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闺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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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高扶起了李安然,李虎则将李墨抱了过来,见这对母子都是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愈发狼狈可怜。
而马车上的姚舒蓉和春樱却看得傻了眼。
春樱惊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动手伤人,难道不认识这是程家的马车吗?!”
刘高冷哼:“程家,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不说春樱,就是姚舒蓉,都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程家从十年前便已成为灵州首富,多年来产业遍布江南江北,虽然只是商贾之家,却早已财大势大,在灵州地界上声名显赫,不说普通人,就是官府中人,对程家也是礼遇有加,就连知府衙门,逢年过节,都要给程家送节礼,与程家互访问候,对程家人客客气气。
在姚舒蓉和春樱的认知中,还从来没有人敢不给程家面子。
春樱瞪大眼睛,尖声道:“程家是灵州首富,难道你没听说过吗?真是没见识的乡巴佬!告诉你,连知府老爷见了我们程家,都要好言问候,你们竟敢对程家人动手,信不信我让知府衙门把你们都抓起来!”
她声音尖锐,神情更是张狂。而那些被摔到的家丁,也都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围成一个圈子,对刘高李虎两人虎视眈眈。
春樱一番狐假虎威,倒是真让刘高和李虎面面相觑。
刘高对身边的李虎道:“稀奇了,咱们三年没回,世道都变样了,一个卖香料的居然成了灵州的土皇帝。
李虎皱着眉,轻声道:“程家产业倒也确实大,咱们侯府似乎也有参一份子,倒不知府里跟他们关系如何。不要鲁莽,还是先请示一下侯爷。”
春樱见他们窃窃私语,以为他们害怕了,便得意道:“快去叫你们的主人来,拜见我家夫人,再好生赔礼道歉,我们夫人心善,你们若是真心求饶,说不定夫人大发慈悲,还能放你们一马!”
刘高倒想冷笑,李虎却已经转身返回队伍中。
孟小童坐在车辕上,见李虎回来,道:“怎么?前面是哪家的人,还没让路?”
李虎道:“是灵州程家,车上的是程夫人。咱们府里不是与程家有生意来往么,不知交情如何,我跟刘高不敢鲁莽,回来请示侯爷。”
孟小童微微皱眉,略微思索后,还是回身拉开了车门。
马车外面看着其貌不扬,车厢里面也十分简陋,只是勉强铺的软和一点,车内只有一个男子,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睫毛低垂,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即便闭着眼睛,都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袍子,领口微微扯开,露出小麦色的肌肤,腿上盖着一条薄毯,毯子下面一条腿蜷曲弓起,一条腿平伸,极为修长。
因为车门的打开,几许寒气扑进车厢,男子眉头微皱,似有不满。
孟小童道:“侯爷,前面的是程家的马车。”
男子却并不睁眼。
孟小童和李虎耐心地等着。
半晌。
“程家?”
不过两个字,沉稳略带黯哑的男中音,华丽地如同一匹顶级丝绸。
孟小童道:“就是做香料生意的程家,咱们府里也有参一份子,一直都是大小姐打理的。”
他说完又等一会儿。
男子才微微启唇。
“程家,因何拦路。”
李虎忙道:“程家的马车撞了人,还对伤者动了手,双方正在纠缠。”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男子的神色,见男子眉头又微微皱起,就知道是对程家的行为有所不满,便接着说道:“被撞的是个老妇,同行的是一个年轻妇人和一个幼童。程家撞了人,毫无歉疚,还要将受伤的老妇从官道上拖走,那妇人和幼童也被打得遍体鳞伤。我和刘高看不过眼,动了点手,那程家的丫鬟倒十分嚣张,声称车上是他们程家的夫人,要咱们道歉求饶,否则就要动用知府衙门,将咱们抓起来吃官司。”
孟小童挑眉,声音扬高:“好大的口气!知府衙门是他程家开的?”
李虎也点头表示愤愤。
车厢内的男子便哼了一声。
“程家,一介商贾而已……这点小事,你们都处理不了,还要本侯亲自过问么。”
男子语速并不快,声音也是淡淡的,但一字一句背后,却已经透出对程家极大的不耐烦。
孟小童和李虎都是常年跟随他身边的,对他的脾气早已熟知,当下便领会了男子的意思,两人都是精神一震。
李虎双手一拱,道:“属下明白了,请侯爷放心,即刻便可上路。”
他转身便要去,孟小童忙道:“等等,我跟你一起过去,倒要看看程家是怎么个嚣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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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姚舒蓉的难堪
在李虎和孟小童请示车厢内的男子的同时,刘高则护着李安然三人。
裴氏倒还好,方才只是因为断腿被拖动,而疼得哭喊,如今坐在地上,倒还忍得住。但是李墨被家丁摔在地上,脑袋却磕到了石头,脸上也擦伤了好几个地方。小孩儿的肌肤最是娇嫩,擦伤处都是鲜血和泥巴。
“墨儿?墨儿?”李安然抱着李墨,叫他名字。
李墨似乎有点神志不清,两只眼珠子不停地动,却没有焦距。
李安然在他脑后一摸,满手的血。
“墨儿!”
她顿时慌了,脑袋上的伤可大可小,万一有个好歹,李墨这辈子可就毁了。李安然急的哭了出来。
不远处的马车上,姚舒蓉却微微皱眉。
春樱最能体察自家主人的意思,立刻道:“李娘子你何必装模作样,不过是一点小伤,要钱就直说,装什么可怜。我们程家难道还赔不起你的汤药费么!”
李安然本来着急难过,听到春樱的话,满腔的悲痛都转化做愤怒,猛地仰起头,怒喝道:“谁稀罕你的臭钱!你们故意撞伤裴妈妈,还对我们拳脚相加,如今更是把墨儿摔成重伤,要是墨儿有个万一,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孟小童和李虎正好走过来,见状忙走过来。
孟小童拖着李墨的脖颈,在他脑后伤处摸了摸,表情凝重,沉声道:“必须马上看大夫,脑袋上的伤最是要小心,一个不好,是要丢了性命的。”
他这么一说,本来就心慌的李安然更是六神无主了。
车上的姚舒蓉和春樱听了,心中也是打了个突,她们仗着程家的权势,自认为高人一等,可若是出了人命,也不是小事。
姚舒蓉忍不住道:“不过是碰了一下,没有这么严重吧。”
春樱便道:“一定是装的!奴婢看得清楚,就是在石头上擦了一下而已,姓李的贱人一定是不甘心被老爷休弃,故意装作重伤以便狮子大开口,就是想讹诈敲竹杠罢了!呸!”
她故意把声音抬得高高的,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自认为讽刺了李安然。
孟小童脸色一沉。
他跟着侯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作死的女人。
“孩子的伤耽搁不得,这位妈妈的腿也要赶快救治。咱们只有一辆马车,坐不了这么多人。”孟小童先是对李安然说,然后转头对李虎道,“你跟刘高,去向程家’借’辆马车过来。程家人蠢如猪狗,借他们马车救人,就当给他们积德了。”
他一个“借”字,意味深长。
李虎心领神会,大声道:“明白。”
他噌一下跳起,跟刘高打个眼色,两人一起朝姚舒蓉和春樱乘坐的马车大步走去。
姚舒蓉见他们两人莫名其妙地奔过来,自然感觉到他们不怀好意,眉头一皱,喝道:“拦住他们!”
家丁们尚未反应过来。
刘高已经高喊一声:“借马车一用!”
话音未落,他跟李虎便一起跃起,飞腿连环,将围上来的家丁三下五除二地踢开。
李虎速度更快,将挡在面前的两个家丁摔开,脚底一弹,便跳上了马车,冲着姚舒蓉和春樱一咧嘴,白生生的牙齿像是要吃人。
姚舒蓉和春樱吓得尖叫起来。
李虎哈地一声,一手一个抓住她们肩膀,一提一甩,两个女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啊!”
姚舒蓉扑通一声摔到地上,痛得差点昏过去。
“夫人!”
程家的家丁都大惊失色,往姚舒蓉跑去。
而还留在马车这边的人,早已被刘高打得落花流水,个个都成了滚地葫芦。
程家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被打了的不敢上前,没有被打的也都傻了眼向后退缩。
李虎哈哈大笑,驾着车奔驰到李安然等人旁边,大喝一声:“上车!”
孟小童抬手给他一个大拇指,对李安然道:“这位夫人,家在何处?”
从刘高李虎出手到马车过来,兔起鹘落迅速至极,这变化实在太快,李安然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只有愣愣道:“清……清溪村。”
孟小童笑道:“正好。我家主人在清山有别院,离清溪村很近。你们先上车,随我家主人去别院,请大夫给你们医治,然后再送你们回家。”
他不由分说,两手在李安然腰间和肋下一托,李安然身子一轻,马车上的李虎顺势一接一拉,便将李安然连同她怀里的李墨一起弄上了马车。
孟小童又将裴氏也抱起来放到车上。
李虎便在拉车的马屁股上轻拍一掌,马儿稀溜溜一叫,撒腿跑起来。路过刘高,刘高一拔身子,跳起老高,脚尖一点车辕,身子一旋,也坐上了车。
程家的人都目瞪口呆,刚被人扶起的姚舒蓉更是又羞又怒,尖叫:“不要让他们跑了!”
家丁们虽然惧怕孟小童三人的身手,但更怕姚舒蓉淫威,只得又围上来。
却见孟小童右手在腰间一抹,掌中便多了一条乌沉沉的鞭子,他扬手一抡。
“啪”
鞭子抽在地面上的声音巨大而骇人,雪花和尘土齐飞扬,程家家丁中胆子小的,差点都跳起来。
孟小童面色冷冽,眼神更是冰凉。
“护国侯在此,再敢上前,杀无赦!”
护国侯?!
杀无赦?!
这几个字眼的冲击力实在太大,程家的家丁手足无措呆若木鸡,竟无一人再敢上前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孟小童和那辆马车汇入队伍之中,然后整支队伍启动,绕过路口,沿着通向清山的那条道路扬长而去。
半晌,程家的家丁才灰溜溜地回来,其中一个走到姚舒蓉跟前,刚要张嘴,姚舒蓉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清脆入肉。
“废物!”
姚舒蓉娇媚的脸都扭曲了,再也不复此前的妖娆风情。
一个杀无赦,就把所有人都给吓住了。她才不信,对方分明就是夸大其词故意恐吓。
先是被轻视,然后马车被抢,这真是她生平遭受的最大羞辱,尤其还是在李安然面前。
“夫人,就这么让他们跑了?那个李安然,还打了奴婢一耳光呢!”春樱愤愤不平,对刚才挨的一巴掌耿耿于怀。
姚舒蓉哼了一声:“我会就这么放过那个贱人么!看着吧,她如今已经不是程家人,没钱没势,还拖着一个老货和一个拖油瓶。我倒要看看,她能过什么日子!”
对于在李安然面前丢脸,姚舒蓉一样难堪,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然而愤怒之余,她却忍不住怀疑和担忧。
护国侯?刚才那个男人,是说的这三个字么?
难道抢了她马车的人,竟然是一个侯爷?!
8、侯爷有疾
车轮滚动在粗糙的砂石路面上,吱吱嘎嘎的声音令人牙酸。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被压过的路面迅速结起薄冰,孟小童不得不放慢车速。
车厢内,护国侯云臻仍旧微微闭着眼,随着车身的晃动,眉头不时微蹙,似乎在忍受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孟小童三人打了程家的人,抢了程家的马车,他并不在意。
程家,不过是一介商贾,除了有钱,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方才的一场风波,不过是一点小插曲,不值得他思考半分。
他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灵州是王兴之地,大乾朝皇族云氏发迹于此,大定天下之后,虽然将京都定在雍京城,但灵州却仍是祖陵所在之地。大乾立国之后,云氏一族作为皇室宗族,自然分封了不少勋贵,数代以降,灵州城内公侯之家不少,都是列代的贵族。
护国侯云臻的府邸,也正在灵州城内。
三年前,先帝驾崩之时储君未定,雍京爆发夺位之争,云臻作为宗室嫡系,临危入京,参与到这一场浩大凶险的战争之中。
这三年来,雍京城中不知发生了多少风波,直到今年春,才算稳定了大局。
云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接到了灵州护国侯府的急报,知道侯府内发生了大事,情况紧急危在旦夕。他连马车都来不及安排,只跟皇帝说了一声,便带着十几个侍卫,千里奔波赶回灵州。
虽然也长年练武,但这三年周转于朝堂之上,少有长途奔波,两天下来,大腿内侧都被磨破了,鲜血淋漓,这才在半路上临时买了辆马车,将就着坐了。
好在这会儿已经进了灵州地界,再有个十里路,也就能到云家在清山的别院了。
云臻强忍着腿间的不适,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马车忽然一个剧烈的晃荡。
山路难行,路面凹凸不平,还遍布砂石,孟小童已经非常小心了,但车轮还是被一块石头给绊了一下,马车顿时失去平衡,马儿被辔头扯动,发出尖锐的长嘶。
“小心!”
跟在车旁边的刘高、李虎当即扑上去,帮助孟小童一起控制马车。
其他侍卫们也都纷纷跳下马来一起控制局面。
一番折腾,好不容易将马车给停稳下来,但车轮却已经歪掉了。
孟小童下车看了看,道:“不行,车轮得卸下来重装。”
他打开车门,正想请云臻下车,却见云臻倒在车厢角落里,脸色苍白,正在倒抽冷气。
“侯爷?!怎么了?”孟小童顿时一惊。
紧接着他想到了什么,忙上车掀开云臻腿上的毛毯,拉开袍子,见他大腿内侧血迹已经渗透了白色的中裤。
“糟糕,伤口粘住衣裳了。”
因为急着赶路,云臻的伤口本来就没怎么处理,他一直都是强忍着,伤口不免就粘住了衣裳,方才马车晃动得那么厉害,他的伤口扯开,比原先更痛几分。
“侯爷,还是先上药吧。”孟小童沉声劝道,“这里距别院还有七八里的山路,不上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