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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贺夫人-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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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
他转身对童九说话,背对着殿下众人,而面向殿中所有人的童公公,原本苍白的面孔顿时间死尸一般全无血色。
惊呼一声,英武男子突然整个身体偏倒斜靠在童九身上。宫人上前扶住他,却已有些步履不稳。
侧面方向,夜冷轩薄唇殷红,血沿着轮廓线汨汨往下淌。
“皇……皇上!”
“传御医!”
“快传御医!”
……
穹央宫大乱,文武百官相互推攘,我辨不清方向。直至医官赶到。
不知多时,琼央殿上突然已并没有多少人。我只是僵等在原地,皇上伤势不明,也不能去哪里。
不过多久,童九带了宫人前来,见了我,似有些不悦。
“秦大人,怎么还在这里。”
“……皇上,伤势如何了?”
童九摇摇头,“是旧疾了,九皇子言辞过激,皇上气血攻心,所以才如此。”
身后几个宫人看我时,也不带好脸色。
童九缓缓道,“秦大人……你随我来吧,去皇上寝殿那边,楼公子让奴才带您过去。”
** **
医馆进进出出,御医在龙榻边诊脉焦头烂额。童九在门外候侍,我站在他身旁,在寝殿外殿,隔了一面墙一堵门。
不多时,内殿门开了,童公公十分低声下气的应了一声,“楼公子,秦公子带到了。”
门边人扬扬手,屋里所有宫人纷纷退下。
楼泽先坐下,指着自己对面的长椅,“秦大人也坐下吧。”
“秦大人知道我叫你来是什么事么。”
我说,“知道。”
楼泽突然站起来,冷不防在我左脸上重重甩了个耳光。
啪!
我倏然抬起头来,楼泽脸上挂着怨毒的笑。脸上顿生火辣辣的刺痛来自他还未放下的右手,纤纤玉指,看不出竟有如此大的力道。
他用打我那只手指着我说,“秦羽,你来宫里多少日,朝中就有多少日不安宁。我不知你用什么妖法蛊惑了九皇子,你还要迷惑多少人?如今你将皇上旧疾复发,秦羽,你可知道是什么罪!”
我静静看着他,“秦羽不知是什么罪,也无心要害皇上。”

五一.绰约风姿(一)

我说,“若皇上龙体有恙,秦羽甘愿领罪,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是楼公子说秦羽迷惑人这一说,秦羽觉得,在楼公子面前自然不敢提。”
他目光冷厉,“秦羽,你什么意思。”
我面不改色,“想必没有人比楼公子自己更清楚。”
“皇上赐官赐爵,让你在他身边做事,让刘绍随从你……你不要仗着这一点偏爱便以为可以在宫中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秦羽,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秦羽并没有跋扈,行的端做得正,自然问心无愧。”
纤长指,又高举过头顶,笔直的就要往我脸上落下来。
这一次,他手腕被我稳稳捉住。
他越想要挣脱,我握得越牢,也箍得他越紧,几乎陷进他骨骼里。
“秦羽,你……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你放手!”
我笑得轻松,与他相持截然相反,“秦羽不知到后果,也不想知道。只知道,楼公子给了我一巴掌……便再不会让楼公子有第二次机会。”
“秦羽,我让你不得好死!”
我将手松开,楼泽挣扎过痕,一时间失了力,楼泽重心不稳便往那侧倒去,膝盖撞在椅子边,一跌便跪坐下去,重重两声响。
抚了脸颊,对他说,“楼公子这巴掌打得真的很疼。”
他一时站不起来,我蹲下去,与他面对面,“楼公子是堂堂君子,可惜秦羽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发怵,“你想干什么!”
我对着他,“你说呢。”
“你若是敢动我……门外候了宫人无数,让皇上知道,信不信会杀了你。”
我笑他,“门外本来候了无数宫人,可是方才楼公子想给我忠告时,已经将他们都遣走了。皇上此刻在内殿,楼公子大可以叫皇上来救你,”
“秦羽!你……”楼泽白皙肌肤上涔了细密的汗。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随即直起身来,对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秦羽不是什么君子,可是却讨厌不洁的东西,打了楼公子脏了手,得不偿失的事,秦羽不做。”
我拍拍手,对他恭敬的低了头,“楼公子若是没有事,秦羽便先告退了。”
“秦羽,你有意与我作对,不想殒命,你最好趁早滚出宫去!”
我也不妨更小人一些。于是对他微微一笑,“敬谢不敏。”
** **
刚踏出去,却见了另外一个人。
依旧一身纤尘长衫,衫下身影是清瘦却姣好的肌肉线条,一丝不苟的冠发被廊上风吹得有几许凌乱,落下的碎发更显他面容清冷。
面容清冷,神情更清冷。
我心有些凉,收拾起方才对楼泽的心情,千言万语在心头,只是静静道了句,“九皇子。”
“楼泽没有为难你吧。”
我笑笑,“秦羽小人物,不敢得罪楼公子。”
他伸手碰了碰我脸,除开他指上凉意外,其他地方都火辣辣刺痛:“楼泽做的?”
我尚未回答,他从我一侧行过,跨步就要进寝殿。
“九皇子。”我叫住他。
“我去给你还回来。”
我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将他拖住,“不用了。”
“你就任由他这样做么?可是我不能。”
“行了!”我并用双手,将他拉住,觉得似乎有些不敬,旁外加了一句,“九皇子。”
他双眸清凉,目不转睛的看我,睫毛闪闪。
我强压了许久,忍了口气,尽管残忍,还是决定说出来。
“九皇子,你一定是什么地方会错意了。”
“秦羽确实喜欢九皇子,喜欢那个为万民所爱,马踏戎狄,锦旗凯旋的九皇子,满腔雄心,武冠天下,为国立下赫赫战功。九皇子为人,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就是善妒善嫉恨的小人,也会喜欢九皇子。”
清亦张嘴,“不是这样的!”
“九皇子着战袍铠甲,锦绸披肩戎马而归,百姓驻足观望,不知有多少明媚好人家女子为九皇子倾倒。能配得上九皇子的人,定有她数不尽的优点,才值得九皇子舍命相守的保护她。”
他摇头,垂下的睫毛覆没了瞳仁的颜色,“我喜欢的人,是个被天下人所背弃的罪人,有数不尽的人恨他,想方设法要杀他。他性情曾经跋扈肆意,并且肆虐阴毒,待人心狠手辣,杀人手段残忍不堪。”
我静静看着他,说,“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九皇子倾心。”
“不!”他毫不犹豫的否决,“我曾十分讨厌他,但是我……但是我知道他这样的苦衷,若不是因为哥哥对他的占有欲,也许今天站在我这个位置上,披甲而归,为众人所敬慕的那个会是他。我甚至因为这个而恨过哥哥,恨他为何亲手结束了这么好一个人的锦绣前程。”
他说,“清亦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血亲至亲,是哥哥。一个是他。幼时我曾希望哥哥能多疼爱我一些,哥哥疼我没错,可是他是圣上,他拥有天下,便注定不能有完整的爱以爱他人。而贺即墨,是唯一我想要永远相守的人。我想保护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即便永远失却身份,沦作布衣沦作阶下囚,只要他在我身边。”
“可是他不在你身边。”
他看着我,不言语。“他答应过我他回回来……千万人去江南找他,可是却都没有找到他。秦大人,言行间,你总有些地方与他相似。”
“因为我和他像,你便要我作为取代么。”
他低头,“那夜我抱睡觉,是很多年来,我第一次真正睡的很好。”
“可惜我不是他,我不是他,怎么替代。”
“我与你完婚之事告知天下,若他听说,若他能够听到,一定会回来看我吧,”他侧过身去,竭力隐忍,“清亦成人了,如今有能力保护我的墨哥哥了,他怎么能不回来,他怎么可以还要躲起来……我想见他。”
长廊上突然长风肆虐,眼眸迎风有些睁不开,我说,“九皇子,也许……也许他已经听不到这些了呢。”
“不可能!”他上齿紧咬下唇,脸都涨红了,“他答应过我会回来,就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倏然一阵将他头发吹乱,又一些吹进眼中。清朗的眸子,有些泛红。我想要伸手将他头发抚开,几个宫人从身后横廊走过,往这边看了一眼。
伸到一半,却换成了双手抱拳放在头顶,对他鞠了个躬。
“九皇子,秦羽无能为力,十分抱歉。”
我再抬头时,他已转身离开。心中千言万语,却终于化作口中一丝无言的轻叹。
** **
刘绍入夜又来过,与我议事之外,说了些闲琐之事。
刘家又置了些东西,家奴,婢女也已足。少了些亲族,也有些像个府邸的模样。
当日在刘府许久,也并未回过唐府。深夜突然接到传话宫人连夜急旨,宣我进宫。
如此夜深,也不知有什么事。夜冷轩病在榻上,宫中事务也已料妥当,一时间想不出会是谁。今日与清亦相谈不悦,也不大可能是清亦。
如此便想到了,也许是楼泽,也许要趁夜冷轩病恙,报我辱他之恨,宫人还未引入,我便作足了戒备,以备楼泽冷不防暗地里一刀。
殿门开,寝殿里除了燃烛、香火,还有些许宫人与随时待命的医馆外,并没有别人。
童公公候在外殿,见我来,轻轻掌着内殿门柄,“秦大人这边来。”
我上前几步,童公公欠身,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我不要出声。
随后他小心翼翼推开殿门,带我到夜冷轩榻旁。
榻上人依旧没有醒,御医坐在榻边,见童公公带我进来,便从榻旁起来,“已无大恙。”
童公公长长舒了口气,欠身说,“秦大人,皇上适才醒来,说要见秦大人,所以才命宫人来寻。”
我点点头,“那么现在……?”
童公公说,“秦大人可先等,圣上醒来,有什么事自然也好告知秦大人。”
我问,“是为今日与九皇子之事?”
童九不言,我恳切的说,“我会向皇上解释清楚的,觉不扰了九皇子。”
童公公欠身,和医官退了出去。
殿门合上时,吹灭了门旁的一盏烛,关门处微微有些泛暗,屋中烛光晃动。我在一侧椅里坐下来。椅有些凉,涔得人有些发冷。
我看看榻上人,睡梦中锁额,微微向上挑起的眼脸,即便看不见平日里入木三分的眼眸,因失血而略有些欠色的薄唇,与轮廓却依旧勾勒出一国之君性情的冷静与残酷。
我闭眼,微微冥神。
殿中安静得可怕。越静,人越易胡思乱想。试图什么都不去想时,却越发意乱神迷。知道一切岑寂里突然响起那声——
“墨儿。”
俱磁低音,一瞬间让我从头顶冷到脚底,站起身,往龙榻方向看去。

五二.绰约风姿(二)

榻上人,烛光下肌肤是铜一样的色泽,唇有些苍白。眉深锁,冷色调里眉心有化不开的温度。
烛影错落的晃着,我轻轻呼吸都能引得烛火虚晃。殿中点了无数灯烛,每一尊烛火都像洞然的瞳孔在看着我。与龙榻远远相离,我站了很久,突然觉得很好笑,自我讥讽到内脏都酸到瑟缩。
褥子从榻上滑下来,英武男子只有一件单薄亵衣贴身,唇似被洁净与月牙一色的里衣染了色。在大殿上骤然呕血,薄唇鲜艳色彩,血流流过之后带走了它本该有的颜色。
我突然寻不到刚才那声“墨儿”的来处,是真实的,还是我的幻觉。
想了很久,前去抱起床褥,摊开褥子搭在他身上。在我将厚重锦缎被抵在他下颚,刚掖好的被角又落了下来。
榻上人半支着上身坐了起来,丝绸一样的黑色发从肩上滑到支在榻上的手边,另一只手紧紧将我捉住,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量,将我往他拽去。
“墨儿……”
虽然满带睡意,眼睛看我时隔了一层薄薄的水,唇边浅浅吐出的两个字,轻而哑的声调,像是呼吸间不经意呼出的字句。
一膝半跪在榻上,一只手还捉着被角,另一只手被他控着,是怎么也挣不脱。
是十分微妙的姿势。他并没有完全坐起来,胳膊支撑在榻上,几乎还是躺着,他只需再用一些力,或者我重心偏倒,便整个人扑到他身上。
我静静看着他,依旧不知他是在看着我,还是依旧在睡梦中。却因此而长长松了口气,至少那句“墨儿”只是梦呓而已。
维持这样的姿势,直到确定他可以清醒的看清一些的时候,我微微低下头,“皇上,是微臣,秦羽。”
他敛眉的模样,比平时更冷静。眉心锁起的同时,眼睛也眯起只有平常一半大,这样的眼神,若是有人与他对视,定会骇得魂飞魄散。
“什么?”
我再又重复一遍,“我是秦羽。”
“秦……秦羽?”
他揉了揉额心,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话里吞了余尾的一句,我冒昧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心知。
此时已经缓缓坐起身,刚才捉着我那只手已转而扶着我,重心大半落到我肩上,借着我坐起来。无法克制身体剧烈震颤,起身时,比我高半个头的男子身体重量都落到我身上。
以一手相扶,险些两人一起栽倒下去。强忍许久,好歹还能将话说清楚,“皇上当心。”
手撑在我肩上,他坐在榻边,躬身垂头时,略嫌宽松的白衣领口敞到胸口以下,发垂下时,胸前光洁的形状若隐若现。
“我让童九带你来……”
我后退几步,“皇上,臣与九皇子之间的事,是一场误会。臣会向九皇子解释清楚……”
“我不是为这事。”
“请皇上降罪。”
黑发将他轮廓沉入暗处,独露只眼,墨意泫然。他轻声笑了,“秦羽,你总是违抗圣令,这层罪就已经不轻了。”
他从榻上直起身,站起来时上身往前倾倒,险些滑倒。我上前扶住他手肘,帮他稳了身子,他站稳后,另一只手扶了床柱,固执的将我推开,自己慢慢走下去。
一件明黄藤萝黑色锦袍随意披在身上,他尝试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来,对我粲然一笑,“秦羽,现在是几刻?”
童公公带我进来时正好子时,推算到现在,应该丑时不到。“丑时不到。”我回答。
“差一刻丑时。”他说,“秦羽,陪朕出去走走吧。”
** **
两人并肩行在夜中异常静谧的宫中,廊上灯,和偶尔掌灯走过巡夜宫人,和天上一轮月是唯一点缀。
两人一直静静走着,零零碎碎的几句话,似石子落在无澜的水面,偶尔几点波纹,很快被安谧覆盖。多是他问,我答。君臣之间的话题,处政居多。
其间他问到被俘虏的那些女人,我是如何安置的。我说,在置民居,将她们安顿进去。再寻些闲琐事务,慢慢将这些女子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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