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念,不忘[完结 番外]-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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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珠从他的额角渗出,唐亦天绞着眉头,俊朗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他艰难地吐字,“手、手开始疼了。”
他自己承认说疼,那必然是极严重了。韩念一看,他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他方才竟然是用受伤的左手捶的那一拳!
急恼之下,她忍不住骂了他一句,“你是笨蛋吗!”
他咬着牙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扭曲,“是啊……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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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J市的安仁医院检查、处理完伤臂,林书文开车把他们送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唐亦天的左臂用绷带固定着,挂在脖子上。诊断结果是急性软组织挫伤,吊上绷带,开了活血化瘀的药,外加给了一袋冰块敷着。被瓷片划破的手消毒、清洗了伤口后缠了纱布。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可现在这样疼痛还是不可避免的,一周左右可以康复。
耀灵缠着陈婆要等爸爸妈妈回来才肯睡觉,听到开门声立刻就从客厅跑了过来。一看到爸爸这副模样,他惊诧得眼珠都瞪圆了,“爸爸!爸爸你的手怎么了?”
唐亦天支吾着不知道怎么解释,如果说自己的手被一个女人用花瓶砸伤似乎有点影响他在儿子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这个嘛……”
一旁的韩念仗义地替他解围,算是对他的回报。“耀灵,你爸爸变身为超人起飞的时候,为了避让一只小鸟,手臂撞到了电视塔,受伤了!”
“哇!”这下耀灵激动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一样,瞬间化身为打了鸡血的小狗,扑在唐亦天腿上追问,“爸爸!爸爸是真的吗?那你救了谁?”
唐亦天轻咳了一声,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韩念的话,抬手摸摸儿子的头,格外淡定地说,“救的当然是你妈妈。”
“哇!爸爸好厉害!”小孩子崇拜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晶晶亮亮,像是有无数的小星星要跳出来似的。
“那是当然。”被儿子崇拜的眼神这么一看,唐先生决定不再矜持,索性就这么大方地承认了。“爸爸就是你的超人啊!”
好奇宝宝耀灵继续提问,“爸爸!超人飞的时候都是伸右手的,为什么你撞到了左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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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手臂受了伤,唐亦天理直气壮地坐在床边,等着韩念来帮他脱衣洗漱。可韩念从浴室了走出来瞥了他一眼,一点也不温柔地说,“你又不是两只手都伤了,难道不能自己刷牙?”
唐先生起身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他探出头来,“牙刷好了,但是不能洗澡。”
知道他想打什么鬼主意,韩念早早钻进了被褥里。“你现在这样肯定不能洗澡,手上还有伤口呢!你忍忍,我不嫌你脏。”
不是唐亦天有洁癖,而是白天和耀灵在公园疯了一身汗,下午回家只匆匆换了件衣服也没洗澡,这一身的汗味儿实在是不能忍啊!“不行,我不洗睡不着。”
韩念翻身下床,唐亦天抿着嘴的模样严肃又认真,好像他提出的要求光明磊落,合情合理。她也不反驳,只是抓过床头柜上的冰袋递给他,“睡不着就自己敷着,医生说了48小时内冰敷效果最好!”
“喂!”唐先生真的生气了,“我是因为你受的伤啊!”
看他站在浴室门口生闷气,韩念怕他气得能站一晚不睡,便伸手拉他到床边坐下,自己坐在他身侧,拿过冰袋替他小心地敷着手臂。“刚才在车上我问你生气了吗,你也没回答我。那我现在问你,你是生气了吗?”
冰块贴在酸疼的手臂上,冰冰凉凉得很是舒服,疼痛也小了几分。唐亦天握住她拿着冰袋的手,小手被冰得一点温度都没有。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说,“我之前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错了,你不用和我道歉,因为我原谅你。”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这一次,你确实应该道歉。”
韩念抬眼看他,俊脸上多了一道细细的疤,他看起来像个顽劣的少年,带着几分傲然和别扭,“你怎么可以用离开我作为交换?”
“你把我交换给沈瑜?”唐亦天对韩念这笔交易有相当大的意见,甚至有点不敢置信。
“韩念,我真想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他忍不住恨恨地说了一句。
“看看是不是黑的?”韩念酸涩地问。
“看看有没有我!”他提高了语调,抬手就去揪她的耳朵以示警告,结果不凑巧正捏在韩念的伤口上,她疼得叫出声来,他又赶紧丢了手,“又破了吗?我看看?”
韩念握住他的手掌,掌心薄薄一层老茧摸起来硬硬的,她低头看着那手掌,不敢直面他。“亦天,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爸,在你爸爸出事的时候,他没有全力帮忙?”
唐家陷入绝境时,韩复周正在调动的紧要关头,他一开始确实伸出了援手,可后来未免自己仕途受影响,韩复周撇清了同唐家的关系。因为这件事韩念一度气过父亲,甚至责骂过他。当时韩复周说,“唐家的事已经不可能有转机了,现在谁去帮忙谁就脱不了干系!难道你要我也掉进火坑不成?我好好的,日后还能帮唐亦天一把,要是连我都掉了下去,你们怎么办!咱们家怎么办!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那时候的韩念确实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也没有任何能力帮得了唐亦天,她只能嘤嘤地哭,到最后还是唐亦天来安慰她,和她说,“没事的,相信我。”
随后韩副市长成了韩厅长,他也确实兑现了诺言帮助唐亦天,只是后来唐亦天投桃报李,给予韩复周的帮助早已超过了当初他给予自己的。
父亲在关键时刻为求自保撇清关系,这是韩念心中永远的一根刺,她一直都没敢告诉唐亦天。在她看来,这是唐亦天后来报复韩复周的唯一理由。连韩念都觉得韩、唐两家如此交好,在那样的时候撒手不管确实不仁义,只是她不能接受的是唐亦天竟然选择了那样毫不留情地报复。
在她看来,就算他知道了这件事,起码也可以给她父亲一个道歉的机会啊!
唐亦天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韩念始终无法越过那道坎。只是现在的他也没那么想逼着她面对真相。就像现在这样,即便还有解不开的误会,即便还有些许的隔阂,只要她还留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他往床上一躺,懒懒地说,“不洗了,就这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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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亦天的手臂疼了一夜,而韩念担心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两人一起顶着黑眼圈互道早安,都忍不住笑了。
虽然眼下的事迫在眉睫,可他们都知道,急也不一定有用。资料在苏海梅手上,她不像沈瑜那么好对付,冲进贺家逼着她交出东西这样的行为断然是不妥的。起码也得找个中间人打听下情况。
但毫无疑问,韩念唯一能联系到的贺东言是那样的不靠谱。
其实贺东言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是相比唐亦天,他更孩子气一些,玩心也重。说白了,他还没有遇到一件逼着他成熟起来的事。就好像韩念,也曾无忧无虑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还不需要长大。
“你们说东西被苏姨拿走了?”得知沈瑜手里的资料给了自己的继母苏海梅,贺东言惊诧的程度不比韩念和唐亦天小。
“为什么呢?”贺东言整个人都懵掉了,“她要那个干什么?不、不,她和这个事有什么关系啊!”
“所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唐亦天问道。
贺东言彻头彻尾的茫然,“之前你爸出事那会儿,就和贺家没关系,到了韩部长出事的时候,也和贺家没关系。从头到尾,我家就没参与过这些事啊!就算她觉得我家老头子不闻不问是不讲情分,可也不用她插手啊!”
更何况苏海梅并非原配,在贺家向来不怎么管事,生意上的事更是从不插手,也就是偶尔需要她帮忙她才会代表贺观涛出面罢了。
“林秘书早前就发现她和方亮有来往,如果不是NSJ的事,那就是她个人的私事了。”唐亦天又问,“她平时就没和你们提过关于韩复周的事?”
“没有啊!”贺东言摇头,他虽然和继母关系一般,但是苏海梅和他父亲贺观涛的感情很好,要是有什么早该说了。再说如果她和韩复周有私怨,那么早在韩复周出事时就该出手,为什么到如今才插手这件事?
想到这里,贺东言犹如雷劈一样怔在那里,嘴角牵动了几下,“难道……是她拿走了储存卡?”
“储存卡?!”唐亦天与韩念异口同声惊了一声。
贺东言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个……我和你们说个事。但是你们不许骂我……”
“嗯。”唐亦天点头,“你做都做了,骂你能如何?”
“那你们也不许为难NSJ……”
唐亦天叩了几下指尖,“你以为我很闲吗?”
“那你保证不许公报私仇,不许撕毁合作,不能日后伺机报复,不能……”贺东言一股脑把话都说了,最后怯怯地瞥看韩念,“不许损害我和小念之间的感情……”
唐亦天终于没了耐心,“你再啰嗦一句,我现在就公报私仇撕毁合作为难NSJ,然后你还得告诉我!”
贺东言泪流,他信!唐亦天这个大变态!就喜欢玩这种幼稚的、喊打喊杀的游戏!
“那时候……”贺东言纠结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开口,企图弱化故事的细节。唐亦天厉声打断,“哪时候?”
“就……你们结婚的时候。”贺东言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然后啊,那个户口本不是不见了吗?那个啊……是……是我偷的。”
“然后?”唐亦天挑眉。
“然后……在那个户口本里,有个储存卡……”贺东言一边艰难地吐字,一边偷瞄韩念,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变白,他真想穿越到过去,给当初的自己狠狠一记大耳光,最好能抽晕了就不会干下那件蠢事了。“当时我随便听了两句,觉得那东西没用,就把储存卡随后丢到垃圾桶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到了你的手上,还成了法庭的证据。”
“我觉得……”贺东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如果苏姨插手这件事,那么她一定是和韩部长有过恩怨的,也许之前的储存卡就是她从垃圾桶里捡到的。”苏海梅在贺家管理日常生活,贺东言的房间都是苏海梅安排人打扫,能在他房间的垃圾桶里捡到储存卡的人,确实也只有她了。
、PART 44
韩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掀起四年前那场巨澜的竟然是贺东言一时无聊的玩笑。她更想不到的是,那张唐亦天视为证据,并且为此把她父亲送入铁窗的储存卡竟然是在她家里得到的。
贺东言补充了一句,“当时户口本上压了几本书还有些照片;我顺手翻了看看……储存卡应该原本是夹在书里,被我抖掉;碰巧卡进了户口本。”
户口本即使不常用;一年也要用到个好几次,加上就两页纸,要是藏东西也藏不住,确实只可能是临时掉进去夹带走的。
那些书是母亲范心竹的遗物,确实多年都没有人动过;藏一张薄薄的储存卡也不是难事。只是谁会把储存卡放在她母亲的书里?又有谁能有本事监听父亲韩复周的电话?
韩念脑海里零碎的片段乱作一团;她理不出一点思绪,又或许,她不敢去理。唐亦天紧紧搂着她的肩膀,韩念轻而细微地颤抖着。
而贺东言则像个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孩,乖乖低着头听候发落。可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发落贺东言,他是对,还是错,就像唐亦天说的那样,事情已然发生,再说什么也毫无意义了。
唐亦天知道,韩念只是在害怕,害怕过去的真相,害怕未知的结果。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不想逼韩念面对真相,此时的他甚至觉得韩念不知道也许更好。
曾经他担忧,如果她的全部信念和他当初一样崩塌,不知道她能否承受,现在唐亦天可以确定,韩念一定无法面对。
因为对他而言,一切不过是恨罢了,但韩念而言,是信仰的沦丧,是一切的颠倒,甚至是内心世界的彻底毁灭。
“没事的,相信我。”他说,简短的六个字,是他能够对她说的全部。
没事的,你不用强迫自己去面对,如果你害怕面对的话。
相信我,我和你承诺过我的底线,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到。
韩念终于想起,在那天晚上她沉沉睡去的时候,他在她耳畔对的那句话也是这六个字。“没事的,相信我。”
岁月荏苒,她能够相信的,只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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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气温陡然降了十度。夜间雨更大了,拍打在玻璃窗上,声音闷沉沉的。
韩念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唐亦天看她脸色潮红得不正常,抬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他的手掌冰冰凉凉,她抬手拽着不放,脸颊贴在他的掌心软软地说,“贴着好舒服啊……”
尽管她那样柔柔地撒娇,叫人看了不忍拒绝,可唐亦天还是坚决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下床拿手机打电话叫医生。
韩念叫住他,“每年换季节,都会发烧的,过几天就好了。”第一次是耀灵出生后,她还坐月子的时候,当时既不敢哺乳也不敢吃药,前前后后折腾了近十天才好。后来就成了习惯似的,一到这个时节就会高烧一次,还伴随着咽炎。只是今年她给忙忘了。忘了自己没那么坚强,还是个病了就会倒下的人。
唐亦天迟疑了看了她一眼,她笃定地向他保证,“真的没事,我睡几天就好了。”
但无论她是真的没事,还是真的有事,她都不想见陌生人,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熟悉的人都不想见。有些无名的惧怕包围着她,只想把自己藏进一个漆黑无人的角落。别人看不见自己,自己也看不见自己。
“真的?”唐亦天还在迟疑,她伸手拽他坐在床边,然后枕上他的腿,把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当降温贴。
“真的,你给我敷敷,我很快就好了。”
唐亦天另一只手还吊着绷带,想想他俩现在一个残一个病,还真有几分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味道。她静静地躺着,而他静静地坐着,像是两个走累的人,背靠着背在树下休憩。彼此都清楚接下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可短暂的放松,依旧很美好。
有时候韩念觉得生病挺好的,生病了就可以为自己找到脆弱的理由,烧得昏昏沉沉,倒也不用去猜,不用去想,纷扰的一切她都可以放下。
只是她放下未来,却又会想起过去。
想起她二十岁那年的许多事。那一年的生日宴上她开玩笑地说自己可以领结婚证了呢!母亲范心竹嗔怪了她一眼,“没羞没躁的……”父亲打趣地说,“你想结,人家亦天还不一定娶呢!”
她立刻挑着柳眉看向唐亦天,他笑着保证,“你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