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的遗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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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贫穷,与乞讨者无异。
是周末,郑家大宅。
天光未散时分,彩灯已经皆数点亮。
人声一刻热闹过一刻,但是站在阳台上眺望的郑敬却一刻焦虑过一刻。
目光一刻不消地在人群中搜索那三个人的身影,但却是一次一次的落空,而敞开的大门之外,陆续驶进的豪华汽车,没有一个是载着她相见的人。
“寿星,是时候下去了,底下客人都等着要见你呢?”郑谦在门外轻敲了两声门,见没有回声才推门看见,妹妹竟是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
“哥,你通知妈了吗?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到?”郑敬此刻心情极低落,口气完全变成质问,她宁愿相信是哥哥没有联系到她,而不是真的连自己女儿二十岁的生日都不屑参加。
郑谦也随着妹妹的目光寻找了一遍宾客的身影,心里恍然和郑敬一般的闭塞,竟然连威胁都对她没用,这个女人真的就有这么憎恶她的这一双儿女么?舍得牺牲一场筹备半载的演出来陪葬她对这个家庭的厌恶,“好了,不要因为她坏了今天的兴致,跟哥下去吧——”
“哥——雨濛和学长他们都没来——”她的声音变得很沮丧,沮丧到几近哭出了声来,“他们一定都在讨厌我了,是我逼着他们现在没有办法自然相处了,都是我的错——”
一提到这两个人,郑谦的怒气就不由得提升上来,痛喝这个不争气的妹妹:“你堂堂郑家大小姐,要什么样的朋友找不到,非要去恬不知耻地迎合他们的想法,他们爱来不来,你有你的生活,平时不是看你挺潇洒的,一到关键时候,就这么懦弱!”
“对,我和你不一样,我学不来你的冷酷,就算再空虚软弱,也能强装地那么骄傲自在、盛气凌人,你给他人一个接近不到的高度,拒绝外界任何人对你的一切的好意,这样就是堂堂郑家大公子该有的样子吗?这就是一个豪门家庭的孩子起码的骄傲吗?你都知道,其实我们两兄妹是多么的可怜?我们被母亲和自己喜欢的人嫌弃,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去骄傲?”郑敬不削地反声,她从来都没有因为身在这样的一个家庭而感到庆幸过。
郑谦知道自己劝不下去,她心底的结只要那三个人不出现,就永远无法解开,他只能退出郑敬房门,尝试着再联系下这三个人。
正在他准备锁门的时候,小保姆阿莲操着她那口浓重的乡音冲了上来:“小姐,小姐,我看到雨濛小姐来啦,在大门口,你快看看——”
郑敬急急望下去,果然找到了雨濛,而她身侧跟着的还有穆遥奇。
心里虽然难免地泛起一丝丝酸涩,但是欣慰还是战胜了那微微的嫉妒,她甚至都来不及换上新鞋,踩着拖鞋就急冲冲地想要往下赶。
“先把鞋换了,我先替你下去看看——”郑谦摁下了妹妹的肩,视线很快从窗外收了过来,心情大好的郑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注意到他脸上一瞬即逝的凛然。
郑谦退出房门,郑敬便乖乖地俯首穿鞋,才扣上了一个扣子,身边的阿莲又惊呼:“小姐,是夫人的车啊,你来看,是夫人来了啊——”
“真的吗?”郑敬提着手头一只未穿的鞋子,一脚细高跟、一脚棉拖鞋颠颠簸簸地还是跳到了窗前,确认是母亲的那辆亮红色的minicooper,抱住阿莲破涕惊呼,“真的是她,我就知道妈妈她不会那么绝情的人,她终于还是肯来了——”
“是啊是啊,舐犊情深,做母亲的哪有不疼自己子女的,夫人那些狠话都是说给老爷听到吧,爱之深恨之切吧——”紧抱住郑敬的阿莲也忍不住喜极而泣,去年的那一幕噩梦终于结束了,但愿这是她们母女一个新的好开始。
这一个星期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已经不敢在回头想了。
雨濛知道自己欠着穆遥奇一个解释,但是她给不了,所以只能躲。
没想到今天她故意拖到最晚的时间点过来,还是在门口撞到了他,幸好穆遥奇不是那种咄咄紧逼的人,她知道他一直走在自己的身后,却没有勇气回头。但是能听到他亦步亦趋随着自己的脚步声,心里的安定也分分多起来,哪怕迈进的是郑家。
猛然间,一辆深红的宝马电掣般擦过她的身侧,雨濛未及躲闪,几乎趔趄倒地,幸好后面有一双手,托住了她歪斜的身子。
她抬眼看到车里的一男一女,女的有一张似曾相识的明艳面孔,高傲冰冷地昂着头,和她的车一样张扬中带着掩不住的怒气,驱车的男子的则显得纤弱文秀的多,身上有一种很重的脂粉气息,但一样没有把险些撞到的人放在眼里,继续驾着向里急驶。
“你没事吧。”穆遥奇紧张的拽住她的手腕,良久都没有松开,雨濛的眼色虽然有点畏缩,但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两人反是异口同声地向对方道:“对不起。”
穆遥奇看她嘴角露出了笑容,终于心里稍稍宽了几分:“那天是我太冲动了。”
他放开她的手腕,继续走在她身边,脚步很缓,但是是他们一贯的气氛,让人安心。
“学长,有些话我或许是该跟你说,等过了今晚,我再把答案告诉你,好吗?”雨濛顿住了脚步,回头望着他,“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看低过你,你一直都是我仰慕的人。”
穆遥奇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很信任地向她笑笑。
郑敬下楼的时候,离八点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终于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秦宁进门的时候,人声也达到了最鼎沸之时,甚至有好多身为郑家的挚友亲朋都不知道她和郑家的关系。
她没出现在这个家已经十几年了,而郑东奎的正式发家也就在这十几年里,许多后来才结实的伙伴不认识她的确不足为奇。
“这个漂亮女人怎么这么面熟啊?”她一进门便有耳语开始。
“不就是那位大花旦秦宁喽,你都不听曲啊?”不过回答的人也忍不住狐疑,“不过没听说过她和郑家有什么关系啊!”
“对啊,这么大做靠山,没理由不拿出来显摆的啊?”响应的人也同样的疑惑。
“不是吧,不要告诉我,你们真不知道啊?她秦宁就是郑东奎的前妻啊,郑谦郑敬兄妹俩的妈啊——”
“什么?也太离奇了吧——”听者无不惊呼,这怎么可能?
“不过也难怪,郑家兄妹外貌这么好,定是得母亲真传啊!”
“不过,另外那个男的是谁啊?她又嫁人生的儿子啊?”有个白目不经大脑,脱口便问,把所有稍知点情的人都囧在原地,干笑无语。
同秦宁一起来的那个男子叫樊宇。算是西林昆曲团的新小生。两人的忘年恋在坊间的热闹程度也不逊于儿子郑谦的绯闻。
郑谦怎么也没有估算到,这个女人还有这一招。
站在身边的父亲已经一丝笑容都敷衍不出来了,郑谦的笑容也被惊愕滞在脸上,渐渐化为讽刺自己的苦笑。
郑敬匆匆赶到这边,她的眼里只看到了母亲,兴奋地扑到了她怀里,因为去年生日她的不肯相见,母女俩已经足足两年没有见过面了,想来她的想念该有多么深刻,“妈,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这次生日真是什么礼物都不需要了——”
郑谦闻声藏不住痴笑,对,他们兄妹就是这么低廉,生日连母亲出现都会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小敬,生日快乐!”秦宁回抱住郑敬,但是眼睛里看到的却是郑谦冷然的脸,那刻她炉火纯青的演技都掩饰不住自己心里急来的那份慌乱,她竟然觉得自己在害怕这个人,“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你应该什么都不缺,但还望你不嫌弃。”
“妈,瞧你说的什么话,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她把礼盒紧紧地搂在胸前,言笑间抬头终于撞上那双一直抽着笑的眼睛,狐疑地问道:“妈,这个男人是谁啊?”
“哦,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秦宁淡笑,恢复了气定神闲的雍容,像是硬是在挑战郑谦的忍受力,当着郑家三父女及百余宾客的面,就牵起了樊宇的手,“我的朋友,樊宇。 樊宇,这两位我就不用多介绍了,照片也经常上报纸,你应该很熟悉,郑敬,今天的寿星。”她完全避忌自己和他们的关系,甚至都不肯提及她是她的女儿,只是像陌生的朋友粗粗介绍一番,以后各自还有各自的人生,毫不相干。
郑敬看了一眼父亲和兄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那句“可是他的年纪和哥哥也差不多。”吞了下去。
这时雨濛同穆遥奇正好从门外进入大厅。两人一左一右亲近地走着。
看在郑谦的眼里却如同跟前的这两个狗男女一样的龌龊,他们虽然也没有手拖手,但是气息之间已经言明一切。
“妈,你先过去坐会儿,晚上留下来陪我好吗?我有好多好多话存着没有跟你说,现在我先去招呼两个朋友,一会儿和你好好聊。”郑敬知道自己不能和她生气,万一她一生气转身就走了她就不知道还要等几个生日才能见到,所以现在只能以退为进。
“雨濛,学长。你们终于来了——担心死我了。我以为学长还在生我气呢?”她笑着就上去挽住二人的手臂,“走,我们到那边去,不要站在门口——”
雨濛被郑敬拖着就走,身体经过郑谦站的位置,他礼貌又谦逊地向她低声道了声,“你好啊。”让她立时身体一阵惊麻,视不清去路。
8刻骨7
手中的酒杯几乎快被捏碎,他坚持着最后一分忍耐力,深瞳中的那两个身影都快被焚尽。
高跟鞋的脚步声趋近。
他却不想面对她。
转过身去倚着栏杆,虽然早知道自己故作的漫不在乎在她的眼底早被揭穿。
还好这个女人还有唯一一个优点——不会揭他的面具。
因为她根本就不关心他的情绪。
秦宁手中的鸡尾酒微微泛着幽蓝之光,她也喝了不少,似是有点微醺。走近便问:“你父亲呢?”
郑谦掖不住轻视的笑:“怎么,小男朋友还满足不了你,还想找前夫叙旧啊。”
她倒是并不生气,混着酒气的美态正如所有艳名在外的交际花一般惹人怜宠,但作为儿子的他只会觉得这样的母亲更令人厌恶和心烦。她就和黎绘一样,为了名誉可以放弃一切感情。
她们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的精彩,众人的艳羡,而不是来自一个男人、一个家庭可以承载给予的幸福。
“放心,我不喜欢做你们的母亲。我没那么傻还来招惹你们的感情。我是要和他说清楚,那约法三章还算数么?要是你每年都来威胁我,不是我每年都得跑过来陪你们做戏——天天唱戏还不累,还要陪你们唱!”
郑谦手中的酒杯‘哐’地坠地,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能如此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是最喜欢演戏了么?要什么利益你说好了,找我也一样!”
“喜欢演也要看跟谁演,你们——”秦宁鄙夷的瞟了一眼郑谦,还是没说下去。
“是吗?我们的确比不上那些捧人臭脚的小白脸嘴甜,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不过,你看,你家的小嫩草好像是女人都喜欢啊,看他和那些贵夫人们聊得多欢——”她明知道郑谦是在激她,还是忍不住探了一眼,怒火之余却又瞥见郑敬正极力讨好着穆遥奇和雨濛二人。
“你妹妹好像很喜欢那男孩子啊——不过可惜啊,妹有情郎无意啊,你们家这‘自作多情’的基因,还遗传的真是到位啊。”原本以为伤到她的郑谦此刻却被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去问个明白,什么叫做‘自作多情’的基因,还是矮不下这个面子开口,怕是又得自取其辱。
他最怕的就是这四个字,当初黎绘走的时候,他就被同学笑是在‘自作多情’,就算自己的母亲离开自己,他也听之任之,他深埋起自己的感情,就是害怕付出得到的是嘲笑般的取闹,只是一句‘自作多情’。
可是他也清楚,郑敬对穆遥奇,的确是自作多情。
由他们的母亲讽刺出口,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秦宁看郑谦已被自己彻底激怒,也没有什么继续纠缠争辩的必要。她只是要找郑东奎,说一个明白。
她再也不想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当年离婚时便说的很清楚,过完郑敬的十八岁生日就由郑东奎把一切说给他们,至于他们接不接受她不在乎。
她只在乎自己的自由。
楼下派对的音乐换成了轻柔舒缓的舞曲,郑敬腼腆的使了个眼色,穆遥奇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不会跳舞。但还是被郑敬牵着走入了舞池,拉开了本场的第一支舞。
雨濛就坐在灯光隐掉的小桌边,单手托着腮看着他们。
或许,如果这样一直下去,也很好。
但是还是有人挡去了她的视线:“放这么个大美女一个人在这里孤坐着也太遗憾了,赏脸让我这主人家尽一下地主之谊吗?”
撑着头的手一下子滑落下去,声音微微发抖:“郑谦——?”
“你还知道,这个家姓郑哦——”郑谦噙着笑,呷着怒气轻声道,“我只当你跟那个男人开心地失忆了,根本就没看到这个家还有我的存在!”
在朦胧昏暗的光线下,他人看来,他堆满笑的脸,只当做是诚挚地在邀请一个客人跳舞。
而她的推脱只显得更为忸怩做作,不识抬举。虽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敢去推开郑谦的邀请,她不敢想象推开他的后果是什么。
纤柔的手掌方未握实,右手已经大力地把她整个人揽到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能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她心脏惶乱跳动的节律,这让他很满意。
他引着她一步一步挪向舞池,束在腰际的大掌非但没有半分松力,反而是她稍有一点逃避,他便愈加收紧,她觉得自己都快被他勒地喘不过气来,但只能由他这么放肆地揽着,如果这支舞散了,她就可以逃走的话。
雨濛偏着头,无视他的双眸,暗自数着节拍,倒数着舞曲终结的十分快点到来。
“你如果再不把头转过来的话,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驯服你哦——”郑谦的脸贴到她烧灼的耳际,悄声耳语,偏巧旁侧地穆遥奇心不在焉地瞥视周围,这一幕完全落入眼中,郑谦还满怀礼貌地向投视者回以微笑。
雨濛只得依他意偏转过头,对穆遥奇的凝视猝不及防,郑谦果然每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