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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渺渺兮予怀-第16部分

小说: 渺渺兮予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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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渺最烦他摆出过来人的架势批评她不懂事,当场气得不能自已:“我就不懂事儿怎么了,总比你说话不算话好,我这么不懂事儿你还要我干嘛,你找懂事儿的去啊。”
季邺南撂了火机抽烟,黑着一张脸看她,想必是气极了,连话也不想说。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温渺先败阵下来,踩着小高跟噌噌率先溜走,这回吵架,从气势的角度来说,貌似是她赢了,但等出去了之后她的心情却跌落到谷底。季邺南工作忙,加之这事儿本就不简单,这些温渺都明白,可她也有她的立场和心情,眼看期限越来越近,馆里上下除了她没人这么拼,连万紫千都劝她:“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等馆拆了,人员合并,他们一样有工作,不愁没地儿去,所以没人像你这么认真,一开始大伙儿感情深厚,团结一块儿联名上书保馆很正常,可时间长了谁也没心思抗争到底,图了什么?也就你念着你爸的心情坚持到现在,你没发现书记都不管这摊事儿了么,就你整天捏着份文件瞎胡跑。”
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更加着急,偏万紫千还火上浇油,点明她是在孤军奋战之后,还批评她的恋爱观:“一开始我以为那领导很喜欢你,怎么这会儿变成了你老追着人跑,人都俩月没来看过你了吧,姑娘家巴巴地倒贴可不好。”
她愤愤然反驳:“总比你好,恋爱观一大把,却连个男朋友都没捞着。”
万紫千瞄了她一眼,淡定道:“甭揣着明白装糊涂,谁的心谁疼。”
然后她的心忽然就很疼了,她觉得自己很失败,从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季邺南对她好,可那份感情无形中总让她觉得他并没有多么爱自己,至少不像她爱他那么多,平常看不出来,其实她内心深处一直很计较,爱得越深计较越多,想到这些,心更疼。于是跑去借酒消愁,三杯百利下肚,人已经飘忽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脑中唯一清醒的那根神经随意捡了个绕口令塞满馄饨的思想,接着便念出来:“坡上立着一只鹅,坡下就是一条河。宽宽的河,肥肥的鹅,鹅要过河,河要渡鹅不知是鹅过河,还是河渡鹅……”
她像吟诗一般,朗朗上口,捏着高脚杯摇摇晃晃,颇有节奏地全身摇摆,却不是慢摇的节奏,整个人很突兀,和吧里的年轻男女格格不入,就那么摇晃着走路,没走几步却迎面撞上一人,她抬起头,微眯了眼,辨别了好久,才伸出手指着他:“秦老师!”
秦钦哭笑不得,难为她醉成这样还认得自己,扶了摇摇欲坠的人便往外走,却被同伴笑:“你丫在国外那么多年什么妞儿没见过,怎么刚回来就像没开过荤似的,这姑娘谁啊,你认识么?”
他也不恼,淡淡道:“聊几句不就认识了。”
几人轰然而笑,先前那人说:“这国外回来的是不一样啊,思想境界就是高,哥儿几个学着点儿,怎么,是上楼开房间还是出去聊?”
他瞥那人一眼:“脏不脏?开了房还能好好聊么?”
接着便拖了人往外走,后面几个人笑得快崩溃。
那人指着他的背影道:“丫的够狠,挑地儿了还,赶明儿人姑娘一醒,不扇你俩嘴巴子才怪了。”
他拎着人出去,外面空气清凉畅快,随便捡了个地儿安排人坐着:“坐好了啊,我去买水。”
一分钟不到,折回来时人已经睡着了,大半个身体歪在扶手栏杆上,俩腿倒是摆得端正。秦钦挨着她坐下,碰了碰她的肩,没反应,他想了想,干脆拿冰水去碰她的脸,这下她倒极快睁开了眼,还伸手把他挥开。
“醒了吗?”
她看清了眼前人,突然又闭了眼,规矩地靠回栏杆,嘟囔道:“没有!”
他不说话,笑着将冰水搁在她的颈后,温渺哇哇惨叫,撤了水瓶砸他。
他就着砸进怀里的水瓶,开了盖递给她:“喝吧,醒了再说话。”
温渺正巧口渴,于是抱着水咕咚咕咚解决俩瓶,又迷迷糊糊大概坐了半小时,等到头脑终于找回那么点儿理智时,天上的星星已经亮了。
她看着秦钦:“秦老师你半夜蹦迪嗨歌,你学生知道吗?”
秦钦盯着她,顿了顿才回到:“你一姑娘家单独泡吧喝酒,你男朋友知道吗?”
温渺厌烦地皱眉:“别提他!”
秦钦想,看来猜对了,于是问:“吵架了?”
她双颊红红的,吐气还带着酒味儿,低低应了一声,说:“博物馆找不见新的地儿了,马上就被拆了,那是我家老头儿一生的心血,可是他不帮我,明明知道我的苦,却还说我不懂事,我其实挺懂事儿的,怎么一碰上他就变得不懂事儿了呢。”
秦钦抬眼看了下星星:“早知道你们要选址,没想到还没搞定,这事儿交给我吧,就当感谢你们馆这段儿为我们学校提供便利,我来想办法。”
温渺转头看着他,似在看一天真的孩子:“得了吧您,我那神通广大的男朋友都没办法,你
能有什么办法?”
秦钦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除了真挚,就是对口中男朋友的无限崇拜,想必是真的很喜欢。他却只对此笑了笑,没再说话。
当天晚上回家已过凌晨,倪翼终于把老婆哄了回来,难得喜笑颜开地看着温渺:“这么晚才回,交男朋友了?”
温渺看着小孩在她怀里熟睡,揉了揉乱糟糟的发:“和一朋友喝了点儿酒,你终于肯回来了,倪翼就是一王八蛋,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别和他计较。”
她看她一眼,扯了个笑容在脸上,没接话。卫生间里传来抽马桶的动静,接着啪嗒一声,客厅的灯被打开,明亮的光线刺得人眯了眼睛。倪翼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动也不动看着温渺,像要把她挖出个窟窿,然后撂了杯子,声音很大:“这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
温渺暗暗咬牙,这都什么毛病,老婆不在时恨不得损死我,老婆在了不哄老婆,反而摆出这架势来教训我,又不是亲生的,搁谁谁也误会。但若跳起来唱反调,损来损去的,他老婆又不高兴了,她这嫂子可是一醋坛子。
她挠了挠头,声音放得很低:“那什么,我跟季邺南在外头喝了几杯,一不留神喝得有点儿多了,这不回来了么,你小点儿声,别吵醒孩子。”
倪翼的架势却丝毫不减:“他还是你男朋友么?知道你沾酒必醉这臭毛病还往死里灌你?”
这回火的,却是他老婆,拍桌子怒号:“叫你小点儿声听不见啊,大晚上的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孩子都被你吵醒了。”
语毕,本来睡得安稳的小不点,忽然哇哇大哭,这回是真被吵醒了。
倪翼火冒三丈:“到底谁吵醒的?睡得好好儿的,你嚎什么嚎,这下嚎醒了又得哭半天。”
倪翼妈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一脸无奈地问:“怎么了,这不刚和好么,怎么又吵起来了?”
温渺自感罪孽深重,默默遁去房间看温如泉,怎料熟睡的温如泉此刻也已转醒,还甚是清明地问她:“渺渺你怎么才回来?”
难得见他这么清醒,温渺抓住机会安慰:“忙工作呢,吵醒你了?”
温如泉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眼睛难得明亮清楚,神态终于像个正常的老人:“他们总吵,吵什么呢,一家三口能凑一块儿多不容易。倪翼这孩子脾气硬,但心眼儿好,他拿你当亲妹妹,他媳妇儿一直不太待见你,倪翼却总想保护你,有意无意地维护总叫人伤了心,回回和他吵。我就想找个人把你托付了,省的看见这些糟心事儿,但是那个季邺南不行,爸爸不喜欢他,你也不能喜欢他,知道吗?”
她看着老头儿真挚的眼,似他并未错过这空白的几年,她几欲全盘托出,最终却选择艰难地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温如泉摸摸她的头:“我老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也管不了了,我知道自己有病,发病的时候连你都不认识,但是渺渺你要记住,不管爸爸变成什么样子,始终都是最爱你的那个人,记住了吗?”
温渺眼噙泪水,所有的辛苦和压力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她抱着老头儿哽咽,片刻后却听见打呼的声音,起身一看,原是老头儿睡着了。竟这样也能睡着,好似刚才的清醒是一场梦,她扶了温如泉的肩,小心翼翼让他躺回床上。

第三十章

市规划最近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整座办公大楼似笼罩一层低气压,尤其是局长办公室,郝东升连文件都不敢亲自交过去,十有八回托给了老钟,老钟虽习惯了这少爷的喜怒无常,这回却迟迟猜不出原因,直到政府的人拎着文件过来面谈,才知道他的坏心情是为哪般。原来政府施压了,收回了三环东南角的那块地,没说盖博物馆,也没说盖医院,只说具体事宜还有待商榷。
他脸色十分不好,勉强接待了这拨人,等散会时就着手里的通知摔了个七零八落,陪着的人集体鸦雀无声,只看着张张白纸满屋飞,老钟瞅了瞅他的脸色,转头叫大家出去,留下他和郝东升将一张张纸重新捡回来。
老钟一边捡一边劝他:“上头出面,这事儿多半已成定局。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那片居民迁的迁走的走,剩下的都是外地租客,住不长久,要真建一博物馆反而有用,那成片儿的老胡同保不齐就因为这馆儿给留下了,到时就又多了一处遗产,这不挺好的事儿?”
季邺南似忍了很久,憋着一股气道:“这事儿要不是他出面,怎会出纰漏?什么都妥了,就剩签合同,他非要半道上插一脚,年纪大了好好待着得了,玩儿什么下三滥,尽干以权谋私的缺德事儿。”
他撂了烟盒,往嘴里塞了一支烟:“别捡了,坐这聊会儿。”
郝东升扶了一把花白的头发,陪着笑坐在旁边。老钟面不改色,心中却不赞同季邺南对老先生的批评,想当年少爷你也没少干以权谋私的缺德事儿好吧,这事儿比起当初轰动半个北京城的防爆演习可算是小菜一碟。
“老钟。”
“唉!”
季邺南用夹烟的手点了点大班椅:“坐。”
“好。”
“这事儿你怎么看?”
老钟闻言,不动声色地看向郝东升,惹得郝东升像热锅上的蚂蚁:“小季问你话,你看我干什么?我不说过了嘛,我没透露,什么话也没往老先生跟前说,不信你自己去问。”
“那他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除了你还有谁见天儿地往他跟前跑?他向来喜欢清静,连保姆都不敢多叨扰,你凭什么老跟那儿呆着?”
郝东升急得拍大腿,却似打中了什么要害,疼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季邺南看他一眼,吐了口烟圈,道:“他救我一命,却怕我忘本,拿我当一风筝呢,手里的线时不时拽拽。”顿了顿,又道,“防我跟防贼似的,不知道怎么想的。”末了,往六角缸里点了烟灰,看着郝东升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他想了解一事儿,有的是办法。”
季邺南替他正名,郝东升差点儿感激涕零。
等从会议室撤退时,走在老钟身后的季邺南突然转身看着他,问:“你的腿怎么了?风湿又犯了?”
郝东升摆摆手:“老毛病了。”
等到季邺南又转回去的一刹那,心中才是百感交集,自从在北方定居,气候干燥,加之季邺南曾专门找大夫给他治过腿,那毛病几乎早已痊愈。不过他腿上的确有伤,却是住在玉渊潭的老先生用拐杖敲的,这原因很简单,他已很长时间没有汇报过季邺南的动向,包括这次三环那块地的事儿。没想到季邺南年纪小心思却细腻,竟留意到他的腿不利索,这么想着,郝东升便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跟错人,这棍子挨就挨了,临时倒戈到另一方,总是要付出代价。
老钟眼尖,一直都不怎么相信郝东升,加上季邺南在老先生跟前受制多年,他从小没见这少爷在谁面前不情愿过,因为心疼,心里也是不安逸的。这回从会议室出来,专门冷静下来思考一遍,遂关了办公室的门,分析道:“这事儿虽八九不离十和老先生脱不了关系,但于情于理他都没必要跟你对着干,他不盖别的,非要盖一博物馆,那博物馆和他根本就不沾边儿,要不再调查调查?”
他这一句倒提点了季邺南,于是拿起手机拨了一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连拨几遍,听筒里的忙音直接变成关机提示音,他习惯性地皱了下眉,拿了车钥匙往外走。而另一头的温渺,正捏了一手机电池,脸上是止不住地得意洋洋,内心潜台词是,你还知道打来?打来又如何,偏不接!
她将这傲娇状一直持续到季邺南闯进博物馆办公室,只听静悄悄的门上突然被叩响三声,众人齐回头,却见他目不转睛盯着靠窗户的人,道:“温渺你出来。”
扎包包头的副主任正到这屋分配任务,闻言立马抬头,随即兴奋得双眼放光,当温渺耳背似的一遍遍催:“唉,叫你呢叫你呢,赶紧出去,叫你呢!”
她傲娇地抬脖子:“没见我正忙着么。”
季邺南想,这态度不对,又一想,这才记起她在赌气,莫名觉得好笑,多大了还这小性子。他嘴上噙了淡淡笑意,端直了身体往里走,语气平淡,却难得带着一丝谦逊:“不好意思,为这馆的事儿,有些内容还需要商榷。”
副主任狠狠点头,又推了温渺一把:“是公事,赶紧的。”
温渺撇嘴,回回只知道拿这压人,却也只能不情愿地跟着他出去,进入后厅休息区。
他捏她手:“还气了?”
她唰地抽回手,背过身子不理他。
他干脆横了胳膊,揽她的肩:“那块地政府收回了,医院是盖不了,博物馆倒还是有希望。”
温渺猛然回头:“真的?”
季邺南看着她惊讶的脸,顿了一会儿才点头,又道:“事发突然,原来的计划全泡汤,除非有门路,一般人搞不定这事儿……你爸是不是和现任的几个有交情?”
温渺摇头:“有交情我还费这老大劲儿干嘛,我最大的交情就是你了。”
他心上像有块石头,从高空中直直往下坠,放缓了声音又问:“那退二线的几个老家伙,认识么?”
温渺想也不想,继续摇头。看来老先生和温家并没有任何交情,季邺南心中的石头落地,像是松了一口气。
温渺却突然间悟到什么,拧紧了眉毛怒视他:“你大老远跑这儿来,就为了问这?”
他笑着摸她的头:“事情蹊跷,你不也着急么,况且我要再不过来,有些人该哭鼻子了。”
温渺无奈,似乎每回都这样,但凡俩人有争执,哪怕她坚持到底不主动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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