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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奉天承运-第15部分

小说: 奉天承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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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启潜这是说,皇帝和司礼监叫我这样干的,你不要老想着杀薛国观“那颗子”,就算薛国观到了朝廷乱说你坏话,兵部不是还有那么多人替你说话吗?皇上也还用得着你,没必要盯住薛国观不放。不然你让我交不了差,我直接通过东厂把你干的事说给皇帝听,效果不比薛国观回去说的差。
洪承畴自然听得明白,心道你他妈的自顾自己,说得轻巧,我当然知道仅凭薛国观一人之词定不了我的罪,可是皇上要是听了薛国观的话,会怎么看我?
现在早有人将皇上的西北态度以及朝中大事告知了洪承畴,包括孙传庭要来同领西北的事他都知道了。所谓为官,无非进退二字,皇帝如果知道他洪承畴明知圣意还来阴的和皇帝对着干,孙传庭就会坐大,恐怕他洪承畴以后没有什么进的机会,只有退的可能了。
让洪承畴头疼的是,高启潜要挟再有阴招发生,他就要密告洪承畴,这让洪承畴一筹莫展,一时没有应对之策。现在想扳回局面,不仅不能让皇帝听到薛国观的诽谤之词,还得让高启潜相信不是自己干的,难度陡然增大。
真是一招失利,流血千里,洪承畴心中不由得大骂所用的那些蠢材。
现在只能示弱,洪承畴便道:“高公公说得是,棋圣之法最大,高公公就和老夫一起按照棋谱下一局吧。”
高启潜听罢高兴道:“如此甚好,棋嘛,何必执著胜败?皆大欢喜便最好了。”



段二一 兵者大凶也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正在拉开,高启潜满意地走了,留下洪承畴在风雪中仰天长叹。
雪地上响起了“嘎吱……”急促的脚步声,洪承畴回头看时,见是管家老李,便说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老爷,华阴塘报,那个送信的军士一身都是血……都冻成血块了。”老李的眼睛里全是惊慌。
“快带我去看看。”洪承畴急忙奔出听雨亭。华阴?一定是从河南那边过来的流寇,应该是高迎祥所部,从荥阳过来的。洪承畴未见书信,已猜了个大概。
××××××
洪承畴来到大堂,见府里的郎中正对着歪在椅子上的一个血人不住摇头。郎中见洪承畴来了,忙拱手行了个礼:“见过洪大人。”
那“血人”歪在椅子上,只有从嘴鼻里呼出的白气能说明他还活着,不仅活着,他听得郎中的话,睁开眼睛,咬着钢牙要跪单膝行军礼,终于支撑不住,整个身体趴在了地上。身上的钢甲摔在地板上“哐当”一声。
洪承畴急忙大步走上去扶住他:“壮士不要动!”
“大帅!”血人两眼崩出两行血泪,用冻得满是裂口的手意图解开盔甲,摸内衣里的信件。洪承畴急忙亲自帮他解开重甲,在他胸口一摸,摸到一封热乎乎的信件。
“大帅,高迎祥手下一部两万余,由田见秀率领,围攻华阴,廖将军第二天便战死了,何游击率军死守,城中将士不足两千,华阴危在旦夕,何游击亲手杀了自己全家,以铭死志,大帅……”血人声泪俱下,从他满脸血污的脸上就能想像到华阴战况的惨烈。
洪承畴扯开被血染红的信封,里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大概意思和这“血人”说得差不多。洪承畴道:“壮士且安心,本帅自有安排,你的使命完成了,安心养伤吧。来人啦,抬这位壮士下去,好生治疗!”
几个家丁走上来将“血人”抬到椅子上,然后抬走了椅子,“血人”在椅子上还在大声疾呼:“大帅,发兵吧!华阴两千将士就指望大帅了……”
洪承畴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到:“府中上下,有走漏消息者,立刻打死!”
管家老李急忙道:“是,老爷。”然后特意看了一眼郎中:“你们都听见了吧?所有人,没有奉命者不得出府门半步!”
郎中会意,拱了拱手。
“去书房准备地图,叫赵忠廉,杨平立刻到书房见我。”洪承畴说完,就大步走向书房。
这赵忠廉与杨平,表面上的官职都是西安指挥使司同知,实际上是洪承畴的心腹谋士。
××××××
洪承畴书房内,墙上挂着一张大地图,图上方书:西北图略。
赵忠廉和杨平两人传阅了一遍华阴塘报,三人皆沉默不语,最后杨平道:“两万……这个数目真让人匪夷所思。一是太多,田见秀两万余人自河南马蹄裹布悄然潜入陕西,只取华阴要不了那么多人。二是太少,华阴之右是潼关,潼关是陕西山西河南要冲,此地至关重要,黄河天险只赖此关,可要取潼关两万人又嫌不足,他们想干什么?”
赵忠廉也点头道:“杨兄说得颇有道理……华阴,左临西安,他更没实力取西安……北是朝邑,同开,此两地战略意义不大,真是让人费解。”
杨平突然举起手,哦了一声然后道:“下官倒是有一个猜测。”
洪承畴看着图纸,头也不回地说:“杨平请说。”
“去年李自成率军入河南投闯贼高迎祥时,闯贼在荥阳大会十三家七十二营,提出‘分兵定向、四路攻战’的策略,他们是想从河南向四方扩展影响。又看西北这一方,有黄河天险,潼关等雄关重镇为屏,虽然陕西山西甘肃流寇凶凶,却如一盘散沙,田见秀这一部定然是为了避过天险,由南向北收拢在陕西的流寇,壮大实力。”
赵忠廉听罢抚掌道:“杨兄所见甚是,上月据报,闯贼另一部也有渡黄河入山西的意图,田见秀如果控制陕西东北,攻击河津渡口,届时与山西流寇隔河遥相呼应,贼众在西北这盘棋不就活了?”
洪承畴点头道:“二位与老夫所见略同,而且老夫还断定田见秀在西安华阳华阴一线中有埋伏,围城打援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杨平道:“虽然如此,可我们如果见死不救,御史台的弹劾奏折定然会像外面的雪花一般飞到皇上御案了。”
洪承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饮了一口,猛地又“扑”一声吐了出来,喊道:“茶凉了。”
仆人急忙快步走了进来换茶。
洪承畴有些心烦,他手里虽有十万雄兵,奈何朝廷兵饷迟迟未到,现在都驻扎在地方上混吃混喝,地方官府已经叫苦不迟了,如果大规模出征,这后勤怎么保障?地方官府能拖便拖,让前方将士喝风去?
华阴救不救?如果去的人多了,后勤没法保障,去的人少了,路上就被伏击干净了,那是肉包子打狗。让潼关出兵更不可能,如此重镇,如果不慎丢了,一万个脑袋都不敢砍的。不救吧,文官们又有话说了,而且田见秀得手了华阴,就会继续攻朝邑同开,继而在整个陕北山西流窜开来,那时候要围他,得要多少兵力?
军队没钱,就像机器没油,怎么转怎么不灵,洪承畴能不烦吗?
“华阴没救了。”洪承畴直接说,“朝邑和同开要提前防备。以上两城是何人领军?”
“这两城城墙低矮,年久失修,只有数百老弱军户,基本没有防卫能力。对了,前些日,吏部有份公文,任张岱游击为朝邑同开等地守备,赵谦为朝邑知县。”杨平说完这句,又低声道,“这两个人可不是咱们的人,上次就是这个张岱看管的降军,赵谦是他的幕僚,就是这个赵谦看破了我们的布局,才坏了大事。”
杨平的话让洪承畴想到了薛国观上面,突然他灵光一现,真是妙手偶得之,心生一计:如果此时派一支军队将薛国观押送回京,高启潜早早脱了干系也会很高兴,而薛国观的队伍途中必走华阳华阴潼关一线,田见秀的伏兵见有官军经过,就会以为是华阴援军,伏兵骤出,借刀杀人!闯贼干的事,高启潜也由不得不相信,难道他还能怀疑我洪承畴会和闯贼有勾连?
此中关键是:华阴的塘报,洪承畴“没收到”,也“不知道”。
洪承畴推开窗户,冷风骤然灌了进来,杨平和赵忠廉急忙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洪承畴看着外面的夜色,因为天气寒冷,街上的门窗早都关得严严实实,他沉思了片刻,回头叫道:“李和!”
管家老李推门而入:“老爷有什么事?”
“派人去查一查,华阴派来的那个使者走得哪条街,有些什么人可能看见。”
“是,老爷。”老李跟了洪承畴二十年了,洪承畴叫他做的事他从来不问为什么,也不想为什么,深得洪承畴信任。
老李看了一眼洞开的窗户,洪承畴看在眼里,说道:“关了吧。”
洪承畴不慌不忙地坐回椅子上,又想到同开朝邑的防备上面,任命那个张岱和赵谦是吏部的明文公函,也不便调开,便说:“这个赵谦我已经派人查过了,祖宗三代无人为官,也没有什么背景,不过见识不小,居然能直接看破我们的玄机,还能恰到好处地化解。老夫也不怪他,毕竟是为了谋身而已,谁也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不是?老夫这点胸襟还是有的。还有张岱在合阳那一仗老夫也有所了解,此人深谙战阵,是个将才。此二人者,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想办法拉拢一下。”
“是。”
“着令赵谦暂代总督衙门都指挥使司断事司副断事,兼领吏部所任的朝邑知县,协助朝邑同开军务。另外从西安指挥使司再调三个千总队给张岱,军需也尽量供给。赵谦张岱手握五千余人,希望他们能扼守住二城。只要朝廷军饷一到,开春之后老夫就亲率大军扫平田见秀。”
“是,洪大人。我等这就去叫人下公文。”



段二二 宝剑配浪子

总督衙门的公文下达之后,点了三个千总队,押了粮草辎重,就开拔出城了。这三个千总队的千户军官分别是毕书(背后军士们戏称他必输),阮琳,杨大奎。而指挥使司的杨平亲自带了公文,快马追赵谦去了。
赵谦等人正在奉命前往朝邑的途中,风雪很大,大队人马都不想张嘴,缩着脖子在雪地里缓缓前行。空中“呜呜”的风萧,地上只有马蹄脚步声和衣甲磨蹭出的“哐当哐当”的声音。赵谦轻轻摸了摸鼻子,麻木得什么感觉也没有,小心翼翼地为自家鼻子担忧着,生怕劲使大了一下把鼻子给弄下来。
而赵婉秦湘等人住在长安(明代又名西安府或咸宁)买的一处院子里,还是秦湘出的钱。秦湘要跟着来,赵谦借口那地方不太平,担心妹妹的安全,叫她照顾自家妹妹,这才安排好了。
萝卜坐在马上,骂骂咧咧地摸出一个酒壶猛灌了一口,心情还算不错,张岱掌了两个千户的兵力,就分了一队给他,让他做千户军官,而另一队的千户则是张岱以前的亲兵晏石,就是大家叫他石头那伙子。
张岱还算说话算话,他升官,手下跟着他的人个个高升,在长安有熟人的,出发前都把刚刚涨了的工资托人带回家过年去了,他们现在虽然回不了家,不过心中都有些盼头,巴不得再整一仗漂亮的,再升几级,发他个娘的大财。
“萝卜,别喝了。”赵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天寒地冻的,整两口有啥关系,大哥也来一口?”
赵谦放低声音道:“后面的弟兄们都看着你,你一个人喝像什么样子?”
萝卜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冻得口鼻乌红的军士,都羡慕地看着他手里的酒壶,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起了酒壶,没好气地吼道:“瞧你们那点出息,见了酒壶手就抖,老子就这么一点,想都别想!”
正在这时,后面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赵谦回头见是个官员,那官员奔着喊道:“赵知县何在?”
赵谦策马走出队伍,来到那人面前,翻身下马,打量了一番那官员身上的从三品官袍,好像比自己这七品知县要大一点点,便拱手道:“下官便是赵谦,见过大人。”
这个从三品的官员便是杨平,因为有公务在身,他不便先说客气话,摸出公文道:“西北总督衙门公文。”
赵谦急忙双手接了过来,心道:老子正说要过把官瘾,怎么,还没上任就要罢了么?
“着令朝邑知县赵谦,兼任暂代总督衙门都指挥使司断事司副断事,协助朝邑同开军务。着令总督府所调三个千总队归张岱统率,建立城防,不得有误!”杨平一本正经地说完,神色马上缓和下来,拱手道:“恭喜廷益高升。”
廷益是赵谦的字,赵谦自己也是看了当年“臭皮囊”中秀才的文书才知道自己的字。因为以前没有混官场,很少用这个字,这个杨平倒是查得详细,直接称呼出赵谦的字来。赵谦私下还研究过一番这廷益二字的来头:他名谦,这廷益就是取相顺的意思,《尚书》说:“谦受益。”名和字在一句话中,谦是前提条件,益是谦的后果,这廷益二字就是这样取出来的。
“同喜同喜。还未请教大人高姓大名?”赵谦陪笑道。心中舒了一口气,看来是加官,不是罢职,这个一大串的什么副断事好像也是七品,虽然是暂代,正式的还得等吏部公文,可那也是官不是么?他暗自又有些疑惑,朝邑同开那破地方派一个卫的兵力去做什么?难道会有什么军情?
“鄙人免高姓杨,名平,字清正。你我今后同府为官,还望多多关照啊。”
赵谦心道,你早都把地皮踩熟了,又比我大好几级,还要我关照吗?反过来差不多。忙拱手道:“下官还望大人多多提携……大人能不能透露一下军情,朝邑同开调兵过去防备何人?下官也好早作准备啊。”
杨平一听,不由得多打量了赵谦几眼,心道此人嗅觉果然灵敏,立即就一针见血地考虑到了关键地方。
杨平其实很想让他知道华阴危急,贼寇不日就会北上攻击同开朝邑,让他不惜代价守住二城两月。奈何这赵谦还不是洪承畴他们的人,这些东西不能透露给他,不然洪承畴借刀杀人的计划又会泄密,洪承畴都“不知道”华阴的事,下面的人怎么会知道的?
“这些事是西北经略内部的机密……”杨平故弄玄虚地回顾了下四周,低声道,“洪大帅将会对流寇有大动作,这些安排都是他的部署,意图不是你我可以打探的,我只知道这些,你也把嘴把牢点,不要说是我说的,只管部署好同开朝邑防卫,莫负了洪大帅的栽培。”
赵谦心道搞得神神秘秘的,就说这点东西,说了不是等于没说吗?还什么“不要说是我说的”,靠,恶心不恶心人。面上却一副感怀的模样说:“洪大帅的心胸真是比海还宽阔,下官……”赵谦揉了揉眼睛,眼睛本来就被风吹得红通通的,这么一揉效果就像真的一般。
杨平听他说洪承畴的心胸宽广,以为是说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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