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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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弘咒此时看似气愤,其实他的心中很是得意,一切都在朝着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他觉得在对妩月施加压力的同时,还有必要收拢一下蓝倾城的人心。毕竟现在已不是十日之前,蓝倾城已不仅仅为他弘咒效命,同时暂时还会为妩月效命。
于是弘咒道:“石敢当突然毒发身亡,道宗却没有发生大的波动,蓝宗主功不可没啊,这自是因蓝宗主平时对道宗所属约束严厉之故。”他称蓝倾城为“蓝宗主”,其用意就很明显了。
蓝倾城却像是两边都不愿得罪,他道:“这全仰仗两位宗主运筹帷幄,使蓝某可以把握住道宗的局面。”
弘咒干笑一声,心头暗骂:“真是混账东西,她妩月何尝运筹了什么?”
面对天司杀突如其来的一问,战传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片刻的犹豫之后,他终于道:“这一传言是正确的,在下才是真正的战传说。”说出这一点,自然需要下很大的决心,而促使战传说下这么大决心的,是因为他担心天司杀早已知道真相,方才这一问只为试探他,若如此,那么一旦他不敢承认,之后就十分的被动了。
战传说静观天司杀的反应。
天司杀的反应出乎战传说的意料,只见天司杀喟然一叹,道:“本司杀一直奇怪为何战曲战大侠可以在乐土各路高手一一败北的情况下勇于挺身而出,应战千异,而他的后人却品行不端,原来那作恶多端之人,并不是真正的战曲之子战传说!”随即话锋一转,接道,“战公子,为何你一直不将这件事的真相公诸于众?”
看似是毫不经意间随口问出的一句话,其实却很是尖锐,战传说这才真正地领略到天司杀的厉害。
他唯有道:“因为在下担心这事未必能让世人相信。”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战公子为何对世人这么没有信心?”看样子这一次战传说若不能给天司杀一个满意的回答,后者就会这么一直问下去穷追不舍了。
战传说灵机一动,正色道:“首先大人就未必会相信在下的话,尽管在下所说的句句属实。”
天司杀果然追问:“你又怎知本司杀一定不信?”
“因为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是一个备受尊仰之人,恐怕没有人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此人是谁?”
战传说已是孤注一掷了,他缓缓地道:“此人就是不二法门四使中的灵使!”
战传说道出灵使而未说是法门元尊,一则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表明法门元尊与这件事有关系,二则是因为说出灵使,已经让人难以置信,若说是法门元尊与此事有关,那就等于一下子将自己推入了绝境,没有人会相信的。
而天司杀的反应更是大出战传说的意料,他竟长出了一口气,道:“果然不出本司杀所料!”
“什么?!”战传说对天司杀的话有些似懂非懂了,难道说天司杀早已猜知这件事?这似乎不太可能。
天司杀没有回答,而此时席中一身形高颀的中年男子插口道:“天司杀大人在所谓的战传说肆虐乐土时,就已起疑,因为此人虽然处处为非作歹,却似乎毫无目的。不为财,不为色,而且得罪的都是在乐土有一定势力的门派,这就很不正常,更不正常的是不二法门灵使声称要擒杀此人,但却几次让其逃脱,以不二法门的势力之强,实在不应如此,除非另有内幕。天司杀大人虽然对此事起疑,但此贼子一直在禅都之外活动,那是地司杀大人的管辖范围,天司杀大人不宜随便插足……咳咳……”说到这里,他干咳了一声,才接着道,“虽然是地司杀的管辖范围,但既然地司杀大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天司杀大人又不能坐视此贼为非作歹而不加理会,所以,大人便让我们几人暗中追查这件事。有一日,我们正好遇见此贼在一家客栈中与六道门的人厮杀,而在此之前,我们已查知灵使当时就在左近,我们以为这一次此贼是栽定了,结果却大出我们意料,灵使一直没有出手,相反倒是六道门的人伤亡惨重——唉,也怨我们太相信灵使了,以为有他在左近,就根本无须我们出手助六道门的人。”
战传说默默地听着,心头有无限感慨。他一直以为要让这件事拨云见日、昭明天下将困难无比,以至于自己都毫无信心,却没有料到早已有人对此事也起了疑心。看来,有些事情是根本不需要刻意回避的,唯有敢于直面,方是正确的。
那人接着道:“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人在将六道门的人一掌击毙之后,竟去与灵使相见!虽然我们几人慑于灵使可怕的修为不敢过于接近,但对于这一点却还是能够肯定的,所有的这一切,都足以说明此事隐藏有一个极大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与灵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天司杀这才开口:“直接正面与灵使交锋,本司杀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不仅指武道修为,更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若不是一切都真相大白,有足够充分的证据,就是冥皇也不会答应本司杀对付灵使,因为那将会为乐土带来极大的不安定因素。何况,这还牵涉到本司杀与地司杀大人的关系。”
战传说缓缓点头,道:“在下明白。”
此刻战传说才知道天司杀将他请来天司杀府,是有其用意的,而且天司杀很可能已知他就是“陈籍”,若真的如此,那么方才战传说如果没有以实相告,也许他就会错过这一次机会。毕竟能让天司杀相信他才是真正的战传说不是一件坏事,尤为让战传说惊喜的是天司杀也对灵使起了疑心,这才是难能可贵的。
所以,战传说忍不住道出了心声:“在此之前,在下本以为一旦说出灵使是操纵此事的话,是没有一人会相信的,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世人对其唯有敬仰!”
天司杀哈哈一笑,道:“本司杀司职对付种种恶人贼子,一生之中见过不少表面上看道貌岸然暗地里却做出种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勾当之人,可以说已很难会被表象所蒙蔽了。”
顿了一顿,又道:“但对于灵使为什么要这么做,本司杀却真的是难以猜透。”
战传说虽然也大致猜定了灵使的用意,但要说出这件事,就必然会牵涉到桃源,而战传说现在还不想让天司杀知道他来自桃源,所以他只能道:“这一点,在下也一直有些不明白。”
“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天司杀很有信心地道。
战传说忽然道:“若是有一天大人已完全查清灵使的确暗中操纵此事祸害了不少人,将会如何?他可是法门四使之一啊!”
言下之意,自是说灵使的身后可就是不二法门,到时候能否经得住这么大的压力,秉公而行?
天司杀肃然道:“只要我还是天司杀,只要作恶者犯在了本司杀的手上,哪怕他就是神,本司杀也要全力以赴,将之擒杀!”
“好!”那身形高颀的人大声喝彩,道,“我等心甘情愿追随司杀大人,就是钦佩大人这份无畏无惧!”其他几人也是情绪高昂,显然是受了天司杀方才慷慨陈词的感染。看得出这几个人都应该是天司杀的心腹,而且他们对天司杀的敬重,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天司杀的属下。
想必天司杀也深知这一点,否则有关灵使这样敏感的话题,他也不会当着这几个人的面说。
战传说心头忽然升起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奉命前往坐忘城的不是地司杀,而是天司杀,那么结局又当如何?从现在天司杀的言行来看,他对与坐忘城、皇影武士、地司杀有关的那件事,应该并不知情,这也进一步证实了爻意的推测,那就是冥皇这一举措,知晓的人是少之又少。其中原因不言自明,这种不光彩的举措,冥皇当然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也不至于要杀殒惊天灭口。
这样一来,战传说面临来自冥皇的威胁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因为冥皇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对付战传说,甚至还没有合适的借口对付战传说。
此次司杀府之行,可说是解去了战传说的一块心病,让他感到轻松不少,看来澄清真相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以天司杀在大冥的地位与影响,他能够相信战传说,这是颇有分量的。
战传说牵挂着千岛盟人的下落,于是问道:“不知追查千岛盟人进展如何?”
天司杀道:“毫无进展——非但找不到千岛盟人,连勾祸也一并下落不明了,而四城门的禅战士皆断定勾祸没有逃出城外。像勾祸这样的人留在禅都,只怕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天司杀府与天司危府的压力极大,也不知这勾祸怎么就能一而再地死里逃生。第一次是南许许救了他,那么第二次又是谁呢?南许许救了勾祸之后,从此再也不敢在乐土抛头露面,却不知有什么人竟不吸取这一教训,重蹈南许许覆辙,实是可恨!”
南许许第一次救九极神教教主勾祸的前因后果以及其过程,战传说已听南许许亲口说过,南许许也算是有身不由己之处,不过这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至于南许许第二次救下勾祸这件事,连战传说也不知情。天司杀提到南许许一直不敢在乐土抛头露面之事,让战传说想到花犯追查南许许下落的事,心头暗忖不知花犯有没有可能会找到南许许,若是找到了,定会有冲突,花犯剑法高明,南许许毒术霸道,若有冲突也不知谁将吃亏。而战传说则不希望他们两者当中任何一人有什么意外。
他却不知此时南许许早是隔世为人了。
天司杀与战传说又交谈了一阵,忽然问了一个让战传说有些意外的问题:“本司杀听说与战公子同在天司禄府做客的还有两位女子,不知是不是战公子的妻室?”
战传说一怔,有些尴尬地道:“她们都是在下的朋友。”顿了顿,又道,“实不相瞒,其中有一女子已落入千岛盟之人手中,所以……”
“所以你想让本司杀能留一个千岛盟活口?”天司杀道。
“正是。”战传说道,他还不愿告诉对方那女子就是殒惊天的女儿小夭。
但也许不需他说出,天司杀也知道。许多战传说一直当做是秘密全力守护着的,原来早已被他人所知,剑帛女子姒伊是如此,天司杀也是如此。
“但愿本司杀有兑现承诺的机会。”天司杀道。
坐忘城。
如今的坐忘城很平静,不过这种平静不是代表安宁与祥和,而是因为坐忘城已消耗过甚,所以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悲剧接二连三地上演,反倒让坐忘城的人渐渐地习惯了。
直到一列衣饰鲜明的地司命府的人进入坐忘城,才稍稍打破了坐忘城的平静。因为地司命府的人出现在什么地方,就预示着冥皇有重要任免、决策要公诸于众。这一次,坐忘城的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城主殒惊天已遇害,地司命府的人会不会是来宣告冥皇任命了新的城主?
这种可能性当然极大,但唯一有些不符的就是照理任免六大要塞的头领这样重大的事情,应是地司命亲自前来宣告,但这一次前来坐忘城的人当中,并没有地司命,地司命的心腹藏东来是众来客当中地位最高的。
因为这个缘故,坐忘城的人还不能断定地司命府的人的来意。
不过谜底很快揭晓,地司命府的人此来果然是宣告冥皇新任的坐忘城城主的,被任为新城主的是贝总管。
在乘风宫内,藏东来抑扬顿挫地当着贝总管、幸九安、慎独、伯简子的面,宣读了冥皇圣谕。伯颂身体未曾康复,在贝总管的建议下,由长子伯简子暂代其父之职。
藏东来宣读完圣谕,贝总管行了礼后,道:“蒙圣皇错爱,微臣感激不尽,但殒城主死得不明不白,微臣若是领受了城主之职,定为天下人所笑,请圣使代微臣向圣皇辞谢。”
藏东来虽然只是地司命的一名心腹而已,地位不高,但因为是代表冥皇而来,就不能不对其恭而敬之。
贝总管辞谢城主之位,乃幸九安、慎独、伯简子意料中事,换了谁也不会就这样接受冥皇的赐封的。若是重山河或铁风在此,甚至可能已将藏东来给擒下了,他们都是铁铮铮的热血汉子,殒惊天的死足以让他们不顾一切,可惜重山河早已被恨将击杀,而铁风又已去了禅都。
藏东来倒识趣得很,并没有因奉冥皇之命而来,就目空一切,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那样恐怕他就再也走不出这乘风宫了。坐忘城可以把两百司杀骠骑杀得一个不剩,可以将地司杀杀得大败而归,那么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藏东来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如今坐忘城中空虚,殒惊天的女儿不在坐忘城,强硬的铁风去了禅都,对殒惊天十分忠诚的伯颂又已病到床上,藏东来或许根本就不敢踏足坐忘城。
藏东来完完全全地放下了“圣使”的架子,以推心置腹的口吻道:“贝城主与各位的心情藏某完全能够理解,但如今杀害殒城主的凶手已经查明,圣皇也在全力追缉凶手,还望贝城主能以大局为重,就算圣皇一时失察,也是难免的。”
幸九安等人一听凶手已查到,皆是一震,幸九安当即问道:“凶手是什么人 ?'…'!”如今,昔日的四大尉将,只有他这个西尉将还在场了。
“是千岛盟的人。”藏东来便将一路上想了无数遍的话一古脑地倒了出来,“千岛盟一直觊觎乐土,他们见殒城主与冥皇有隙,坐忘城因此对冥皇有微词,便想出了这一毒计,加害殒城主,想要嫁祸于冥皇,使坐忘城与冥皇彻底决裂,而千岛盟则坐收渔翁之利。其实冥皇对殒城主也是一时误会,将殒城主带入禅都后,冥皇已准备不再追究此事,没料到……”
藏东来所说的话当中,不少是随口捏造的,他料想大部分人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毕竟殒惊天人死不能复生,给坐忘城台阶下,就等于必须要冥皇这一方退让一点。这样的事,冥皇当然不会做,但冥皇不会去做的事,他身边的人却可以代之做到,冥皇不便说的话,自有人可以代他说,这在给足对方面子的同时,又不损冥皇威信,至于坐忘城,即使明知藏东来的话未必就是冥皇的本意,但他们又何必过于计较这些?
这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学问,其中起关键作用的自然是夹在两者之间的藏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