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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关关雎鸠-第40部分

小说: 关关雎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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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这个机会通电话。

第一次孟蘩来电话,是爸爸接的。

爸爸:“喂?你找谁?找耿潇啊,你是谁啊?他的同学啊,哦,呵呵,哪个系的同学啊?”

我抢过话筒:“喂,我是耿潇。”

“嘻嘻,你猜我是谁啊——”

“你是白蒿呀——”

“嗯,不错!还能够分清我和别的女孩的声音。”

“那当然啦!You’remywife嘛!”

“哼!那你的意思是说,你除了wife,另外还有girlfriends了?”

“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别的女孩给你打电话吗?”

“没有。”

“啊?那么惨啊?”

“是啊。”

“我看上的人难道这么没有魅力?我的眼光就这么差吗?”

“嘿嘿……”我本来想说几句疯话,但是父母在旁,不敢放肆,所以只是傻笑。

“你爸爸真有意思。”

“为什么呢?”

“他问我是谁呢。”

“你怎么回答的呢?”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就说我是你的同学。”

放了电话后,我就向爸爸抱怨:“以后有女生给我打电话,别再老是盘问别人是谁了,好不好?”

“好的好的!”爸爸举手投降。

妈妈在边上很感兴趣地说:“那个妹子好像姓白?白hao?哪个hao字啊?难道不是上次寄狗熊明信片的那个了?那个是叫‘fan’的啊!”

“你们别问了。”我有点不耐烦地说,“每次一有女生来电话,好像就进入了你们的射程一样。”

“爸爸妈妈这是关心你嘛!”妈妈说,“你不要乱来啊,才过了一个学期就换了一个。要对人家妹子好,要真心。”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唉!妈!你都说些什么呢!”

我爸爸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古诗文很好,他拿出《辞源》和《诗经》查对了一阵,就笑眯眯地对妈妈说:“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妹子和上次那个寄明信片的是同一个人。蘩,就是草字头底下一个繁华的繁,是一种草,经常生长在水边,又叫白蒿。我就记得《诗经》里面有的嘛!‘于以采蘩?于沼于沚。’所以呢,潇伢子的那个妹子一定名字是叫做‘蘩’,但是姓什么就不知道了。”

我太低估我的老爸了。我以为在他面前说“白蒿”就可以混过去,没想到很快就被他揪出来了。爸爸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知道他猜对了,得意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点燃一支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说:“哼!小子,敢在你老爸面前耍花枪?你还嫩了点儿!”

“啊?是吗?这个‘蘩’字我从来没见过。”妈妈凑在爸爸边上看《诗经》,“怎么起个这么少见的名字啊?姓什么?啊?潇伢子,告诉妈妈,她叫什么蘩啊?”

“哎呀!问那么多干什么!她就是一般的同学。”我知道像我妈妈这样的好事者,任何回答都是不可能满足她的。我告诉她一,她就会想要知道二,告诉她二,她就会要问三。像这样敏感的话题,千万不能让她产生任何幻想。一旦向她承认这个女生和我有某种亲密点的关系,她就一定会旁敲侧击地追问下去,打破沙锅问到底,一直逼到山穷水尽,然后评头论足一番,说这个不错,那个不好之类的,真是让人不胜其烦。所以,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满意,那我还不如坚守第一道基本防线。我一口咬定,说打电话的女生只是我一般的同学。108

但是后来孟蘩又来电话,妈妈本人接到了:“啊呀,你好啊!你就是那个‘白蒿’妹子吧?呵呵。我听耿潇说到过你呢!有空来尚武镇玩啊!这里山清水秀,让耿潇带你去爬山,还可以让他给你摸田螺吃……”

我抢过话筒:“喂喂喂喂,我是耿潇。”

孟蘩在那边咯咯大笑:“你妈妈比你爸爸还有意思啊!”

在我一再发出的严重抗议和义正词严的交涉面前,父母妥协了,他们接到孟蘩的电话不再饶舌,而是直接把电话交到我的手里。

“喂——?”

“喂——?”

“你猜我是谁呀?”

“你是白蒿呀。”

“我不是白蒿呀。”

“那你是谁呀?”

“我是雪萍呀。”

“那我就是蘩宝呀。”

“你变性了呀?”

“你改名了呀。”

“嘻嘻嘻嘻……”

“嘿嘿嘿嘿……”

两人一阵傻笑。妈妈在边上慈爱地看着我,也笑眯眯的。我知道他们实际上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况,但是我坚持不正式承认,他们也就没办法继续深入问了。所以我当着他们的面和孟蘩讲电话,也开始轻松放肆起来。

“大狗熊,你想我吗?”

“想。”

“怎么个想法?”

“想得荒原上所有的小花儿都开了。”

“嗯……还有呢?”

“想得蒲公英飘满了过去的日子。”

“嗯……还有呢?”

“想得所有的星星都掉到了你的口袋里。”

“啊!好喜欢这句话!大狗熊,还记得前些天我们坐在湖边上一起看见的流星吗?”

“当然记得了!”

“还记得当时你给我写的小诗吗?”

“记得呀。”

“你再给我念一遍!”

于是我轻轻念道:

小湖风晚,
纤云微展。
流星闪过,
佳人青眼。

我也给孟蘩打过几次电话。第三次打的时候,爸爸妈妈正好不在家。我心想,这回终于可以放肆地和孟蘩说些心里话儿了。所以那边一接起电话,我就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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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

但是那边却没有应答,一阵沉默。我一时颇为意外,居然忘了赶紧挂掉电话,又说了一句:“喂?”

电话那边的人笑了笑:“你是耿潇吧?”

我一听这声音,直吓得魂飞魄散!竟然是孟蘩的妈妈钱阿姨!既然她已经听出来是我,挂断电话的时机已经失去。我一边暗自骂自己的鲁莽和反应迟钝,一边鼓起勇气说:“是我。阿姨好!”

“呵呵,你好啊。”钱阿姨出乎意料地和蔼可亲,似乎心情很不错。

“您……您最近身体好吗?”

“哎呀,谢谢你关心。今天正好病了,没有去上班。”

“哦……请您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我一边嘴上敷衍着,一边想,我真倒霉,怎么正好碰上钱阿姨生病在家的时候打电话啊。

“谢谢,小耿。唉,最近身体不好,已经跟单位请了十天的病假。”钱阿姨仍然和善轻缓地笑着,似乎是病中体力不济,“你找孟蘩是吧?她和小王出去逛街去了。”

“哦……”我心头剧震。“小王”,当然指的就是王惠梁了。

钱阿姨于是很热心地又问了我的近况,最后说:“小耿啊,你以后和小王、孟蘩他们多一起玩玩吧,有空还可以一起来我们家嘛!”

“啊啊啊……”我在钱阿姨的温暖关怀下一败涂地。

挂了电话以后我琢磨了很久。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孟蘩真的和王惠梁去逛街了吗?听钱阿姨那个信心十足有恃无恐的样子,还真有可能呢。不过这个女人非常狡诈,不能随便就被她骗了。下次要和孟蘩问一下。由于钱阿姨说她请了十天的假,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近是再也不敢往她家里打电话了,就等孟蘩打过来吧。

但孟蘩此后几天却也没再给我打过来。看来她妈妈还真的是病在家里了,孟蘩找不到机会打电话。我心里颇有些不安稳,眼前总是浮现出孟蘩和王惠梁一起逛街的场景。她这些天都在做些什么呢?

孟蘩的生日是在7月27日。我决定给她寄一张音乐卡。我在兴州的时候就花了5块钱,买了当时最贵的一种音乐生日卡带回家,这种卡在我们偏远的尚武镇根本买不到。我又用了很多天的时间,为生日卡配了一首非常肉麻的酸诗。我把平仄、押韵、用典、辞藻等等不厌其蘩地修来改去,左右推敲了半天,直到非常满意了,认为一定能够获取孟蘩的欢心,才信心十足地把卡寄了出去。按照一般的速度,信是3天或者4天可以寄到。为了保险,我提前4天寄了。

到了她生日那一天,我守在电话机旁边,等她给我来电话。但是一直等了半天,到了中午,电话都始终保持沉默。

我开始坐不住了,精神恍惚地胡思乱想。孟蘩去哪里了?她到底有没有收到我寄的卡?是不是被她妈妈截获,扣下来了?她的妈妈难道变态到这个地步,连18岁的女儿的信件还要控制?

等到了下午3点,我的神经快要崩溃了。我觉得我今天如果不和孟蘩说几句话,祝她生日快乐,我会很难受。还有一种可能性,她会不会也一直在家等我打过去呢?今天毕竟是她过生日呀,理应我打过去才对。我太害怕钱阿姨,不敢打。但是如果因此而错过了给孟蘩祝贺18岁生日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

不管了!无论如何,女儿过生日,钱阿姨总不忍心让她过得不开心,而让我难堪吧?即便她真的有那么狠,我也只能硬扛着了,不能逃避。嗯,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今天也必须和孟蘩说上话。

这个决心一定下来,我就开始拨电话。我既激动又忐忑,又像上舞台之前那样紧张得干呕起来。

幸运的是,钱阿姨并没有接电话。但不幸的是,她的宝贝女儿也没有接。电话里传来长久而沉闷的“嘟——嘟——嘟——”的声音,最终被忙音所代替。

我以为自己拨错了,又重新拨了两遍,结果还是没人接。

这和我的预期完全不同。根据我对于孟蘩的了解,我相信她和我是有心理默契的。在她生日这一天,她一定会等在家里和我通电话。难道她不在家过生日?那也总应该在外面找个电话机和我说两句啊。抱着这样的信念,我就一直守在家里。但是一天过去,我的等待最终还是完全落空了。当天孟蘩并没有给我来电话,不但如此,以后的几天,也都没有。我又往她家拨过几次,也没人接。孟蘩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我焦急得几乎要崩溃,不知道孟蘩出了什么问题。

109

无奈之中,我拨了顾琳家的电话,她的父母说,她到山东旅游去了。他们问我是谁,我不愿意多纠缠,就说我是顾琳的同学,既然她不在,我就不打搅了。然后挂掉。

然后我就拨了杨雪萍的电话。是她本人接的。她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声音,似乎感到很意外,还有些惊喜。

“哟!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啊?”

“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

“能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呵呵,你最近好吗?”

“我呀,还不错吧。你呢?”

“我还是老样子。就是不知道蘩宝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呃……”她在那边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好像在选择措辞。

我的心“咯噔”地一下,悬到了半空中。

“怎么?她病了吗?”我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声音都有点变形了。

“呵呵,没有啦。”杨雪萍在电话那头轻笑,又轻轻叹了一声,“你这么关心她呀。”

“哎呀,你快告诉我啊,到底她现在在哪里?”

“别着急!她现在在山东旅游呢!”

“啊?什么时候去的啊?”

“嗯,大概四天以前吧。琳宝也去了。”

“哦,琳宝……就她们两个人?”

“还有蘩宝的妈妈。”

“啊?她妈妈?他们三个人去的?”我越听越觉得奇怪。

杨雪萍似乎不愿意多说:“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总之她好好的,没事啦!你不用担心!”

我心里着急,一时之间还没有体会出她口气中隐隐传出的不快之意,继续说:“没事就好,她们到底是几个人去的啊?怎么事先招呼也不给我打一个啊?”

“哎呀,过几天她就回来了,你自己问她具体的情况吧!”

“问你不是一样吗?”

“怎么可能一样?”杨雪萍冷笑,“我能代替得了她吗?”

“哎?你怎么……”我突然遭到阻击,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杨雪萍在电话那头,好像也觉得自己刚才失言了,于是也沉默着不再说话。电话里只隐隐传来她轻轻的不太有规律的呼吸声。太安静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种幻觉,似乎听到了她的心跳。两人就这样都沉默了一分钟左右,拼命浪费着电话费。

我终于开口说:“萍宝,我……”喘气,“我……”

“……”

她仍然顽强地沉默着,等着我下面的句子。杨雪萍雪山一般的沉默有一种可怕的力量,让我顿时失去了主张。我张口结舌,平常铁树开花颠倒黑白的绝世口才半点也用不上,又有几十秒钟说不出话来。我搜索枯肠,打算无论如何,也得对她说点什么。

“萍宝,……”我艰难地说,刚打算吐出“你听我说”几个字的时候,就听见“啪”地一声,她把电话挂掉了。

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目瞪口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给杨雪萍打电话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很明显,她生气了。这次生气比上次我要看她的画夹那次要更加厉害。想想也是,我平生给她打的第一个电话,原来不是为了找她本人,而只是为了打听孟蘩是不是还安好。她生气,说明她在意。这使我清醒地意识到,白玉山事件确确实实地留下了后遗症。我希望和她回到原来的普通朋友的关系,恐怕只是一厢情愿吧。杨雪萍挂电话的那“啪”的一声,在我耳边萦绕了好多天,使我又多了一块心病。

这还不是让我苦恼的事情的全部。孟蘩没事,高高兴兴旅游去了,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是她妈妈不是病了吗?怎么也去了?这中间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隐情?我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多。

又过了好几天,到了8月4日,孟蘩才给我来电话。

“喂!大狗熊!”她在那头兴高采烈,“我去山东旅游回来了!”

“啊?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要去山东啊?”

“临时决定的嘛。我告诉你呀,我们玩了十天,去了好多地方,那里可漂亮了!济南、青岛、烟台、泰山、孔庙!哈哈,我爬上了泰山,还看了日出呢!我觉得泰山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嘛,怎么会那么有名呢?还有啊,青岛可漂亮了!那些德国式样的红瓦房子,还有胡子老长的崂山道士!我们在那里住了好几天呢,在海里游了好几次泳。嗯!真是避暑的好地方!”

听到她那么情绪高昂,我反倒有点闷闷的:“哦,你一个人去的?”

“还有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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