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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阳光飞来你的影[一路的光影] 作者:清林一画-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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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西萌抿住唇,心口怦怦地跳。不想让他看出她要笑出来了,她抽出手转身走回房间。
“西萌!”谢天桦在后面叫,声音里带了焦灼,“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的误会……有关我和舒茄的事情,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以前我不说什么,是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是你不一样……给我个机会解释,好不好?”
我本来就在等你解释么。陶西萌终于忍不住笑,拿起手机朝他晃晃:“你会不会修手机?这小家伙罢工啦。”
谢天桦怔了一瞬,眼里亮起一抹喜悦,走上前:“不是故意不理我?”
陶西萌丢个白眼给他:“你真以为我那么小心眼啊。”
他笑,拉住她的手:“是我错了,我道歉,别生气了好么?”
看她只是抿嘴笑,不说话,他忍不住拥她入怀:“西萌,我是真的……我没爱过别人,真的就只有你……我没对你说过假话,以后也绝不会说,你信不信我?”
他的身上还有夜风和露水的气息。那些清新的,让人有些鼻酸的气息。陶西萌抬头望着他眼里的星星光亮,轻声答:“我信。”
小烤箱叮地响了一声。有温暖的面包香味,在小屋里慢慢溢出来。
送她去打工的路上,黑沉的天边才刚刚开始泛白。开了一夜车,通宵没睡,谢天桦这会儿却没觉得累。也许是吃过一顿简单温热的早餐,也许是因为重又看见了她的笑脸。见陶西萌正兴奋地贴着车窗看初醒的天地,他禁不住微笑,算算时间还够,方向盘一打,拐上一条上山的路。
昨天撞见她和沈翼成在一起,谢天桦的心情糟糕了一路。后来却忽然想到,陶西萌看他和舒茄在一起,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情。也许她就是赌气才会去找沈翼成……他被这念头搅得心神不定,手机又始终不通,想到为着这些竟会失去她,他只恨不能插翅飞回来——
又没有什么可以瞒她的,又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谢天桦踩着油门,山路两边的杉树林黑夜般后退而去,赫然在望的,是山顶那一片亮起来的天空。
“记得我头上这个疤吗?”下了车,山顶的晨风呼啦啦地吹起他的头发。
陶西萌扬脸看他:“嗯。”
“我跟你说过吧,那是我最背运的一阵子。”对着远远地平线上蔓延开的那一线壮丽的嫣红,谢天桦两手抱肩,轻轻笑了一声,“舒茄是当时唯一帮我的人。”

番外之 记忆里的冬天

谢天桦:记忆里的冬天
我刚到德国时是四月,天气已经暖了。我不知道德国的冬天会来得这么早,又这么冷。
记得接到小姨电话那天,下着雨。刚进十月,雨点打在脸上却已经有些发冰。她说外婆病了。没有医保,手术需要很多钱。她说妈妈不肯告诉我,可是家里已经实在拿不出钱来。我知道,父亲生前欠下的债务,加上我来德国的费用,所有积蓄都已用尽。我挂了电话第一件事就去汇款。半年里打工存下的钱还有一千多欧。才一万多人民币,估计是不够的。而我三个月的打工许可已经用光,只好去找了份黑工,在一家德国餐馆做晚班,也只有这样才不会耽误上课。
跑堂这种活看着轻松,自己做了才知道,真够累人的。我就是这时候学会了抽烟。因为只有借着抽烟的机会,才有可能时不时地出去休息五分钟。领班是个土耳其大胖子,大概瞧中国人不顺眼,或者就是瞧我不顺眼,总找茬扣我的小费。只要一上班,我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有天我干了没多久就肚子疼,跑了好几趟厕所。什么东西吃坏了吗?我也不敢休息,那土人已经在对我虎视眈眈,指着一大盘三十小碗例汤,又让我去上菜。
我没走到桌边就愣住了。坐那儿等菜上桌的客人里,居然有一个是舒茄。她显然也认出了我,表情有点惊讶。
作为T大中级语言班仅有的两个中国人,开学快一个月了,我们不过点头之交而已。既然来学德语,当然要少跟同胞接触。再说了,她一身鲜亮,神情倨傲,半点也不像跟我一个世界的人。我装作没看见,端着盘子过去给他们布汤。
这里布汤要求的是,一只手托盘,一只手把汤碗放到客人面前。托盘那只手的平衡和力度非常重要。我平常都没问题的,就那会儿肚子疼得厉害,手软了一下。至少砸掉五六碗汤,一桌人都跳起来惊叫。
领班冲过来了,居然当着客人的面就冲我吼。这么没素质的领班,我要是老板可得把他炒了。当然了,我这跑堂肯定先得被他炒掉……本来耳边充斥着土人领班粗野的咆哮,忽然插进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我想这是我的错。我突然站起来,碰到了你们服务生的手。”
我一转头,就看见舒茄没什么表情的脸:“怎么,你们餐馆连几个碗都损失不起?那么需要我赔偿吗?要多少?”
她的德语发音很正,虽然还不是很流利。那一刻,整个餐馆似乎都安静下来,灯光把她的脸映得有些苍白,我想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她。她的眼神仍然像往常一样倨傲,越过我直视着领班,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谢谢你。”第一次跟舒茄说话,就是道谢。周一上完课,我在教学楼外追上她。
“别客气。”她停下来看我,脸上带了个微笑,“这么说你是中国人。”
“你以为呢?”这话让我有点意外。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话,我还想你要是韩国棒子小日本什么的,那我可帮错了。”她咯咯笑了两声,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么冷漠的样子。
“我是标准炎黄子孙,这你不用怀疑。”我也忍不住笑了。
“对了,你叫什么?上课你用的名字是Timo。”
“谢天桦。”我朝她伸出手。
“舒茄,茄子的茄。”她歪歪头,笑容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那时候的舒茄,大概是因为沉醉在爱情中的缘故,性格还明朗活泼些。虽然看起来一副艺术家的清高傲气模样,还有点冷酷,可我觉得她骨子里还是善良的人。和她慢慢熟了,我才知道她那学音乐的初恋男友在G城,离T城最少也有八百公里。她有亲戚在德国,并不缺钱,于是租了个两室的大房子,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等待男友来和她共度周末。
说实话我真有点羡慕她。无论如何,有个人可以牵挂,也有个人在牵挂自己,心总是满满的,不会空无着落。好像屋子里住了人,再冷的天也不会四壁冰凉没有生气。难怪郝东一直蹿腾着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郝东是我在国内德语班上认识的,不过他比我早来一年多。虽然一直挂在某个私立语言学校里,但看样子他也没怎么读德语,成天吃喝玩乐,最正经的事情好像就是帮国内的中介接待新来的中国留学生。我刚到T城那天,就遇见他在火车站接人。原本我们并不熟,可他居然一眼就认出我,听说我没地方住,立马热情地拉我去他家,还不肯收房租。说实话他是帮了我不少忙,因为这会儿忙起来,我根本没时间去找房了。至于女朋友更不用提——我天天打工上课累得要散架,谈恋爱是件太奢侈的事。
虽然那次打翻了汤碗的事情不了了之,土人大领班还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拿到的钱总比预期的少。又因为打的是黑工,投诉都找不到地方。外婆还在等钱手术,我想想不能再拖,直接找郝东借钱。这家伙好像在做什么生意,手头挺阔绰,立马提了两千欧现金给我。我写借条给他,他竟然不肯收。
“见外了不是?咱哥们谁跟谁,有急用你就拿去,啥时候宽裕了再还我呗。”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我把借条塞他手里。
他把它团一团扔进垃圾桶,脸色一沉:“再说我跟你急。”
当时我真挺感动的。我想这个朋友对我真没话说。我在他那儿白吃白住两个月,他怎么都不肯收我钱,说是江湖救急。每天我打完工回来都半夜了,他多半会写张字条在桌上,说给我留了什么宵夜。
那年我十九岁。后来我才知道,那会儿的我可是够天真的。
感恩节后不久,郝东跟我说,他准备参加歌德学院十二月份的DSH考试。来德国已经快两年了,他再不过DSH就没法延签证,要被遣送回国的。之前他跟我提过这个烦恼,我还抽空帮他补德语,可他自己学了没几天就又溜去打游戏了。正想着他是不是打算搏一把,他开口了,问我能不能替他去考。
我愣了好一会儿。
他就拍我的肩,说,哎,你德语好嘛,帮帮大哥这个忙。
被发现怎么办?我回过神来。要查护照的,咱俩长得又不像。
咳,德国人看中国人都一个模样,认不出来——这样吧,我那两千欧你就别还了,你家里不有人在医院吗,等着用钱吧?考过了我再给你两千,怎么样?
这种趁人之危的话,我听着,心里就冒出火来。本来可以拿自己也没把握考过之类的借口回掉,我不知怎么就别住了,硬邦邦地回他一句:不怎么样。
他一愣:怎么,嫌少?现在外头做枪手的多了去了,我找你还不是因为信得过你。说起来,这俩月你在我这住着,我对你怎么样你可清楚。不是这么不够意思吧?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血往上涌,忽然间全明白了。这个人,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所谓朋友,不过是看中我有利用价值。我僵在那儿,好一会儿说不出话。让我承他的情,然后要求我干这种违背我原则的事情。况且这是在德国,万一被查到的后果,他有没有替我考虑过?
他又游说了半天,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口气也硬起来:你小子别这么死脑筋行不?再说了,你现在□工不也是违法的,劳工局要知道了,可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他的话里有那么明显的威胁意味,我霍地站起来。这算什么?要挟我?长这么大没这么气过,我只觉得脑门的血管突突直跳。好容易克制了揍他的冲动,我说:你要去劳工局告发我,随你。考试我是不会替你去的。你的钱,还有欠你的房租生活费,我会在两个月里还清。
也许我是没必要贸然从他家搬出来的。他大概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又放低姿态说了一大通。可那时的我,不懂圆通,也根本没有习惯这样的伪善嘴脸。心里直顶着一口气,趁他被一个电话叫走的当儿,坚决地离开了。
我一直记得那个傍晚。从他家出来,天朦胧着黑了,飘着雪。圣诞节还没到,家家户户的窗上已经挂满了漂亮的彩灯,一闪一闪的,看起来都好像是嘲笑。我的外套不够暖,又没地方可去。在火车站里坐了一阵子,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人群,一张张脸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空洞的,冷漠的,毫无意义的。想起妈妈曾对我说:留学就是让你去吃苦。
嘿。等明天打电话,告诉她我露宿街头,看她心不心疼她儿子。
我没再去那家餐馆,倒不是怕郝东去劳工局告发我。其实他真去了我也不怕,相信没有哪个餐馆老板会傻到承认自己非法雇佣黑工,他们的麻烦只会更大。我只是不想再受那土人胖子的气了。当晚我在火车站挨了一宿,第二天去找夏天打工的那个葡萄园。他们果然在找人摘冰葡萄,虽然是短期工,可是负责食宿。我决定在那儿待几天,反正凌晨工作,不影响白天上课。跟舒茄说了想把行李寄放在她家,她随口应承,问我怎么了。我说两人住不方便,我在找房子准备搬家。她看我半天,冒出一句:“郝东不像好人,你早点搬出来没错。”
这话让我忍不住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我刚来T城的时候,这家伙追过我。”舒茄挑眉毛,“还净使些花招。其实恋人也好,朋友也好,最重要的是真诚。耍手腕等同于欺骗。跟骗子有什么好来往的?”
这似乎随意的几句话,直直说到我心里去。我端起咖啡杯就跟她碰了一下,她笑起来。
那天聊得非常开心,几乎把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说她也去打工了,在圣诞集市卖电动圣诞老人。虽然要站一整天吹冷风,可还是蛮有趣的,关键是可以赚了钱和男友一起去西班牙度假。又问我圣诞假怎么安排。
“打工。”
“你不是吧,我觉得你打工的时间比上课都多……别告诉我你偷渡来的,家里被蛇头逼债呢。”
“不是,”心情好我就跟着扯,“我劫飞机来的,还欠人家拉登老兄军火钱。”
她大笑,咖啡都洒出来。
有关那个冬天,仔细回忆的话,我能记起很多的细节。可是有时候想起,又觉得它戏剧了一点,不大像我的人生里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葡萄园的工作结束那天早晨,我直接去了圣诞集市。舒茄的摊位老板正好还需要人手,她就推荐了我。虽然房子还没着落,可打工赚钱一点儿也没耽误,我还挺高兴的。
是怎么出事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就记得早上六点不到,天还黑着呢,那老板安排我去车上卸货。我走了没几步,听见一声尖叫,就瞥见个黑乎乎的东西朝我倒下来。
我应该是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骨头裂开的声音,在那个寂静的早晨似乎格外清晰。我没觉得疼,只是头上有什么热热地往下流,几乎流到眼睛里。抹了一把,满手的血腥粘热。慌乱的脚步和叫声都朝我围过来了,我看见舒茄惊呆的脸在纷乱的人影里一闪。
一直到医院,我的意识都是清醒的。我只是想起,为了省钱,我刚刚才把医疗保险给退了。
连苦笑都没有力气。
从小到大我身体一直很好,极少进医院,这也是我敢去退医保的原因。医生给我左胳膊打石膏时,我疼得直哆嗦,心里却只惦记着葡萄园的工白干了。头上缝针是打了麻药的,整个过程舒茄都在旁边,可她一言不发。伤口处理完我睡了一会儿,醒来她已经不见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去圣诞集市找人理论,要他们为这场意外负责。可以想见的是,找不到证人,事实上可能的确没人清楚意外是怎么发生的。舒茄的德语虽然不错,但那会儿也绝没到能跟人吵架的地步。她老板怕事,直接付了工钱打发她走。我打电话过去,想跟她说我离开医院了时,估计她刚跟人理论完,口气很冲地劈头就来一句:“你是吃喝嫖赌还是吸上毒了,穷得连医保都付不起了?”
什么话,我脑袋疼得厉害,没力气驳她,只好闷声答:“家里有事。”
“有事?有什么事你爸妈不能解决,要你在这里瞎折腾?杯水车薪懂不懂?远水解不了近渴懂不懂?把自己折腾成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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