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乱-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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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帝定定望着这位三朝元老蔡京,这老头实在是太老了。。。虽然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个老头了,但确实没有这么老的可怕。遂有些不忍道:“以你所见,应当如何处置?”
“严加追究,予以重治!”蔡京斩钉截铁道。
这让人不免想,老头要丢卒保车了。
徽宗帝皱皱眉,似笑非笑:“蔡绦是你的儿子呢,今日太师果真要大义灭亲?”
蔡京一脸果然地说道:“在微臣心中,只有皇上与社稷,如若惊动圣驾,扰乱社稷,就算是亲儿子,也绝不徇私留!”
徽宗帝见蔡京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大有将蔡绦亲手送上断头台的意思,不由大为困惑。。。他可知道蔡绦是蔡京最为喜欢的一个儿子,如果折了他,并不是损失一个儿子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一面大旗倒下,很容易引恐慌,继而出现树倒猢狲散的场面,所以蔡京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会力保蔡绦不失。可现在。。。难道他真要‘挥泪斩马谡’么?难道朕真看错了自己的老太师了么?
当局者迷,但隐藏在帷幔之后的宁弈,却一阵阵心跳加速,要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忍住给蔡太师喝彩!
结合万侯对徽宗陛下格的描述,宁弈敢打八成的保票,这次徽宗皇帝在耍猴同时,也被猴耍了!!
徽宗皇帝之所以可以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欢乐中去,是因为自上任宰相章惇离去的这么多年中,所有所有的大臣,没有一个能猜透他的心思,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对徽宗皇帝有关的生平知道一些的宁奕很清楚,年轻时期的徽宗皇帝,乃是一位浩的明君啊!!
所以徽宗皇帝可以很自豪的说一句:朕吟的不是风月,朕吟的是寂寞。
但正如他信仰的老子说所‘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这话的意思是,上面有个厚道大度的老大,下面人就比较老实;如果换成了聪明严苛、不留余地的领导,下面人就会学得聪明狡诈起来。
这其实很好理解,因为大臣们是要靠伺候皇帝过好日的,如果皇帝比较好伺候,大臣们就不必费那么多心眼儿,好好干活就是了。但若是换成徽宗这种天资聪慧,善于耍诈,总让你摸不着门道的皇帝,大家也不能不伺候了呀,不然谁给他们官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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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第两百八-九章 王黼的绝杀(中)
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皇帝只有一个,而且这么多年不换人,而大臣们却如江水滔滔,连绵不绝,总有些天才人物,经过长时间的经验积累,渐渐摸清楚他那一,成为了可以忽悠皇帝,甚至利用的人。
目前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蔡京。但可以想见的是,一直默默观察他们的李邦彦,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还有聪明无比、老于权谋的宁弈,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开始仔细观察起来。在更久的将来,相信会有更多的聪明盖世之人,察觉到这一变化,加入到不被耍猴的行列。。。
其实现在,人耍猴的时代已经结束,现在大家全是猴!你觉着自己在看耍猴,实际上殊不知也在被猴耍着。。。虽然有点绕,但就是这个意思。
王中臣要抢班夺权,替三皇子一党打击蔡京,蔡太师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大旗一挥,便在王中臣的私邸,安下了许多眼线耳目,夜以继日的窥伺他的起居行动。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
早就知道了今天的议事,对方便会从蔡绦开刀,对己方发动全面攻势。
蔡京很清楚,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看蔡绦的笑话,他现在就像太子一党的大旗,若是被砍倒了,太子一党人心就散了,很难再抵挡对方的攻势,所须咬牙顶住这一阵,保下蔡绦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这放在别人那里,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知道,皇帝最恨的就是这一条欺君罔上之罪。
但王黼害人的手段。毕竟不如蔡京炉火纯青,他太心急了,如果先不牵扯什么蔡绦,只是把国库无钱这个事实给扯出来,那聪明绝顶的徽宗皇帝,就自然会联想到这个大笑话。
那样徽宗皇帝肯会恨死了让他在祖宗面前丢脸的蔡绦,过一段时间寻个由头就会把他撤了,而且不直接攻击蔡绦,就算是蔡京也无从防守。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旗帜被拔掉,所以这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可现在王璞把蔡绦,尤其是贪污银两的事给牵扯进去,事就变味了,就变成了党争!
其实他的手段说穿了很简单,皇上正在犹豫,那我便先顺着皇上之意对蔡绦痛加诋毁,将其骂的体无完肤似乎不千刀万剐诛九族,不能上之恨,法子若是用在一般老板身上,那蔡绦肯定是死定了。
但我们的徽宗皇帝不一般人,诗人的忧郁气质发作,当自己首鼠两端时,极其喜欢跟人拧着干,你说往西,朕就偏要往东,你说鸡,朕就偏要赶鸭这个脾气。这也是徽宗皇帝自己所没有察觉到的诗人的忧郁精神所导致的。
反之,如果是蔡京要攻击一个人,便不会像现在这样,先顺着皇上之意对其痛加诋毁。似乎不施之于极刑而不能解皇上之恨。待到皇上以为太过而生出忍之心时。口风一转,花言巧语,让徽宗皇帝听来耳顺意舒,顿可大事,小事化无。
这是蔡京对付徽宗的秘密武器之一,果然,徽宗皇帝不知不觉入了了。
心里打定主意,徽宗皇帝便缓缓起身,走下御阶,坐在蔡京的锦墩上,望着跪在的上的老太师道:“老太师有点不近人了吧?蔡绦虽然有些罪过,但是这两年功劳也不少,如是便杀了的话,会让天下人寒心,再没有愿意为朕卖命的啊?”
蔡京见皇帝上,心中不暗喜,却不敢表露一点,一脸感叹道:“皇上心博大如海啊。实乃历代未有之仁爱帝君,臣子们能为陛下效力,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他先是信手送出一顶高帽。表又恰到好处的转为羞愧,自我检讨起来:“那蔡绦也并非全然是侵吞国库银两,而是前些日子为了修筑万岁山,为了万岁山的早日建成,这才挪用了一点,谁知天下大震,国库拨不出银两,这才深感懊悔,想要求见陛下请罪。却不敢打扰圣上,就向微臣那里恕罪去了。”
说着挤出几滴泪水,配合着满脸褶皱的老脸,颇有些老泪纵横的哀伤之感,听他哽咽道:“微臣却不及陛下万一,不仅未曾想到他曾经立下的功劳,还一味的怪罪他,甚至怒目恶言相向,完全不顾父子之,当时觉着自己是一味的忠君无私,现在被陛下的仁爱所感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偏颇了。”
做戏做全,骂完了以后便得呜呜哭着,自请处分。
毕竟是老伙计了,就是条狗也有感了,徽宗皇帝不忍道:“还不把太师扶起来?”
梁师成和李邦彦赶紧上前,把哭的凄凄惨惨的蔡太师搀扶起来,徽宗皇帝起身指一下锦凳,两人便扶起了蔡太师坐下了。
徽宗皇帝负着双手,眺望向窗外破碎的天空,那里有一群鸽子飞过,悠扬的鸽哨让皇帝的心好了很多,他悠悠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欠的饥荒谁去还,赈灾的事,就让蔡绦去办吧。”
听皇上这么说,蔡京立即喜极而泣,从袖子里哆哆嗦嗦抽出一封奏章道:“启奏陛下,臣有蔡绦请求筹措赈灾粮饷一事的奏章。”
“哦?”徽宗也不回头,就那么望着天空,淡淡地道:“念。”
蔡京苦笑道:“老眼花了,还是请梁公公帮忙念一下吧。”
梁师成看徽宗点头,便接过来,展奏折念道:“微臣本庸碌之,蒙皇上不弃,列朝班,常思肝脑涂地,以报君恩之万一,眼看我大宋灾区百姓衣不果腹,君父心忧,臣寝食难安。思虑再三。斗胆恳请皇上容臣负责筹措赈灾粮饷一事,罪臣蔡绦泣血拜。”
徽宗皇帝默默的听完了,天上已经看不到鸽子,这才回过首,淡淡道:“怎么不早拿出来?”
“议罪过就是议罪过,如果拿出这封请缨奏章来,难免有干扰圣断的嫌疑,微臣是万万不敢的。”蔡京信口胡说道,事实上,皇帝气还没消的时候,拿出这东西一点用都没有,唯有此时,能一锤定音,蔡太师不愧是蔡太师,大宋朝第一的老狐狸,王黼比起这个老狐狸,差的可不止一个档次。
沉吟片刻之后。徽宗皇帝问那两位一品大员道:“二位卿家以为如何?”
李邦彦干脆没有张嘴望,事不关己,己不关心,他知道,王黼一定会急不可耐的反驳,果然听他沉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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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第两百九章 王黼的绝杀(下)
王黼见好好的一次绝杀,便被蔡京哭哭啼啼的给搅和了,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皇帝一问,就像点着了爆竹一般,砰得炸开了:“陛下,万万不可,蔡绦自从修建万岁山以来,所贪墨的银两何其百万,若是让蔡绦来主持赈灾筹措,岂不是要贪墨更多的银子!”
“王中丞,说话是要负责的。”蔡京义正言辞道:“你这是在攻击一位上卿,这样说是不是欠妥当?”
“怎么个欠妥当了?”王黼感觉今天想要把蔡绦拿下,非得一硬到底了:“年前国库里突然便有五十多万的军饷不知去向,这些钱到底流到哪里去了?恐怕有人比我更清楚吧!”
“王中丞,有话不妨直说,”蔡京浑浊的双目突然寒光四,一股笼盖四野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才将这个锦衣玉带的糟老头,与帝国的臣相联系起来,只见他视着王黼,一字一句道:“含沙影可不是君子所为!”
徽宗皇帝这时已回到了蒲团前,刚想坐下,又站在那里,转身望着对峙的两大权臣,嘴角甚至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在蔡京的视,皇帝的瞩目之下,王黼知道自己一步也不能退了,咬着牙瞪圆了双眼道:“说就说,他蔡绦贪污的银子,一多半都流到你蔡京这个祸国巨的口袋里了!”
“什么?”蔡太师也不自辩,也不驳,反而不着边际道:“‘’字怎么写?是一个‘女’加一个‘干’。谁不知我蔡京平生只有一个糟糠妻?身边再无任何女子!”说着呵呵一笑道:“倒是你正气凛然的王中丞小妾就有八个了吧?这个‘’字,老夫恕难受用,还是奉还给王中丞吧。”
“你!你!你。。。”直到正面交锋的一天,王黼才发现这千年老妖一般的蔡太师多么的可怕。。。
王黼被蔡京挤兑地哑口无言,李邦彦默默地站在一旁,但大家地目光都下意识望向了负手站在御阶上地皇帝,大殿里又是死一般地沉寂。。。
大家都很清楚,王黼的溃败已成定局,蔡太师这把看来是要凯旋而归了。。。现在只等徽宗皇帝给出最终地裁决了。
徽宗地面容如古井一般,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来,他幽深地目光在所有人眼前扫过,最后落在了蔡京地脸上,就像观赏古董一般,细细地打量了一阵,看地蔡京心里毛毛的,这才轻声道:“蔡太师。”
“臣在。。。”蔡京赶紧答道。
徽宗脸上地神色甚是复杂,双不转瞬地盯着他幽幽道:“朕这里有一些信件,你知道是什么内容么?”
一听‘信件’二字,蔡京心里咯噔一声,直接带上颤音道:“老臣。。。不知道。”
徽宗皇帝玩味的打量着他的脸,淡淡笑道:“不妨自己看看!”说着不带烟火气的挥了挥宽大的袖袍。
梁师成便将那些信件,从皇帝身后取出托盘端着,送到蔡京的面前。
王黼这时也是一愕,完全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梁师成捧着托盘,一步步向蔡京走了过去,蔡京已经猜到上面的内容了,方才绝地反击的得意,倏地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他忍不住冷汗直流,浑身颤抖,若不是坐在锦墩上,恐怕早就瘫软在地了!
但不管蔡京多不愿,梁师成还是很快到了他身前,轻声唤道:“太师,请看。”
蔡京仿佛如闻丧钟,望着那一堆信件,迟迟不敢伸手。
徽宗皇帝有些快意的望着蔡京,除了写字之外,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手下那些权倾天下的大臣,被自己折腾的死去活来,精神失常。
所以看到方才还意气风的蔡太师,转眼便成了这个鬼样子,他竟然快意的微微颤,深深吸口气,缓缓道:“看。。。”
“是。。。”蔡京终究还是拿起了那一堆堆的信,颤颤地翻开一封,看一眼接着抬头道:“皇上,字太小,臣老花眼太重,看不清。”
“眼镜。”徽宗示意一下,便有个紫衣小太监,端着个精致的眼镜来到蔡京面前,细声细气道:“阁老请用。”
蔡京算是明白了,皇帝是要把自己往死里啊。。。他真想像那些鸽子一样,扑棱扑棱的飞走得了,但他终究是个腿脚都不利便的老人,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胳膊。只好颤巍巍的打开眼镜盒,拿起里面的御用眼镜,戴在眼睛上,深深叹出一口苍凉之气,只好翻看起这些足以致命的信件来。
仿佛翻完了这个就没得做一般,蔡太师看的极慢,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能磨蹭一会是一会。
仿佛猫戏耗子一般,徽宗皇帝任由蔡京磨磨蹭蹭,但王黼忍不住了,出声道:“陛下,蔡太师年纪大,看得慢了,让微臣帮着一起看吧。”
“符长,你意下如何?”徽宗皇帝问蔡京道。
听见皇帝叫自己的表字,蔡京浑浊的双目登时放出一丝希望之光。。。他们君臣相交这么多年,皇帝还从没当着众人的面,叫过自己的表字。。蔡太师福至心灵,登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看来往日的分上,朕就放你一马。
蔡京满脸乞求的望着皇帝,可怜兮兮地道:“臣自己可以的。”
“嗯。”徽宗点点头,对王黼笑笑道:“看来蔡太师不用帮忙。”
王黼只好闭上嘴,他虽然胆子大,却不敢上去硬抢。
冷眼望着虚脱了的蔡太师,徽宗皇帝缓缓道:“既然太师准备自己看,那就拿回去,给你的儿子,还有那些六部尚书等人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