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圆 作者:何处听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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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了两格,就有二楼楼梯口说道:“云衡回来啦。”
“爸爸,耳力真好。”褚云衡边走边说。
这栋楼的扶梯是木质地板的,原本踩上去就比一般的水泥地响,褚云衡走路比常颠簸,加上手杖的笃笃声,身为父亲的自然对孩子的声音更敏感,这房子又如此安静,又怎会听不出来?
由于是逆着光,朝露看不清褚爸爸的脸孔,只听到他的笑声。他的声音和褚云衡有些象,低沉磁性而不失柔软温润的感觉,听上去完全不像一个老的声音,充满了亲和感。她顿时觉得自己不象进门之前那么紧张了。
只是这轻松只维持了一小会,上到二楼,朝露近距离面对褚爸爸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紧张得只知道傻傻地冲他微笑,幸好有褚云衡一旁给他们互相介绍:“爸爸,这是朝露,是……董阿姨的女儿。朝露,这是爸爸。”
褚爸爸的目光落到他们的手上,朝露脸一红,自己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握住褚云衡的左手不放哩。褚爸爸脸上笑容渐深:“朝露啊,来,快坐下。”
“好的,褚伯伯。”朝露扶着云衡沙发上坐好,又等褚爸爸也坐下后,自己才坐下来。
“云衡,带朝露过来,怎么也没事先说一声。这里又没请到合适的阿姨,什么准备都没有。”
褚云衡笑着说:“爸爸,今天也是临时决定带朝露来的,她呀,也说自己没准备呢。”
朝露忙道:“褚伯伯,来得匆忙,实失礼。”
褚云衡唇角涌起笑弧:“哪里会失礼?知道不方便四处逛,就来之前买了好些菜带过来。”说着又对父亲道,“爸爸,朝露说,她害您到现都没找到可心的阿姨,为了补偿,她要给您做顿好的。”
说起来,要不是她成了褚云衡的女友,母亲为了女儿的身份、面子着想特意辞工,恐怕还会为褚家做工下去。她褚家多年,褚家父子都已经习惯了她的照料,一时三刻,找不到称心如意的钟点工也是自然的。如今虽据说每隔两天仍有钟点工打理,到底不如贺蕊兰照顾得细心。想到这里,朝露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嗨,这孩子,家姑娘第一次上门,们招待不周也就算了,怎么还好麻烦别下厨房?也亏想得出来。呀,出去买些熟菜回来,一会儿开饭。”
朝露忙拦:“褚伯伯,做菜挺快的,现中午,外面大太阳底下,您还是别去了。再说,云衡他……”接到褚云衡暗暗递来的眼神,她立即会意地收了声,把原本想说他“才吃坏肚子,吃熟食不太好。”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褚云衡不急不慢地接道:“爸爸,又不爱吃那些熟食,再说,多吃熟食也不健康。过去阿姨不家过来的时候,们两个大男那是没有办法才吃外面的食物,知道,其实不爱吃那些。今天也是难得,菜都是现成的,厨师又不是外,爸爸,您何必和小辈客气呢。朝露,说是不是?”
朝露提起放地上的几袋菜:“云衡说得对,褚爸爸,厨房哪里?现就去煮饭。”
“哦,厨房一楼。带去。”褚爸爸笑容可掬地站起来,便要引着朝露下楼。
“爸爸,陪她去吧。”褚云衡也站起身,拄着手杖挪过来。
朝露一看停驻了脚步:“跟来干什么?”
“打下手啊。”
“要不觉得累着了,帮帮朝露也好。”褚爸爸倒是一脸放心的模样,“朝露,也别太心疼他,这个儿子一个国外不也一个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有什么能让他做的,别跟他客气。”
朝露心里有数,褚爸爸这是变相夸自己儿子能干呢。作为父亲,他必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小看。她当然知道褚云衡的自理能力超强——这也是当初自己被他吸引的原因之一,这种自立的背后,她可以想象他身上蕴藏的惊毅力,这股力量是足以让为之击节赞叹的。她爱他这一点,也由此更怜惜他这一点。
褚爸爸虽是那么说,一进厨房,朝露又哪里舍得累着褚云衡。她眼见他闹了一宿的肚子,后半夜又是一通肌肉痉挛,他昨晚的睡眠质量必定不好。仔细看他,眼下还泛着浅浅的青色。她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好再让他用这不灵便的身体干这干那。褚云衡几次主动说要帮她,都被她谢绝了。褚云衡笑着说:“没听说,男是惯不得的。得小心惯坏了,到时辛苦的还是自己。”
朝露边给山药削皮,边斜睨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笑意:“是是是,有天生少爷命,呀,就是丫鬟命,认啦。”
褚云衡黏了过来:“看倒是有少奶奶的命。”
朝露认真地说:“云衡,没想到是个有钱。”
“们只是家境尚可而已。”
“尚可?虽然不懂什么房产之类的东西,只是这样的房子,一般所谓的有钱也未必个个买得起。这比那些新建的豪宅还贵多了吧?”
褚云衡不以为然:“只是祖父辈留下的房产,父母和,只是守成罢了。”他低头笑道,“不过从小到大,是从没为钱的事操过心,这点倒是挺幸运的。”
朝露用指尖轻点了下他的鼻梁,俏皮地说:“还好,父母没把娇惯坏,依然成了个可爱有为的青年。”
“娇惯?可不知道,父母从小到大对多严格。的童年啊,也是很‘凄惨’的嘞。”褚云衡放下手杖,含笑抬手做了个抹泪的夸张动作。
朝露半点不信:“有多惨?”
“成绩一定要进年级前三这是铁的要求,钢琴、画画,奥数、英语、二外,一样都不能差。直到进了高中才对的管理才略微松散些。”
“就这样还没被摧残成一个书呆子,确实不易啊!”朝露揉揉他的耳垂,笑靥如花。
“可不是?”他说,“不过稍大些也就理解他们的苦心了,这些虽不全是真心喜欢学的,但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有些后来也喜欢上了,有些虽然没法喜欢,倒也不怎么讨厌了,总能从中找到些许的乐趣。”
“云衡,的性格真好。”朝露发自心底露出褒奖的神色。或许,就是从小到大这样的性格,才能助他走出生中最晦暗的一短阴霾吧。
“没见过情绪极端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隐痛,“别把想得太好,曾经带给很多伤害,包括的亲。”
“一定不是故意的。”
“有些的确是无心的,有些却就是故意的……”他低声道。
朝露柔声打断他:“都过去了,不想听。”她想了想,又道,“云衡,爱,可放心,不会把想象成神或者圣,爱上的,是活生生的一个,一个有喜怒哀乐情绪起伏的,而不是想象中才存的一个完美幻象。”
“朝露,如果还是个学生,简直想说服报考哲学系,有潜质,真的。”
朝露慧黠一笑:“褚老师,学生虽编外,不知未来可有幸受教于您?”
褚云衡挑眉笑道:“嗯,岂止,让‘日夜受教’?”
朝露鼓起腮帮假装生气:“——猥琐啊猥琐。”
褚云衡说:“是想歪了吧。谁猥琐来着?是说,白天夜里,都让*,共读经典,咳咳!”
、40 英明
朝露关了火;做完最后一道炒菜,扭头对身后的褚云衡说:“去坐吧,我把菜端出去。”
“嗯。”他笑望着他,却没有立即退出厨房。眼中含着些许的歉意说道:“没办法帮你端菜,一会儿我来洗碗吧。”
“好啊。”她点头,端起菜盘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看着朝露端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式;褚爸爸未尝就已赞不绝口。最后上桌的是一道豉油蒸鲈鱼,光看色面知道味道不差——肉质雪白;豉油光亮,鲜香扑鼻,看得褚爸爸眉开眼笑。
“大热天的,容易胃口不好;我就没煮饭,自作主张熬了点山药粥,希望褚伯伯喝得惯。”朝露在厨房盛好了三碗山药粥,用托盘端了出来。
“山药好啊,又健康又酥软,难为你想得周到。”
朝露煮山药粥原还有另一层用意,那是为褚云衡准备的药膳,只是她知道褚云衡必定不愿意让父亲为自己的身体担心,所以,才没有说起这一点,只说煮粥是天热的缘故。
褚云衡说:“爸爸,朝露的鱼做得好吃极了,您快尝尝。”
“哦?你小子比我有福气,都早就吃上朝露做的饭菜啦?”说着夹了块鱼送入口中,笑意渐渐在脸上绽开,“果然不错,这豉油真入味。”
朝露低头腼腆一笑,说:“云衡不爱吃辣,要不然,我想这鱼放点辣椒也别有味道。”
“我不吃辣,你和爸爸爱吃呀,下回不用管我,你做条辣的你们吃就是了。”
“瞧你说的,偶尔麻烦朝露一次还就算了,怎么好经常让人下厨房?你妈妈在的时候,我都没舍得让她多进厨房,你倒舍得朝露了。”说着,眉宇间有淡淡的情绪泛出来。
褚云衡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滞,朝露怕他听父亲提到母亲伤心,便推推他,打岔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辣?”
“在你朋友家吃辣肉面的时候,我看你吃得可香了。”
朝露小时候也不怎么能吃辣,只是和若枝做了那么多年朋友,脾气性格依旧不太像,口味却相近起来。难得褚云衡心细,只和若枝吃了一顿饭,就看出她的饮食偏好来。
褚爸爸问:“怎么,云衡和你去过你朋友家?”
“是的,昨天是我朋友生日,我让云衡陪我去了。”
褚爸爸意味深长地望了朝露一眼:“云衡没失礼吧?”
朝露说:“没有,他很好。我朋友也很喜欢他。”
“那我就放心了。”褚爸爸的脸上露出释然。
吃过饭,褚爸爸把洗碗的任务指派给儿子,只和朝露一起帮忙把桌上的碗筷收进厨房,便再不让朝露沾手。朝露说:“我去帮帮他吧。”
褚爸爸把她拉出厨房:“用不着,这家里的器具他都熟悉,洗起来也不费事的,以前他一个人回家来,我也常派他洗碗,并不是你来了才和你客套。”
褚云衡回头说道:“朝露,你陪爸爸聊聊天,我一会儿就好了。”
既然父子俩都这么说,朝露便回到客厅坐。褚爸爸泡了两杯茶出来,朝露起身接过。
“坐,呵呵。”褚爸爸轻轻按她坐下,自己也往真皮沙发上落座。“朝露,我看到你来,不知有多高兴。褚伯伯没把你当外人,你也别拘谨。”
朝露可以想象,唯一的儿子残疾之后,褚爸爸也会像天下其他的父母一样,为他的前程、为他的婚姻大事操心。儿子纵然优秀过常人,到底和常人的身体状况不同,这一点,身为父母的人又岂会不了解?从求学到求职,再到寻找配偶,四处碰壁是可以想见的遭遇。想必也是出自忧心,当初褚爸爸才会经由她的母亲给儿子安排相亲这条路。朝露一想到自己曾经连褚云衡的一面都不愿见,这件事褚爸爸恐怕也知道,顿时心生愧疚。
“褚伯伯,我也不是和您见外,”她老实道,“只是,我这是头一回随云衡来,又是事先没打过招呼、临时起意的,我……难免紧张。尤其是,我从不知道,云衡家这么大、这么……我觉得心里慌,怕您不喜欢我。”她低头道,“而且……而且我妈妈肯定跟您说过,我曾经……曾经拒绝过云衡,您对我……”
“傻孩子,这事怎么能怪你呢?我的儿子,我看着是很好,可是,我怎么能要求别人都这样看待他?你妈妈跟我说你不同意的时候,我固然心疼云衡,为他难过、为他惋惜、为他的终身大事焦虑,可我理解你拒绝和他见面的理由。”褚爸爸叹息了一声,轻声继续道,“云衡在这场车祸之前,大概从来都没有尝到过被人俯视的味道,毫不谦虚的说,我这孩子,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仰望的对象,他的内心其实是比旁人更骄傲的;只是,现在的他……到底不一样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接受这样的自己,是被迫的;对我而言,我又何尝不是被迫接受现实?朝露啊,你接受他,却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你不是他的亲人,原本你们可以没有任何关系,你完全可以选择其他更好的对象,可是,你选择了云衡,作为他的父亲,我非常感动,更充满感激!”
朝露的眼睛被突然膨胀的泪意弄得发酸,她不想被褚云衡的父亲看见自己的窘态,端起杯子,仰头喝茶,放下杯子的时候,她已经憋住眼泪,只有眼圈的浅淡红晕尚未褪尽。
“褚伯伯,”她深深地望着褚爸爸的眼睛,说,“我能了解您说的,或许,要所有人对云衡没有偏见,是件不可能的事,他承受了很多,有些是我们能够想象的,有些,恐怕是非本人所不能体会的。我也曾经拒绝过云衡,因为他的残疾,令我产生成见;可是现在的我很喜欢云衡,非常非常喜欢,这一点……已经与他的残疾无关。”她顿了顿,身子不知不觉往前倾,带着无比认真的表情,她说,“褚伯伯,您放心。”
褚爸爸笑了:“朝露,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云衡要是敢待你不好,我也饶不了他。”
“爸爸,说什么呢?”褚云衡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路笑着挪步到沙发旁边,“我对朝露好不好,她知道。”
朝露很自然地扣起他的左手,拉他坐下,自己则坐到沙发的扶手上,“嗯,我知道。”
褚爸爸笑声爽朗:“呵呵呵,你们坐吧,老头子该让位了,我回房去看报纸,云衡,你好好陪朝露。”
“去我的房间坐坐吧。”云衡微微仰头朝她说道。
朝露坐在沙发扶手上,原就比他高了一截。不知怎的,她忽然联想到褚云衡的父亲刚才说过的话:“云衡在这场车祸之前,大概从来都没有尝到过被人俯视的味道,毫不谦虚的说,我这孩子,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仰望的对象,他的内心其实是比旁人更骄傲的;只是,现在的他……到底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他或许在多数时间已经可以用手杖行走,不再需要轮椅,可是,别人看他的目光,仍旧夹杂着“俯视”的意味,在残疾人面前,常人不时流露出的“优越感”,敏感聪明如他,一定能够感知到。
她的心一阵刺痛,忍不住俯下脸吻他的眉心。褚云衡似乎被她突然的热情弄得有些懵了,傻笑道:“朝露,你不怕爸爸突然走出来吗?好歹,回我卧房再说嘛。”
她脸红了,移开唇瓣,眼神却一直定在他的脸上。两张脸离得那么近,她伸手轻轻抚过他眼角淡淡的笑纹,孩子气地说:“我才不怕被看到,你是我的!我刚跟褚伯伯说,我好喜欢他的儿子。”
“哈?”褚云衡先是一怔,而后便把脸整个埋进她的胸脯里,贪恋地嗅了一口,“朝露,老天对我真好。”
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