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毒舌老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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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创到缝合,她的右手几乎完全没有知觉,她抬头盯着冷医生微冷的眉目,蠕动嘴唇却并未开口。
冷然低头填表格,苍劲有力的字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小心嘱咐道:“你伤口很深,从明天开始一天换一次纱布,一周后按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照料的好半个月就可以拆线了,不要碰水。”
阖上笔帽将填好的缴费单递给她,旋即说:“对了,你现在可能觉得手还不痛,一是因为神经已经处于麻痹状态,第二是缝针的时候给你打了麻醉,等麻醉渐醒之后应该会很痛。缴费后去领药,再拿着药去找值班护士,打一针破伤风疫苗就好了。”
“谢谢冷医生。”
等穆小穗横着受伤的手去缴费处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真的掉东西了,不是别的,就是银行卡,一时站在缴费处进退维谷。破伤风疫苗的事情都不大,倘若不交钱怎么能对得起冷医生的信任呢?
她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已经是子时了,想回学校无门,缴费没钱,找个地方住照样没钱,她耷拉着脑袋坐在陪护的长椅上,深重的露气渗进大厅冷的她瑟瑟发抖,不由自主蜷缩在一角想要自己获得更大的温暖。
她失神的盯着一旁的位置,仿佛他余温犹存,刚刚才离开一样,她鼓起勇气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你好,我是苏奕”
她顿了顿,沙哑着嗓音开口:“苏老师,你现在能来医院一趟吗?”
他话语中明显一愣:“小穗?是乌倩涵怎么了吗?”
“不是。”她没再说,只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像话。
他嗅到这通电话的异常,伸手拿起一旁的衣服在玄关处换鞋:“我马上到。”
“好……”
所谓关心则乱,苏奕慌慌张张赶到医院时见她猫在长椅的一角像一只待人认领的小狗,右手伤缠着刺眼的纱布,心上猛的一痛,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才上前。
她听到轻轻浅浅的脚步声,抬头见苏奕缓步走了过来,她睁大眼睛让潮热的眼眶不至于流泪,呵呵笑得伸出左手将缴费单递给他。
“麻烦老师帮忙交钱……”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就是划了一下。”
他不再问,缴费领药后将她带到护士值班室打破伤风疫苗。
她指了指门外:“老师还是去外面等我吧!”
“……”
她脸颊一热:“我……那个要打针……”
“然后呢?”
她啃着左手上的指甲羞红了脸,一旁年长的值班护士才说:“扎针的地方是屁股不是手臂。”
他漫不经心地‘噢’了一声就出去了,她趴在椅子上都能听到低低的笑声,清悦动听,在她看来,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
她捂着屁股出去时苏奕站在门旁,不好意思的羞红脸颊,低声说:“老师还能借我一点钱吗?”
“干什么?”
“寝室门现在都已经关门了,我得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早再回学校。”
他纤长的食指上串着车钥匙,身后是黑夜中无尽的星光:“我家就在附近,去我那里过一夜吧!”
穆小穗低头想了很久,她确实想去看一下,看一下他是不是独居,有没有妻室。等她意识到这点时绝望的闭上眼睛——她竟然和乌倩涵一样,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
所以她会想要无限靠近;所以她会在意他有没有妻室;所以想和他更进一步发展……
“好……”
苏奕的家确实离学校很近,小区到学校的直线距离没有一百米,只是五教靠里,他住的11栋也靠里,中间隔了两条马路,这样走起来就耗时间。
房子装修的很有情调,一百五十平左右三室两厅的结构,白欧装修,带着浓郁的西方气息,给人舒适明敞的直观感受。
她两眼放光的在目所能及之处搜寻可疑物品,却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发现。
苏奕整理好客房后扫了下时间:“你洗澡没有?”
“送倩涵去医院之前就洗了。”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明早的课你就别去了。”
她不可思议的眨了半晌眼睛:“明天不是你的课吗?”
他扫了一眼她的手:“明天上机操作,你觉得你去了手能动吗?”
“……”
柔软的床,昏暗的天,周身全部萦绕着独属于他的紫檀香。随着麻醉的药效渐渐散去,手心的感觉逐渐复苏,疼痛一点点漫开,随着神经传导不断深入、放大。每呼吸一次都是牵扯伤口的疼,她咬着左手想要缓解疼痛,却是一点用都没有,疼的钻心、疼的刻骨。
她一次又一次的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门咯吱一声露出缝隙,泄了一地的灯光,苏奕欣长的身子也跟着闪了进来,脚步极轻的走进房间,坐在床边。
“很难受吗?”
她生命中除了爸爸和弟弟第一个对她嘘寒问暖的男人,他将他的关心隐藏的那么好,好到她不仔细回想全然不知道,那一趟f市之旅,怕是专程带她出去散心的。
眼泪顺着眼角隐入发丝,即使闭上眼睛也觉得那颗心不断膨胀,暖意一点点的渗了进来。
她爱上苏奕了。爱上了星星一样的男人,可她却低若尘埃。
苏奕正好坐在她左手边,她探出冰凉的小手摸索着他温暖地大手,眼泪肆意泛滥,声音颤抖压抑。
“留下来陪我。”
“我一直都在。”她的小手反被他握住,紧紧地包裹在暖暖的指掌中。
黎明前漆黑的夜,她脑袋里晕晕沉沉的,右手的疼痛因为心中的温暖减轻不少,就这晨曦第一缕阳光进入梦乡。再次醒来时日已偏西,苏奕早已坐在客厅开始办公了。
右手已经全部肿成了一个超级馒头,能看到的地方都惨白的像浸泡过度的女尸,她被这个形容词吓了一跳,随便动一动还是疼得厉害。
昨晚是疼痛难忍加神志不清才说了那样地话,现在清醒了也意识到苏奕对她的独特性,可昨晚那么一闹,她哪里有脸去面对他,直想咬舌自尽。
她悄悄拉开门缝观望稳坐沙发对着电脑一阵猛敲的苏奕,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踏出客房,才刚走一步清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睡得好吗?”
没废的左手哂笑着挠头:“嗯,好!很好!”脸颊早已成了胭脂色。
他保存文件后起身进了浴室:“过来刷牙洗脸。”
“噢。”她小步磨蹭进洗浴室,他已经挤好牙膏倒好水,见她进来将牙刷递给她,捧着装水的杯子送到她嘴边。
她脑中乱哄哄一片,机械的刷着牙,低头迎上水杯漱口,刷牙后他用毛巾沾水了帮她擦脸。脸上覆着温热的毛巾,眼眶一热眼泪汹涌而至。
“伤口疼?”
她猛的点头,拿过苏奕手中的毛巾胡乱擦掉脸颊上的泪珠:“嗯。”
伤口确实疼,却不至于让一个年满二十一周岁的人痛哭流涕,她想要抓住苏奕给她的点滴温暖,却又害怕这些温暖就和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他们的家庭背景、学历甚至身边的朋友都有着巨大的反差,就算她喜欢他又能怎样?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尘埃注定是永远触不到星星的。
原来爱越多,就越怕!
“吃完饭去换纱布,到时候问一下医生看是不是伤口没清洗干净。”
“嗯。”
她坐在餐厅凝视着苏奕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目光跟着他一寸一寸的挪动,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有独特的魅力,这点苏奕有;脱得下西装换得上围裙的男人有魅力,他也有;杀伐果断,做事毫不拖沓这点她相信他仍然有……
她喜欢的苏奕,就是这样一颗璀璨夺目的星星,亮的人移不开视线却又不敢攀附。
西红柿炒鸡蛋、酸菜鱼、清炒生菜和四喜鸭子都是她喜欢的菜,他细心的给她换上了勺子。
她低头扒饭,碗里时不时会冒出挑完刺的鱼肉,剔完骨头的鸭肉,割成小碎片的生菜,这些都是他一点点弄得。她低着头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只怕一眼,从此便是万劫不复。
可即便不看,她想她也已经深陷泥泞难以自拔了。
苏奕这样遥远,遥远的她再怎么努力都触摸不到。她怕她以后会成为另外一个人,一个不像她自己的人,心狠手辣费尽心机只为了得到他。
饭后去换药,拆纱布时她疼的龇牙咧嘴,苏奕上去一步挡住她视线抱住她的头,她一愣,左手指尖复苏般的动了动,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将头深深埋入他宽阔的胸膛。
“麻烦您轻点。”
老护士对视苏奕不忍的目光,随后缓缓道:“她这是新伤,昨天才缝针,伤口深还不齐,要不是缝的好,这手面以后怕是不平整了。”
她贪婪的环着他的腰,只希望换药的时间被拉得再长一些,最好——天长地久。
出医院后她就发现自己矫情的不像话,竟然对苏奕已经贪恋到这个程度了。
“苏老师,等我补好银行卡后就把钱还给你,我先回寝室了。”
他浓眉微蹙:“学校上下铺不方便,伤口没好之前就住在我那里吧!”
“在学校有柳宝她们能帮我也不错。”
“你这伤也算是因乌倩涵而起,你想让她内疚吗?”
她沉默的摇摇头,乌倩涵这几天指不定自己得悄悄的舔舐伤口,她怎么能再加一把盐呢?
他见切入点良好,忙乘胜追击:“留在我那里,我可以帮忙给你打掩护,就说是割伤或者其他什么伤。”
穆小穗最终还是留在苏奕那里了,并不是因为他可以帮她遮掩受伤的实情,而是她想给自己一个期限,一个离开他的期限。
此后半个月生活过的很平静,早晨起床有早餐,上课有人送,下课有人接,唯一和往常不一样的就是不再住在寝室了。
从春末到夏初,一日上课时前排女生猛然回头,想了好半天才说:“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说考马哲的事情。”
穆小穗一头雾水:“马哲?不是大二下的时候考完了的吗?”
“是啊!考试时我坐你前面啊!”
“这个我知道。”
“考试完后我一直想告诉你,苏老师跟你念的答案,是对的。”
蓦然回首才发现离这件事已经有一年了,那个时候恨苏奕也不完全是因为考试,或多或少是因为他带着很浓重的戏谑行为。而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再听到这些真相,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她咽喉处堵得慌,讷讷开口:“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看你当时很生气的样子,想解释一下,我觉得苏老师当时也应该是好心想要帮你的。”
整节课脑袋都是晕乎乎的,课后她告别柳宝往东二门走去,香樟树叶浓郁的气味弥漫在五月的灿阳中,她抬眼就见到校门前停靠着苏奕的车,她沉默的开门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他察觉到她的沉默,忙小心谨慎的引导:“拆线就证明离好不远了,也没那么疼,真的。”
她无声对上他黝黑的眸子:“苏奕,考《马哲》的时候告诉我的答案是对的吗?”
他忽而笑开,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发:“我说今天怎么闷不吭声,还以为是怕拆线呢?怎么突然想到那里去了啊?”
“上课时那同学告诉我的,所以就想问一问。”
“就你那记忆力、那作弊能力?写不出来也看不到答案,不帮你一把你还是得留在最后。”
她低头看着早已只是示意性挂着的纱布,不免悲从中来。
拆线的护士一脸寒霜般盯着刚拆线就嗷嗷叫的穆小穗,愣愣地盯着剩下的四根线,一时进退两难。
穆小穗只差没流泪,将右手护在怀中,声线满满的都是颤音:“疼,为什么比缝针的时候还要疼啊……”
“缝针时有麻醉,当然感觉不到疼了,现在肉和线在快要融为一体时才抽出来,当然疼了。若是伤口浅还不至于疼成你这个样子,你伤口深才会显得格外疼。”
苏奕凝视着渗出暗红色血痕的伤口,低头和她打商量:“忍一忍就好,晚上给你做你喜欢吃的四喜鸭子,乖。”
她抬眼在含泪的眸子盯着愈渐模糊的苏奕,伸出手递给护士。就算年纪再大、再成熟、再懂事,却也是想被别人捧在手心里宠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喜欢的人呢?
就算是这样,万劫不复又何妨!
拆线的意思就是让你的伤口重新回到解放前,她望着再次肿的老高的伤口时哭时笑。
哭是因为拆线真的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痛,笑是因为大约可以再次在苏奕家蹭半个月了。
半个月的时候一晃而过,她就算再怎么不舍也还是搬回了宿舍,生命线前端烙下了一条疤,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摸上去的触感却很强烈。
她想,这道疤就和苏奕留在她心中一样,难以消灭。
之后的时间基本上无暇顾及苏奕,全身心都扑在了英六和期末考试中;苏奕也一样忙于半年度的报表和信息公布。七月初放假时她和苏奕,除了课堂上的遇见,私底下竟然不曾说过一句话。
室友制定了一个计划,横跨中国的计划,从w市开始,中国的最后一站是西藏,连带着相邻的几个小国家譬如尼泊尔、不丹、印度几个国家全部逛完了。
返程途中恰巧遇到第十一届珠峰文化节,就滞留了几日,二十四日时起兴去珠峰,一行四人背着包说走就走,珠峰上还残留着积雪,穆小穗决定在大本营住一晚。
w市的气候是摔一下就三级烫伤的程度,珠峰大本营的她却穿着羽绒服,她抬眼望着黑夜如锦缎一般,上面点缀着些许星星。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穆小穗闻声回头,见乌倩涵也穿着羽绒服出了旅馆,忙扬起笑:“你不也出来了么?”
“我出来想看一下珠峰上的星星,和我们在w市看到的是不是一样。”
“或许是吧,又或许不是。”探了探掌心的伤疤,突兀的说:“有些人也就和这星星一样,在平原时我们触摸不到,就算是在这海拔五千两百米的地方,对我们来说仍旧是遥不可及的。”
乌倩涵拨了拨被风吹得凌乱的发,毫不遮掩的问:“你说的是苏老师?”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惊觉般发现原来已经这么在意他了,在意到身边的好友都已经察觉了。
“小穗,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又怎样?星星也有成为流星的那一天啊?”
“那叫陨落,陨落了,就称不上是星星了。”
借着旅馆中微弱的光,她看到两行清泪从乌倩涵妖媚的脸颊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