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兮予怀-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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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势要把包翻个底朝天,该不会是作秀吧,等她真把包翻了个底朝天,众人才明白,这真的是在作秀……
她拿着已经不再展平的协议,回忆下午发生的一切,多回忆一分,就多一份悔恨,季邺南后来问她是不是故意的,天杀的竟敢这么问,她巴不得早签完早回家,还当她是没出息的无知少女呢,动不动就对他故意的。
汽车闪着远光灯,温渺抬头,看见季邺南的车开过来。这回,终于把东西递到他手里,他二话没说,翻到最后一页就签上大名,合同再回到手里,温渺这才松了一口气。俩人坐在狭窄的空间,谁也不先开口,车窗开着,小摊贩的嘈杂零零碎碎飘进来,平安穗被夜风吹得东摇西摆。
温渺不甘心,问:“回来多久了?”
他吸了口烟,朝窗外吐出浓密的雾:“没多久。”
有些感觉和从前交替,温渺心底又腾升起那种酸涩无力感,以前季邺南这样说话她会紧张,像是他遇到不顺心的事,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接着就把所有罪过揽自己身上,怪自己不够好,连区区的排忧解难也做不到的那种紧张。倪翼说她爱得太卑微,她却一点不觉得,连卑微都不觉得卑微,想必是极爱了吧。
“和顾佳靓一起回来的?”
他转过头看着她,脸色不太好:“和她没关系。”
“我宁愿和她有关系。”她盯着车窗外的广告灯箱,眼底发酸,精细的logo图案在眼睛里逐渐变大变模糊,“我等了一夜,等来的结果是老钟说你走了,你带着顾佳靓走多好,这样我就会死心。”
温渺是她爹的老来子,加上她娘早逝,基本上能惯着她的尽量惯着,唯独她喜欢季邺南这件事儿,老头坚决反对,甚至拿命要挟。季邺南叫她在校门口等着,为这她和她爹还吵了一架,一心盼着从他那讨回些安慰,却再也联系不上,这傻妞以为他遇到意外,担惊受怕一整晚,除了中途因受不了饥饿,跑进那间名叫我从草原来的超市里买了个面包以外,就再没开过小差。后半夜下雪,她一手拿着没电的手机,一手往嘴里胡乱塞着面包,老钟就是在那一刻出现的,从考究的汽车下来,不忍直视她狼狈的样子。
老钟说季邺南走得急,因为他父亲。可未免也太着急,连提前通知她的时间都没有,还是说因为他不怎么在乎,所以压根儿忘了她。她还没有从他对她态度转变的喜悦中跳脱出来,他就走得那样干脆,在他心底,总有任何事情排在她之前,她宁愿他爱上别人,总好过输给一些可急可缓的家务事。那一回伤得太深,所以她终于清醒,决定放过自己。
“我安排好后,想接你过去,可联系不上你。”
温渺历来讨厌他这副调调,修炼了这几年也压不住现在的火气:“你安排好去哪我就得去哪?你有你的责任,我就没了吗,我爸是我唯一亲人,我为了你和他吵架,还得为了你抛弃他?季邺南,你以为你是谁,我这辈子除了喜欢你就没别的可干了吗?”
他靠在座椅上,偏头看着她,不太在乎,似笑非笑的样子:“这么大火气?”
温渺悲愤,这就是她爱过的男人,她把人当天上星星捧着,在人眼里她就是一笑话。
“季邺南我恨你!”她噙着眼泪,下车摔门,“我们就此一刀两断,不要再见面了。”
万紫千总说,她们这个年纪,是各方面逐渐成熟的年纪,可温渺除外,她说她除了生理期成熟,其他任何方面都停留在过去不知道哪个阶段了。温渺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起码她开心的时候很开心,难过的时候是真难过,但她明白,万紫千说的那个阶段,应该是好几年前。
那时候周礼还叫她女侠,老钟还是季家老爷子的司机,她还经常追着季邺南满校园跑,倪翼还经常为她感到丢脸,那时候季邺南身边还有个顾佳靓。
下面,我们跳回到五年前,看那时的温渺如何进攻季邺南。
第五章
季邺南爱绿茶,这是温渺从周礼那打听到的,南区有间糖水铺,她和老板混得熟,忽悠着别人卖茶水,经常左手一杯奶茶右手一杯绿茶跑去明德楼后院,那里有座凉亭,周围都是树,原先是情侣幽会的圣地,季邺南当初为了躲温渺选了这地儿,摊着本书往长椅上一躺,你侬我侬情谊深的小情侣被吓得魂飞魄散,此后但凡来此的鸳鸯们远远看着一长手长脚的人横躺这儿,就自动退散,久而久之,这地方变成了他的私人空间。
但最后还是被温渺找到了,她总是举着杯子劝:“真是茶,不信你尝尝,大热天坐这儿不口渴么?”
最开始季邺南选择自动屏蔽,后来实在没别的地方躲了,就拽过纸杯喝了一口……空腔里弥漫甜腻的奶茶味儿,他连话都不想说,怪他自己,茶水哪有盖上盖儿还戳一吸管的喝法。却见她从背后慢悠悠挪出一纸杯:“那个……我弄反了,这杯才是给你的。”
然后便揭了盖儿到他面前:“你看,这杯真是茶。”
舒卷的叶子沉到杯底,茶香四溢。他看着她,眼睛似静潭:“你有完没完?”
却见那姑娘捧着刚才的奶茶不慌不忙喝起来,季邺南的眼神有点儿怪,她无辜地说:“这么大一杯,总不能浪费吧,在你喝之前,我已经喝了好几口呢。”
季邺南无语,他的生活里不乏漂亮姑娘,像这样没头脑又不知趣的却是头一个。凉亭上有葡萄藤,稀疏的阳光蹿进来,像星光点点,洒在她脸上,小姑娘头发展展,笑容满满,快乐得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她的小伙伴倪翼劝她,姑娘家还是要脸皮的好,要是把人拿下就不说了,要是没拿下以后还怎么嫁人。她躺在倪翼的单人床上,牛仔短裤下露出一双白莹修长的腿,大脚拇指勾起一只黑袜子,含着棒棒糖满脸嫌弃:“倪翼你脏不脏,臭袜子往被子里塞!”
倪翼一把拽过来,仍到窗台的塑料盆里:“男人都这样!”
她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袋下,切了一声,将糖吃得啧啧响:“别把人说得都跟你似的,我家老季肯定不这样。”
“哎呦喂,人跟你什么关系,真好意思叫出口,有胆儿搁温老爷子跟前叫声试试?”
“老头儿心脏不好,咱不敢刺激他。”
她掏出手机,给季邺南发了条短信。夏夜九点半,季邺南刚洗过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灯下看书,手机在木桌上震了震,有短信进来,他也不理。静谧的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夏夜的风和着蝉鸣簌簌地响,偶尔传来篮球磕地的声音,还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独有的狂放嬉闹。
他大概翻了两页纸,静躺的手机忽然开始剧烈震动,那好看的眉目瞬间又暴露出不耐烦,还有面对温渺时特有的嫌弃。震动过了五六声,他拿起手机麻利卸了电池,至此,世界总算彻底安静。又过了一刻钟,敲门声响起,这幢楼里的人已搬走一大半,剩下的几个熟人都有不请自入的习惯,没人讲究进屋要先敲门的礼节,于是啪地合上书,将站起来,门却忽然被推开。
季邺南眉目间似有片刻惊讶,道:“是你?”
老钟悄悄观察他的脸色,提着小型旅行包往里走:“在等人?”
他没吭气,重新坐了回去。老钟把衣服从包里拎出来,再找衣架一件件挂起来:“老太太惦记你,说是快俩月没回家,叫我来看看,顺便送几件衣服过来。”
“我好得很,叫她甭惦记。”
老钟笑:“你甭跟我置气,还赌气呢,这是为你好,现在这局势,出去不大合适。”
他问:“我爸怎么样了?”
老钟说:“还行,我天天跟前儿守着,恢复得不错,检察院的人每天去医院点个卯,不过查不出什么,他们也无奈。”
“再养一段儿,拖延时间。”说着便撂了书,“我回去看看,不跟这儿呆了。”
老钟摸了摸胡子:“小祖宗!你爸千托万嘱,别的废话没有,就叫我把你看好了,我哪儿敢再把你弄出去?再说你现在出去能干什么,一学生怎么处理这事儿,谁卖你面子?”
说着便想摸摸他的头,但曾经的小不点儿已长到这么大的个头,还摆出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他只好搓了搓自己的手,说:“走前老太太还夸你懂事儿,说自从家里出了这茬儿,你就收了花花肠子,不惹是生非,也不乱交女朋友,她欣慰得很呐。”
“收拾完走吧,我还有事儿。”
这道逐客令下来,老钟也不便再说什么,拎了空的旅行包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塞给他一条烟:“我知道你懂事儿,不然早就不跟这儿呆了,大门敞开着,谁拦得住你?再等等吧,等这茬儿过去干什么也不迟。”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少抽点儿啊!”
季邺南喜欢懂事的姑娘,甭管校园里的,还是在外混的,俩字儿,听话!满足这一点,再长得漂亮点儿,他二话不说,收了,当然喜欢收姑娘这行为都是他爸出事儿以前的作风,现在用他家老太太的话说,就是成熟懂事长大了,再也不乱交女朋友了。在他眼里,做女人就得识趣,唧唧歪歪不按常理出牌的鬼马精灵不是他的菜,所以他烦温渺,特烦。但是教训女人又不是他的作风,所以暂时只能被她烦着。
周礼挺喜欢温渺,因为季邺南不待见她,所以每回送来的东西都让他捡了便宜,完事儿还点评:“下次买巧克力就买果仁儿的,最好是杏仁儿,要是没有杏仁别的什么仁也凑合,不要买黑巧克力,我最不喜欢黑巧克力。”
看着她杀人的眼神,他还语重心长解释:“那什么,我帮你追他,总得沾点儿好处吧,反正他又不吃,多浪费啊。”
那是刚开始,后来周礼被她百折不挠的追求精神折服,见了她总会抱拳道一声女侠。季邺南最爱两种运动,一是打球,二是游泳,温渺当然清楚他的动向,那天风和日丽,她抱着双臂走进游泳池,换了拖鞋披上浴巾,一直等到二号泳道的人游玩一圈,哗地一声冒出半截身子,才志在必得蹲下,和泳池里的人对视,笑脸盈盈地说:“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季邺南轻启薄唇,低低吐出俩字,骂完人之后抹了一把头上的水,转身又遁了进去。周礼见这情况,兴高采烈靠近温渺:“人都骂我草了,你还跟这儿乐呵,傻!”
他双手往沿边儿一撑,整个人从水里跃起,翻了个面儿坐在岸边,上下打量温渺,“女侠啊女侠,喜欢老季的姑娘能从天安门排到长城,还真没一个像你这么执着。”接着哈哈大笑,“我也没见过他讨厌谁能讨厌到你这个份儿上。”
温渺白他一眼:“有那么讨厌吗?”
“搁他肯定有,搁我这儿就没有,要不你考虑考虑我?”
她二话没说,踹他一脚,周礼摸摸屁股:“要说人不理你呢,就你这风格,哪个爷儿们招架得住,老季他喜欢……”
没等周礼说完,从踹他那一脚起就没站稳的姑娘,脚下一直打滑,踩呀踩呀的就踩进了泳池里。温渺有时候也是个很有心计的姑娘,比如摔的这一跤,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跌倒的过程中,她却故意往季邺南的方向靠了靠。接着就在水里扑腾,溺下去两秒,再拍着水冒出个脑袋,再溺下去两秒,又拍着水冒出个脑袋……约摸拍打了七八次,边挣扎边叫救命,季邺南被她堵住,索性面对着她站着,看她在水里扑腾,也不说话,更不搭把手。
后来周礼实在看不下去,干脆用宽大的手掌捂住脸嚎叫:“上帝啊!那区最多一米六,你半蹲着也淹不死好吧,到底能不能长点儿智慧啊!”
他爷爷的,她也悔死了好吧,哪知道这儿这么浅,光记着扑腾了,还等着季邺南出手捞她一把呢,谁知他站那儿动也不动,也不知道他是知道水很浅还是根本不打算救她。她这情况不是一般的傻,等同于你在暗恋对象跟前放了一响屁那么傻,简直傻到无地自容,已经没心情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她想停下来,又不知该怎么面对季邺南,于是盼着他能赶快走,可是他偏不走,没办法只好自己先撤,低着头迅速上岸,边裹浴巾边逃难似的一溜烟逃出去。
周礼瞄了一眼她高挑白皙的背影,有点儿欲哭无泪,对季邺南说:“要不你就收了吧,长得不难看,身材也不错,怎么就看不上?”
季邺南嘴角噙着笑,丢出俩字:“太蠢!”
周礼一脸惋惜,可不是太蠢,想起刚才她瞎扑腾那样儿,就觉得实在不是一般的蠢。
第六章
上午九点半,温渺抗着她爹新晒的褥子,上了倪翼新买的车。这小子学无长进,高中没毕业就跑出去瞎混,两年时间没捞着几个钱,却也不缺钱花,他擅交际,结识一帮酒肉朋友,据说这辆车是几个哥儿们凑钱买的,有事跑跑业务,没事就泡泡小妞。
温渺砰地拉上车门,卸下抗在肩上的褥子,很嫌弃地打量这辆面包车:“就这水平,能泡上哪个级别的妞啊?”
倪翼歪着头,食指一扣,喇叭哔哔作响,模样要多痞有多痞:“就你丫破事儿多,我撂了大堆业务专门给你送床破被子,还有胆儿挑三拣四!”
温渺撩起长发,利落扎了个马尾:“我是怕你栽面儿才上车,你要不乐意就把我放下去啊。”
过了红绿灯,倪翼果真在拐角的地方踩煞车:“你倒是下啊。”
温渺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昨儿你妈抽屉里丢了几百块钱,刚才还问我来着,要不这会儿就跟她说我看见是谁拿的了?”
倪翼妈已经追着他打了好几回,这事儿将将过去,要是再捅出来,之前的打不就白挨了。于是,他踩下油门,一路往学校奔去,跑得比刚才还快。到了校门口,倪翼死活懒得往里开,借口有大事儿要办,叫她自己走去宿舍,温渺不怕晒着太阳穿过大半个校园,怕的是在穿梭的途中碰见季邺南,光想想扛着条褥子和季邺南相遇在某条林荫小道,她就觉得惨不忍睹。
后来说要给倪翼介绍美女认识,这小子才麻溜地将车开了进去,还亲自抗着褥子上楼,亲自给她铺好。温渺本来说着玩玩儿,看他这认真的样子,怕一摊牌这驴脾气的主儿会动手揍她,于是带着他在校园里闲逛,大概因为惯性,不自觉就走到明德楼后院,倪翼发觉被骗,僵着一张脸,正想破口骂人时,她反手在他的胸膛拍了几下:“唉,这我男神!”
倪翼这才看到葡萄藤下坐着的人,一低头,墨镜垮到鼻梁上,看清了之后又将墨镜推上去,伸手道:“你好,我是她哥!”
季邺南从书中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