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第3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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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赵子铭选择了去铁路工作,这是他的理想,打小就想当一个爹爹那样的铁路工人。
陈子锟带他去了北泰,安排他进了江北铁路局当司炉工,就是给火车头蒸汽机铲煤的力气活,等出了师,就是火车司机,赵子铭对这份工作非常满意。
安排妥了大侄子的工作,陈子锟雇了一辆骡车前往南泰,那里是原生态的农村,和北泰这种一夜之间建起来的工业化城市不同,更加有代表性,又是自己发迹之处,地理民情都熟悉,正是社会调查的好去处。
所谓社会调查,就和微服私访差不多,只不过不是为了查案,而是体查民情,陈子锟带着双喜和刘婷,乔装打扮成教书先生模样,雇了一辆车直奔南泰。
赶骡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姓孙,很健谈,陈子锟给了他一包烟,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再没停过,絮絮叨叨谈天说地,更少不了吹嘘自己的显赫家世,原来他还是前任督军孙开勤的远房亲戚,本来家里有十亩水浇地,日子过的还不错,有儿有女幸福的很。
“孙督军倒台之后,俺们老孙家的气数就到头了,十亩水浇地都卖给了人家,老婆也带着孩子跑了,老汉我砸锅卖铁凑了点钱买了头骡子,干这赶脚的买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痛快。”孙老汉摸出小酒壶抿了一口,抖了一个响鞭。
陈子锟问他:“那你恨不恨陈主席啊,他要没夺孙督军的位子,你们家也不至于这么惨。”
孙老汉看了看他,道:“先生,我看你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怎么不懂道理的呢,陈主席是好官,俺们老百姓都敬他,可好经都让下面的歪嘴和尚念坏了,又怎么能怨人家。”
陈子锟饶有兴趣的问他:“哪些是歪嘴和尚?”
恰巧双喜不经意撩开褂子,露出驳壳枪的枪柄来,孙老汉瞥见,顿时吱吱唔唔不说了。
见套不出话来,陈子锟也不强求,随便聊了一些其他的,前面一个茶棚,骡车停下休息,孙老汉跑到大树下和几个歇脚的汉子赌气钱来,看来这老家伙不但是个酒鬼,还是个赌棍,怪不得十亩水浇地都能败光。
茶棚也卖饭,开水泡饭撒盐巴,茶叶末泡的粗茶,价格极其便宜,只要几个铜板即可,在省城这种低面值货币已经停止流通,最小额的也是当十文的铜元,陈子锟摸出一枚银元来付账,把茶棚老板吓得不轻,连说找不开。
结果还是刘婷找出一枚铜元付了帐,歇息半小时,等骡子喝饱了水吃饱了麦糠,继续上路,老孙头说:“客人,您刚才不敢露白,乡下人哪见过大洋啊,万一惹出麻烦来咋办?”
陈子锟奇道:“能惹什么麻烦?”
老孙头神神秘秘道:“你们从大地方来,不知道乡下乱,俺们这地方,闹共产党哩。”
陈子锟一惊:“南泰乡下有共产党?”
“可不是么,打家劫舍好不厉害,上个月还把陈家的谷仓给烧了,要不是县里保安团在,差点出人命哩。”
“陈家,哪个陈家?”陈子锟更纳闷了。
“切,南泰还能有哪个陈家,省城陈司令的本家兄弟,陈大老爷,不过乡下人都喊他陈扒皮,六七年前他还是个小生意人,现在已经是本县第一大地主了,啧啧,这敛财的本事,就算是李家、龚家这些老户也自愧不如啊。”
双喜脸上有些发烧,他知道老孙头说的是自家的事情,陈家本来是南泰乡下苦水井的贫苦农户,父母和两个哥哥都被恶霸害死,只剩下陈寿和双喜兄弟俩当了土匪,后来跟着陈子锟发达之后,陈寿就不断在乡下买地,光水浇地就弄了上千亩,家里没人掌管不行,一切事务就交给叔伯堂兄陈财打理,堂兄居然有陈扒皮的外号,想必狐假虎威鱼肉乡里的坏事没少做。
“第一大地主?有这么夸张么。”陈子锟笑问道,似乎并未震怒。
老孙头抖了个响鞭,鼓起眼睛道:“客人,你别不信,我给你拉一个呱儿,你听了就明白了。”
“你拉吧。”
“有个逃荒的老婆子找到陈家门讨饭,陈少爷说不给,陈老爷说赏她一碗饭就是,反正拉屎也得拉在咱家庄稼地里,不吃亏,老婆子就憋了一口气,心说打死也不拉在你家地里,就往前走,走了一天一夜,心说这儿总不会是陈家的地吧,一泡屎拉完再问人家,乖乖,结果还是拉在陈家的地里了。”
第七卷 北泰 第六十一章 南泰第一地主
笑话说完,除了老孙头自己嘿嘿笑起来,别人却都没笑。
陈子锟惊愕江东治下竟然有这样的豪强地主,若是豪门大族也就罢了,只不过仰仗家里出了个将军,就能在不到十年时间内成为全县首富,要说没有强取豪夺,鬼也不信。
双喜很尴尬,他一直跟在陈子锟身边当副官,老家的事情不甚清楚,这些家业应该都是哥哥陈寿的,若是追究起来,自己两边难做人。
忽然刘婷笑起来:“要我说,是这老婆子走路太慢了,一天一夜也没走出去二里地。”
陈子锟笑了笑:“是啊,老孙头你道听途说,瞎鸡巴扯。”
老孙头急了:“客人,您还别不信,陈家那大院子修的都快赶上县衙了,大宅门朝南开,四个角上有碉楼,驻着保安队,养着炮手和狼狗,县长来了都得先通传,闲杂人等若是敢在门口张望,一顿皮鞭抽出去,去年我路过他家门口,忘了下车,差点没被打死。”
陈子锟道:“又不是紫禁城,下什么车?”
老孙头道:“这是陈老爷定下的规矩,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说到这里,故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陈家大门口藏着东西,是陈主席赐的丹书铁卷。”
陈子锟道:“有点意思了,我倒想去陈家大院看看,话说这陈家大院在哪儿?”
老孙头道:“在县城东边。”
陈子锟奇道:“县城东边不是一片林子么,怎么起宅子了?”
老孙头道:“哎哟,客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你起码五年没到南泰来了,县城的地方太小,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都把房子盖到城外去了,城东风水好,起了一大片房子呢,陈家的宅子是最大的。”
陈子锟道:“去瞧瞧。”
乡间大路尘土飞扬,远处已经隐约能看见县城的轮廓,路上车马行人也多了起来,老孙头抖了个鞭花,驾着骡车直奔城东而去,民国二十一年的南泰,比当初陈子锟就任江北护军使时候的南泰大了许多,县城向外扩展,城外建了许多房子,煤窑遍地,大王河上运煤船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陈家大宅子果然气派,青砖围墙一丈多高,四角建有碉楼,上面有带枪的护卫,房子占地极广,门头极其气派,三开间的门脸,绿色琉璃瓦,大门紧闭,只开着两边小门,几个家丁正坐在门口乘凉。
老孙头不敢过去,说离远看看就行,陈子锟掏出一枚大洋:“在门口过一趟,这个给你。”
“中,不过到了门口你们都得下车。”老孙头抢过大洋,吹了一下,放在耳畔听嗡嗡的回响,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骡车距离大宅门还有八丈远,家丁们就留意到了,丢下手中蒲扇,恶狠狠的盯着老孙头。
老孙头慌忙下车,低声道:“客人,快下来。”
骡车上有个席子支的雨棚,陈子锟三人就坐在棚下,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老孙头明白了,这几位是成心找茬来了,他们是外乡人,闯了祸拍拍屁股走了就行,自己可就倒霉了,慌忙想掉头,可是这样一来更是弄巧成拙,反而激怒了陈家的家丁。
“赶骡子的,说你呢,站住!”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怒喝一声,带着两个家丁走了过来,大夏天艳阳高照,他们都穿着拷绸的裤褂,头戴草帽,手里拎着鞭子。
老孙头苦着脸停下骡车,摘下草帽点头哈腰:“陈管家,那啥,今天挺凉快的。”
陈管家道:“少他妈套近乎,你怎么赶得车,到了门口又拐回去,嫌俺们陈家臭还是咋滴?”
老孙头赔着笑:“不是不是。”
忽然家丁发现车上有人,喝道:“下来!”
双喜早已按捺不住,跳下来骂道:“瞎眼的狗奴才,活腻了吧你。”
家丁大怒,挥起了鞭子,双喜上前一顿拳脚,将两个家丁打翻在地,狠狠啐了一口:“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管家见势不妙一溜烟跑了。
老孙头胆战心惊:“客人,惹了大祸了,赶紧走吧。”
双喜跳上马车,犹在骂骂咧咧,陈子锟倒不以为意:“当奴才的就这样,别和他们置气。”
老孙头甩起鞭子,赶着骡车迅速逃离陈家大宅,等护院们闻讯赶出来时,已经看不见骡车的踪影了。
一个二十来岁穿白绸裤褂的年轻人大怒道:“敢在陈家门口撒野,还有王法么,给我追!”
管家当即领着几个人回马棚牵出马来,套上辔头和鞍具,少爷带着四个护院急驰而去。
他们很快追上了老孙头的骡车,不过客人已经下车走了,老孙头也说不出他们的名字,只知道是两男一女,进城去了,护院们用鞭子抽了老孙头一顿,翻身上马奔着县城去了。
老孙头被抽的皮开肉绽,不过藏在褡裢里的五块大洋却安然无恙,这是刚才客人赏的,能拿这么一笔巨款,即使挨揍也值了。
陈子锟上次来南泰还是四年前,由周县长陪同做过一番视察,此次前来没有惊动官府,所见到的都是最真实的场景,县里确实发展很快,商铺鳞次栉比,烟馆酒肆妓院样样俱全。
县城居然堂而皇之开着烟馆,让陈子锟有些郁闷,禁烟多年还是收效甚微,就连模范县也是这般阳奉阴违,其他市县可想而知。
正走着,忽然前面来了一人,擦肩而过,随即又回过头来,狐疑的看着陈子锟高大的背影,忽然惊呼起来:“陈主席!”
陈子锟回头一看,原来是醉仙楼的林老板,也算是老相识了,被人认出也不好否认,只能笑笑拱手:“林老板一向可好。”
林老板顿时大呼小叫起来,把周围百姓全都引了来,微服私访变成了公开视察,不大工夫县长周荣春就得到报告,带着师爷和几个跟班,气喘吁吁的跑来迎驾。
身份暴露,陈子锟也没辙,只好先去县政府,再查陈家的事情,途径老保安团部的时候,看到树荫下坐着一个傻子,裤腰提的老高,嘴角挂着涎水,正是当年的保安团长丘富兆。
周荣春留意到陈子锟的目光在丘富兆身上停留超过两秒钟,急忙解释道:“好歹他也打过土匪,县里管着他的吃喝,饿不死。”
“嗯。”陈子锟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赞赏,周荣春欣喜不已。
老县衙已经被改成学校,县政府设在以前的管驿里,地方不大,陈设简单,看起来这位周县长还是个清官。
正在汇报工作之际,忽然外面马蹄声急促,五匹健马直冲进院子,领头一个青年白衣白裤,将缰绳一甩就闯了进来。
周荣春立刻站起,沉下脸道:“放肆,没看见本县正在招待客人么。”
周荣春极有眼色,见陈子锟轻车简从,就知道是微服私访来的,便没有拿他的名头压人。
那青年根本不把周县长放在眼里,打量着陈子锟和双喜,道:“周县长,这是你的客人?咋忒不懂规矩,到了俺家门口不下车也就罢了,还打人!”
双喜这个气,跳起来就是一个耳刮子抽过去:“打的就是你!”
青年猝不及防,脸上五道指痕出来了,恼羞成怒伸手拔枪,木盒盖子还没打开,双喜的枪口已经顶着他的太阳穴了,陈家的护院这才进来,见状也要掏枪,周县长大喝一声:“大胆!这是陈主席!”
护院们迟疑着不敢动。
双喜又是一巴掌打过去,打得青年一个踉跄。
“你凭什么打我?”青年捂着腮帮子问道。
“凭我是你叔!陈双喜!”双喜怒道。
青年两腿一软跪了下去:“叔,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
他叫陈康正,论起来是双喜的本家侄子,只不过以前没多少来往,双喜也很少回南泰,所以陈康正并不认识这位四叔。
陈家在南泰飞扬跋扈,靠的就是陈寿兄弟的势力,眼见正主儿来了,那些狗仗人势的护院立刻偃旗息鼓,跪了一地,为自家少爷求饶。
双喜板着脸继续抽他:“我叫你狂,还他娘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还他娘是丹书铁卷,刚吃上饱饭没几年就欺压乡里,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一顿耳光抽的陈康正两腮帮子肿起老高,周县长都看不下去了,不过陈子锟没发话,他也不好劝。
陈子锟知道双喜是打给自己看的,等他打得差不多了便摆摆手:“好了,别打了。”
双喜道:“还不谢谢陈主席。”
陈康正磕头如捣蒜:“谢谢陈主席,谢谢四叔。”
“滚吧!”双喜将驳壳枪收了起来,陈康正爬起来跌跌撞撞出去,带着护院抱头鼠窜。
陈子锟道:“周县长,你治下南泰民主气息浓郁啊,恶少纨绔都敢直闯县府,叫嚣打人,如果我不是陈子锟,岂不是今天要挨揍?”
周荣春汗都下来了,忙不迭道:“卑职无能,让陈主席受惊了。”
陈子锟道:“这点小事还惊不到我,我就是想知道,陈……陈什么来着。”
“陈贵。“双喜接口道,他必须撇清,此陈非彼陈。
“对,陈贵家的田产土地,都是怎么弄来的,县府应该有土地交易的记录和地契存根,我很想知道,陈家究竟有多少亩地。”
周荣春大脑袋上汗如雨下,手帕都湿透了。
第七卷 北泰 第六十二章 我伺候您洗澡
县里土地买卖交割,都要通过官府进行,私底下的田产交易是无效的,所以查证陈家有多少土地,最好的办法就是查县府的档案。
县政府的卷宗都存在一间大屋子里,角落里布满蜘蛛网,架子上全是灰尘,田产地契浩如烟海,连明朝时候的都有,这要是查起来,三天三夜也查不完。
不过陈子锟有耐心,他让刘婷监督,县里的师爷动手,一份份的彻查,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
知了在树上拼命的叫着,周县长汗流浃背,坐立不安,陈子锟却翘着二郎腿,轻松无比,还宽慰周荣春:“别紧张,我又不是省主席,撤不了你的差事。
周荣春心说省主席都是你的部下,你一句话我脑袋就得搬家,嘴上却说:“卑职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