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玛-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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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里可爱?』
「跳舞的姿态、讲话的口吻、微笑的表情等等,全部都很可爱。」
他边说边傻笑,神情很陶醉。
小伟十点半回来,他是30号男生,他的舞伴原本在体育馆外看月亮。
他们九点离开体育馆后,也是一起去吃点东西。
「吃完东西后,她邀我去Pub,我不想去,就回来了。」小伟说。
『你为什么不想去?』
「我对她没兴趣。」小伟摇摇头。
『既然没兴趣,为什么你还跟她去吃东西?』我问。
「舞跳完后应该会有点饿或是有点渴,身为男生请舞伴吃点东西应该
算是基本礼貌。」小伟问:「难道你没请舞伴吃东西?」
『没有。』我摇摇头,『我直接送她回宿舍。』
「人家好歹也是你的舞伴耶!」小伟说,「你这样做太不上道了吧。」
「唉。」阿忠叹口气,「你的舞伴真可怜。」
我楞在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说的没错,请舞伴吃点东西算是基本礼貌,但我当时完全没想到。
而且我还弄破了她的裙子,看她裙子磨破的部位大概在膝盖附近,
说不定她的膝盖受伤了,可是我竟然忘了确定她的膝盖真的没事。
阿忠说的没错,18号女孩确实很可怜。
啊?我答应过要记得她,她叫杨玉萱,不能再叫她18号女孩了。
阿忠和小伟不断数落我,我愈听愈羞愧,头也愈来愈低。
在我羞愧到几乎想打开窗户一跃而下时,阿忠突然说:
「11点半了,李君慧怎么还没回来?他跟我同时离开体育馆耶。」
「他吃东西时也碰到他。」小伟附和,「照理说他早就该回来了。」
『那可未必。』我说,『他的舞伴看起来应该会吃很多。』
阿忠和小伟都笑了,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看过李君慧的舞伴。
李君慧的女人缘一向很好,女生甚至会主动接近他。
在我还没跟班上任何一位女同学说过话时,他已能跟她们有说有笑。
事实上他也是最早跟班上四位女同学熟识的男生。
虽然他体形壮硕,却有一张老实脸,或许因此让女生觉得有安全感吧。
拥有这种天赋着实令人羡慕,只可惜他并不懂得善加利用。
李君慧终于在午夜12点左右回到寝室,满身大汗、气喘吁吁。
「现在是冬天耶!」阿忠很惊讶,「你是去跑操场十圈吗?」
「我只是载舞伴回家而已。」李君慧垮着脸。
「可是你只有脚踏车啊。」小伟问:「她住在附近吗?」
「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李君慧摇摇头,「她家还蛮远的。」
李君慧说他原本想叫计程车陪她回家,但她坚持要让他载。
「我告诉她我只有脚踏车,没有机车。」李君慧说,「但她说不介意,
她只想让我载回家。」
『好可怕的意念啊。』我笑了。
「我只好用脚踏车载她。一路上我速度非常缓慢,竭力保持车身稳定,
不让她有抱我的机会,载我奶奶时都没这么小心翼翼。」李君慧说,
「好不容易抵达她家,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应该已经过了1年。」
「但实际上只有1小时吧。」阿忠说。
「嗯。」李君慧点点头,「她说她一个人住,问我要不要进去坐坐?
我摇摇头,说声再见,脚踏车瞬间变成法拉利,以光速离开现场。」
「回程你骑了多久?」小伟问。
「最多30分钟。」李君慧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我们四个聊到凌晨三点才睡,毕竟是舞会初体验,情绪都有点亢奋。
尤其当我讲到扑倒杨玉萱的时候,他们三个都笑到不支倒地。
阿忠在言谈之间,丝毫不掩饰对林依琦的好感,
或许是在跳慢舞时四目交接,看对眼了吧。
林依琦是个活泼乐观的女孩,若他们真成为班对,我是乐见其成。
这年的最后一天,学生会请了些明星在校园里办户外演唱会。
阿忠邀了林依琦,但又怕太明显,便也拉了我、小伟和李君慧,
营造出班上同学自然而然一起去欣赏演唱会的氛围。
林依琦也找了室友作伴,没想到她的室友竟然是……
『杨玉萱!』我几乎是叫了出来。
「谢谢你还记得我。」杨玉萱微微一笑。
「才过一个礼拜而已。」林依琦说,「如果他忘了,就太无情了。」
我原本以为这实在太巧了,好像是三流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后来才知道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因为学长当初帮我们找舞伴时,
最先想到的方法,就是拜托系上的女生去找她们的室友和朋友等。
于是杨玉萱自然就成为怨女团的一员。
『对了。』我问杨玉萱:『我那时忘了问,你的膝盖有受伤吗?』
「流血应该算受伤吧。」林依琦抢着回答。
『真的吗?』我很不好意思,只能连声道歉。
「擦破皮而已。」杨玉萱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林依琦说,「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因为还有红肿和淤青。」
「你别听她胡说。」杨玉萱拍了一下林依琦的肩。
『真的是很抱歉。』我应该因惭愧而脸红了。
「还有裙子呢……」林依琦话没说完,杨玉宣便急忙捂住她的嘴。
『请让我赔那件裙子吧。』我说。
「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林依琦挣脱杨玉萱的手,「你以为女孩子
第一次参加舞会时会随便穿件裙子吗?我可是和玉萱在百货公司里
挑了很久才决定买那件裙子呢。」
『这……』我脸更红了,『那我该怎么做?』
「你该做的就是忘了那件裙子。」杨玉萱说,「晚会要开始了。」
可能是因为心情已被搅动的关系,台上表演什么我有些心不在焉。
我只觉得风有点大、人有点挤、音乐有点吵、林依琦有点多嘴。
隐约觉得有人拉了拉我衣袖,我转头一看,是杨玉萱。
「在想什么?」她问。
『没什么。』我说,『只是专心听歌而已。』
「哦。」她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怎么了吗?』
「你都没拍手。」
『抱歉、抱歉。』
「干嘛对我说抱歉。」她笑了。
『说的也是。』我也笑了。
「还在为我的裙子烦恼吗?」
『嗯。』我点点头,『我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
「你真的……」她瞥见林依琦正看着她,便用手指着台上,改口说:
「这首歌唱的真好听。」
『是吗?』我转头看着台上,『嗯,这个歌星确实很会唱歌。』
「她是演员。」
『喔,没错。』我立刻改口,『没想到她戏演的好,歌也唱的不错。』
「骗你的。」她说,「她是歌星。」
『这……』
「专心听歌吧。」她微微一笑。
晚会还没结束,但我们得赶在11点半之前送她们回宿舍。
原本是六个人一团,走着走着渐渐分成三个小组。
阿忠和林依琦走在最前面,小伟和李君慧在中间,我和杨玉萱最后。
一路上林依琦喋喋不休抱怨宿舍的门禁没有因为今晚要跨年而取消。
阿忠连声附和,语气和神情都很愤慨。
小伟和李君慧谈论刚刚某位女明星在这种天气穿短裙真是很够意思。
我和杨玉萱则只是走着,几乎不交谈。
「你真的不必介意那件裙子。」快到宿舍时,杨玉萱终于先开口,
「那件裙子还在呀。你干嘛要赔?」
『可是破了洞就不能穿了,即使可以补,也会不好看吧。』
「换个角度想。如果裙子没破,就只是一件可以继续穿的裙子而已。
但现在却可以代表我第一次参加舞会时的美好回忆呀。」
『美好……吗?』
「嗯。」她点头,「毕竟不是每个女孩都有荣幸在舞会上被车撞倒。」
虽然她用的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我的脸颊还是微微发烫。
『你膝盖的伤好了吗?』我问。
「早就好了。」她说,「可惜没留下疤痕。」
『可惜?』
「是呀。如果留下疤痕,疤痕便可以代表美好的回忆,我就不必留下
裙子,那么你就得赔我一件裙子。既然没留下疤痕,我就只能留下
裙子,于是你就不用赔我裙子了呀。」
我愈听愈奇,不禁停下脚步。
她见我没跟上,也停下脚步,回头说:「走吧。」
终于到了女生宿舍门口,离11点半还剩十分钟。
阿忠把握这最后十分钟跟林依琦说话,杨玉萱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小伟和李君慧已先离开,而我则用脑子消化刚刚她所说的那一串话。
「你在想什么?」杨玉萱走进我。
『嗯……』我迟疑一会,『那个明星到底是 歌星还是演员?』
她笑了起来,笑声停止后,她向我招招手,说:「耳朵借一下。」
我走到她身旁,微低下身,将右耳靠近她脸庞。
「嘿,蔡修齐。接下来我所讲的话都是真心话,请你一定要仔细听。
咳、咳,开始了哦。请你不要介意那件裙子,也不要再为了撞倒我
而愧疚。我从没有生气、讨厌、难过、不舍等负面情绪,相反的,
我很开心。真的。我真的很开心。所以我很高兴认识你,很谢谢你
带给我一个难忘的耶诞夜。请你要记得我,就像我会记得你一样。
谢谢。先祝你新年快乐。晚安。OVER。」
她说完后立刻转身,拉着林依琦走进宿舍。
林依琦似乎措手不及,急忙边走边跟阿忠挥手告别。
在这么冷的天,她口中呼出的热气,透过我的耳朵流经全身。
我心跳加速,耳根和脸颊同时发热,然后感到遍体酥麻。
在那瞬间,我又莫名其妙想起栀子花女孩。
这是我第二次因为杨玉萱而想起她。
原本我很纳闷,后来看到阿忠的神情,我便恍然大悟。
阿忠和林依琦应该正处于恋爱初期的暧昧状态,在这阶段中,
对方任何细微的言语和动作,都容易让人有微妙或异样的感觉。
也就是说,我并不是因为杨玉萱而想起她,
而是因为跟杨玉萱在一起时的感觉而想起她。
跨年的瞬间,我待在寝室里,窗外的烟火声此起彼落,非常热闹。
栀子花女孩啊,我一定不会忘了你,我也很渴望再见到你;
但我应该把你的一切收藏起,锁进记忆仓库中的某个柜子里。
就像旧的一年再怎么不舍,终究得离去,才能迎接新的一年。
期末考前一周的礼拜五晚上,是心理社本学期最后一次团体活动时间。
「学弟。」社长指着我,「今晚由你先讲吧。」
『我没什么好讲的。』我吃了一惊,『我19岁的人生像白开水一样,
虽然平淡,但很健康。』
「即使是白开水,也有沸腾的时候。你就讲一些不寻常的经历吧。」
『一次我在福利社买了两个馒头,但店员不小心只算一个馒头的钱。
后来我到教室时发现了,又跑回福利社补了一个馒头的钱。』
「我说的是不寻常的经历。」社长说。
『这很不寻常啊。我竟然没装死,还很老实的去给钱。』
「谁要听这个!我要知道的是你跟女孩子的关系。」
『我跟女孩子的关系——尚未发生。』
「你到底要不要讲你以前跟女孩子之间所发生的事。」
『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我摇摇头。
「喂,学弟。你不讲我们怎么知道为什么你有憎恨异性的倾向?」
『我没有憎恨异性的倾向!』
「那为什么你在耶诞舞会中无缘无故扑倒你的舞伴?」
『社长你怎么知道?』我吓了一跳。
「你以为在舞会上扑倒女孩子是很常见的事吗?」
『应该很罕见吧。』
「所以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社长说,「总之,就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
憎恨异性,才会扑倒她。」
『那只是意外而已。』我抗议,『跟潜意识无关。』
「人走在路上被车撞了,对人而言叫意外,但对车而言不是意外。」
社长指着我,「而你就是那辆撞人的车。」
这话竟然有点道理,我一时词穷,无法辩驳。
「我是社长,我很专业。」社长说,「你还是乖乖讲吧。」
「说说看嘛。」怡珊学姐说。
「对呀。」秀珊学姐附和,「我们都很想听。」
珊珊学姐刚到,没想到来的时候恰好赶上凑热闹。
『珊珊学姐,我……』我开始结巴,『我真的……』
「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他应该有话可说只是不想讲。」怡珊学姐说。
「欲言又止、含混其词,他这不想讲的话应该很精彩。」秀珊学姐说。
「结论就是……」珊珊学姐异口同声:「我们一定要听!」
我想我能讲的,也是唯一可讲的,就是栀子花女孩。
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等胸口平静后,将脑海的时钟向前快转,
回到1991年四月份,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日子。
故事从我在公车上跳国标舞开始,从此她便帮我拿书包和袋子。
总是刚好站在她面前、问她是否混血儿时很糗、下车时间短两句交谈、
被她说的下车小心制约、她上衣口袋的栀子花瓣、由栀子花联想到她、
跟她讲冷笑话抒压、情人节的那张留言卡、升学压力下的简单问候……
直到最后一次在公车上遇见她。
没想到过了半年多,脑海里关于她的记忆依然如此鲜明。
属于我和她的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我不需努力回想或是拼凑记忆,
记忆自然会按照时间先后顺序规则排列。
我猜是因为跨年夜那晚,我将所有关于她的记忆装箱并锁进仓库中时,
就已经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完毕。
借由讲述的过程,我正好可以品尝跟她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而她的细微动作依旧历历在目,她的简单问候仍然使我觉得温暖。
「是栀子花哦。」她说。
我仿佛看见她总是放在上衣口袋的栀子花瓣,也仿佛闻到栀子花香。
甚至当我讲到的、她最后的离去时,我又有置身于太空中的错觉,
坐直的身体像是快要失去重量,飘到无穷无尽的宇宙深处。
「为什么你没问她的名字?」企管二学姐问。
『没想过要问。』
「既然知道她念的高中,我帮你去找那所高中的毕业纪念册,你比对
照片就可以知道她的名字了。」材料二学长很热心。
『即使知道了名字,好像也不能改变什么。』
「可以改变啊!」土木三学长很激动,「你只要再想办法知道她目前
在哪里念书,也许就可以再续前缘了。」
『离开当初的时空背景,我和她的缘分,大概就已经告一段落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也在本校呢。」建筑一的男同学说。
『啊?』我心头一惊,『我倒没想过会这么巧。』
「这很难说喔。」化工二学长说,「虽然她可能远在天边,但也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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