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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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温体仁的把柄,暂时不能见光,赵谦忙道:“交付给我们便是,其他事,你们不必操心了。”
“是。”
议和很顺利,郑芝龙没来,也就不必歃血为盟之类的过场。
议和毕,赵谦屏退左右,留下邹维涟及心腹几人,打开箱子,看了一番里面的书信等物。赵谦拿了一封书信,仔细看了一番,说道:“这封书信恐非元辅手迹,疑为伪造。”
韩佐信点点头道:“元辅怕李貌抓住他的把柄,写给李貌的书信,自然不能亲笔书写。”然后扬了扬手中的那张纸,“这封定是元辅手迹,是给下属那个名唤柳七的人的手令,不能不亲笔书写。”
赵谦接过来查看了一番,笑道:“是了。人证物证俱在,这番,元辅还能拿咱们怎样?”
邹维涟道:“前番吏部来公文,毕阁老派了人,言此时还不是时候,叫我们妥善保管证物,以备来日之用。”
赵谦道:“这个我知道,现在元辅是投鼠忌器……哈哈……”
十月的南方,时不时有小雨天气,大部分时候是阴云天气,气温逐渐变低,到了十一月,就进入冬月了,南方也有些冻人起来。北方吧,到了冬天,一般家里都要烧炕烧火盆,就是在现代,也是要用暖气,南方却不兴烧炕,在阴雨天气,倒比北方还冻得难受。
小家小户,冬天本来也是农闲时候,遇到阴雨天气,就没什么活做,坐下来手脚便冻得发麻,勤快的姑娘媳妇还好些,扫扫屋子,煮煮饭之类的手面活路,做起来不累,身上也不冷了,就怕洗衣服和做针线活,时间一长,就要生冻疮。
冬月,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朝廷召杨嗣昌回京复职,主持前朝实录修编。这些事,对温体仁来说,都在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人的能量始终是有限的,很多时候,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的发生、发展、结束……
杨嗣昌查了黄历,选了个日子祭祖,然后向北久久叩拜,思绪飘远。
记得他当初离开紫禁城的时候,也是在大殿的汉白玉地板上久久叩拜不起,老泪纵横,带着一腔壮志未酬的伤感,回到了湖南。
“老臣将日夜望北,期盼皇上早日平息流寇,铲平东夷,富国强兵,中兴我大明社稷……”悲壮的话犹如响彻在耳际,但是,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杨嗣昌是崇祯二年岁末离开的京师,到现在崇祯四年冬,是整整两年了。
现在,他接到了朝廷复职的圣旨,却心情复杂。两年时间,大明帝国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一年不如一年,比起崇祯二年,今年的天灾人祸有增无减,朝廷局势,党争愈演愈烈,财政更加困难。
“老爷,天凉,您还要出远门,您老注意身体。”长随躬身提醒道。
杨嗣昌听到长随说“还要出远门”,不禁犹豫了片刻,真的要去京师复职吗?但是他很快抛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无论怎样权衡,他最终还是要去的,这一点他了解自己。
杨嗣昌要从地上爬起来,长随急忙扶住他。杨嗣昌在长随的搀扶下,有些困难地站了起来,感叹一声道:“这身老骨头,是越来越不行了。”
长随听不出杨嗣昌的弦外之音,只说道:“老爷心虔,拜得太久,腿上的血脉不流通,腿麻了。”
杨嗣昌点点头,说道:“收拾收拾,明日便启程,皇上还等着咱们呢。”
长随面色犯难道:“县里的士人大夫,定了后天在鹤楼居为老爷送行,不去了么?”
杨嗣昌沉声道:“这些人,很多是复社的人,和东林党往来过密,以后不能和他们过分往来。”
“是。”
杨嗣昌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复起了,不过是朝廷缺一个制衡东林党的人,而这个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名望和实力,杨嗣昌是不二的人选,这才有了机会。这时候,如果和所谓的那些清流掺和,绝非明智之举。
江南的烟雨朦胧,就这样被杨嗣昌抛弃在身后,那些渔舟晚唱的闲情,杨嗣昌在有生之年,也不知能不能在感受了。杨嗣昌又长叹了一声气,身边却无人听懂,他倒有些想念起赵谦来了。
段四一 谁有回天力
'更新时间' 20090725 23:58:12 '字数' 4961 “红萝卜,米米甜,看着看着要过年……”孩子们高兴地在大街小巷唱着歌谣。杨嗣昌到达京师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了,家境还算殷实的,喝着腊八粥,准备过年了。
京师到了腊月,仍然没下雪,干冷的厉害,天又是阴的,杨嗣昌坐在家里,心情也不甚轻松。
长随走进屋,说道:“老爷,张先生来了。”
杨嗣昌点点头。过得一会,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拱手道:“见过恩师。”
杨嗣昌喊了一声:“看茶。”
这个中年人是杨嗣昌的门生,未入朝为官,但是杨嗣昌最重要的谋士之一,名叫张世海,湖南人,杨嗣昌同乡。
“府上收到一封从浙江来的书信,是一个名叫张岱的将领写给恩师的,学生观之以为见识深远,故请恩师也看看。”
杨嗣昌结过书信,一边浏览一边问道:“张岱可是赵谦手下那个统率西虎营的游击将军?”
张世海点点头道:“回恩师的话,张岱在福建战事中,因功已擢升为杭州总兵。”
“唔……”杨嗣昌不再说话,一直到看完几张纸的书信。
杨嗣昌看罢抬起头,喝了一口茶,半响才说道:“你以为如何?”
张世海道:“信中以朝廷不可两线作战为开篇,以攘外必先安内为策略,思路清晰,有理有据,提出‘收缩防御,重点进攻’之略,学生以为,大有见识。”
杨嗣昌摇摇头说道:“这封书信并非出自张岱之手,张岱行伍之人,没有此等见识。一定是出自赵谦之手。”
张世海又道:“只是,他建议将关外的守备全部撤入关内,组建以京师为核心的环形防御,这种观点……”张世海小声道,“和魏阉时的阉党如出一辙,这不是授人以柄么?”
“还有组建水师,从朝鲜、北海袭扰东夷腹背,想法不错,但是毛文龙的事儿不都在那摆着,再说了,毛文龙只花了朝廷几十万两银子,他可好,组建水师一年就要投入数百万,这等议案,怎么会让朝廷同意?”
杨嗣昌道:“这就是赵谦为何要假他人之手写这封信的缘由。”
张世海皱眉道:“明知不可为,那赵谦写这信是……”
“他是想有朝一日老夫执掌内阁,需制定一套中兴国策,谏些意见罢了。”杨嗣昌叹了一声气,望着窗外干枯的老树,自言自语道,“谈何容易啊。”
杨嗣昌的眼睛里有些疲惫之色了,时间已经消磨了他太多的斗志。
正在这时,忽报高启潜到。杨嗣昌不敢怠慢,急忙亲自迎出府门。
高启潜挺直了脖子,说道:“口谕。”
杨嗣昌急忙跪倒。
“叫杨嗣昌也到宫里来。”
杨嗣昌听罢,顿了顿,待高启潜说“完了”,杨嗣昌这才爬了起来,和气地说道:“高公,皇上召老夫是为何事?”
高启潜和杨嗣昌是多年的旧知,很爽快地说道:“毕自严上疏请议用郑芝龙的赔款军费组建南海水师,皇上这才召阁臣商量。”
杨嗣昌想了想,低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高启潜也放低声音道:“关外新城,来年正需银子,至少两百万两。今年大荒,李自成已经攻陷了许多州县,连龙脉凤阳也有危险,明年恐怕又要调集大军进剿,三百万银子是少不了的,这样算来,郑芝龙那五百万两一分也剩不了,南海那边也不是多紧要的事,恐怕……”
杨嗣昌忙拱手道:“多谢高公。”
杨嗣昌跟着高启潜进宫,见了皇上,温体仁毕自严等人也到了。大伙在门外行了一跪三叩首的朝常礼,朱由检说:“平身吧。”大伙这才先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进殿内。
朱由检道:“毕阁老,你将那件事儿先说说,听听阁臣们的意见。”
“遵旨。”毕自严这才说道,“启奏皇上,几年来,西北中原流寇祸乱,西虏东夷连年进犯我大明,生产税赋情况堪忧,老臣身为户部尚书,日夜思虑开源节流,为皇上分忧。老臣以为,江南数省贸易之利,乃可图也,海贸之利更是无可估量,老臣以长远计,请奏组建南海水师,控制江南海陆贸易,增加朝廷收入。”
温体仁道:“朝廷每次在江南加派三饷,便有许多人上疏为百姓叫苦不迟,此番又欲增设水师,耗费无算,毕阁老,你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啊!”
毕自严压住怒火,说道:“光是加税,自然不妥,但取贸易之利,养朝廷甲士,老夫未见有不妥之处。兵部尚书赵谦,到江南不过两年,除去上缴赋税,已为朝廷增收近千万两银子,这些银子,难道有假不成?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朱由检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杨嗣昌,说道:“杨嗣昌,你以为如何是好?”
杨嗣昌急忙躬身道:“回皇上,老臣不居庙堂久矣,今初回京师,皇上便委以编修重任,此千古万代之事,老臣不敢稍有疏忽,一门心思都在考证史料上了,这水师之事……”
朱由检沉吟片刻,说道:“赵谦是个堪用之才……”赵谦刚刚才送了五百万两上来,朱由检对他还是有些好感的,“今年已到岁末,来年辽东西北两面都要银子,这时组建水师,耗费又是数百万两……”
比起时刻威胁京师的北方蛮夷骑兵和中原西北流寇来说,南海那点事,确实不算太急。
毕自严急道:“皇上,没有远虑必有近忧,组建水师,乃是长远之利,今年投入,往后每年都有千万两增收,除去南海军费开支,也能盈余数百万两,今郑芝龙新败,正是控制海疆的大好良机,如此巨利,岂能拱手他人?”
温体仁跳将出来,激动地抓住了毕自严的小辫子似的说道:“你敢说没有远虑必有近忧,难道你是在说皇上没有远见不成?”
朱由检听罢脸色有些难看。
毕自严气得直跺脚,指着温体仁的鼻子骂道:“我大明社稷,皆毁于你等奸党之手!”
朱由检这时发话了:“毕阁老,阁臣议事,都是为了朝廷,这里只有忠臣,没有奸臣。”
毕自严悻悻然谢罪。看了一旁隔岸观火的杨嗣昌,毕自严心里有些愤愤然,心道老夫不也是在为朝廷为你那好门生在和元辅争么。
杨嗣昌也看向毕自严,两人目光一触,杨嗣昌心道非老夫是只图自保之人,要是现在和你穿一条裤子,那老夫就永无出头之日。
毕自严刚才太过激动,待沉下心来,顿时明白了此中关联,暗自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来了。
之后有结算了崇祯四年的开支,照样是入不敷出,亏损无算,皇银有减无增。然后就是扯皮大赛,相互指责推卸责任,当然结果就是毫无结果,不了了之。
几个大臣从紫禁城里出来,外边的冷风一吹,吹散了脸上的暖气,也吹散了刚才争执时的激烈。
温体仁看了一眼走着外八字步从容不迫的杨嗣昌,顿时觉得压力很大,这个人老谋深算,资历很深,刚才温体仁本来就等着看一场好戏的,可惜杨嗣昌的低调让温体仁很是失望。如果当时杨嗣昌在皇上面前给毕自严帮腔,这戏就更有看头了。
温体仁走到府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吏部冯侍郎,冯侍郎正在那里冻得直跺脚,看见温体仁下轿,急忙迎了过来,躬身道:“元辅,今年官员的考核文卷已经整理出来,下官到值房找元辅,里边的人说元辅去见皇上了。下官见天色不早了,寻思着元辅见完皇上,可得回府了,便在此等候元辅,您先看看。”
温体仁接过过来,有些埋怨地说道:“外边这么冷,怎么不进去坐着等老夫,外人见了像什么话?”
曹化淳就在皇帝耳边说过他温体仁有党,温体仁平日里刻意注意了些影响。
“是,是。下官知元辅不在家,贸然进去,多有不便,就……”冯侍郎解释了一番。
两人走进府中,温体仁本来要去客厅,但想着书房还有一份名单,要核对一下,便带着冯侍郎向内院走去。
到了内院入口的月洞门处,只听得两个丫鬟正在那里嚼舌根,一个说道:“秋娘姐,街面上说大胜仗那个赵大人,真的就是写词儿那个么?”
秋娘道:“可不是,赵大人从来没打过败仗。”
两个丫鬟正要继续闲聊,却见老爷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吓了一大跳,急忙弯着腰站在一旁。
温体仁“哼”了一声,一甩手,径直而去,冯侍郎将这一幕,特别是温体仁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在了眼里,也急忙跟了上去。
“元辅,浙江临安知县施仁杰去岁修缮河堤,作出了政绩,以此想调离赵谦辖地,这事该如何批复?”
“一个知县,问老夫作甚?”温体仁随口答道。
不料冯侍郎仍然不就此罢休,强调道:“临安县在浙江,是赵谦管辖的地方,念在施仁杰修堤劳苦功高的份上,不如……”
温体仁不耐烦道:“修堤修堤,修个娘西皮的堤!修得再好,不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冯侍郎忙躬身道:“是,元辅教训的是,下官这就给施仁杰写信,叫他将河堤挖掉。”
温体仁一听先是大怒,但看了一眼冯侍郎的表情,心道冯侍郎还敢顶撞自己不成?这才沉下心一想,冯侍郎为什么要说挖了河堤?当然他不是在挖苦温体仁,冯侍郎又没得狂犬病。
很快温体仁明白过来:挖了河堤,起码要淹几个县,这些灾民,是需要赈济的,不然就会激起民变。
温体仁认定赵谦有贪墨之实,而且不在少数,派了好几个都察院的官员下去查证,但一无所获,赵谦知道温体仁要查自己以后,一直小心翼翼,没有露出马脚,温体仁一时拿他没有办法。
因浙直府库的钱粮都被朝廷调走,东墙补西墙,浙江官方已经没有太多的库存了,如果需要大量银子赈济灾民,赵谦就只能从他贪墨的钱里面抽调银子,这样就暴露了藏银的方法,露出破绽来了。
当然,赵谦也可以强挺着不拿银子出来,就会激起民变,届时身为浙直总督的赵谦不仅要为此负责,调兵镇压照样需要银子。
算来算去,温体仁自认为这步棋十分高明,于是低声道:“叫施仁杰小心行事。”
冯侍郎拱手道:“元辅请放心,下官明白该怎么做。”
年刚一过,正月里,浙江下着小雨,临安县城的施仁杰接见了一个京师来的人,此人自称是吏部的人,姓宋,名宜贞。
宋宜贞掏出一封书信,道:“我是元辅的人,元辅有件事要施大人去办,如果办得好,江苏盐课提举司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