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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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某上市公司挂牌,公告莫绍谦出让了大笔股份,他一定是真的缺钱了,我实在忍不住了,想给莫绍谦打电话,可是每次拿起手机,总会想起那天在机场他对我说:〃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也希望自己永远去找他。网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没到莫绍谦真的从摩天大楼楼顶跳下来,摔的血肉模糊。他的脸上全是雪,我努力想把他扶起来,他却一直对我笑,血流了他满脸。他的笑容那么诡异,而我的双手沾满了他身上的血……
我一直哭,直到哭醒。这或许是我第一次为了他而流泪,当我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痛苦中心悸。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如果不是我,他不回落到这步田地。我爸爸出卖了他的父亲,然后我又出卖了他。我下定决心,去见莫绍谦。应为慕咏飞给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半了,我知道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她是我见到过的最可怕的人。事实上这非常困难。莫绍谦的私人号码一直是关机,找不到是什么原因,或者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再也不想加我了。所以连号码都换掉。我去了一趟公寓,结果是被尽忠职守的保安拦在大堂里要求登记,然后非常客气的告诉我说,业主已经将那套房子挂牌出售,现在暂时没有人居住。我想他挣得不想再见到我了。
我最后还是找到了他,方法比较笨,我打电话给司机,除了莫绍谦我只有他司机的手机号码。司机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今天晚上莫绍谦会去的地方。我跑到那里去,果然在停车场见到了熟悉的迈巴赫。司机靠在车边吸烟,看到我连忙把烟掐了。我来过这里,三年前我第一次请莫绍谦吃饭,就是在这里。楼上的1691是私房菜小馆,非常好吃,应为地方小,完全是住家,所以每天只定一桌,而且并不贵。司机对我说;童小姐,这次是我自作主张,我替莫先生开车快七年了,我倚老卖老多嘴说一句,你别和他怄气了。我勉强对他笑了笑。他说:“童小姐您上去他肯定高兴。”我忽然没有了面对莫绍谦的勇气,但司机已经帮我接了电梯,鼓励似的对我直笑。我从来都没有莫绍谦身边的这些人,比如管家,比如司机,可是他们都是一心一意为他打算,忠心耿耿。他应该是个不错的老板,这样忠心应该不是薪水买来的。电梯在飞快的上升,四壁都是冷冰冰的镜面,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带着一种近乎茫然的神色,事到如今连退缩都没有办法。
我活的这样狼狈,可是却一次一次被人逼入死角。我站在1691的房前,继续了一点力气才恩门铃。门很快的就开了,是小馆的老板。时隔三年,他竟然还认得我,笑眯眯地说:〃是你啊!莫先生正在里面!”我忽然有掉头而逃的冲动。但是已经听到莫绍谦的声音在问:“老迟,是谁?”“是你那个漂亮的女朋友。”老迟笑眯眯地说,然后推了我一把。玄关那边就是餐厅,我已经可以看到独自坐在桌边的莫绍谦。“惊喜吧?”老迟很高兴似的,“你刚刚才说又要一个人吃我做的菜,看看,她不是来了?”莫绍谦根本就没看我,就像是没有听到老迟说话。老迟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朝我看了一眼,然后说:“蚝油没了,我下楼去买。”大门在我身后咔嚓一声轻响,被合上了。
我看着莫绍谦,也许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的看过他。他眉宇之间隐隐似有疲惫:“我说过叫你别再找我。”“我有事想和你说。”他放下筷子,显得非常不耐烦:“我不想知道。”我几乎艰难的开口:“那个合同····”他粗暴的打断我:“我不想知道。”再难受我写要说完,这一切都是我做错的事,我没有办法,只能一错再错。〃我骗了你,我骗你签了字。我利用你,我就想害死你,我就想看着你死。因为我一直爱萧山。毕业后我会和他结婚。莫绍谦,我一直恨你,恨你对我做过的一切。但现在,我们扯平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看着他的嘴,他的唇线刚毅,嘴角微微下沉。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映,也许将我把窗前一推,一了百了。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你就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点点头。
“那你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平静的骇人,“你说完了,可以走了。”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忽然啊、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摔的一个踉跄。我还没有站稳,他已经再次抓住了我,他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我的皮肤,而他的眼睛像是最可怕的深渊,再看不到分毫的光与热。他并不在看我,只是将我一直推出了门外,然后关上了门。我慢慢蹲下来,知道今天我才知道会这样难受,我从前那样待他,而今天,我这样难受。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让我觉得难受了,我以为他会骂我,我以为他会动粗,我没想到他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当他抓着我的时候,我感到他连手指都在发抖。他这样厉害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抖,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发抖。
在这个世上,我总是最懦弱,最没用的人。莫绍谦威胁我,我就乖乖听令;慕咏飞挟制我,我就不得不从。我就像个木偶,缚手缚脚,却被无数丝线羁绊,身不由己,不由自主。
我难受得想要哭,上次我觉得这样难受,还是在T市,当林姿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知道我和萧山,在也回不到从前。
可是这次我这样难受,却是因为一个从前我恨之入骨的人。
我不希望他死,所以我到这里来,亲手往他心口上捅了一刀。
这样也好吧,我和他的开始就是那样不堪,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孽缘,就这样也好吧。斩断他的最后一丝想念,我想他从今后会真的纯粹恨我,然后再不用再矛盾中记起我。
在回去的路上,我给慕咏飞打了个电话:“我已经办妥了,你答应的事情也要做到。”
慕咏飞轻轻地笑:“那当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做到,所以我预备了一份大礼送给你。”
我不想和这个女人再多说一句话,我把电话挂断了。
我回到学校,搭的公交到站在南门,那一片马路的两旁全是高楼,在夜色中无数冷光霓虹,都是打着学校招牌的各种公司的广告。我想起很久以前,莫绍谦到这里来剪彩,那是家什么公司,我都忘记了名字。
如果他没有见到我的手,如果我不是我爸爸的女儿,或许我们至今还是陌生人,素不相识。
从那时起就注定这是一条死胡同,不论对于我,还是对于他。
南门外停了不少电瓶车,这些电瓶车专在校园内往返,充当校内公交,上车只要两块。
南门离我们寝室最远,可是我一路走回去了。
我需要一点机械的运动,来抛开脑子里充斥的那些东西。我走脚底发麻,然后坐在路边的石椅上。无数同学从我面前经过,步履匆匆。我听到不远处四教的铃声,那是告诉大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我难受得只想哭。
但我没有哭,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没有资格哭。
过了两天,辅导员忽然打电话通知我去趟系里,我原本以为是助学金批下来了,没想到系里的老师开门见山对我说;“现在有个美国C大交换留学的名额,因为你成绩一直不错,所以这次系里打算推荐你。今天叫你来,是想先问问你本人的意见。”
我怔怔地看着老师,他非常和蔼地对我笑;“要不你回去考虑一下?”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掐了自己一把,才确认这不是做梦,我是醒着的。
C大,它有全球名列前茅的化学系,交换生,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悦莹知道的时候,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掐着我的脸:“你还说你自己命不好;你这命也太好了!C大啊,牛得吓死人的C大!“
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虽然笨,可是在会寝室的路上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个交换生名额是怎么来的。
我的成绩是不错,可是我们专业还有成绩比我更牛的人,再说这种交换留学的名额从来紧俏,我们血丝奥德牛人太多了,每次有好事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何况还是C大,怎么都轮不到我,我知道是慕咏飞,我按她说的去做了,她说过她要给我一份大礼。
悦莹看我蔫蔫的,问:“你都高兴傻了?”
我不想去。
悦莹看了我两秒钟,同情地说:“我知道了,你是真的高兴傻了。”
“这名额是慕咏飞给我弄的,所以我不想去。”
“慕咏飞?那不是慕振飞他姐——她干吗这么好心?”
我闭嘴不说话,我不想告诉悦莹,很多事情,我决定全都烂在自己心里,反正我觉得自己都已经快烂透了,由内而外。
“你干吗不去啊!”悦莹真的急了,又伸出指头狠狠戳我的脑门子,“真是!该有气节的时候没气节,这种时候学什么高风亮节。慕咏飞弄的名额怎么了?你更应该去,她既然给你弄这个名额,就说明她想把你打发的远远的。你到底有没有看过言情小说啊?收拾狐狸精的最佳办法,是把她往天涯海角一送,让她和男主再见不着面,任她自生自灭……我不是说你是狐狸精啊,我真是都被你气糊涂了!”
一直到熄灯睡觉,悦莹还在骂我榆木脑袋。
我独自卧在床上,窄窄的单人床,原来我最喜欢寝室,最喜欢这张床,哪怕它是硬木板,垫着薄薄的棉絮,怎么睡都并不舒服。这里没有莫绍谦,所以一直被我视作真正的家,避风的港湾。每次只要一窝到这张小床上,寝室里的卧谈会即使大家说得叽叽喳喳,我也可以呼呼大睡。
我第一次在寝室的床上辗转反侧,我不愿意接受慕咏飞的施舍,或者说,我不愿意接受慕咏飞的这种“礼物”。我去对莫绍谦说那些话,已经让我自己觉得难受,如果还接受这个名额,那会让我更难受。
虽然我一直想走,想要离开这里到国外去,去没有人的地方;虽然我们这个专业的学生,最憧憬的是C大。可是我还是莫名地感觉如果我接受了它,我就背叛了什么。
我背叛了什么?
寝室的窗帘微微透出晨光,走廊上已经有早起的女生经过,我终于停止了虎刺乱想。我怕我自己禁不住C大的诱惑,所以上午的课一上完,我就决定到系里去。
悦莹看我收拾东西就追出来:“这么早就去吃饭?我跟你一起。”
“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
“你有什么事?”
我没有说话,径直下楼梯,悦莹一直跟着我:“童雪,你去哪儿?”
走下教学楼后,一直走到僻静的树林里,我才停下脚步,对悦莹说:“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傻,但我不能去,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宁可自己去考,哪怕是三流学校半工半读,我自己也心安。”
悦莹气得都发抖了,她把手里的书包都扔在地上:“童雪,你以为你这样就叫有原则?因为名额式慕咏飞弄的,所以你打算放弃C大?系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去你知道?你能不能别这样自以为是了?实话告诉你,这个名额是我那暴发户的爹,当初费尽心思弄给我的,现在好容易弄到了,我却却不了了。所以我要他跟学校打招呼,把这个名额让给你。我不愿意对你说,是因为我觉得还不如不告诉你。我知道你有心事瞒着我,那份合同有问题,我知道!因为前阵子慕咏飞找过我那暴发户的侈!是,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拿走合同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慕咏飞会找我爸爸!我没有骗过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爸爸是真的得了癌症,我陪他去过四家最权威的医院,看过无数次CT,找过很多很多的专家。我一直希望是误诊,我一直希望是他骗我!可是他是真的病了,没几年好活。我阻止不了他和慕咏飞联手,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因为这事根本和你没有关系。莫绍谦欠你的,我觉得他是欠你的,所以我放任他们这样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放弃这个名额?你为什么成天无精打采,你为什么连C大都不想去?你在想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自己知道吗?难道你竟然爱那个禽兽?难道你就宁愿为了他不去C大?你难道就打算放弃这辈子最憧憬的大学?”
我看着悦莹,看着我最好的朋友,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鞭子,狠狠地抽在我的身上。
我到底在做什么?
父母死了,舅舅出卖我,萧山和我中间隔着千辛万苦,隔着千山万水,我只有悦莹这一个朋友了。她从来没有骗过我,从来没有出卖过我,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她把最好的一切给了我,她给了我真正的友情,她给了我最好的大学时光,同在她还把最好的机会给了我。
我终于慢慢伸出手抱住她,这样做也许非常矫情,可是除了拥抱,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表达我的心情。我拥抱着悦莹,我还有朋友啊,我还有悦莹。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我还有真正的好朋友。
悦莹重重在我背心捶了一下:“现在就去跟老师说,你愿意去C大!”她推开我,眼底有盈盈的泪光,“你一直都说你命不好,每次听你这样说,我心里最难受。我希望我的朋友幸福。所以我要让你知道,你不是命不好,只是机遇没有到,你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的。我这辈子可能跟化学没缘分了,你先去美国,明年我就去找你,我学商业,你学化学,到时候我们再在一起,在美国!”
有悦莹这个朋友,是自从父母去世后,我颠沛流离的生命里,遇见的最大幸福。
我开始忙着办手续,因为时间很紧张。直到签证的前夕,我才给萧山打了一个电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说。少年时代纯真简单的爱恋,一直是这么多年我心里的支柱,可是现在一切物是人非,我和他再也走不到从前。我们中间隔着太多的人和事,我与他都费尽了全部的力气,却仍旧游不过命运的长河。
我问他:“林姿娴还好吗?”
他说:“情绪比原来稳定多了。再说她只是携带,并没有发病,我一直劝她,她也想开了些。”
我沉默了很久,才对他说:“我们学校有和C大的交换生,系里推荐了我。”
他说:“C大挺好的,你又是学化学的,这是个最好的机会。将来你申请在C大念硕士,也会更有优势。”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如果他对我说,留下来,不要走。。。。。。我会不会留下来?
我不愿意去想,因为萧山没有叫我留下来。
出事的那天我没有上网,还是第二天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