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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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谁!」
「啊呀呀,你还不知道吗,本座就是……」
「就是你吗,那个妖孽!」
果然不会不知道的。
而且,他说妖孽……是吗。
我禁不住轻笑,「连被称作天下第一怪胎的人都这么说,本座倒真真荣幸了。」
「你!」司马流非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的面孔,愈发白得吓人。
接下来,他似乎无意与我做多余的口舌之争,而猛然转身举起某个搁在桌上的药罐并高抬过了头顶,那几欲投出的手势俨然就是直奔着我而来。
刘幂之连忙拦住他,「万万不可啊师父,这个可是后天要给赵王爷使用的吧!」
司马流非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刘幂之的话还未完,药罐已然脱手。
我闪身堪堪避让开,并将药罐一把捞了过来。
稍微埋首,附在罐子沿上轻嗅了一番,只闻到其中淡淡的药香,却是熟悉的味道。
故作惊叹道,「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雪烟散。」
之前世间盛传,司马流非医治锁心莲的法子便是以毒攻毒,以这世间最阴毒之物来根除赵紫墨体内的锁心莲,而又传这所谓最阴毒之物则是提炼自雪香山中,被称作“雪烟散”。
我曾一心以为司马流非取名“雪烟散”这用意在嘲讽于我,哪知今日一见这东西竟分毫不觉得陌生,反而只是嗅着便让人心生出些许安心感。这种感觉又叫我暗暗担心,只怕是司马流非提前布置了陷阱而在药里掺杂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仿佛被戳在了什么要点上,司马流非听过我的话以后,竟是脸色忽变,转而对刘幂之咆哮着,「你作甚要把这种人带来!要他滚出去,滚出去!」
眯着眼审视他一番,只觉得这是厌恶到极致的最真实反应,完全不像是假装的。
刘幂之为难道,「徒儿也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怎么会突然就……上官公子必然也是被蒙蔽了,一口咬定他就是林琤。」
「不听,让他滚!」
事情到了这个地方,纵是刘幂之也无计可施无话可说。
他步至我面前,做出了个送客的手势,神情冰冷道,「请吧。」
这家伙平日里就不是多么待见我,此时更不用再提。
我心里明白,就这样从这里出去以后,如果干脆向众人挑明了身份,且不提会引起多大的骚动,单是赵紫墨一人必然都会不依不饶犹不放过我。若依然维持现状恐怕连王府都会呆不下去,那么之前的种种打算将会全都前功尽弃。
怪只能全怪我,看着司马流非那张与我酷似的面孔就忍不住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也难免懊恼,就这样出去以后会被那帮家伙贬低成什么样子。
这时候,我施施然说出了一句话。
双手合成喇叭状,硬是朝着门外扬声喊着,约莫大堂里其余的那些家伙包括上官琉璃本身都能听到。
「司马流非,敢问你与我们琉璃是什么关系呐。」
万籁俱静,恐怕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外头的动静或许原本就听不到多少,可里面的安宁却与适才的种种行径完全迥异。
司马流非的眼睛瞪得发红,当即又抓起了另一只药罐……
刘幂之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师父,万万不可!这里可是医治上官公子的最后希望啊!」
闹罢以后,司马流非气喘吁吁地手扶着桌沿,仿佛脱干了周身所有气力一般。
刘幂之则跌坐在地上,怀里还护着那只药罐,看样子是好不容易才将它夺了下来。
也或许本该如此,司马流非本就无意摔掉那“最后的希望”。
我在刘幂之身前蹲下,信手便轻而易举取来了那只药罐,「这里面装的什么。」
刘幂之大吃了一惊,可罐子已然落入我手里,只能满是戒备地瞪视着我,「这……这是……」
「幂之,不许告诉他!」司马流非陡然怒喝道。
不说便罢了,我原先也不怎么在意。
于是又问,「不是说只吸食了大麻,那“最后希望”又是怎么回事。」
刘幂之征求意见般地望了眼他的师父,好在那家伙并没有特别的反应,遂道,「上官公子被毒瘾侵蚀的时日太久,以至于伤了心肺,如今心力衰竭内脏早已溃烂,恐怕……」
竟是这样,反复思量着就微微地出了神。
刘幂之又以怨毒的眼色死死瞪着我,仿佛在说“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嘴里还补充说,「若不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好违逆了上官公子的愿望,送他来中原。」
心力衰竭,内脏溃烂……是吗。
我站起了身子,若有所思地往屋外走去。
这期间,剩余的二人似乎全都奇怪地盯着我,可这些已然入不了我的思考。
有一种东西,有一种东西能够起死回生,扭转乾坤!
大堂里,除了被弄回来的贺灵正面色潮红地往阮缃融怀里蹭着却被阮美人颇显不耐地一掌拍开以外,还算是一片和乐融融。
我笔直地步至秦歆樾跟前,他则迎着我的目光,缓缓地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陡然放大的声音,令屋内其他人俱是一顿,一致望向我们这边。
我微微一笑,「哎,没听见么?」
他的面色突然转得阴沉难当,「你以为,我非得遵照你的意愿那么做吗。」
「当然不是。」
我转过身子,轻轻地抵上他身旁的案几。
其间,他却目不转睛地一直望着我动作,眼中的怒火未减分毫。
「瑭儿,帮帮本座这回吧。」
「……」
「本座欠下的债,只愿能一一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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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从哪一个环节开始,竟然说动了他。
眼下的状况是,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我斜倚在墙上,双手交叉于胸前,无比惬意地望着某人独自忙碌。
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桌子,桌上又摆着一个暗红色的锦盒,里头莹白色的石头正被一片丝绒托着,一看就不是凡品。
面对着这东西,我俩都不自主地一阵寂然。
过了许久,仿佛为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我带着笑音调侃道,「瑭儿,本座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埋头不语,约莫是不大愿意回答。
我原也不大指望,于是掩口打了个哈欠。
这时又听到他有些沉闷的声音,不由得被惊得一跳。
他说,「过去看小七与乱纭忙活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些皮毛,这九繁丹的配方。」
不错,玑缘璧虽然在我手中,可它终究只是一块石头的形态。唯有将它配制成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九繁丹,才是救治上官琉璃的可行之法。
向司马流非讨要那些药材时,他是一百个不情愿的,尤其是令他将那所谓“最后希望”也交由给我的时候,好比割了他兴头上的肉一般。
终于达成协议,只给出调制成两枚药的分量以达到试验药效的目的,自此他才肯真正相信。
而此时,因为调配药剂的关系,玑缘璧正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俩面前,那感觉是这东西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人,却直接导致了两人之间最深的隔阂。
曾几何时,就是因为这块石头,是我百般算计于他。
曾几何时,同样因为这块石头,令他扬言要与切断一切关系永不相见。
此时此刻,男人的后背正毫无保留地展露在我的面前,昭示着他怀着怎样博大的胸襟与宽阔的怀抱。
心潮顿涌,同时沾湿了眼角。
直到今日才突然觉得,枉过了此生。
第二百一十章阴 寒
历经一整夜的功夫,药剂终于调配完成。
将两枚药丸托在锦盒中呈于众人面前,贺灵即将鼻尖凑近过来猛嗅一把,满足得连连赞不绝口,「好香好香。」
众人称奇,无不议论纷纷。
阮缃融是知道这东西效力的,只是与过往的某些记忆牵扯在一起,脸色总不大好看。
樊玫缀既是苗疆中人,当然不可能没听说过这要命,从而对秦歆樾的好奇心又重了几分。
司马流非站在人群外围,则瞥了这边一眼,满眼的轻视,「就凭这种东西,真能有你说的那药效?」
「可以哦,要不要试试。」
而对此,司马流非并不表示反对,却别有所指地对着我扬起了下颚。
好吧,这早已是意料中事。
指尖捉起其中一枚,当即一口含下。
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反应。
一刹那间,几许药香直扑人心脾,丝丝凉意直流通到人心底。
我哆嗦了一下,一手捂住了领口。
司马流非歪着脑袋似笑非笑说,「你看上去不太好。」
其实倒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症状发生,只因为这入口的感觉完全出人意料。
遂勉强抿唇一笑,「哪有什么不好,本座还不是好好的。」
「是吗。」司马流非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离开时还顺手带走了桌上搁着的另一枚药。
与此同时,众人仿佛受到牵引般跟他朝着同一方向而去,那即是上官琉璃所居住的别屋。
贺灵却留了下来,扯着我的衣袖焦急地问,「大人,您真的没事吗。」
我微笑应着,「不碍事,倒是你啊贺灵……昨天夜里睡得可好。」
「我……」贺灵顿时语塞,那脸红得堪比昨日的。
有心恶作剧一番,我低下身子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能不能告之本座……你是怎么解决的,本座实在好奇得紧。」
「大人!」小家伙难免发了急。
「那么好吧,本座不问了便是。呐,贺灵,替本座去看看那家伙。」
「是,是!」
贺灵领了命,跟一溜烟似的跑了。
叹了口气,身子当即软下,肩膀抵上了身边的墙。
「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有声音陡然响起,却是打身后而来。
我大吃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秦歆樾正在我身后站着,双臂自然地交叠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不觉苦笑,「你也还在啊。」
他默然不语地走进几步,跟着放下了手臂,一手扶住了我的胳膊。
身子接触的那一瞬间,我不由得一颤,仿佛有许多电流滑过。
「真的没事吗。」他皱着眉头说。
其实不用人说我自己也明白,玑缘璧性寒,多是不适合我这体质的。
「真的,没事。」
回答得艰辛,继而一手扶住另一边的肩膀,往众人离开的方向走去,被他碰过的地方依然像被火燎过一般。
屋子里正发出一阵惊叹声,仿若那些人一齐亲眼见证了什么奇观一样。
我回头,冲着身后的男人微微一笑。
「看吧,已经成了。」
他平静地道,「这是当然的吧。」
于是我叹,「恩,是啊。」
「可惜玑缘璧再如何神奇,恐怕都不能医治好你吧。」
「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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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司马流非约定医治赵紫墨的日子。
可这天夜里,我几乎一宿未眠,只能不断纠结于某样事情上。
此时,桌上燃了一只火烛,正闪烁着幽暗不明的光。
火光另一面,映衬出一张异常白净与清秀,明明是满身白发却分毫不显老态的脸,那上面分明写满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
对这在大半夜里不合时宜出现在我屋子里的那人,我满是倦意地打了个哈欠。
司马流非这家伙,真真是个典型的药痴,早知道他遇到了这等堪称神丹妙药的东西没有放过之理,更何况是在这备受瞩目的前一夜。
我罄力挖掘着自己的限度尽量耐心地说,「你该知道,本座不可能将那东西交与你。」
他不说话,只是一双冷目眨也不眨,大约是意为不为任何话语所动。
又道,「那是本座费了多大的功夫以多少事物相抵才换来的东西。」
「这鄙人管不着。」
……好吧,他说的是实话。
虽然与他是没什么关系,可他那事不关己却又异常坚持的表现令我着实头疼了一把,只觉得任怀着多少道理,任凭长了几百张嘴勉力说服,都没可能令这讨嫌的家伙动摇。
想想也是好笑,过去我驰骋江湖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时至今日竟然对这人感到毫无办法。
「要怎样你才肯把它让给鄙人。」
……都说绝无可能了。
「以雪烟散的秘密作为交换如何?你此次来就是为了探究这个吧。」
他那出乎意料的发言令我我猛然一怔。
话说的没错,可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终于,坚定道,「玑缘璧,本座不交给任何人。」
大约是他终究感受到了我的决绝,他微微抬起了眼帘。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那么司马先生……」
我站起身子,顺水推舟般开始送客了。
他也站了起来,有些沉默地往门的方向踱去。
其间,明明只有几步的路程,他那动作却缓慢得似乎距离门口还有数丈之遥。
直到他走到门口,我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伫立在门处,慢慢地转过身子。
那身形与我的相若,而看向我的眸子陡然亮了一亮。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心头生出少许怪异的感觉。
遂假笑着询问,「还有事吗。」
他罕见地停滞了片刻,终而开口道,「鄙人……昨日便想确认一件事情。」
一口一个“鄙人”,是最谦恭的自称,被他说起来却散发出一些莫名陈腐的味道,反而更显得凌厉而棘手。
笑容不变,我尽量轻松地问,「什么?」
再望了我一眼,「鄙人若没有记错的话,昨日,教主是中了鄙人的化骨散,可有这事。」
「是,那又如何。」我也跟着迟疑了。
「鄙人还记得,教主手上的伤口不消一刻便全部愈合了,鄙人可有记错?」
「……」
被直接切入正题的发问给惊扰,这回我已有些答不上来。
司马流非显然不大在意我的回答,他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说了下去。
「鄙人自幼研习医理药理无数,倒不知世间竟有这等奇异之事,纵是玑缘璧恐怕也不能敌其十一。好在鄙人同时也算得上是一个江湖人,深知这世上还有一种稀罕之物。」
说这话时,他的身后是无尽深邃的夜幕,他的眼中是数不胜数的繁星,身临此景甚久,几欲叫人迷失。
这人是不能轻易糊弄的。
我不由仰天默叹,然后呢,就要浮出水面了么。
勾起唇角轻笑,「司马先生,您,到底要说什么。」
「龙纹珀。」
几乎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那三个字自他口中轻松吐出。
突然之间,他扬起了葱根似的手指,笔直地点在了我的眼角。
被触及之处一阵刺痛,灼烧了半边面颊。
恍惚中,他动了动嘴唇,那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看呐,已经……蠢蠢欲动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沙 记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