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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说好一言为定 西门-第33部分

小说: 说好一言为定 西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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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腿上。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我的思想和身体本来连在一起又被隔在两个世界,它们耳鬓厮磨又永远不能对话。
这样的身体也叫身体?这样的人也叫人?我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
我拚命闭着眼睛不让它睁开,我把全人类都想像成没有双腿或是趴在地上,拖着尾巴爬行的怪物。我是它们其中的一个。无所谓美丑。无所谓残疾。无所谓健康。
想到这里,我鼻子里闷哼一声,发出一阵恶毒的冷笑。我被自己的冷笑吓了一跳。恍然中睁开了怨毒的眼睛。
有一个人在远处看到了我表情变化的全过程。她看到了我闭目时的颓丧与疲惫,看到了我睁开眼睛时的怨毒和忧伤。我也看到了她。
我在看她时,眼里的诅咒还没有完全消褪。
那些诅咒像浓痰,不分青红皂白吐到她的脸上。她不接受也得接受。因为我无论给她怎样的眼神,都无所谓。我们是路人。
我们只熟悉彼此的脸。
 我们的心不在一起。我的心在地狱。她的心在天堂。
我搜索了半天才从大脑里找到一个非常滑稽的笑容,我轻飘飘地赠送给她,然后,厌恶地重新闭上眼睛。我听到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蹲下身体,没有说话,轻轻地捂住了我的手。我不想理她。
我拚命克制自己不睁开眼睛,我在紧闭着的嘴里咬紧牙关,甚至不让我的呼吸出现一丝急促和狂乱。我像等待郐子手把大刀抡下来的那一刻一样,用死亡做了赌注,看我能在自虐中忍耐多久。
我们都不说话。只有何苗给我捶腿的“踏踏”声响着。那声音像我的心跳,仅仅附带着音响,没有生命。我恨不得立刻去死。
“西门,我们……我们该是这样的吗?”
“我的腿该是这样的吗?”
“我们不应该这样结束。”
“这不是我关心的事。”
“为什么你的心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你的心会变成这样?”
“我的心没有变。”
“那就是我变了,我在腿没变之前心就变了,满意了吗?”
“你的腿会好起来的。”
“你说了算吗?”
“我说了不算,但是一定会治好的。”
“我不治。”
“为什么?”
“因为我没钱,我已经若干天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了。”
“跟我回去,咱们看病吧!”
“我不想花别人的钱,小华把钱还你了吗?”
“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姐姐。”
“我有姐姐吗,我有过姐姐吗?我记得我妈说,我是独生子。”
“西门,别再刺激我了好吗?我很难过。”
“对不起,是我受刺激了,请原谅!”
“你知道你在折磨我吗?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我的腿没好之前,不会踏进N市半步。”
“你说不去就不去,咱把“沁园春”卖了到北京、上海到国外去看病,好吗?”
“你想让我感激你吗?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感激了,我现在心里只有恨。”
“我知道你恨我。”
“不,你不值得。”
“西门,你说什么都可以,可是这样下去会耽误治疗的。”
《说好一言为定》128(2)
“那是我的事。”
“妈来过几次电话,说你的手机停了,她好担心你,让我无论如何找到你,给她打个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在电视上看的。那天新闻里有一个人物专访,其中一个镜头是你坐在轮椅上画画,我当时看得都傻了,我不知道你的腿为什么会残,为什么会坐在轮椅上,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我不想说。”
“我怕你受委曲。”
“这算什么,你打我的时候,我的心都残了。”
“我……我是有原因的。”
“我替你想过,可是这些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局,我们真不应该这样。”
“这样不挺好吗,谁也不欠谁的。”
“西门,你知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好意思跟我提亲人这两个字吗,你他妈知道我心里跟你怎么亲吗?过去,我不只一次地想,我可以跟任何一个女人结婚生孩子,唯独你,我能做到和你相拥着睡上千年万年而不动邪念,不去碰你一手指头。你知道什么是‘知己’吗?就是他妈造这个词的人把我骗了,这个词把我毁了,我被毁得没有人样,一闭上眼就想杀人,一睁开眼就想自杀。”
“西门,我终于听到这样的话了,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太遗憾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残了我的心脏,打碎了我心里的梦想,原来我活一万次都觉得这种爱不够深,不够真实,而现在我……我自杀一万次都愿意让那记耳光是假的。”
“西门,你别说了,我也是爱着你的。我一直都爱你,爱你,你知道吗?因为璇璇,因为怕伤害她,我从来就不敢开口。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说给你听了,我以为这辈子眼睁睁地看着把第二次爱情也丢了,我以为我只能做你的姐姐,我以为我会崇高着委曲一辈子……”
《说好一言为定》129
苏楠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我睁开眼睛,看到她泪流满面。若在以往,我的心肯定会疼,可是现在,我的心已经麻木了,像我的腿一样。
苏楠的泪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她抬起手来没有擦自己脸上的泪,而是把它轻轻贴在我的脸上。我在她手上看到了一些湿漉漉的东西。
我流泪了?我不相信。我曾发誓在双腿没有康复以前不掉一滴泪,我曾发誓在双腿没有康复以前不去理发、刮胡子。是她让我破了戒。
我在一个让我憎恨的人面前,连一个最不经意的诺言都守不住。我陡然对自己的脆弱萌生出鄙夷和愤怒。真他妈可恶!
苏楠好像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荡气回肠的诉说里。她爱怜地抚摸着我乱蓬蓬的头发,哽咽着说:“头发太长了,好乱好脏,不方便洗是吗?”
我没有说话,克制了一下情绪,半晌,冷冷地说:“摸够了吗?”
苏楠肯定以为听错了,右手僵在空中。
“给钱!”我恶狠狠地说。
“你……你什么意思?”
“给钱,十块!”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本不想跟她说十元钱的用途,我想借一切可能有的机会对她进行报复,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还是软了一下。
“你不是见到zhijia了吗,我没有见到她,她肯定给我发了E—mail,我一分钱也没有,怎么去网吧?”我说得很理直气壮。
苏楠拿出一张百元钞票。
“我只要十块!”我说。
“我没有零钱。”
“那好,你就再摸九次,十块一次,不多不少。”我存心侮辱她。
“你……”苏楠见我突然变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摸拉倒,算我欠你的。”我故意朝她坏笑,一把将钱抓过来。
苏楠无声地哭了。
我克制着情绪,装作无动于衷。
苏楠的脸惨白得吓人,双唇止不住颤抖,过了半晌,她哀声说:“西门,为什么非要对我这样,跟我回去吧,咱买台电脑在家里上网,不是更好吗?”
“家里?你能容忍我花着你的钱,在你眼皮底下勾引别的女人吗,你成心犯贱是不是?”
“你骂我什么都行,别把治病的事耽误了。”
我故意拿着何苗的手,示意她换个地方捶,然后,冷冷地说:“好了,你今天说得够多了,如果你是来看我的,你也看到我这幸福的晚年生活了,回去吧,别的,免谈。”
“西门,你的心真狠到这种地步?”
我淡淡一笑:“苏楠,别费口舌了,我不会跟你走的,这儿的人也不会放我走。”
说完,我扭头轻声问何苗:“苗苗,这个人让我跟她走,你同意吗?”
何苗空洞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看苏楠,突然站起身来,几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路边捧起一把土,劈头盖脸向苏楠头上扬去。何苗如此强烈的反应,我根本没有想到。我觉得我的恶作剧有些过份,心里有点不痛快,好像在自责。
苏楠头上脸上都是土。
她的泪水把脸上的土冲下几道浅浅的沟。她无声地站起来,慢慢向后退着。我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咬了咬牙故意不去看她,扭头看别处。我的脑子里像灌了一盆浆糊,懵懵懂懂。我不知道苏楠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的脚步一定迈得很慢。
我没有听到声音。
《说好一言为定》130(1)
我一直渴望手里能攥着一张钞票。其实它不必是10元,5元就已经足够了。此刻,我看着手里的钱,心里的幸福和感慨与翻身农奴得解放没有什么两样。
我很激动,几乎颤抖着手用鼠标点开了信箱。
里面的六封信让我看得心惊肉跳。
西门:
本来说好见你一面,可惜你出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上会发生那么多不幸的事,如果不是听你的同事讲了你的悲惨,我还以为你在故意躲我,故意骗我。
前天中午在网吧没有见到你,我真怀疑你是个骗子,现在我心里想,你若真是个骗子也好,至少不会真出那些乱糟糟的事。
你现在哪里呢?尽快让我知道好吗?我很惦记!
  zhijia1998年7月16日
西门:
我的朋友,十天没有你的消息了,我每天都在猜测都在等。我希望看到你的Email。哪怕只是一个字也好。说明你还活着。快点啊!西门。
 zhijia  1998年7月27日不幸的西门:
我一直在回忆你的同事在谈你的时候的表情,他吞吞吐吐得好像很无奈很紧张,是那个嫖客报复你了么?他还没有被揪出来么?你和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会分手呢?太多太多的疑问堆积在我心里,我真的想知道。
没有你的消息,心情一直不好。
zhijia
1998年8月13日西门: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你的音讯,我想你一定回到你的北方了。因为你跟我说过,你在最无奈的时候会回去的。如果是那样,你会忘掉所有的痛苦么?
这些天我的心里很难过,喜欢我的那个男孩子频频来找我,宿舍里的同学们都烦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直没有给你讲去N市的原因,它和我的等待有关。我现在有点不相信承诺了,因为一个有承诺的人活得很累。
  zhijia 1998年8月15日狠心的西门:
再次看到信箱里没有你的信,我知道你要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曾有许多快乐的时光是你给我的。我没有理由忘记你。不管你现在哪里,不管你活着还是死去,想起朝鲜冷面和西门虹,我的心就很温暖。
还有一年毕业,同学们忙着找出路,昨天我见了一家影音公司的老总,本想和他谈谈留在广州,可是他的眼睛太色,我怕犯恶心,没说两句话就溜了。现在的生活,谁也不敢相信!
    zhijia  1998年9月4日西门:
今天上午,我突发奇想往N市电视台专题部打了电话,我想找你那位叫小华的朋友,可是他不在,出去采访了。
为什么一直没有你的信?你住的地方没有网吧,所以你无法看到我给你写的信,也无法给我回信是么?你现在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呢?
不管怎么样,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就好。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信的,总有一天你会给我回信的,我等着。
西门,我的朋友,不管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相信你能坚持住。坚持住啊,西门。我也会帮助你的。
zhijia
1998年9月10日
zhijia一直惦记我,我知道她接连发出的Email都是对我的信任和关怀。我应该告诉她吗?我有勇气告诉她我现在成了双腿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废物吗?
告诉她也行,除了凭添她的难过,不会再有什么。我不需要安慰。我不能和她说以前的烂事,也不能说现在的情况,我只能隐藏起苦闷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
《说好一言为定》130(2)
我没有勇气在她面前自卑一次。我不愿意让她担心。
她知道我还活着就足够了。仅仅是活着。
我等了这么长时间才看到她的信,可是,看完了又不知道说什么。我精神恍惚地从网吧出来,等快回到工厂了我才醒过味儿来,我至少应该给她发一个字,说明我还活着。
《说好一言为定》131
我好长时间不敢照镜子。因为我一抬手就摸到耸立在脸上的颧骨。其实,每天的饭菜不错,只是由于心情的原因常常吃不下,还没有嚼几口便没了兴致。我瘦了,眼窝深陷,头发长而蓬乱。
我的生活多亏了何苗。凭我自己的能力,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她平时服侍何铭的时候也捎带着服侍我。
我和何铭的病因虽然不同,但是病况却大同小异。我们每天从上床、下床、大小便都必须由何苗来帮忙,就连洗头这么简单的事也得后仰着让她动手。我曾把我们两个人的腿做了一番比较,结果我发现他的腿部肌肤比我的还要无力,而且皮肤非常松驰。我的腿除了没有感觉,外表和以前一样。
也许正是这个发现刺激了我。我给自己订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康复计划。我跟何铭那位同学学会了针灸,每个星期要给何铭和自己针灸三次。
我每天早晨起来,到工厂外的小公路上锻炼,捶腿按摩40分钟。我让厂里的师傅替我在院里的两棵树之间拴了两道平行的绳子,每天吃完晚饭把身体架在绳子上晃腿一个小时。晚上临睡以前,用煮开过的盐水泡脚,擦腿。
一开始把身体夹在两条绳子中间时,腋窝被绳子勒得生疼,我用力拧腰想把两条沉甸甸的腿甩起来,但是不行。我试着像以前那样用大脑指挥着双腿一步一步地走路,但是那番情景只是存在于想像之中。
久而久之,那两条绳子被我磨得光光的,偶尔能看到上面留下的紫黑色血渍。我不知道活生生将这两条粗粗的绳子磨断,需要多长时间,但是我坚信,那一天只能离我的康复越来越近。
我要磨断它的信心,像腋下磨出的死皮,一天一天加厚。我突然变得充实起来。我信心十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耗着。转眼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我心里什么也不再想,苏楠、璇璇、白忠、小华甚至还有zhijia,他们在我心里好像陌生人,我只有一个念头,使自己能够重新站起来。我给母亲打过几次电话。
我骗她说我在一个小县城里搞一部大型的系列专题片,如果顺利的话春节能回家过年,不顺利恐怕连家也回不了。
母亲说工作重要,但是千万注意身体。我怕控制不好情绪会哭出声来,匆匆地挂了机。我愣怔地看着电话,心里滚过一阵犯罪感。
从小到大,我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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