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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珍珑饕餮宴-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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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非又是故意的。」
我笑吟吟地回头,「什么?」
「没什么。」
「瑭儿,这世间有许多事都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因为及早弄明白才会比较幸福。」
「……真不想听你这种人说教。」

第一百三十三章棠 过
「瑭儿,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儿?」
「哦?你这是在赶我走?」
「当然不是。」我笑得灿烂,「本座只是觉得,你一直呆下去或许真的会死在中土哦。
「少说些冠冕堂皇没用的。」
不由得叹息,心道这孩子一副浑身带刺的模样,到底有哪一点招人喜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他又续问道。
「你是在说那些武林正道么?瑭儿,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都杀掉。」
「那山底下的那些官兵呢?」
「都烧掉。」
喂……他以为这是在对付山里的花林草木么。
我假咳了一声,努力把话题扳正过来,「虽说不是不可行,只是,本座改变主意了。」
「果然是因为孟宥庭?」他戏谑似地冷哼了一声。
我诧异地扭头,瞪大眼睛凝视着他有如刀刻般的侧脸。他的眉宇之间甚至没有一丁点澜,看上去是再正常不过的平静。
我吞咽了一下,话到了口边已是控制不住,「莫非你吃味?」
「什么?」他动了动嘴角。
「额,不,什么也没有。」
好话都是点到即止的,可他的面上却因此笼上了极其压抑的阴影。
我赶紧岔开话题道,「那六大门派自是别无选择,要么面临背腹受敌,要么就要单独
朝廷周旋,结盟以后也算是解决了后顾之忧。本座以为坐山观虎斗固然畅快,只是孟宥庭那一干乌合之众各有打算形同散沙恐怕难敌朝廷的精锐之师,正如印一笑所说,下一个受到危及的就是我寐莲教,所以……本座必须得令他们两败俱伤。」
「这么说,你有办法?」
「哈哈,这个嘛……」拉长了的尾音逐步消减,最后,我抿唇一哂。
其实不仅是这样,或许还有一个可能性。
而今形势上看,我寐莲教才是众矢之的,只要孟宥庭愿意,大可与朝廷结盟共抗于我。但是,他是孟宥庭,宁愿舍弃一只手臂与邪教结盟都不肯依附朝廷的孟宥庭。
只不过,不能因为这样便以为能够高枕无忧。他手下的那些老江湖们怕是经受不住朝廷的威逼利诱的,届时,孟宥庭又会陷入怎样的处境已不得而知。然而,这些通通与我无关。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寐莲教,为了这个目的,我必能倾尽所有。
快抵达山顶时,遥遥地便望见有一人站在高出翘首而望。待步至近前时,我才禁不住抿起了唇角轻唤了一声,「玢儿。」
他携着上百名弟子,朝着我的方向齐齐叩拜。
我上前搀扶起了他,「玢儿,快让本座看看,伤势如何了。」
袁玢本就是开朗之人,他打着哈哈答道,「教主,承蒙您厚爱,属下早已没事了。只是这些天整日躺着,身子都僵了。」
「是吗,辛苦你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不自觉望向他身后,「那瑶儿呢?」
「遵照您字条上提示的,金瑶儿去清理昙嫣的心腹同谋,估计这会儿正在千羽殿待命。」
「哦?动作倒是挺快的嘛。玢儿,瑶儿那孩子你看如何?」
他规规矩矩地回答,「金瑶儿入教时间虽不长,却无愧为我袁玢的好同胞。」
看着他意气风发心无旁骛的模样,我不自主地在心内哀道,瑶儿,你的路还长呢……
回到千羽殿中,我掀开衣摆在高位上就座。
这种时候秦歆樾犹跟在身旁果然还是太奇怪了一些,众教徒的眼中都一致闪过了些许诧然之色,好在无人敢明摆地提出异议。那始作俑者本人绝无可能没注意到这些,却依然我行我素着,我也就只好视若无见。
传令的弟子来报,派下山的眼线侦查到官兵保持着按兵不动,领军的将士是一位从未谋面的年轻人,不知是有何意图。
看样子那人采取的作战方略便是如此,首先掐断了外来的粮食供给。
这于我教是没什么影响,可对于六大门派来说就是相当的噩音了。倘若我不给予救济,不出三日粮草一断,那些人必当士气大为削减。若官兵趁那时再攻上山来,他们将不堪一击。
我颦眉思索了一阵子,目光下意识转向候在旁边的金瑶儿。
他得了指令,亦掬拳上前一步道,「启禀教主,今日午时属下已拿住简花使留在山上的直录手下共计百余人,已招供的有十人,其余的仍在调查之中。」
「好,瑶儿,做的好。」我由衷地嘉许着。
「教主过誉了,只不过属下担心简花使那里……」
「没关系,不出一会功夫月儿就会带他回来。喏……已经来了。」
众人闻声一齐朝身后看去,恰好望见自殿外照射进来的强光包裹住的月白色人影。那是顾月,昙嫣跟在其后,双手却被缚在了身前。
我笑道,「月儿,怎回来得这样早。」
他心知我意有所指,仍然面不改色答道,「该处理的事处理完,自然就回来了。」
「真是好孩子。」
得到期许的回答,我点了点头,气温却似乎陡然低转起来,每个人都仓惶地低垂下了脑袋。
视线再落至昙嫣身上,他昂着头,正一脸不屈地望着我。
这个孩子是第一次面对着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过去,他都是温和的,没有丝毫存在感的。
我扬声道,「昙嫣,你且说说看,本座待你如何?」
「很好。」声音也是意外的硬朗。
「很好?」
「教主的养育之恩,昙嫣没齿难忘。」
「是吗,本座只愿你说的是真话。」
有些乏了。
我摆了摆手,「带下去吧,关押起来。」
在这时简昙嫣却露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更在被领命上前的教徒抓住胳膊时,尤其显得手足无措。
「你似乎还有话要说?」我眯起了眼睛。
他紧咬着下唇,并不答话。
「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阖上双目,将身子向后轻轻倚在了椅背上。
「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无情吗?!」
嘶声力竭的声音,是谁在说。
我惊愕地挣开眼睛,看到昙嫣正罄力挣脱开旁人的束缚,失神的眼睛牢牢地瞪视着我,那满脸受到伤害的神情似在控诉。
「你说,本座无情?」对于你犯下的过错我均不予计较,你竟还说我无情?
「你就是无情!对于你来说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我们从小被你教授一样的武功,睡在同一张通铺上,哭泣时也都会被你搂在怀里安慰。」
莫名其妙……就说起这种事情。我隐忍地按压着眉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犹自一味地控诉着,「你对谁真正上过心。」
「昙嫣,如果你只是想说这种事……」
「又有什么事情能令你真正记挂?」
「昙嫣!」
「你……你又什么时候正眼瞧过我!」这句话,似乎是拼尽了他全身所有的气力。
起初先是一怔。
后来,望着一脸认真地说着这些的他,不自觉就笑了,以袖掩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这种事……就因为这种事!昙嫣,你就要背叛本座?」
他面色蓦地发白,紧咬着下唇,脸部颤抖着。
「带下去吧……本座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被人架住身子拖下去了,身子僵硬得如同一具木偶。
此时千羽殿之中静默得只听得到门缝中传来的呜咽的风声。
许久,我叹了口气,「今天,就到这里。」
金瑶儿慌道,「可,可是山下……」
「玢儿,瑶儿,有什么事你们处理便是了,不用过问本座。」
「……是。」
抬眼望向身侧,只觉得眼眶一阵酸涩,「……瑭儿,你陪本座说说话?」
他垂眸,「恭敬……不如从命。」

第一百三十四章彷 徨
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我与秦歆樾一道站在镜湖边上。
只有这里才是最安谧的,天色近暮,湖面上竟升起袅袅寒烟,如梦如幻。
秦歆樾问我,「你是如何猜出是他做的。」
我苦笑道,「陪人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提这样令人扫兴的事情。」
「好吧。」他干脆地应了下来,并自主拉着我一起坐下,替我捏着手讨好地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样得知顾月才是无辜的。」
「喂……」我强忍下要翻脸的冲动,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却给他一把抓住了另一只手。
不耐地蹙眉,回头时不期看到他一脸邪魅的坏笑,禁不住愣了半晌。
被我瞪得久了他不自然地撇开了脸,而我后知后觉猛然一阵,亦急忙望向另外一边,燥红了半张面颊。
心内惊起了不小的波澜,不住思忖着,方才那是怎么了,又有什么……变化了。
想着便略觉冷意,我抽回手环抱住了胳膊,他在这时揽过了我的肩膀,令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前。
不是没想过拒绝的,潜意识里也是非这么做不可。然而直到这种时候才愈发感到寂寥,也就愈发贪恋一个人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拥抱。
「乖孩子。」他好像是笑了。
我的脑中突然咋呼起来,以依在他胸前的姿势抬起头来正欲反驳几句,却一眼望见他完美而尖细的下巴,以及噙着微笑的嘴角,还有那得到及时清理的浅青色的胡渣印记。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我羞惭地阖上了眼睛。
「哎?突然这是怎么了。」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心中的变化,仍稍显不羁地捺指勾抬起我的下颚。
我猛地拨开他的手,呼哧呼哧地站起身来。
「不要随意戏弄大人!」
他一手支撑在了身后,并以另一只手抚弄了一把曳地的青丝,皱了皱眉不满道,「喂……我又不是孩子。」
仿佛为了遮掩什么,我当即啐了一口,「本座看着你长大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在本座眼里一直就是孩子!」
「怎么,被你教授一样的武功,睡在同一张通铺上,哭泣时也都会被你搂在怀里安慰……吗?」说着这样的话,他保持一只手支撑着后仰的姿势,微微眯起了眼睛。
「为何……要说这个。」为什么你也这么说。
「没什么。」他站起来随意拍了拍身后沾染上的尘埃,只是那注视着我的目光,竟是端的认真,「我总算了解,直到现在你也没能把我考虑作值得共度一生的人。」
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顿时却失了语言,于是顽固地重新合上。
可是这并不能抽干所有思想,以及心头上肆意弥散的悸动。哪怕有一天能够放纵一回那便好了,只盼醒来时都忘得干干净净,彻底无须承担这罪责。
他犹自续道,「如果我对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话,那就请用吧,我秦歆樾无所不从。」
不用……特地这么说吧。
凉意毫无预兆地侵袭上了身体。
我叹了口气,负手背过身去。
「玢儿遇刺时本座便已有感知,那留下作为证据的“灵”字并不自然,当然,那也可以用血迹晕染作为借口糊弄过去,只是犯下的罪行是如何都掩饰不掉的。」我顿了顿,接着叙述道,「再就是玢儿的血迹,我观察过只有玢儿与昙嫣身上有沾到。昙嫣曾为玢儿处理的伤口所以这不足为奇,然而他却一再提醒本座其他事情企图转移本座的注意力,本座是这时才开始起疑的,直到注意到另一件事情。本座想起,昙嫣何以先给玢儿包扎了伤口,然后才心急火燎地来给本座报信?所以……」
我转过身,但见秦歆樾一脸惊异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我不由疑惑。
「没事,你继续说……」
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然后续道,「所以本座猜测,此事必然还有另一重解释。那便是,前一天夜里行凶以后去下山制造了那些脚印仿造是外人入侵所留下的痕迹,然后找人一同目击案发现场时发现了玢儿留下的证据,却是未完成的证据。玢儿失血过多,约莫是写到一半便昏了过去,只留下了一个“昙”字当中的“曰”字。当然他若只是干脆销毁证据倒也未尝不可,可他趁人不备还寻思着构陷贺灵,这便是最大的败笔。本座也是因此才确认,背叛了本座的人是他。」
「既然如此,那个叫贺灵的小鬼岂不是平白做了替罪羊?」
说着这种类似怜悯的话,我却察觉到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幸灾乐祸般的笑容,于是忍俊不禁。
「啊,啊,贺灵啊,你不说我倒忘了,他……」
这时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教主,顾月使顾大人求见。」
也许此时心中早已不存在什么低迷的情绪,可我还是不乐地恼道,「本座交代过,谁也不见的吧!」
「可……可顾月使说有要紧事……」
「金瑶儿与袁玢都干什么吃的!还有你,也想死吗?」
「属下不敢……」
这时,有一人打断了他,声音清雅出尘有如一轮孤月,「属下参见教主,一切罪责都由属下一人承担,恳请教主莫要怪他人。」
“嗵”地一声我大力推开了木门,只见顾月与那报信的教徒一通跪在门前。门扉险些打在了他的身上,然而他依旧是动也不动,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这是做什么?月儿,你也不想活?」
「属下愿凭教主发落。」
「是吗。」得到这样的回答,我却怒极反笑,「月儿,你真是愈发大胆了,真以为本座不会杀你吗?」
「属下绝无此意。」
「哦?那本座真该好好听听,你会给本座一个怎样的解释。」
「属下……确有要事禀报。」
「快讲!」
如果说方才他还有些许犹豫,此时经我一番催促,他抬头望了我身后一眼,即时道,「属下在山下发现大批潜伏的人手,恐怕不是朝廷派来的。」
这话一说出口,再加上他方才那不经意的一瞥,我心中已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是吗……本座知道了,你下去吧。」
「只是属下还有一事!」
「说。」
「属下……恳请教主饶了简昙嫣,再给他一次机会!」
「月儿,你何时变得也爱管其他人的事了,简昙嫣的罪过岂是说饶就能饶的!」
「属下明白!只是,而今正值用人之际,简昙嫣又有意将功赎罪,所以……」
「月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一愣,答道,「暂时还没有。」
我兀自思忖了片刻,「好吧,此事就交由你处理,切莫让本座失望。」
「谢教主!」他低身拜谢之后便退了出去。
木然望着门慢慢阖上,落锁的声音叮铛作响。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这偌大的空间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短短的一瞬间就把什么都改变了,那人的目光令我如芒在背,快要被刺穿的时候,却又不知悄然地化在何处的轮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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