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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庭院深深-第20部分

小说: 庭院深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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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就不管法官还没有退席,不管张会计和高立德依然站在旁边,他就一把把含烟拥进了怀里,对她唇上深深的吻下去。含烟惊呼著用手去推他,高立德却在一边拊掌大笑了。走上前来,他推开柏霈文,笑著说:庭院深深31/59

“按外国规矩,我有权吻新娘。”站在那儿,他的目光笑嘻嘻的紧盯著含烟,面对著含烟那张娟秀的脸,他明白柏霈文之所以如此著迷的原因了,这小新娘清灵如水,温柔如梦,美丽如春花初绽,娇怯如弱柳临风。这是你一生也不容易碰到的那类女孩子,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算了吧!立德,”柏霈文来解围了,挽住含烟的手,他说:“我们这儿是中国,没有外国规矩。”

“哈!”高立德笑得开心。“你真吝啬啊,你连吻新娘都舍不得呀!”“是舍不得!”柏霈文也笑著说:“她是我的,谁也不许碰她!”“听到没有?柏太太?”高立德转向含烟:“你刚刚嫁了一个专制的丈夫!你猜怎么,他在你们行婚礼之前,都不许我见你,就怕你被我抢了去!”

“越来越胡说八道了!”柏霈文笑著,挽紧了含烟。“别听他鬼扯,我们该回家了。”

家!含烟心头掠过了一阵奇妙的感觉,她还不知道她的家是什么样子,霈文对于这个总是神秘兮兮的。但她并不在意,只要有一间小屋,就会成为他们的安乐窝,她确信这一点。家!她一直渴望著的一个字呵!她多么迫切的想躲到那里面去,休憩下那十九年来疲倦的身心!

到了法院门口,柏霈文转头对张会计说:

“你去告诉工厂里所有的人,我已经在今天和章小姐结婚了,同时,放所有员工一天假,以资庆祝。”

“好的,柏先生。”张会计微笑著说,转身走了。

高立德把车子开了过来,他们上了车,含烟仍然穿著新娘的礼服,捧著新娘的花束,带著那梦似的微笑。柏霈文紧挽著她那小小的腰枝,他的目光不能自已注视著她,带著无限的深情,和无尽的喜悦。

车子离开了市区,驶过了松竹桥,那迎面吹来的秋风中就带著松树与竹子的清香,再驶过去,车子两边就都是茶园了。高立德把车子驶往路边,然后,他煞住了车子,熄了火,他转过头来。他脸上那份戏谑的神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庄重与沉著。“柏太太,看看你的周围,这都是柏家的茶园。他在五年之内,把茶园扩大了一倍,你嫁了一个能干的丈夫。”

“因为他有一个能干而忠诚的朋友!”柏霈文接口说,对高立德微笑。含烟左右望著,她惊讶于这茶园面积的辽阔,同时,她也惊讶于柏霈文和高立德之间那份深挚的友谊,她觉得颇为感动,不自禁的也对高立德微笑著。

“好了,霈文,”高立德望著柏霈文。“婚礼已经举行过了,我这个诸葛亮已经尽了我的本分。现在,在到家之前,你不给你的太太一点心理上的准备吗?”

柏霈文的眉头紧蹙了起来。含烟狐疑的看看高立德,又看看柏霈文,她不知道他们两人在捣什么鬼。然后,霈文转向了她,握住了她的双手,他显得很沉重。

“含烟,我很抱歉,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含烟的脸色变白了,她受到了惊吓。“你别吓我。”“不不,你不必恐慌,”柏霈文安慰的拍著她的手背。“我只是要坦白告诉你,我之所以必须秘密和你结婚,不敢通知任何亲友,是因为怕一份阻力——我母亲。”

她的脸孔更白了,她的黑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你——居然是——”她嗫嚅的说:“瞒著她结婚的吗?”

“是的,知道这个婚礼的,只有我、你、立德和张会计。”

她的嘴唇微微的颤抖著,她的睫毛垂了下去。

“你——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母亲知道你和我结婚,她一定会反对,是吗?”霈文战栗了一下,他发现这柔弱而敏感的小女孩又受伤了。他抓住了她的手臂,迅速的托起了她的下巴,望著她的脸说:“你知道老人家的看法总和年轻人不太一样的,我又是个独子,她就总把我的婚事看成了她自己的事情。我并不是说她一定会反对,但是,只要有这份可能性,我就不容许它发生,所以,我瞒著她做了。”

含烟的心沉进了一个深深的冰窖里,她瞪视著霈文,焦灼而烦恼的说:“你错了,霈文,你太操之过急了。你这样突然的把一个新娘带到她面前,你让她如何接纳我?你又让我如何拜见她?你坑了我了,霈文。”“别急,含烟,到家之后,我会先上楼对她说明一切的。她会接纳你,含烟,没有人能不接纳你的,她会接纳你,而且,她会喜欢你!何况,”他微笑著,想使含烟重新快乐起来:“到底娶太太的是我,不是她呀!”

但愿你的说法是对的!含烟想著,低下了头,现在只结婚了一小时,她不愿露出自己对这事的不满来,而且,霈文这样不顾一切的做法,还是为了怕失去她呀,她咬了咬嘴唇,朦胧的感到,前途绝不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光明了。看到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高立德重新发动了车子,随著车子前进的速度,含烟也在迅速的盘算著,她的思想比车轮转得还快。当车子在那两扇铁门前煞住时,含烟也抬起她那对坚定、勇敢,而充满希望的眼睛,望著柏霈文说:

“你是对的,霈文,你放心,她会喜欢我的!”

高立德冷眼旁观,他在这小女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份坚定的决心,他知道,她将用尽她的方法,来准备博取婆婆的欢心了,那张燃烧著光彩的小脸是使人心折的。他真有些嫉妒霈文了。咳了一声,他说:

“柏太太,你不看看你的家吗?”

“你最好叫她含烟,别左一声柏太太,右一声柏太太,真别扭!”柏霈文说。含烟望向外面,触目所及的,是铁门前竖著的一块簇新的木牌,上面雕刻著四个精致的字:

“含烟山庄”她惊喜交集的回过头来望著柏霈文,张口结舌的说:

“怎么——怎么——”

“这是你的!含烟。”柏霈文深深的看著她。“你的家,你的房子,你的花园,你的我。”

“哦!”含烟闪动著眼睑,蕴蓄了满眼眶的泪。然后,她闻到了花香,那绕鼻而来的紫丁花香。铁门打开了,她看到柏霈文塞了一个红包在那开门的男工手上,一面说:

“这是赏给你的,老张,我刚刚结婚了。”

她顾不得那男工惊讶的目光,她已经眼花撩乱了,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像幻境般的花园里,有葱笼的树木,有深深的庭院,还有成千成万朵玫瑰,那一簇簇的玫瑰,那整个用黄玫瑰做出的圆形花坛!她钻出了车子,呆立在那儿,惊异得说不出话来了。“你梦想的玫瑰花园,”柏霈文在她身边说:“这是立德和我,费尽心力,把原来的花园改成这样的。我答应过你的,不是?”含烟转过身子来,这次,是她不顾一切了,不顾那旁边的男工,不顾高立德,不顾从客厅门口伸出头来的女佣,她用手环抱住了柏霈文的颈项,很快的吻了他。

“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家!”她说,泪水在眼眶中闪烁,这家中会有阴影?不!那是不可能的!庭院深深32/59

17

把含烟留在客厅中,柏霈文就跑上了楼梯,一直停在柏老太太的门前,在门外停立了几秒钟。呼吸了好几下,他终于甩了甩头,举起手来敲了敲门。门内,柏老太太那颇具威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进来!”他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看到柏老太太正在敞开的窗前,那窗子面对著花园,花园内的一切都一览无遗。他的心跳加速了,那么,一切不用解释了,柏老太太已经看到他和含烟在花园中的一幕了。他注视著柏老太太,后者的脸色是铁青的。“你要告诉我什么吗?”柏老太太问,声音冰冷而严厉。

柏霈文把房门在身后合拢,迈前了几步,他停在柏老太太的面前,低下头,他说:

“我来请求您的原谅。并请您接受您的儿媳妇。”

“你终于娶了她了!”柏老太太低声的说。“甚至不通知你的母亲。”她咬了咬牙,愤怒使她的身子颤抖。“你不是来让我接受她的,你简直是要我去参见她呢!”

“妈!”柏霈文惶悚的说:“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是,请你原谅我!”他抬起头来,看著柏老太太,他的眼睛好深好沉,闪烁著一种奇异的光芒。柏老太太不禁一凛,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这孩子了,他不再是那个依偎在她膝下的小男孩,他长大了,是个完完全全的、独立的男人了。他身上也带著那种独立的、男性的、咄咄逼人的威力。他的声调虽然温柔而恭敬,却有著不容人反驳的力量。“妈,你不能了解,她对于我已经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更重要,我不能允许有任何事情发生,我害怕失去她,所以,我这样做了!我宁愿做了之后,再来向您请罪,却不敢冒您事先拒绝的险!”

柏老太太瞪视著柏霈文,多坦白的一篇话!却明显的表示出了一项事实,他可以失去母亲,却不能失去那个女人!这就是长成了的孩子必走的一条路吗?有一天,你这个母亲的地位将退后,退后,一直退到一个角落里去……把所有的位置都让给另一个女人!在他的生命里,你不再重要了,你不再具有权威了,你失去了他!如今,这孩子用这样一对坦白的眸子瞧著你,他已经给你下了命令了:你无可选择!你只有接受一条路!“她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甚至比你的母亲更重要!”她喃喃的说:“你已经不考虑母亲的地位和自尊了!你真是个好儿子!”“妈!”柏霈文喊了一声。“只要你接受她,你会喜欢她的,你会发现,你等于多了一个女儿!”

“我没福气消受这个女儿!”柏老太太冷冷的说:“或者我该搬出去住。她叫什么名字?”

“含烟。”“是了,含烟山庄!你在门口竖上了这么一个牌子,这儿成了她的天地,我会尽快搬走!免得成为你们之间的绊脚石!”

柏霈文迈前了一步,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母亲的手,他那对漂亮的眼睛和煦、温柔,而诚恳。他的声音好亲切,好郑重。“妈,您一向是个好母亲,我不相信您没有接受一个儿媳妇的雅量!爸当初和您结婚以后,他的世界也以您为重心的,不是吗?您了解爱情,妈!您一向不是个古板顽固的女人。您何不先见见她?见了她,您就会了解我!至于您说要搬走,那只是您的气话。妈,别和我生气吧!”

“我不是生气,霈文,我只是悲哀。”她望著他。“我从没有反对过你娶妻,相反的,我积极的帮你物色,帮你介绍。你现在的口气,倒好像我是个典型的和儿媳妇抢儿子的女人!我是吗?”“你不是。”柏霈文说:“那么,你也能够接受含烟了?虽然她不是你选择的,她却是我所深爱的!”

“一个女工!”柏老太太轻蔑的说。

“一个女工!”柏霈文有些激动的说:“是的,她曾是女工,那又怎样呢?总之,现在,她是我的妻子了!”

“她终于挣到了这个地位,嗯?”柏老太太盯著柏霈文:“你仿佛说过她并不稀奇这地位!怎会又嫁给了你呢?”

“她是不稀奇的!妈!”柏霈文的脸色发白了。“你不知道我用了多少工夫来说服她,来争取她。”

“是的,我想是的。”柏老太太唇边浮起了一个冷笑。“你一定得来艰巨!这是不用说的。好吧,看来我必须面对这份现实了,带她上楼吧!让我看看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东西!”

柏霈文深深的望著他的母亲,他的脚步没有移动。

“怎么还不去?我说了,带她上楼来吧!难道你还希望我下楼去参见她吗?”“我会带她上楼来,”柏霈文说,他的眼光定定的望著母亲,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可是,妈,我请求你不要给她难堪,她细微而脆弱,受不了任何风暴,她这一生已吃了许多苦,我希望我给她的是一个避风港,我更希望,你给她的是一个慈母的怀抱!她是很娇怯的,好好待她!妈,看在我的面子上!我会感激你!妈,我想你是最伟大的母亲!”

柏老太太呆立在那儿,柏霈文这一篇话使她惊讶,她从没看过她儿子脸上有这样深重的挚情,眼睛里有那样闪亮的光辉。他爱她到怎样的程度?显而易见,他给了她一个最后的暗示:好好待她,否则,你将完完全全的失去你的儿子!她咬了咬牙,心里迅速的衡量出了这之中的利害。沉吟片刻,她低低的说:“带她来吧!”柏霈文转身走出了房间,下了楼,含烟正站在客厅中,焦灼的等待著,她头上依然披著婚纱,裹在雪白的礼服中,像个霓裳仙子!看到柏霈文,她担忧的说:

“她很生气吗?”“不,放心吧!含烟,”柏霈文微笑的挽住她的手。“她会喜欢你的,上去吧,她要见你!”

含烟怀疑的看了柏霈文一眼,后者的微笑使她心神稍定。依偎著柏霈文,她慢慢的走上楼梯,停在柏老太太的门前。敲了敲门,没等回音,柏霈文就把门推开了,含烟看了进去,柏老太太正坐在一张紫檀木的圈椅中,背对著窗子,脸对著门,两个女人的目光立即接触了,含烟本能的一凛,好锐利的一对眼光!柏老太太却震动了一下,怎样的一对眼睛,轻灵如梦,澄澈似水!“妈,这是含烟!”柏霈文合上了门,把含烟带到老太太的面前。含烟垂著手站在那儿,怯怯的看著柏老太太,轻轻的叫了一声:“妈!”柏老太太再震动了一下,这声音好娇柔,好清脆,带著那样一层薄薄的畏惧,像是个怕受伤害的小鸟。她对她伸出手来,温和的说:“过来!让我看看你,孩子!”

含烟迈前了一步,把双手伸给柏老太太,后者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这手不是一个女工的手,纤细、柔软,她没做过几天的女工!她想著。仔细的审视著含烟,那白色轻纱裹著的身子娇小玲珑,那含羞带怯的面庞细致温柔……是的,这是个美丽的女孩子,但是,除了美丽之外,这女孩身上还有一些东西,一些特殊的东西。那对眼睛灵慧而深湛,盛载了无数的言语,似在祈求,似在梦幻,恳恳切切的望著她。柏老太太有些明白这女孩如何能如此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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