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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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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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理好情绪出门时,门外已等候了一个人。
刘绍官服穿得十分熨帖,新官袍迫不及待的就穿在身上,见我出来微微躬身,十分谦卑的道了一声,“秦大人。”
我看了看殿内,背对着将殿门合上,“刘大人,还未到早朝时间。”
刘绍拱了拱手,“近来听闻京城中出了许多事,有好些是与秦大人您有关的,所以趁众人还未在,先来告知秦大人。”
得了我许可,他娓娓道。
“第一件事,便是与皇上吩咐秦大人要办的事有关。那从蒙军救回的数百女子,如今还没有着落,今早听闻,其中有十数女子失踪,已有十数时辰,依旧下落不明。”
“第二件事,是近来京城似乎来了位贵客,是个明眸善睐的大美人,半月前入住了京城邸花别苑,风姿绰约,有无数名士邀约,也得许多人慕名前去求眼缘。”
我有些困乏,一下子清醒过来,但还是故作的冥了冥神,眯起眼来。
“只是觉得这位美人有些蹊跷,虽说是男儿出身,随行却带几位黑衣女子。样貌好功夫好,独独缺一样,便是不会说话。如今街头巷尾都说着这个人,我是觉得这人出现似乎有些蹊跷,所以……”
我点点头,“嗯。”
“第三件,是昨夜才得知的,哲别,就是那叛臣赵良嗣的枕边人,昨夜死在狱中,是赵良嗣亲手掐死的。”
我倒抽了口凉气。
“赵良嗣这样做,朝中臣子都未想到。赵良嗣是见哲别被折辱,索性一掌结束他性命。让他死了,比他继续受苦要好。这一点,似乎连圣上都没有想到。”
我咬牙切齿。
刘绍说,“圣上昨夜起似乎就很不舒服,在寝宫中一直没有出来过。”
我点点头,知道了。
千头万绪,我顿时不知从何处理起。看着眼前刘绍,一瞬间只觉得似乎只做对了一件事,那便是以最快的下手将刘绍拉拢到身边。
吩咐好早膳过后,接下来他随我出宫查事,讲明过后,我觉得似乎该犒劳他一些什么。
“刘大人,刘家旧府被查封了许久,如今搬回去,定是缺了许多东西。刘大人如果手头不宽松,可随时开口。”
他感激得几乎五体投地,“秦大人真是刘绍庇佑真神,刘家复得,定要将秦大人日日供奉神台!”
四九.千头万绪(一)
与刘绍将那近千女子从囚牢中带出来,遣了数十家民宅,暂且拥挤的住下住几日,过几日找好地方安顿后,再将她们带走。
与刘绍一同将这些事办妥后,出了宅门,唐岱已经派了马车候在门口。见我出来,他扬扬手,“羽儿,九皇子今日会来府中。”
清亦?不过才出了宫不久,他来唐府做什么。
与他上了马车,他一路微笑,嘘寒问暖。
“这几日累倒我羽儿了。”
他让我背过去,给我捏起肩膀来。
“如今我羽儿是皇上身边大红人,与你说话我都得敬三分,”他严肃的朝我作了三个揖,腰弯到一半,“秦大人。”
我愣了愣,他肆意的笑起来,“哈哈……”
每次和唐岱一起,他讲着些笑话,我脸上笑着,心中都有股莫名的酸意,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如此善妒,且是嫉妒自己。
也在此刻,马车突然剧烈停了下来,坐在座上,我与唐岱险些撞到壁上去。马嘶鸣,车夫拉住马便破口大骂,听不清骂了什么,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
我拉开帘子走出去,地上趴坐的女人,听由车夫说着些难听的话,慢慢坐了起来,抱膝,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间,静静坐着半晌没有动静。
正想让车夫绕道走,路旁的巷子里突然飞驰出一匹马,策马人扬鞭大喝:“贱人——闪开!”
只隔半条街距离,马正驰想女子跪坐的方向,就是站着的人也未必能很快躲开,更不用说此时埋头嘤嘤的女子,而策马人却连一点收缰的意思都没有。眼见马便要从女子身上踏过,路人纷纷惊呼起来。
浑身汗毛直竖,我想都没有想,一瞬间飞扑上去,挡在女子身前。唐岱在马车里喊我的名字,几乎从车中跌下来。
电光火石间,持缰人迅速拉起缰绳,后蹄在地上摩擦,马尖声嘶鸣,马身迅速飞起一人多高,高壮的黑影顿时挡了我面前光线。
马蹄抬起时蹭到我背上,转身时护着那个姑娘,抱着她倒在地上磨行了几步远。
马车停了下来,我站起来,一把拖住那辆车车夫,“你看不到人么?”
车夫一脸茫然不在乎样,“这女人是我们曾家罪人,少爷没有把她打到残废就好了,挡了路不让我们走,踏死了她活该!”
狗仗人势,语气比天还高,他家主子相必不是什么小来头。
我忍住气,指着地上女子强声问,“如此柔弱女子,能如何罪你曾家,连策马都不让她躲,分明要置之死地?”
车夫刚要开口,车里突然隔着车子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她辱了曾家门楣,死了也算她一清二白……”
我全身颤抖发冷,抓起缰绳拖住马身跳上马车,揭开帘子揪起里面衣冠楚楚的男人,“给我滚出来道歉!”
里面男人原本斜挑了眉目招摇,一见我的脸,顿时面无血色,“秦……秦大人?”
我将他衣领提起,脸对着自己,“你妻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用得着你拿畜生马蹄践踏她!”
男子声音愈加往下低,“她回娘家,被俘虏为战俘,沦作蒙军阶下囚,身子已经是不干净了,妇道人家,不请不白,哪个又名有份的人愿意再留下?”
“你……”我全身血气上涌,“她若是被她人占了身体,也不是她意愿。”
男子叹口气,“秦大人你也是男人……一个不洁的女人,放在家中,是会被人耻笑。”
我语塞,只觉得面前男人,比衣冠禽兽还不如,抬高了手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两个耳光,还不解气,伸手一拳要揍上去,突然有人伸手将我拉住。
“羽儿……就这样罢,曾少爷也并没有什么错,不过是陌路女子,何必为她发如此大火?”
唐岱一语,全身都使不上力,筋骨瞬间似是被人拔光,我扭头看他,“换成是你,你的女人被别人强占身体,孤苦无援,你也要将他扫地出门?”
唐岱不语。
我一脚狠狠踹在曾少爷身上,“你给我滚!”
车夫连滚带爬的上来拉他,将他扶上马车,车颠簸着很快消失在巷尾。
我瞪了唐岱一眼,丢开他扶起那女子,“你没事吧?你叫什么名字。”
她拿手挡住脸,“回秦大人,小女子是曾少爷未过门妻,林,单名一个喜字。”
“你有住的地方么?”
她摇摇头,双目含泪,欲说还休,“我是见过秦大人您和刘大人的,被救回女子,人太多,秦大人可能不记得我。我是惦念夫君,想回来偷偷看他一眼,不想他竟……”
我将她扶起来,“我送你回去吧。”喊过车夫,“将林姑娘送去刚才出来的地方。”
车夫送走林喜,我顿时脚一软,瘫在地上喘气。
是啊,不过是陌路女子,我何必要如此大发雷霆。可是整个人就完全无法控制的,心被掏空了一般,怔怔的,只是怨忿那个曾少爷的作为。
怨忿这种爱人只是因为一己占有欲的背弃作为。
唐岱过来扶我,“九皇子怕要来了,羽儿……”
我一把推开他,跌跌站起来,“我还能走。”走几步,险些栽倒撞在马车上。
唐岱追上来,有些不悦,突然低声问,“羽儿,你对那位林喜姑娘……”
我怔怔看他,“怎么这样想,不过是路人。”
他尴尬的笑笑,“还是羽儿是怕以后被我丢弃?”
我不说话,他就环手来抱,紧紧箍在他双臂间。我背对着挣脱他,坐得离他远了些,揭开窗帘独自对着窗外。
他在后,很低的说,“放心吧,羽儿,就算你被全世人背弃,我都会在你这边。”
我点点头,突然心却被掏了一样,更痛了。唐岱说得再动听又能如何?越动听,我只会越加嫉恨秦羽。
类似的人,类似命运,却不能有和他一样的结局。就算是借用了他身,得到的一切,终究还是他的,我什么都没有。
得到得越多,就越想毁掉,毁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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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唐府,门人说清亦刚刚才走,留下了一些东西,堆在院子里。
有些乏累,我进屋,刚躺下本已要睡着,唐岱却突然急急敲门。
“怎么了?”
他又敲了几下,“羽儿,你看过九皇子带过来的东西了么?”
我乏力,“没有看,怎么了?”
他沉默了许久,缓了气说,“那你快出来看看。”
什么事能惊动到唐岱,想必必不会是小。我披了衣服起来,随他到院子里,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东西,晃着眼睛,霎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些东西是……”
唐岱很沉稳的说了句,“是聘礼。”
我缓了口气,“……这是要聘谁?”
唐岱依旧沉着,“聘你,羽儿,九皇子要聘你。”
我抚额,“九皇子这是什么意思?聘礼的规矩是什么?”
唐岱冷静的让我几乎快哭出来,拿过一张便笺,说道,“九皇子说,他不懂男子嫁娶规矩,便依照嫁娶女子的方式来。羽儿你没有亲人,聘礼便下到我这里……竭尽奢侈,若有不够的,尽管开口去要,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他能办到,赴汤蹈火的取。”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九皇子还留下话,说羽儿你是朝中重臣,此事非同小可,明日上朝,他就亲自去想皇上请求,请皇上下旨赐婚。”
我咬牙切齿……这简直就是胡来!清亦到底想干什么!
“唐大哥,给我备马车……要快。”我紧紧抓了他的手,“我现在就进宫,现在就去。”
五十.千头万绪(二)
唐岱不再言语,命车夫备了马车,便送我出去。
走时,我在车窗旁,马车颠簸震开车帘,唐府门口伫立的男子轻轻仰头,身体拉成颀长的线条。
转而对着前面的车夫,催促他快些。
坐回车中,心中思忖着如何应对清亦,却不知就因此错过一个契机。
琼央宫门开时,童公公执着香炉小心翼翼走出来,转过回廊时,刚好与我撞了正着。
他冥神看了我许久,这才执了香炉俯身躬身道,“秦大人今日可以不用早朝的,为何……”
“童公公,你知道九皇子在哪里?”
童九低头,说得徐徐缓缓,“九皇子在大殿上。”
我从他身侧要走过,准备候在殿外,童九突然说,“秦大人可是要进穹央宫?此时已快退朝,秦大人可等退朝了九皇子出来了也不迟。”
我点点头,停了步站了片刻,童九似有不愿,顿了许久才说,“秦大人还是不要在此的好。”
他又欠身,哑音里匮乏中气,“此时穹央宫已为了秦大人的事乱作一团,秦大人若要避风头,暂且几日都要躲着九皇子。”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没有想到清亦真的会当着文武百官讲这件事。也在此刻,穹央宫突然有争执声。童九刚与我讲完,彼此心照不宣,面面相觑。
再不多想,转身走到回廊中央,童九在殿门一侧推开宫门,道:“圣上,秦大人来了。”
殿中所有话音顿时静了下来。
童九引我进殿,百官皆侧头瞩目,眼神中有讥讽有同情,让出道来。
位于右侧武官最首位的清亦侧身,一见是我,转身向前,“皇上,正好秦大人也来了,皇上大可以问过秦大人是否愿意。”
殿上最上方高踞而坐的男子,并未看我,缄默锁眉:“清亦,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清亦声音安谧到让人全身发冷,“我刚才在众人面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清亦随后对着我重复了一遍,“我想要和秦大人在一起,请皇上下旨恩准。”
身边诸位赭衣大臣们听闻后纷纷垂了头,也不知是忍笑还是怕面见此时夜冷轩的神情。
我也依旧低着头,对着高高在上的璨影道,“臣今日来穹央宫,要向圣上所请之事也是为此。”
“若是为这件事,你可以不用提了。”夜冷轩声音更冷得可怕。
我抬头,“不,皇上,臣所请之事是,请圣上不要答应九皇子赐婚。”
英武倨傲的男子拇指与食指托着右侧下颚骨,转而看着清亦不语,眼神中将一切明尽。
清亦对着我,一滩清流清澈见底,清澈得让人心疼,“秦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问,“秦大人是讨厌清亦么。”
我直视他目光,沉默片刻说,“臣不敢。”
他究底,“那秦大人喜欢清亦么。”
我说,“臣自然喜欢九皇子……”
我的话被清亦打断,清亦转而向夜冷轩,朗声说,“皇上,你也听到了,秦大人说喜欢我,我也喜欢秦大人,一切明昭,请皇上下旨!”
文武百官顿时哗然,交头接耳。
夜冷轩蹙眉,“清亦,此事以后再提。”
清亦毅然,“此时盛世太平,天光正好,择了良辰吉日,为何不可!”
“清亦,此事非同小可。”
“我战蒙,我复地,我受伤,我立功无数,却从未开口向哥哥你要过什么东西。如今不过求秦大人,哥哥为何不答应?”
“秦大人是朝廷重臣,岂可一旨如婢奴买卖——”
“哥哥当年将贺即墨带进宫时,也曾问过觉毓姨母可曾愿意?也可曾问过墨哥哥是否愿意就这样一直被囚禁在你身边作娈童,身下承欢?哥哥想要得到谁,也不过是一旨诏书而已,还管什么王侯将相!”
“清亦!”
“你明明知道,这世间清亦也不过只有墨哥哥与你。如今你有了楼泽,便弃了墨哥哥。寻了墨哥哥这么久,你寻到了么?若是能回来,至于到今日都不见踪影么。”
“你住口!”
“秦大人与墨哥哥相似,从见到那日清亦便已动心,即便不是墨哥哥……清亦此生也只认这一人。”
殿上倏然无声。
“我以为皇上你留了秦大人在身边,不只因为秦大人擅长弓箭,很大一部分是秦大人言行举止与墨哥哥行迹。皇上不愿赐婚,是因为皇上一己私欲,还是皇上怕秦大人蛊惑清亦?”
清亦傲然而立,直面夜冷轩,等他开口。
浅色龙袍斜身,似极力隐忍什么,声线微颤,“此事明日再议。”
“请皇上下旨!”
“童九,退朝。”
“皇上欺骗自己这么久了,再逃避又能避到哪日?”
殿下少年神情淡漠,言词间咄咄逼人。
圣上皓齿紧咬,下唇上咬出了一道青白的月牙,竭力隐忍,似乎努力藏住齿唇里的什么东西。
“……退朝。”
他转身对童九说话,背对着殿下众人,而面向殿中所有人的童公公,原本苍白的面孔顿时间死尸一般全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