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玉篱-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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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得子使劲吸了口烟,把大截子还燃着的中华使劲拧灭在烟灰缸里才说道:“玉家还算聪明,信虽都到了他手里,不过没提他。县里就算想查,也没证据。所以得先把玉家稳住,别再闹出什么来才好。倒是姐夫,蘀我们背了这黑锅……”
张得子话没说完,只满眼歉疚地望着王德友。
王德友心里像喷了油的柴火,只差一点就着。可又得强强压着。这个村长位子王德友坐了十几年,早几年虽没捞什么油水,可一出门,谁不笑脸相迎。后来张顺子娘家渐渐发起来,回一趟娘家就折腾一回。渐渐地,王德友心思就动起来。再看这几年,要不是靠着往日乡里的交情,村长位子恐怕早就保不住。
张得子说完话,等了一会儿,王德友才闷闷地吐出几个字:背了就背吧,也是该!
张顺子眉头一拧,又要骂起来。弟弟张顺子赶紧伸手挡住。
“姐夫受得委屈,我们都看在眼里。那位也说了!风声过后,想办法再把位子弄回来!”
又说,
“需上呢,我做主!再分一成出来给姐姐和姐夫!”
王德友一听,面上这才缓和了几分,有些讪讪地说:“背就背吧,那需咱也有份儿,哪能都怪你。”
倒是张顺子,一个劲儿推辞,不让弟弟再分一成股份出来。
张得子笑笑,说:
“事情就这么定了!这边要有什么风声,横竖忍着点。过了这一时,要翻身有的是机会。再一个,听你们说来,罗家如今势大,爱出风头,就让他去。有他倒霉的一天!”
三人商议得差不多,张顺子这才把弟弟送出门。又站在门口看着那辆黑色的小轿车看不到影子才回转身进屋。
王德友得了张得子的话,两天来压在心上的闷气终于散开一些。见老婆出去送娘家弟弟磨蹭许久还没回来,也见惯不惊。大声冲楼上喊:“娟子!把抽屉里的药给我舀下来!”
边说着就打开电视看起来。
张顺子走在院里,就听见丈夫扯着嗓子吆喝女儿,进了屋只见王德友翘着二郎腿歪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呡茶。一股邪火上来,也顾不得腿不方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夺过王德友手上的紫砂茶杯“啪”地在地上砸得粉碎,又一把将电视关掉,就破口大骂起来。
“不是病得下不了床了吗?!这会儿又活过来啦!咋没把你病死!”
王德友噌地一声站起来,瞪圆了血红的眼睛垂眼怒视张顺子,拳头已经捏起来。
偏张顺子还不管不顾地继续说:
“你蹲家里,我娘家人就给你想好财路!出了事,就只知往床上躺!舀钱的时候欢欢喜喜,求人伏低的事,就让我一家人来做!王德友,你倒算计得好!你枉为男人!”
王德友呼哧呼哧地喘粗气,伸手过去,一掌把张顺子推个趔趄,被茶几一绊,结结实实摔在乳白色的地砖上。
此时正值周末。王利娟和弟弟王利海搭了舅舅张得子的车回家来。一看情形不对,两人就各自散开。王利娟钻进楼上自己的房里,王利海则一闪身人就不知道去了哪儿。王利娟听到父亲喊自己,到父母房里找到药走下楼来,刚好看到这一幕。见母亲被父亲摔在地上,惊得从没下完的楼梯上滑下来,跑过去扶张顺子。
张顺子本还能忍住,一见吓得脸色惨白的女儿,就嚎啕大哭起来。
“我就是个瘸子,在娘家时也不用看脸色过日子!嫁给你,天天被人背后指点不说,老了老了,还得上赶着去给人下脸子!那玉家算什么东西!要啥没啥的破落户,还得老娘又哭又求才罢休!!”
“你只想着你丢人!我就是没脸,不要脸的?!”
说到伤心的地方,哭得接不上气来。
王利娟扶着母亲,眼睛红红得,也跟着一滴滴地掉眼泪。那天在学校外边的巷子里,自己打了玉篱那妮子一耳光,那眼神,那表情,缠得自己很长时间睡不好。可如今,王利娟咬紧了牙关,恨不得再补上两下!在王利娟心里,自己的母亲自来就端庄稳重,在这个村里,没人能比得上!该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不顾颜面地哭成这样?!
王德友看着母女俩这副样子,有些气急败坏,“哭,哭,哭!当着子女的面你也顾着些!平常那母老虎样呢?你有那能耐倒是好好教育两个小的!”
说着调转头向王利娟吼去,
“我问你!你老师怎么说的?!说给你妈听听!你弟是不是又被学校记过了?!再来两次,我看这书就别想再读!还考哪门子大学?!都给我滚回来!!”
张顺子哭过一歇,撑起身来,抓起桌上的杯子缸子,劈头盖脸朝王德友招呼过去。
“你有脸说!小海不是你王家的孬种给带坏得?!有本事冲你那兄弟吼去!我是他妈,你还是他爸!我告诉你,以后我要再见着王冬儿那二流子找小海,我喊人把腿给打断!到时候可怪不得我!!”
王德友和张顺子,你一言我一语,越闹越起劲。眼看着一个好端端的客厅,就扔得扔砸得砸,乱成一锅粥。
王利娟站在父母中间,张惶无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足无措。这样的情形,王利娟长这么大都没遇到过。往日,只觉母亲强势,父亲忍让,自己的父母虽时有磕碰,这家却是温暖,充满亲情。此刻,看着披头散发的母亲,面目赤红的父亲,王利娟只觉一颗心先被冻成冰块又摔在地上,烂成粉碎。
、第五十三章画蛇
村长家里乱成麻,王家村的人却是丝毫不知。村里表面上仍旧一切如常。承包鱼塘的人家除了玉家和王七婶家,都已经赶着在年前把鱼塘清干净。两家人走出去,多多少少总会遇到好打听的人。王七婶家得了玉家的消息,心里已经大定。也照嘱咐先不把消息宣扬出去。笑嘻嘻地,只说留着过年的时候卖,价钱好。旁边的人看了,只以为两家卯着劲儿跟王德友对上了,都暗地里等着看好戏。
玉篱这一阵儿却分外忙。足不出户地跟着玉篱妈打毛衣。
自从那天中午得了消息,玉篱第二天就和母亲进城买了好些东西送去罗家。谁想,罗冯军却说,功劳在玉篱。玉篱这才知道,是自己的信起了作用!可无论如何,还是硬把东西塞给了罗家,又真心实意地认了罗冯军作哥。只要一有空,也不讲究,就到罗家逗妞子玩儿,帮罗老太太带孩子。
昨天刚下了今年的唯一场雪。薄薄地,只把路边的杂草覆上。下雪的时候并不冷,倒是到了今天,阵阵化雪风吹来,才觉得肩膀处凉丝丝地。
玉篱放下手里的毛衣针,笼了笼火,又埋头飞针走线。
玉篱妈看着女儿笑眯眯地,精神格外好。
“光线暗,小心伤眼睛!要不把灯打开?”
屋子里笼着盆旺旺的炭火,玉篱只穿了惯常的那件奶色高领线衫。瓷白的脸上双颊被火烘得红彤彤。听见玉篱妈说,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乌溜溜的眼睛里,两团火簇分外耀眼。
玉篱妈越看越爱,跟女儿絮叨起来。
“你也算手巧地,才跟着我学这十来天就能自己织毛衣。这村里的姑娘家没人赶得上!”
玉篱停下来,忍不住笑话母亲,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您平常不是说我,做人不能把话说太满吗?”
玉篱妈眉头微挑,
“妈说得是实话。这村里,哪家的女儿有那胆力把村长告倒?咱们家能安生过日子,可都是多亏了你!”
玉篱见着母亲神采飞扬的样子,不再多说。望着母亲也笑得很是开心。只话题一转,商量起事情来。
“二十三号就是大年夜,咱们加紧点。兴许妞子和罗家婶婶叔叔的都能织出来。我还想给爸也织一件。他那件领子都磨破了!”
玉篱妈听着,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粗心。亏得你爸这么护你!”
玉篱缩肩调皮地笑笑,声音娇脆,
“您不怪我偏心吧?等过了年,我手艺更精的时候,我给您织一件最好看的!”
玉篱妈笑骂,
“过完年转眼天就热,你当你妈这么小心眼?”
母女俩儿都笑起来。这时,大门一响,玉篱爸带着阵冷风走进来。
玉篱赶忙起身帮父亲倒来杯热茶,
“今天比昨儿还冷,快暖暖吧!”
又问:
“王二爷那里还好?”
玉篱爸眉目舒展,脸上的肉也渐渐多起来。听了女儿的话,愉悦地回答道:“哪里不好,什么都齐全。他儿女都是有孝心的,我还在那蹭了杯好茶!”
玉篱妈和玉篱都笑起来。玉篱妈又跟丈夫说了玉篱要给织毛衣的事。
玉篱爸牵起衣服领子一看,连连摇头,“还能穿!再说去年你妈新织的背心还放着!你要有空,给你二爷织件倒好,老人家穿着轻便!”
玉篱妈只笑丈夫倒是会给女儿找活干。
玉篱暗里却更觉得有些奇怪。自从玉篱爸有了拐杖后,就三天两头往外跑。去上村宋家吧,许是想跟着宋家老爷子学编背篓,编鱼篓的本事。老去王二爷家却有些说不通。自己家向来与人为善,往年也对王二爷客客气气地,却不至于突然这么热络吧?
玉篱想不通,想着想着才发现错了针。边埋怨边把堂屋里的灯打开,玉篱妈又帮着改了几次,才修整回来。
玉篱爸就笑道:
“你们两个,织得昏天黑地,也该歇歇眼睛才好。都快到晌午,我肚子可饿了!”
玉篱妈去做饭,玉篱也起身站起来。
玉篱爸见女儿这样,问道:
“又去罗家?”
玉篱进自己房里找了一小袋子果干,顺带把前几天借静茹的一副毛衣针舀出来,“一做晌午饭妞子就特别缠人,罗叔也不管事,罗家婶婶一个人忙得什么似的。我去也就是陪妞子玩一小会儿!”
玉篱爸笑道:
“去就去吧,好了就回来吃饭!”
玉篱一笑,应了一声,把风衣帽子戴在头上。出了门,先到陈家把毛衣针还给静茹,两人说笑一阵,这才往罗家去。
罗家的大门正对着村里的大马路,和玉篱家一样,坐东向西。从南边湖面上吹来的化雪风被正房一遮挡,站在大门口并不感觉到冷。大门宽敞华丽,两边还砌着石凳,沿着门墙,爬满一层耐冬的三角梅花。刚刚下过雪,火红的三角梅却开得生机盎然,让人看着都欢喜。
妞子在家呆不住,玉篱就把小人儿领出来,在凳子上铺上个帕子,两人并排坐着吃果干。
妞子吵嚷着要折三角梅,玉篱说:
“昨天不才折了一枝吗?再折她就要疼啦。”
妞子嘟着小嘴,玉篱一笑,就指着花枝教妞子数数。
数到快一百,妞子早就跟不上,玉篱看着一脸郁闷的小脸,哈哈一笑,忍不住捏住妞子的粉脸蛋搓揉两下。
“不错,还笑得出来。”
一声突兀的男声响起,玉篱扭头一看。王凤羽站在路边,两手插在裤袋里,闲闲地看着自己。
王凤羽穿了件赭色风衣。下边的开口牛仔裤也已经不在,一条崭新的深色牛仔裤,配着同样崭新的深色球鞋,把两条长腿修饰得分外好看。玉篱很是吃惊,一阵子不见,王凤羽突然就变了样儿。
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袒露,玉篱见王凤羽不自在地转过头看了看远处大路,迟疑了一下,又低头走过来,一屁股坐在玉篱和妞子对面的长凳上。
玉篱收回目光,感觉脸上微热。自从上次在王冬子家的小卖部见过王凤羽,这些日子只两次远远地和人打过照面。说起来,两次都是去罗家和妞子玩,回回他身边也都跟着人,感谢的话还没找着机会说出口。
想到这里,玉篱心里没来由地又一阵发慌。为什么不直接找到他家,像谢罗家一样谢谢人家?玉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谢王凤羽不用那样……玉篱再看过去,又对上王凤羽那双漆黑燎人的眸子。偏生那双眼睛的主人还不自觉,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自己,满眼的探究。玉篱被这么看着,很是难堪。帮妞子理了理头发,没话找话地说:“要过年了,你终于穿上新衣服了啊?”
王凤羽不避不闪,仍旧直直看着玉篱,“你倒天天换新的。就是越穿越难看。”
玉篱这些日子除了出门帮着带带妞子玩,连塘子里都很少去。一门心思就是织毛衣。每天出门都是草草套上件外套。像今天这件,还是玉篱妈嫌天太冷,帮玉篱从箱底掏出来的一件加厚的旧风衣。暖和是暖和,浅蓝的颜色淡得都快看不见,腰身看起来也很是臃肿。玉篱一听王凤羽这话,不由一呛。局促地低下头来理了理衣服,干巴巴地说:“难看就难看。”
王凤羽轻哼了声。窸窸窣窣在衣兜里摸着。玉篱只坐着也不言语。
妞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玉篱要果干吃。
玉篱正愁找不到事干,忙不迭地从包里掏出装果干的小袋子,又轻言细语地哄着妞子。
“真不知道你家怎么想得,为难自家的人就在那里摆着,不想办法对付。就只知道求求这个,讨好那个,你倒说说看,敲些边鼓能帮上什么忙?那个人是谁?这个县里有人能动得了?动不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爪牙拔了再说?就算要死拉个垫背的也合算。”
玉篱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王凤羽。就如第一次在河坎上告诫自己时一样,黑沉沉的眼里,没有丝毫不屑或讽刺,倒有几丝怒火若隐若现。好一会儿玉篱才回过神来,但是上边撤销鱼塘再承包的事年后才正式下通知,还不好明说。只有模棱两可地又问回去,“你说的是王泉儿?”
王凤羽斜了眼玉篱,不置可否。自顾把掏出来的烟叼在嘴里,吧嗒一声打燃打火机点上,猛吸一口,却被呛得大咳一声。
玉篱皱了皱眉,用手挥去扑过来的烟雾,“王泉儿算什么,他还不是仗着别人的势。再说,把他打了还是杀了能解决问题?”
王凤羽翻了个白眼,摇头叹息。
“当然不能用对付二富他哥那套。扔条板凳就解决问题?也只有二傻他哥才吃这套。”
玉篱有些吃惊,原来跟王大富闹那一场,王凤羽也在。又听王凤羽叫王二富二傻,联想到王二富愣头愣脑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王凤羽却不再搭理玉篱,自顾对付手里那根香烟,结果又被呛了几口。
玉篱看着眼生,想起来之前还未见过王凤羽吸烟。想来他根本就不会,怎地又想起抽烟来?
看看身边巴巴看着王凤羽咳嗽的妞子,话就冲口而出,“臭死了!要抽到别处抽去,别熏着妞子!”
说着又抬起手来使劲扇风。
王凤羽尴尬地站起来,把烟舀在手里,拍拍屁股上的灰,含糊地说句“走了”,就转身离开。
这样的王凤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哪还有半点儿平常又冷又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