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作者:施惋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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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时刻,远处传来的三骑马蹄声让秦朗疏他们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微光。电光石火之间,那马蹄声已来到近前,继而只听一声娇叱:“大师兄,欣文师兄,我来助你们退敌!”
听得这一声,那不男不女之人又阴阳怪气的笑道:“咦?今晚这可真热闹!本以为我和屠相公已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了,想不到,这黄雀之後,还藏著小猫哩!”说完,忽又变了脸色,冷然道:“只是不知若是黄雀突然变了老虎,这小猫儿还能如何应付……”
可惜他话音未落,已有一个寒冷彻骨的声音打断他,道:“白牡丹,你说够了,便领死罢!”声音不高,话亦极简,但话音消失之後,就连秦朗疏等人都仍觉得耳膜一阵刺痛。而那名唤“白牡丹”的不男不女之人,更是脸色遽变,向後连退了三步,紧张得四下环顾。还不待他转过身,空中已飞来一条黑色的长鞭,只一招便绕上了他的手腕,再一抖那拂尘已应声落地。
只凭这极为巧妙,功力跻身的一招,秦朗疏已认出了来人,无比欣喜的唤了声:“前辈!”
但在场之人中,最欣喜,最震惊的并不是秦朗疏。听到那三番两次救了秦朗疏的盲眼侠客的话音,燕九仙几乎顾不得还在与那屠如山对战,忍著手上被他再划出两道伤口,一边勉强抵挡著,一边偏过头看向他。幸亏因为白牡丹被那人打掉了兵器,让屠如山不得不飞身过去替他抵挡几招,因此亦没有再对燕九仙造成太多威胁。但得了空隙的燕九仙既没有追著屠如山进招,亦没有趁机运功调息,而是仍呆呆的站在原地,看向那盲眼侠客。
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一瞬之间,他的眼中已涌出泪水,心潮澎湃起伏。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自语道:“原来,原来他离了出云谷,便弃剑改用鞭子了!这五年不见,他竟变得这样憔悴!他以前是那样英俊,现在却好似害了痨病一般,连脸颊都有些凹陷了!可想而知,这几年他究竟是怎样熬过的!”想到此,不由得梨花带雨,潸然泪下。
在场之人皆不知燕九仙何以突然如此反常,但那老魔头见燕九仙独自一人站在那里黯然神伤,突然竭尽全力,猛力挥动著一对流星锤,暂时逼退了围攻他的铁剑门诸人,紧接著舞动双锤向燕九仙扑来。在众人一片“燕大哥小心”的惊呼声中,那盲眼侠客忽地一招“神龙出海”,鞭梢已越过那老魔头的肩头,再往回一拉,便要抽向那魔头的手臂。那老魔头反应亦是极快,立刻侧身一避,躲过了那一鞭,但这一下,那盲眼侠客便毫无阻隔的站在燕九仙面前。
只听燕九仙看向那盲剑客,眼中似有无数种情感一一流过,仍带著哭腔的声音却只能喃喃著三个字:“小师叔……”
二十九、
“小师叔……”
听得燕九仙如泣如诉的这一声,闻人笑的动作不太明显的一滞。虽然只是一个极细微的动作,但在场的三个魔头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见他身後的屠如山立刻趁机将剑尖往前一送,使出一招“青龙出海”,剑尖如闪电般直刺闻人笑後心。
但闻人笑的功力之深,简直深不可测,就在屠如山出手之际,他好似身後亦生了一双眼睛一般,瞬间将手中长鞭向身後一扫,同时带著身体亦稍稍转了个半圈。紧接著,他再身子一矮,鞭子已飞快的扫过屠如山的下盘,而屠如山只能跳起身闪避,手中的招式自然就在半空中失了後劲。加之此时秦朗疏又从斜刺里伸出一剑,直直对著他持著“红莲劫焰”的手腕刺去,惊得屠如山险些将手中的神兵利器掉下地来。
但闻人笑仍与之前救助秦朗疏时一样,只是略逼退了屠、侯二人,便再次撤出战圈,一心要置那正被江锦霞和李安平团团围住的白牡丹於死地。而此刻燕九仙亦终於看清了那白牡丹的模样,可不正是那日害死莲儿,害得闻人笑戳瞎了自己的双眼,离开出云谷远走江湖的魔头!
燕九仙对此人的怨恨并不亚於闻人笑,但眼见著闻人笑的剑尖马上要扎中那人胁下的死穴“愈气穴”,他却突然大喊出声:“师叔不要!”
他之所以这样喊,乃是因为他仍然深深记得闻人笑曾说过,若是杀了这魔头,他自己亦不会再在这世上多活一日,想到此,燕九仙心中的恐惧便战胜了仇恨,生怕那日的誓言就此一语成暨!但在场诸人却无人能知他此时的心思,只道是燕九仙突然发现其中有何蹊跷,因此皆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而那白牡丹不愧是白牡丹,被闻人笑追了这几年,每每皆能逃脱,显然不仅是武功高强,更有不少经验之谈,就只在众人皆不动作的一瞬之间,他已使出“燕青十八翻”的功夫,下一刻人已落在了几丈之外。而那屠如山与他亦是心有灵犀,见战局明显对己方不利,一有机会亦同时飞身跳出战局,还顺手将那老魔头一并揪著走了。那看上去好似一座小山的老魔头,就被他这麽轻轻松松的拎著,同时他自己还能疾走如飞,可见屠如山此人不仅仅是剑法高明,轻功内功亦皆是已臻化境。
见在此再难得都没有的机会之下,仇人却再次从面前走脱,闻人笑正要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飞身去追,冷不防却有人从身後狠狠的箍住自己的腰,让他不仅走不得,甚至连动一动都困难。
闻人笑生得几乎与身材高大的秦朗疏一般高,燕九仙比他略矮一点,此刻却正好能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口中轻声呢喃道:“小师叔,你再不肯认仙儿了麽?”
其实燕九仙第一次开口时,闻人笑便已认出了他的声音,可他从未想过这个一向看自己最不顺眼的师侄,竟会用这样柔情的口气唤他,令他又是惊奇又是迷茫,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燕九仙见他不回答,却仍是不依不饶的死抱著他,继续向他倾诉衷肠道:“小师叔,之前种种,竟全是我错了,可惜直到你走了之後,我才想明白……你本是至情至性之人,我对你做了那许多事,不论哪一件,若要令你恨我亦是应当的!仙儿不怕你恨,只怕这辈子真的再见不到你,还好……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呐!”他的话音愈发凄楚,最後已有如长歌当哭。
要知燕九仙平日里本是最风流潇洒的一个人,在场何人曾见过他这等模样,此番一见,虽无人知他二人之前的恩怨,却仍是无人不为他的恳切所动容,皆暗暗希望那被他抱住之人能将他好好安慰一番。
可待闻人笑真正开口时,口气却是冷若冰霜,他反问燕九仙道:“你做了何事?我为何要恨你?若说这世上我最恨之人,除了那杀了莲儿的魔头,便不再做第二人想!──是了,你此番耽误了我替莲儿报仇,这次我可真是恨上你了!”说到此处,他冷硬的声音突然略微提高了一点,却让燕九仙的心跌落至更深的谷底。
只听燕九仙吞吞吐吐的喃喃道:“小师叔,我,我是因为……”真心的话已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亦无法再吐露半句,却是因为只怕自己主动提出这茬,反倒不小心点醒了他。
可是闻人笑对他的话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拨开他环在腰间的手,──他之前抱得那样紧,现在却好似脱了力一般,让闻人笑很容易的就挣脱了桎梏,向前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我教你的那几招,你已练得很好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了罢……”悠悠的尾音,听上去宛如一声叹息,却并不是愁苦的。
“小师叔……”这话好似惊醒了燕九仙,他上前一步,手指几乎要牵著那人的衣角。
“仙儿,这几年我心中只有为莲儿报仇雪恨一事,现在亦是如此!”这样明确的拒绝,燕九仙从前只知他通透,却不知他竟通透至此,却也绝情至此。
说完这句话,闻人笑早已飞身而起,往方才那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虽然已过去了这麽久,要追上他们早就毫无可能,但他这几年一直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丝线索,就不会停下追踪的脚步。
“小师叔!”燕九仙对著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嘶喊,却也只是嘶喊,他的身子仿佛被那人方才的话钉在了原地,甚至连向前半步的力气也无。
“仙儿,”当再次听到闻人笑的“传音入密”时,声音的主人已在几里之外,他的声音听上去既辽远,又深邃,更是无比平静,“仙儿,我们後会……无期。”
“小师叔……”燕九仙回答他的,只是一句语不成声的低泣。
三十、
“大师兄,我们是否要去追……”
一连串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待在场诸人渐渐从连续的冲击中醒过神来,李安平赶紧上前一步,凑到秦朗疏耳边轻声问道,──而他之所以压低声音,乃是因仍顾虑著燕九仙的心情之故。
与此同时,秦朗疏亦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那还沈浸在悲伤中的劲敌兼好友,再看看其余几人,李安平和江锦霞虽还还略有余力,梁慕宇和叶欣文则皆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而他自己经此一役都早已追不上那盲眼侠客的速度,只能摇头叹道:“罢了,看来今日只能到此,明日,──不,恐怕已是今日了,──今日一早你和欣文便速速继续启程,去完成师父的嘱咐,锦霞则须得尽快赶回铁剑门,将‘红莲劫焰’的下落告知师父一声。”
李安平点了点头,突然又好奇问道:“大师兄,那你呢?”
秦朗疏道:“我自然是循著线索继续追查‘红莲劫焰’的下落。现在看来,那盗宝的‘死人剑’竟和那操纵尸体的魔头关系匪浅,除此之外,那使毒之人看似也绝非善类,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叫人很难相信他们的各种行径会与当年魔教毫无干系!”
听了他的分析,燕九仙忽然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大声道:“秦兄,你说得对!那使毒之人和魔教的关系绝不比那‘死人剑’浅!”说完,又将当年白牡丹去出云谷盗剑,几乎得逞之事约略说了一遍,其中却隐去了闻人笑和莲儿的许多细节。
他说完之後,旁听众人无不面露忧色,却听燕九仙忽又愧疚道:“秦兄,诸位,方才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许已将那‘红莲劫焰’夺回了!”
秦朗疏忙摆了摆手,安慰他道:“燕兄此言差矣!那三个魔头武功深不可测,毒辣诡谲,我们虽有那位前辈相助,但其中仍有诸多变数也未可知。而且之前若非你已一人之力挡住了那‘死人剑’,我们恐怕早就败下阵来了,又如何能支撑到那位前辈到来?因此你可千万莫再说些自责的话!”
他一边说,大家心中都升起了对那神秘“前辈”的诸多疑问,但见燕九仙此刻似乎仍无力细谈此事,只能强自压下心中的好奇,将话题回归眼前大事。
虽然在场诸人无人亲身经历过二十多年前那场武林浩劫,但从小听过的各种典故不胜枚举,因此一想到魔教可能重回江湖,李安平顿时又是眉头深锁,问秦朗疏道:“大师兄,依你和燕大哥方才所言,这次铁剑门丢剑,怕是真的与当年魔教脱不了干系,但以当年魔教之能,你若想以一己之力追查,只怕……”
他话音未落,梁慕宇已大声插嘴道:“李大哥,这点你可不必忧心!秦大哥并非是以一己之力,这不是还有我……我和各位武林中的正义之士做他的强大後盾嘛……”说到後来,就算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该知道了点天高地厚,因此亦有些底气不足起来。
不仅是他自己底气不足,在场诸人听了他的话,皆是用一种带著十二万分怀疑的眼光看向他,而且不仅仅是怀疑他的武功,其中叶欣文更是直言道:“梁少侠,你不说倒也罢了,我问你,方才那‘死人剑’和白牡丹为何不让那老鬼杀你?你真的和他们,和当年的魔教一点关系也无麽?”
见他拉下面子问出口之後,另外几人亦立刻用疑虑重重的目光盯牢自己,梁慕宇大怒道:“当然!当然!我……我当然和那些邪魔歪道没有任何关系!我……我骗你我是孙子!”想不出任何一项足以证实自己的话的证据,梁慕宇只能拿赌咒发誓加强说服力。
但这样的话并不足以打消铁剑门诸人的疑虑,见另外三人的表情看似仍没有改变对他的看法,秦朗疏反倒挺身而出,蹙眉道:“我倒觉得,从之前那三人的一系列反应看来,小宇和他们至今的确是还无瓜葛……”
孤立无援之时,自己最倾慕之人伸出援手,梁慕宇立刻既感激又感动的看向他,道:“自当如此!秦大哥,果然只有你知道我!”
可秦朗疏紧接著续道:“但那後来的二人却说了刀下留人,这一点倒是颇值得推敲……”
这下梁慕宇好容易舒展开的小脸又再次皱缩起来,耷拉著肩膀,又变为一脸沈冤莫辩的样子,看向秦朗疏。
众人再次沈默了片刻,燕九仙却脑中灵光一闪,忽而道:“秦兄,你言之有理,依我看,现在不仅是我们要找那三个魔头,那三个魔头似乎也要寻著梁少侠一般……”
“那麽燕兄有何高见?”见他说到关键处,却突然停了下来,秦朗疏忍不住出言追问。
燕九仙倒并非是故意卖关子,而是因他自己对此事仍有许多未明之处,只能一边思考一边缓缓道:“高见可不敢当,此事扑朔迷离之处实在太多,现在我们所能窥见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只是秦兄既然有意继续追查魔教这条线索,可否让燕某随行,略尽绵薄之力,亦当是今日耽误了诸位大事的赔罪?”
他此言一出,李安平等人自然是纷纷点头,感激称好,与方才梁慕宇提出同一想法时大不相同。
见梁慕宇脸上表情愈发黯淡,秦朗疏忙解围道:“不过如果依燕兄方才的推断所言,小宇自然亦该和我们一同行动。”
燕九仙点头道:“那是自然,若是梁少侠与我们一道,我想我们便不必费心去寻那几个魔头,他们必会自己再次寻上门来!”
这两人言语之间,心领神会,话更投机,却显然已是将梁慕宇视作诱敌的“鱼饵”一般看待。
可是,见了这身份地位、武功人品均不相上下的二人,光是站在一起便显得天造地设,相得益彰,梁慕宇心中顿时泛起阵阵酸苦,哪来得及计较燕九仙两三句话便把他卖了的事实,只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