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悠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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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以为抱紧老太太大腿就万事大吉,现在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啊,该怎么办?嫣然美目中全是迷惘。
嫣然倒是想投靠太太,只是太太自有亲生女儿,又有四丫头安然这个马屁精,太太哪会正眼看她?
若是自己是太太的亲生女儿,若是自己的外祖家是吉安侯府,自己岂不是和京城的名门贵女也差不多,可以出入公侯伯府,嫁得如意郎君,大姐姐不就许了年轻英武的长兴侯世子!可惜自己不是太太养的,嫣然紧咬住嘴唇,心中无限委屈。
自己哪点比人差了?论容貌,论性情,论才能,她和大姐姐这孟家嫡长女相比也不差什么,比六妹妹那个嚣张的嫡女还强上许多,只因为身份不够,就受尽闲气,吃尽白眼。
嫣然秀丽的面孔狰狞起来,凭什么?她不服气!
丁姨娘坐在对面的小圆凳上,贪婪的偷偷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儿一日日长大,出落的越发好了,只是,心事也越发多了。看着女儿的小脸上不时闪过丝丝痛楚,丁姨娘心疼不已。
是自己这做娘的没用,是自己拖累了她。
女儿这么出挑,却吃亏一个庶女身份,几次在外做客都遭那些夫人小姐的白眼,回家委屈的大哭过几场,连自己这个亲娘也不愿见了,自己几次去看女儿,都被她赶了出来。
每日早起请安虽然要在院子里吃冷风,要低三下四服侍太太,却是丁姨娘一日中最盼望的时光,这时她才能好好看看女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想天天看到女儿,想天天看到开开心心的女儿,该怎么办?丁姨娘脑子里飞速的转着念头。
钟氏只顾着和两个女儿说话,姨娘、庶女全部晾在一边儿,丁姨娘心中暗恨,太太对庶女完全是不管不问,她不会克扣庶女的用度,该发放的月钱、四季衣服、首饰一件不拉、从不拖日子,点心茶水也是上好的,服侍的人也只多不少,只是她从不教导庶女,不关心庶女,任庶女自生自灭。
真正雍容大度的嫡母,就该把庶女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悉心培养,用心照顾,毕竟庶女出息了也是嫡母的体面!丁姨娘恨钟氏不够贤德,对嫣然不够好。
碧菡陪笑回道“太太,快到辰正了。”该往老太太那儿了。
钟氏正和两个女儿说的高兴,闻言笑道“这就走吧,别让老太太等着。”
钟氏居中,四位姑娘前呼后拥着往老太太的萱瑞堂而来。
“二太太来了。”萱瑞堂的小丫头一边高声禀报着,一边殷勤的打起了帘子,请钟氏一行人进去。
老太太怕冷,虽已是春天屋里还是生着火盆,屋里十分暖和。
“二嫂子来的好早。”三房太太胡氏笑着迎上来见礼。尖尖的脸,掉稍眉,一双眼睛极大,骨碌碌的转动着,极精明的样子。
“哪里有弟妹来的早。”钟氏对着胡氏总是淡淡的。看见胡氏穿着紫色满绣牡丹花卉蜀锦对襟褙子,浅黄色锦缎长裙,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寡妇身份,这打扮的,是不是太鲜艳了些?寡妇通常穿黑色,如果是丈夫去世多年,婆婆还在堂的话,可以穿湖蓝或雪青,极少有寡妇穿这么艳丽的。
脸上的粉也敷的极厚,这胡氏,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哪像守节的样子。钟氏沉下脸,三兄弟早就分家了,三房分的宅子庄子都是上上份儿,弟媳妇总是住在大伯子家,算是怎么回事儿?等老爷回来,要和他好好合计合计。
孟老太太端坐正房上首,深蓝色对襟褙子,黑色长裙,挽着规整的圆髻,头上只插一支白玉簪,旁边侍立一个小丫头,拿着个翡翠大盘子,盘子里各色还带着水珠的鲜花,孟老太太慢条斯理的挑拣着鲜花,“人老了,倒是爱个花儿朵儿的。”仿佛没有看见正请安行礼的钟氏一般。
胡氏连连冲老太太使着眼色,无奈老太太总不理她。胡氏心中暗急,姑母总是这么任性使气的,表哥今儿要回来,何苦这个时候和钟氏闹不痛快!要给她脸色又不在这一时!
胡氏陪着笑,帮老太太选了支月月红簪在鬓边,待老太太照镜子看满意了,才好象刚看见钟氏一样,“老二家的来了?快免礼,坐吧。”
悦然看见钟氏若无其事的谢过老太太,落了座,松了一口气,太太的涵养真是练出来了。连忙带着妹妹们上前给老太太、胡氏一一行礼问安,又和胡氏身边的怡然互相问好。
胡氏体贴的站在老太太身后给锤着背,许是胡氏锤背锤的舒服,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意,越笑越灿烂,对儿媳妇和孙女都很和气,姑娘们乖觉,言笑晏晏的陪着祖母聊天,胡氏凑趣儿,三代人一起展望中午晌孟赉到家后的美好愿景,一室生春。
6。譬如鼠矣
“来了来了!老爷回来了!”管家郑直一脸汗水的进来禀报。
众人从早食后开始等,正等的心焦,闻言大喜,都觉精神一振,孟家中门大开,钟氏带着众人在门口迎接。
看见两个儿子骑着马护着辆豪华马车过来,钟氏满脸笑容,骑在马上的是玉树临风的儿子,坐在马车上的是温文尔雅的丈夫,分别三年,今日一家人总算团聚了。
孟正宣和孟正宪下了马,走到马车前,孟正宣掀起车帘,孟正宪扶着孟赉下车,孟赉下车后又回身把悠然抱下来。
钟氏先是看见三年未见的丈夫,一身石青长袍,腰系锦带,长身玉立,风采依旧,还是那么儒雅俊朗,不由心中欢喜,只觉柔情万千。又见丈夫回身从车上抱了一个女孩下来,那女孩雪白一张小脸,眉目如画,精致讨喜,不是悠然又是哪个?心中不禁有些犯酸。
孟正宣和孟正宪已是抢上来给钟氏行了礼,一左一右陪在钟氏身边。
孟赉牵着悠然的小手缓缓走过来,钟氏微微曲膝行礼,“老爷回来了,一路辛苦。”孟赉伸手扶住钟氏,温和的说,“太太替我孝敬母亲,教养子女,才是辛苦。”
岂止,还要替你管小老婆呢,悠然心内腹诽。脸上却一本正经,恭谨的行礼“请太太安。”钟氏在孟赉温柔的注视下早已一点一点融化,忙扶住悠然,“好孩子,不必多礼。”
孟赉看她的目光更加温柔。
夫妻相会的缱绻场景刺痛了丁姨娘的眼睛,她和杜姨娘一样在后排垂首站着,身姿里诉说的全是卑微和柔弱。她很想迎上去,但是不能,太太过后,是姑娘,然后才能轮到妾室姨娘。
四位姑娘上前行礼,孟赉对女儿都是疼爱的,不知怎么的,悠然觉着他看嫣然的目光有些冷。
也许是错觉?
等到丁姨娘和杜姨娘上前行礼的时候,孟赉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钟氏大喜。这时刚从后面马上下来的黄姨娘已是走过来拜见,虽然黄姨娘还是那么毕恭毕敬,但她的美丽依旧让钟氏心中不快。
旁边的侍女仆役早已跪了一地。管家郑直带领下人给孟赉磕了头,恭迎老爷回府,孟赉温言叫起。
一家人一路说笑着,往内宅走。
四姑娘安然一向低调,问侯过父亲就躲在一边,偷眼看着五妹妹,悠然穿着苹果绿圆领锦锻薄棉袄,胸前绣着嫩黄折枝花卉,下着浅色云绫长裙,脖子上戴着个漂亮的金项圈,衣服首饰无一不精美,且脸色极好,不是白里透红,而是白里透粉,细致娇嫩的样子让安然很是羡慕,同是庶女,她怎么就能这样泰然自若的站在父亲身边?
欣然小姑娘毫不客气的要东西,“五姐姐,大哥哥上次带回来的一对酸枝敞口花瓶,我喜欢的不得了,大哥哥说是五姐姐在广州置买的,可还有?”
不等悦然训斥的话出口,悠然已经笑吟吟的说“有呢,一会儿我亲自给六妹妹送过去。”,又冲嫣然等笑道“几位姐姐全都有,一点土仪,别嫌弃。”
“偏了妹妹的好东西了。”悦然笑道。
“倒让妹妹费心想着。”安然忙客气着。
“五妹妹有心了。”嫣然笑的意味深长。
“还有别的不?“欣然意犹未尽,拉着悠然悄悄的问。
“一路上好吃好玩的东西倒也搜罗了不少,等归置好了行李,再请妹妹过去细细挑拣。”悠然低低的声音,带着笑意,“有几个红木小件儿,雕刻极精美;岭南盆景也有几个有趣的;还有﹍﹍”姐妹两个稍落后几步,低声说着话。
悠然一边说着话,一边留意着前边的动静。前面老太太的正房里,应该已经在上演母子重逢的动人场景了吧?老太太应该已经抱着孟赉放声大哭了吧?嗯,估计着哭个差不多了自己再进去,这么乱糟糟的,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
有人注意到也不管,那种场面,悠然实在应付不来。
等到两姐妹进入正房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在众人的劝解下收了泪,放开孟赉,丫头拿了蒲团过来,孟赉恭恭敬敬的对着老太太行跪拜大礼。
等孟赉行过礼,悠然也在蒲团上跪下来,行礼如仪。然后又和胡氏行礼。
“哎哟哟,好标致的闺女,这小模样长的,真招人疼!这衣服,这金项圈,啧啧,也只这孩子配穿配戴。”胡氏拉着悠然的小手,满口夸赞。
孟老太太对悠然这个庶女一向看不上眼,听了胡氏的话才留意悠然衣饰皆精美,皱了皱眉,这老二也是,一个庶女穿戴的这么好做什么?怡儿是三房嫡女,穿戴的可是比这五丫头差远了。
算了,大喜的日子不宜发脾气训人,过后再好好教训。孟家家风清正,容不下这样嫡庶不分。
黄姨娘和跟去广州服侍的大丫头碧荷等也一一拜见了,孟老太太抚慰了几句便命她们退出去了。
孟赉想和母亲说话,张了几次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孟老太太心知儿子有话要说,命钟氏“带哥儿姐儿回去歇息,晚上摆家宴接风”,命胡氏“怡姐儿宇哥儿两个身上都不爽快,回去看看”,众人告退后,孟老太太连服侍的丫头也遣了出去,屋里只留下母子二人。
“你这次回京述职,打点的怎样了?”孟老太太关切的问道。她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忠厚、好学,却偏偏三十多岁才中举人,之后也不过做个县学教谕;老三聪明、机灵,最能讨她欢心,读书却是不行,连个秀才也没考过,到死都只是白身;反倒是这个从小最不招她待见的老二,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做了京官,光耀门楣。老二的仕途,自然是她最关心的。
“儿子这次评了卓异,可见上司对儿子是极满意的。”孟赉的声音中有一丝兴奋,要知道本朝官员考评极少有能评卓异的,
“可是能再升一级了?”孟老太太急切的问。
“这倒未必”,孟赉沉吟了一下,“极可能还是四品。”还是谦虚些好。
本朝惯例,官员从六品升上去最是艰难,升过六品可算是中级官员;从四品升上去也是极艰难,四品再往上升就是高级官员了。天下承平已久,冗员日渐增多,想再往上升,恐怕不容易。
孟老太太有些失望。老二再升官她这做娘的才有脸面,思忖了片刻,迟疑着问“吉安侯府没给使上力?”钟氏的娘家不是很厉害吗?
“舅兄是武职,任西南将军”,孟赉解释,“四品以下文官是吏部和都察院考核。”
知道自己娘的斤两,对官场的事孟赉不欲多说,忙转过话头,“这升不升级的倒在其次,能回京城守着您,孝敬您,才是好的。”
这倒是,孟老太太想到儿子以后能承欢膝下,又高兴起来。
母子俩又说起闲话,孟赉心里想说的话,几经思量还是没有说出口。算了,自己的亲娘,怎么说?都过去了,以后有自己护着,不会让自己的闺女再吃亏受气。
悠然回到自己的小院,只觉自己风尘仆仆十分疲倦,大丫头莫连已是快手快脚的收拾好床铺,备好浴桶,悠然略吃几口茶饭,泡了热水后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时分,朦胧中听到莫连在喝斥莫陶,“老爷的事是咱们能议论的?”
悠然坐起来,掀起床帘,圆圆脸、才留头的莫陶忙跑过来,陪笑问道“姑娘醒了?可要吃茶?”
悠然点点头,莫陶忙用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倒了茶,奉给悠然,悠然一口喝干,嗯,是普洱,不错,又要了半杯。
“又被你姐姐骂了?”喝完茶,悠然慢吞吞的问道。
“嗯”莫陶垂着头,认错知改的乖巧样子。
“为什么呀?”悠然睡醒了无聊,八卦起来。
“听见老太太院里几个小丫头在偷偷说老爷升不升官的事,多嘴跟姐姐说了。”莫陶吐吐舌头。她年龄小,又天真娇憨,悠然一向对她宽容。
莫陶小虽小,心里有数,胡言乱语只是在悠然和莫连跟前,出去外面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悠然笑笑,“老爷升不升官,跟几个小丫头有何相干?”真心觉的小丫头们多管闲事。
“主子好了,奴才们才能好呀。”莫陶眨着眼睛。
莫连瞪一眼莫陶,自顾自干活去了。
悠然许是睡的舒服了,今日突然话多起来,给莫陶讲起故事,“从前,楚国上蔡县有一个小吏,看到生活在厕所里就肮脏、瘦小、被狗咬、狼狈不堪,而生活在粮仓里却干净、肥大、逍遥自在,人不也是如此吗?“人这肾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后来他辞掉小吏去了秦国,得到秦王的赏识,秦王统一六国后他做了丞相。同样是这个人,在上蔡县,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吏,而到了秦国,他却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国丞相;在上蔡人微言轻,到了秦国却地位显赫;在上蔡收入微薄,到了秦国却富可敌国;在上蔡,他只是个厕所里的老鼠,到了秦国,他则成了粮仓里的老鼠!”
莫陶鼓掌,“姑娘讲的真好!”
悠然白了她一眼,马屁拍的这么直白,一点也不用心。
莫陶谦虚的凑上来,“姑娘,这讲的是什么意思呀?”
你都没听懂讲什么,鼓的什么掌呀,悠然本是坐在床上的,闻言倒了下去,睡觉。
话说,人所处的环境真是重要。自己算是粮仓里的老鼠,还是厕所里的老鼠?如果算是厕所里的老鼠,该如何寻找自己的粮仓?
7。慎勿为好
“姑娘,不好再睡了,打扮好了要去参加家宴的。”莫连站在床边,劝悠然起床梳洗。
悠然已经睡醒了,抱着枕头又赖了一会儿,才在莫连、莫陶的催促下跳下床。
一般来说,莫连叫她起床她可以不理,因为莫连叫上一遍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