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当公爹妻-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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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至于名医……嫂嫂已淡了那心思。”
崔嫣不明这淡了那心思是什么意思,得病又不是丢个小物件,少吃一餐饭,攸关性命的事,除非活得不耐烦,又怎好淡了心思?又见他话里带话,也不知是否多心,只觉重重疑惑愈滚愈大。
作者有话要说:被河蟹了一些
40、第三十七回
不消几日,京中太医院的梁御医来了彭城的甄家老宅。
太医院的医官如历朝历代一般,所分级别甚细,一等御医,次等吏目,末等医士,说得松散些,都可统称太医,但惟有御医才是单为皇族服务,若是委派予朝臣探病,必是位极人臣者,更不消说还是臣子家眷。
那梁御医尚未满而立,瘦削斯文,眉眼很有几分俊秀,较之医者,更像是翩翩书生,着一身生绢绿袍,腰缠鞓青色乌角,素履白靴,年龄不大,举止仪态却颇有些仙风道骨,行事冷稳,所携不多,乘了一辆简便马车便由京城驰来,被下人引入甄宅时,身边还伴着个人,竟是宁王的管家李泊。
崔嫣虽没见过李泊,也知道自己进甄家有他相助,同曹管事诸人一起出来陪侍时,不免多看了几眼,只瞧见他同甄世万攀谈了些时刻,大概是说王爷颇挂心洛郡夫人病况,见御医来探,便叫自己也过来顺便瞄一瞄,探个情形,也好予他通报。
这宁王处处照拂甄世万,小到寻奉药使女,大到上禀求情,替甄世万求得百日休沐,再至日前频频与甄世万私交,此下又对甄夫人关切非常,叫崔嫣不得不猜疑甄世万同那宁王说不准是朝中同派。
拉帮结党本是官场当中最稀疏平常不过的事,落在他头上,她却有些惴惴,说不上来的不安。那李泊说了半会儿,终是见到了甄世万后头立着的少女,眼神一亮,转了话题:“这位便是我府上娘娘内亲家的那位大姑娘么?”
甄世万唇际隐不了笑意:“正是。”崔嫣在曹管事提醒下,出来道了个万福,李泊抚颌笑道:“先前无缘看到,如今仔细一见,也不晓得是阎王爷放过的人有福气,还是这甄府的风水养人,总之老夫倒是做了件好事儿。”
梁御医是个专攻医术、少理人事的一根筋,见二人寒暄来往,已是有些不耐,朝主家拱手直问:“洛郡夫人可在内堂?”
甄世万道:“是,劳烦梁大人了。”
梁御医并不回礼,也不多客套,反倒一路进来,对甄世万有些淡漠,还不如同李泊亲近,此刻一听,立刻道:“那就闲话无须多叙了,瞧病要紧。”
甄世万听得这略是生硬的糙话,也无半点恼意,朝崔嫣道:“将大人引进去。”
崔嫣将梁御医带了进去,入了内室,梁御医甫才在厅内还绷着的一张脸,对着病患,却是温和了许多。
如崔嫣刚刚所料,这梁姓御医显然不是初次给这甄夫人问诊。先是询了崔嫣与景嬷嬷俩人甄夫人近来的起居饮食与病情态状,把脉听音,离了帷幔,返身坐回案桌前,提了笔。
景嬷嬷则探身进了幔内,将夫人搀了起身,斜倚于床背上。
甄夫人坐稳,在葱青绣幔内道:“有劳大人了,老身这病可是有何起伏?”
梁御医但写不停,也不隐晦虚绕,埋头问道:“确是起伏不定,侍郎大人离京前太医院开的药物,洛郡夫人可是准时准量服用?”
榻前守着的崔嫣开声接应道:“一切皆按药贴定时定量服用。”
梁御医斜眼瞥一眼她,继续落笔,倒也不含糊,直道:“劳你将洛郡夫人的药予我一看。”
甄夫人朝崔嫣示了意。崔嫣端来储药的檀木长盒,打开来,朝向梁御医。他瞟了一眼,道:“也是怪我没说清楚,今日用过的药渣可能找到?”
崔嫣一愣,只将熬过的紫砂药罐又捧来。梁御医寻了一支长形木条,在罐壁上刮擦出来一些残渣,放在鼻下嗅了两下,又捏在指间搓了搓,随即要来干爽帕子,将手仔细抹了干净,并不言语。
甄夫人虽是已有所预料,却也不曾想到这梁御医这样过细,隔了帐幙,飘出试探之音:“可是老身这药有什么问题?”
梁御医眉眼夹了些沉凉:“药,确是下官为洛郡夫人开的药,也没曾变质失效,却不知为何效果出不来,反倒较上次又沉了些许,只好再加大些用量。”
崔嫣想那甄夫人用的药已是够重,平日吃一餐已是极伤胃口,若再加重,只怕病没治好,愈发损了身体,无奈甄夫人先前有过交代,也不好多嘴。待领了梁御医出门时,按捺不住道:“大人,夫人这病可还有别的方子?”
梁御医年龄虽轻,毕竟是皇廷内的医者,行医经验并不不浅,深知那对症之药若是好生服用,就算不能短时痊愈,也是绝对能控制得了。甄世万被批假回乡前,上头为探究病情真伪浅重,他来彭城看过这洛郡夫人一回,当时这老诰命的病情还不算太重,只要用药定时无误,好生保养,照例来讲,决不会沉疴至此,现下已生疑这洛郡夫人分明不曾遵照医嘱调理。
自己的身家性命且都不顾惜,还能有什么好方子,梁御医未免心生不快,嗤之以鼻道:“御医局的药材再奇效,也禁不起这样胡来,就算是那赵院使来问诊,怕也抵不过病者自个的求生心态。”
崔嫣虽对甄夫人待病之道也有些不解,也不曾想过她竟是在糟践身子,一时颇是震惊,却也不好深问,见那梁御医拔腿欲走,抬脚跟上前去,拦了他去路,问道:“赵院使?大人可是说的赵秉川?”
梁御医天性使然,加之后天从医的缘故,很有些爱洁成癖,见不得哪个窜近碰手动脚,见面前这婢子贴了过来,当下便将眉拧了起来。
崔嫣见他表情似是嫌恶,忙退了两步。却听他发问:“你怎么知道赵秉川?”
梁御医与赵秉川同在太医院为职,赵秉川同他一样,是个野心不大,惟醉心医术的狂人。两人虽有着祖孙一样的悬殊年纪,却时常相互切磋讨教,赵秉川年岁丰富,职高位重,为太医院之首,却耐心耐烦,平和近人,教得梁御医不少。俩人亦师亦友,虽是上下属的关系,但梁御医若是称他一声老师也不为过,多月前,那赵秉川被罢了官,梁御医还替他抱过不平,只因人微言轻,说不上话。
崔嫣同梁御医讲了赵秉川同自家为邻,并救了自己一命的事情。
梁御医本性子清冷得近乎孤傲,在皇宫替金枝玉叶们断诊时都是尽量不参和之外的事,如今听了这番,却因恩师老友的缘故,对崔嫣和善许多。那赵秉川虽早没了职衔,在梁御医心中始终地位不轻,故犹脱不去对他的旧称:“正是其人,赵院使医术精湛较之我十倍有余,你已是断了气的人他都能医活,就该是知道他是何等厉害。若有他来看诊,对洛郡夫人的病情一定不会没有帮助。”
崔嫣喜道:“那可好,梁大人难得来一趟彭城,但赵太公却是长居此处,我去同老爷禀一声,若赵太公愿意上门,我家夫人平日也能由他看诊。”她如今待甄夫人已是存了另一种亲厚,自顾只想着甄夫人若是身体康健,他也必不会再愁眉紧锁。这些隐隐的小心意,旁人又哪里会知道,哪里能猜得出?
梁御医见面前这少女脸蛋红扑扑,十分雀跃,倒像是个孝敬母亲的小女儿,不由多盯着多看了两眼,虽有些动容,语气却是有些不屑:“赵太公怕是难得入甄府的门。”
崔嫣生疑,正欲开口多问两句,外厅已是传来人声。李泊掀了帘子,其后跟着的自是甄世万。
两人见梁御医进去良久,本欲遣个下人进去查问一番,孰料刚跨入回廊,竟见得那梁御医早探病结束,正与那崔嫣挨得甚牢,贴得恁近,一人低头,一人仰颈,霎是亲厚。
李泊常随主子入宫,同宫廷一干带职之人倒也相熟,难得见脾性寡淡得近乎怪诞的梁御医同女子相近,又见崔嫣粉着脸蛋,关不住嘴皮子打趣道:“哟,梁大人原是与嫣儿姑娘聊了起来,是说怎没个动静。”
崔嫣忙道:“小奴问询伏侍夫人的一干事宜,才逾矩将梁大人拉了下来,扰了半天。”再一抬头,见李泊后头的那人已行了上来,面上倒无什么,语气却是有些严厉:“确实失礼,要大人杵在那儿听你问话,成何体统。”
梁御医只以为这小婢子惹了主子的怒,破天荒主动开了口:“甄大人切勿动气,小丫头看来也是心急,待洛郡夫人倒是十分的贴心,夫人能有此婢侍奉,着实好福气。”
崔嫣见梁御医开口为自己说好话,忙是俯身行了礼道:“小奴份内之事,大人谬赞。”
甄世万犹无异色,神色反倒淡悠了下来,只瞄了那崔嫣一眼,伸了手朝厅外道:“梁大人,外面请吧。”
崔嫣禁他一望,心中噗咚一摆,那目光一贯的温温,却又是掺了些什么别的。
厅内,三人分主宾分别落座。梁御医详述甄夫人病况,崔嫣见甄世万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心中也是跟着一齐重起来,见他眉间纹路扯得如山野小径一般坑洼不平,只恨不能过去抬手尽数抚平得好。
事毕甄世万留二人用膳,梁御医只客气回还有任务在身。出乎李泊意料,这向来处事周全的侍郎也并不多言半句,毫不强留,只道:“那就送梁大人出门。”
甄世万领了曹管事等人送二人出府,三人在府宅门口来往几句,那梁御医将视线移了崔嫣身上,开声道:“丫头是叫嫣儿?”
李泊见状,终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梁御医脸皮薄,被笑得恼怒,拂了袖道:“你笑个什么!”
李泊摸颌道:“只觉大人平日少年老成,今日才同年龄相符,颇有些乐趣。”
梁御医听得那话中含义,气急败坏,却也无话好回,一摆袖口,长腿一跨,踩了车凳,跳上马车,侧过脸去却犹自望了才车下那女郎一眼。
崔嫣避开梁御医目光,悄悄看了斜前方的甄世万。他半边脸廓略僵,却依然笑得极是清雅客气,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又乐又是好笑,也是舒展眉眼,嘴角不觉朝上扬去。
马车上的梁御医由窗内望见崔嫣神态,霎觉这女郎笑起来原来很有两分璀璨,又是呆了一呆,半晌方才略叹口气,转回目,落了帘子。
李泊自恃与甄世万走得颇近,尾随上车前,凑近于他耳际玩笑:“我看那梁大人倒与崔姑娘也能配成一对,绿鬓女,俊逸郎,蒸菡两鸳鸯,方才在廊里见到那孤高的梁大人瞧看姑娘的态势,倒是像牵动了凡心哩。”
崔嫣只听李泊同甄世万低声笑言,间或瞟向自己,也不晓得在说什么,却见得甄世万脸色且明且暗,直到车上的梁御医又是大掀帘幕,冷冷喊道:“李公,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埋怨之间,又是趁机瞟了崔嫣两眼。
李泊摆手示意稍等,面上调笑尽数殆尽,陡然之间,肃然许多,朝甄世万身侧一望,道:“大人是否方便说话?”
左右两边正是曹管事与崔嫣,甄世万并无犹豫,道:“自家人,但说无妨。”
李泊迟疑须臾,道:“休沐期眼看要过,我家王爷先前的提议,大人果真还是无法给个回复?”
甄世万道:“王爷那头,前些日子碰过几次面,已是陈过情,今日李公回去,就有劳再说明了。”
李泊叹气道:“王爷别京讨逆都不忘前来彭城来探视,对大人之重视其心可昭。良禽择木而栖,大人是个明白人,从前跟错了上级不打紧,只要以后仕途有良人照看就好,大人又还有什么顾虑?”
甄世万语气别有深邃:“并非我无礼拖延,实在家嫂病情不定,王爷当初既能感怀我尽孝之心,现在想必亦能体谅。”
李泊也不是头一次吃闭门羹,犹豫须臾,道:“若先前晓得洛郡夫人病期如此反复,王爷怕也不会帮衬着求请太后,让大人回乡侍孝,干脆将甄夫人接来京城,名医名药更多,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拖沓缠绵,弄得夫人受苦,大人好生生一个国之栋梁,也只能蜗于宅邸,耗于后院,无法施展抱负。”
甄世万听了这激将之言,淡道:“李公这话有失偏颇了,我若是连自己母嫂都敬孝无能,何谈去报效河山。况廷中栋梁甚多,甄某不过一介朽材。”
李泊见他坚决至此,也不再纠缠,呵呵两声,道:“那我也只好日日祝洛郡夫人早日康复,大人这百日休沐早些过去。”又说了两句,方才上车。
崔嫣经这两人一往一来,像是打哑谜一样,说的话尽是晦涩难懂,听得已是有些脑胀头晕,疑思又是多了几分。原先只当他同那宁王是一派,如今看来,却又不是。反倒是那宁王恩威兼施,求之不果,甄世万则一路避退,并不愿沾染。
梁御医同李泊二人落车离去,不消半刻钟的辰光,几名身着布衫,头绑方巾的长随上了门,挑了几只红木箱入了宅,领头的年长者递了一份札子予甄世万。
甄世万打开瞥上一眼,正是一份礼单,鎏金四兽镜,铜鎏银羊香炉,青海老佛像,夹贮脱胎道教像,随便看几个,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的珍玩奇赏,又扫了一眼前头,三只四尺见宽的朱红色锦椟华箱置于中庭地面,虽未经开启,也是猜得出里头必定金碧辉煌。这大喇喇地被人一路扛着招摇而来,霎是醒目,也不知经了多少人的眼,不由眉目一敛,朝那带头的仆役道:
“李公何必这样客气。王爷有心,特差李公同太医院的院士一同来探望家嫂病情,甄某已是感激不尽了,这些东西,就请收回去罢。”
那青衫长随应道:“全是主家意思,还求大人切勿叫小人难为,望伏祈笑纳。大人可放心,不必怕旁人非议,小人家主上只是见洛郡夫人乃双修之人,恰巧收藏了些品相齐整的佛道小物,特赠来叫老诰命病中欢心。”
曹管事暗忖,这是那十三皇子活生生要把自家大人逼得同他走一条独木桥,如今这东西,收也不是,不收又是彻底开罪了宁王,只暗下捏一把汗,却听甄世万道:
“我如今离了京城,彭城这陋宅简室的乡间祖屋,衬不起这些奢贵物什。届时若是返京带了回去,彭城青州一带趁火打劫的匪辈如今甚多,又怕沿途遭了贼眼,受些无妄之灾,着实难办。”
那长随听了,支吾两声,无所辩驳。甄世万话音一转,目光飘至崔嫣身上,走近了其中一面锦椟,打开瞧了瞧,又走了另一只打开,拣起里面一只小巧物事,道:“只是若就这样搬回去,也辜负了你们的功夫,这个,就收了下,权当李公送于王爷亲戚女眷的小礼物。”
崔嫣一怔,遥遥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