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骨-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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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泽面色苍白如纸的看了刘彻一眼,却见坐在上首的刘彻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那份气定神闲中,还有着浓厚的自信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薛泽迷茫了。在面对眼前自己看不清的局势时,他迷茫了。
一日前,未央宫。
汲黯面见了刘彻。
“老大夫的意思是,你现在支持与匈奴交战、支持新法了?”刘彻在听汲黯道明来意之后,仍是不能不惊异,惊异中同时有些惊喜。
“是,臣正是此意。”汲黯说道。
刘彻当然知道汲黯立场的转变,其影响将是何等深远,他深深吸了口气,问道:“能告诉朕,是什么让老大夫转变了立场么?”
“之前是老臣愚钝,不明与匈奴交战于天下之利,不知新法施行于百姓之利,更不曾明白陛下心中之志、不明白陛下治国之理念。”汲黯用平静的语调说道,“这些年来,老臣眼见了陛下的大志向和决心,才终于明白,之前老臣是什么都想到了,但是唯独忘了,陛下是一位古来罕见的雄才大略的君主。”
“陛下治国,有陛下的理念,并且能坚定不移的实行这些理念,纵然千难万阻,也不可能动摇陛下的志向和决心!现在,老臣终于明白了陛下已经不再是多年前那个需要老臣督促教导的少年郎了,而今的陛下,是大汉的皇帝,是天下万千百姓的君主,是会让大汉百年昌盛的君主!”
“作为臣子,老臣应该辅助陛下,帮助陛下施展鸿鹄之志,而不是将自己的政见强加在陛下身上!”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动变风云(五)
“老大夫能有这番言论,朕心甚慰!”汲黯一番诚诚恳恳的话语,也将刘彻感染。
汲黯毕竟是刘彻的夫子,打小汲黯便负责给刘彻传道授业解惑,两人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现如今汲黯能够理解并且支持刘彻的治国方略,刘彻自然感怀,学生得到老师的认可,这自然是任何人都期望的,所以刘彻毫不掩饰的感慨道:“朕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很久了!”
汲黯却是摇摇头,有些沉重道:“老臣未能早日理解陛下的宏图,已是愚钝不堪,老臣深感悲痛,但愿来日能够常伴陛下左右,为陛下图画江山添砖加瓦。”
“好!”刘彻动容道,“老大夫今日之语,朕时刻铭记在心。”
两人将这番话说得透彻了,汲黯这便道:“臣尚有一事,要禀明陛下。”
“大夫请说。”
“陛下征战匈奴,重用汉军将士,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以军功论爵位,让许多之前无名之士得到高位,已然触动了不少大臣士族的利益。如今陛下又要推行新法,新法对新老士族利益触动之深,远甚于与匈奴交战,举国新老士族,以及乡野豪强格局,都会因此受到极大的改变。这些,陛下可都认识清楚了?”汲黯带着殷殷期望的目光看着刘彻道。
话说自打前些时日被自己的孙女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理的游说后,汲黯已经决定放弃自己之前支持汉匈和亲的立场,转而支持与匈奴交战。政治立场的转变,说来艰难,但是当这种转变不可违逆的时候,一旦转变过来,也并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汲黯在改变立场之后,用另外一种目光,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与匈奴征战、看待新法时,评价随之而变,而且还是翻天覆地、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改变。
尤其是自己的孙女这几日老在身边对他灌输那些激进的思想,这也使得汲黯认识道:刘彻推行新法和与匈奴交战一样,都是不可改变的。而刘彻偏偏又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不是会向困难低头的人物。
反思自己这些年的处境,汲黯不得不承认,自打与匈奴开战开始,因为自己一贯的政治主张是与匈奴和亲,这也使得自己的政治生命遭遇了极大的挫折,这些年再难寸进,使得卫青等人后来居上。
综合这些,汲黯深深的认识到:自己这回转变政治立场,说不得有极大的机会迎来政治生命的第二春!
当心态由消极应付变为积极应对之后,汲黯忽然发现,原来新法的天地如此广阔。**
“朕有预见。”刘彻实诚道,“但是现实告诉朕,朕先前低估了变革会引发的动荡。”说罢看着汲黯,问道:“如今朝野动荡,局势迷离,朕常感无措。不知老大夫可能教朕?”
“老夫不敢言教,但有一家之言。”多年来刘彻再未对汲黯有任何请教,如今刘彻摆出的学生姿态,让汲黯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感到一阵亲切,于是他忙道:“陛下行事,无人能改变陛下的主张,也无人能够阻挡。但是如何将变革要付出的代价降到最低,老臣有一策献与陛下。”
“老大夫请说。”刘彻眼中闪动着求知的光芒。
“此策,名为釜底抽薪!”看到刘彻眼中的信任和期盼,恍惚间汲黯觉得自己这回的政治选择,正是做对了!
“如何釜底抽薪?”刘彻又问。
。。。。。。
萧淑女将整件事情的始末说完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明显这件事情给人的震撼已经让人一时说出话来,而这其中透露出的荒唐一国丞相竟然与人合谋暗杀当朝大将军也超乎了一些人的接受范围。
刘彻蹙眉看着堂中起初还能故作镇定,到后来已经不可避免流露一丝慌乱的薛泽,心中冷笑连连。此时,他又想起了汲黯给他建议那个“釜底抽薪”之策:所谓釜底抽薪,既要堵住士族的嘴,又要栓住士族的手。
而这,落脚点就在以薛泽为首的保守势力上。
薛泽,即是那些士族的手!
“丞相!现在你还有何话说?”张汤冷呵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薛泽索性也采取了秦城的先前的策略:打死不认。“本相行的端,坐的正,莫说是一两个市井之徒,便是朝堂大臣来,也休想抹黑本相!”
“这么说丞相还是拒不承认了?”张汤却并不急,他收起一卷简,打开另一卷简,“如此,我们便进入下一个问题,也就是丞相你诬陷左大将军与敌谋国,以及左大将军弹劾你与匈奴暗通,与刘陵合谋,扰政乱政害国!因为这两个问题具有极深的内在联系,本廷尉决定将这两个问题放在一起讯问。”说着向秦城拱手,“左大将军以为如何?”
“但凭廷尉处置。”秦城向张汤微笑抱拳。
“右大将军可有意见?”张汤又问卫青。
“本将没有意见。”卫青轻松道。
“好!”问完秦城和卫青,张汤甚至都没有向刘彻请示,当然,他更无须征询薛泽意见,这便道:“据知情人士透露,并本廷尉收集的证据,可知丞相曾今与兴平馆的刘陵往来密切,且你两人切实有过密谋,想要在此番讯问中诬陷左大将军与匈奴暗通。而根据本廷尉掌握的证据,可以切实证明丞相与匈奴的秘史有过往来。综合两者,丞相已经构成了与敌串通之罪,诬陷朝堂重臣之罪,与王国扰政乱政之罪!丞相,这些,你可承认?”
薛泽冷哼一声,不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相未作亏心之事,何必受你的恐吓?既然廷尉有如此言论,还请廷尉拿出证据来,否则,便是对大汉丞相不敬,对陛下不敬!”
“本廷尉自然是有证据的!”张汤道,“既然丞相不肯承认,那么本廷尉便拿出证据!”说着,向左右吩咐道:“呈证据!”
“诺!”
少顷,大堂中走进一人,却是带着风尘仆仆之色的南宫商!除此之外,还有一左一右两人抱着一些简呈上了张汤面前的案桌。
南宫商走进大堂,见过刘彻之后,便肃立大堂zhōng yāng。
“丞相,你可知此乃何人?”张汤指着南宫商问薛泽。
薛泽瞟了南宫商一眼,“无名之士,本相不知。”意思就是说市井之徒的指正,老子是断然不会理会的。
张汤冷笑,“此乃大汉左庶长,南宫商!丞相或许不知左庶长为何人,本廷尉不妨告诉丞相,左庶长便是专门负责打探匈奴情报的官员!”说着对南宫商道:“左庶长,就请你将你收集到的情报公之于众!”
“诺!”南宫商向张汤拱了拱手,这便朗声道:“下官本来只是负责探听匈奴内部形势,打探匈奴内部情报,不闻大汉内部之事。但是在前些时日整理匈奴方面的情报时,下官却在无意中发现了丞相与匈奴人来往的蛛丝马迹。。。。。。”
南宫商到底是无意中发现了那些蛛丝马迹,还是早就有预谋在收集这方面的情报,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薛泽确实有把柄落在了南宫商手里。
。。。。。。
长安,兴平馆。
刘陵在得知薛泽成为被讯问的那方之后,就知道情况已经不妙。
刘陵深知自己与薛泽往来密切,不可能完全掩人耳目,如今又是秦城弹劾薛泽,断然更不会忘了自己。在意识到其中的关节之后,刘陵果断的得出一个结论:长安已经不再安全,自己决不能再在长安待下去!
“收拾东西,本翁主要回淮南国,马上!”刘陵忽然对女仆大声喝令道。
“翁主。。。。。。”
“快去!”女仆的婆婆妈妈让急切的刘陵一阵恼火。
“诺。。。。。。”
“慢着!”刘陵又抬手阻止了女仆,喃喃自语道:“这个时候突然离开长安,无异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与薛泽同谋不轨。而且这个时候回淮南国,必定会将祸水带回去,对父王不利。。。。。。可是不然还能如何?秦城这厮如此恶毒,不动则已,一动我便已经没有退路,此时不走,难免身处绝境,到时更为不妙。。。。。。我到底该当如何?”
女仆见一向镇定的刘陵乱了方寸,唠唠叨叨自言自语个不停,更是方寸大乱,惶恐而焦急的看着刘陵,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有仆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对刘陵禀报道:“翁主。。。。。。外面来了好多军士,已经围住了兴平馆!”
“什么?”刘陵闻言一惊,身子一软,差点儿倒在地上。
。。。。。。
南宫商将话说之后,又展示了他收集的关于薛泽和匈奴暗通,与刘陵密谋的证据。
一时之间,薛泽哑口无言,纵然他再故作清高,纵然他再死猪不怕开水烫,在如山铁证面前,也没了反驳的余地。
此时,薛泽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且九死一生。
“丞相,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张汤冷声喝问,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谋害大汉大将军,与敌谋国,与王国互通乱政,无论这其中那一项罪名,都已足够丞相万死!”
第三百八十二章 尘埃落定终有时
“丞相,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张汤冷声喝问,“谋害大汉大将军,与敌谋国,与王国互通乱政,无论这其中那一项罪名,都已足够丞相你万死!”
“丞相,如今你可认罪了?”
薛泽并未被张汤唬住,而是铁了心硬抗到底,他昂起脖子,不屑道:“本相无罪,何必认罪?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设计谋害本相!”
“有人设计谋害你?”张汤止不住冷笑连连,“那丞相倒是说说,何人要谋害与你?”
薛泽哼了哼,道:“萧淑女本是与左大将军熟识之人,且久在市井中讨生活,杀人越货无所不作,一心只求钱财,全无礼义,这种人的佐证,本就不具备可信性,本相是绝对不会认的!而左庶长就更不必说了,与左大将军乃是发小,且先前就是左大将军的部署,现在更是归北军辖制,这其中关节,廷尉大可自己想想!”
“丞相,你的意思是,本将为了报一己私仇,不惜发动诸人作伪证?”秦城听出薛泽话中的意思,也懒得跟他绕圈子,便索性挑明了问道。
“将军所行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薛泽斜着眼睛看秦城道。
“呵呵!”秦城哑然失笑,“丞相这是以己之腹,度他人之心了。难道丞相以为本将会如丞相这般,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去伪造证据吗?”
“秦城!”薛泽恼羞成怒的大喝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本将是不是血口喷人,本将说了不算,丞相说了更不算。”秦城悠然道,“证据说了才算。先前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丞相就是那般作为,众人皆知,何来本将血口喷人?丞相,何为作茧自缚,你这便是作茧自缚!”
“秦城。。。。。。”
“丞相!你不是要证据吗?你不是觉得萧淑女南宫商等人的证据不可信吗?你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吗?那成,本将现在便给你一个足够让你心服的证据!”秦城激昂道,说罢笑了两声,换了种调戏的语气对薛泽道:“先前丞相让伊雪公主证明本将与匈奴暗通,那说明在丞相看来,伊雪公主的话是可信的,伊雪公主是能为证人的,是不是?”
“。。。。。。”薛泽顿时呆在了那里,他隐约已经猜出了秦城这番话的用意。
“丞相如何拉拢伊雪公主一起来诬陷本将,如何与匈奴合作伪造本将与匈奴暗通的证据,便听伊雪公主为大家解释一番如何?”秦城自然知道,要扳倒薛泽,特别是让薛泽无言以对,没有铁证如山根本就办不到。如秦城方才所说,薛泽现在不见棺材绝对不会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所以自己的证据必须要极度充分。不仅如此,扳倒薛泽,更要堵住薛泽背后的士族的嘴,那么今日的讯问就必须做到天衣无缝,没有一点儿可以让那些士族找茬的地方!
而到了现在,秦城知道,是时候给薛泽最后一击了。
这一击,就是伊雪儿本人和她的证词!
“请伊雪公主!”张汤适时喝令一声。
少顷,伊雪儿便再度进了大堂。
只是比之先前,短短时间之后,伊雪儿的脸色却更差了些,精神也显得更加萎靡。不知是否秦城眼花,此时秦城甚至觉得,伊雪儿柔若无骨的样子,随时都有栽倒的可能,别样的可怜寂寥。
偏偏这个时候,走上来的伊雪儿,看似无意的看了秦城一眼。
接触到伊雪儿略显无神的眼神,秦城没来由的心中一酸一痛。
很真切的感受!
从伊雪儿这个看似随意,实际上包含了太多情愫的眼神中,秦城这时候才猛然惊醒,今日的事,对伊雪儿来说,是何等的折磨人!
今日伊雪儿两次为自己作证,救了自己,同时也成了压倒薛泽的天平上的最后一个砝码,但是这对伊雪儿来说,对这个曾今叱咤风云的匈奴公主来说,却意味着她与伊稚斜、与匈奴、与草原的彻底决裂!
因为她亲手将薛泽这个匈奴的盟友送进了地狱,将秦城这个匈奴最大的劲敌从地狱中救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秦城才忽然发现,这个一直表现的极为坚强极为强势极为顽强的公主,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