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第6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伊人已嫁,不是没有惋惜,但因着那感情还没有相思入骨,只是在最初的好感萌生之时就戛然而止,所以那惆怅也是淡淡地,在秋风中已经快要寻不见。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他从夜色中一眼就看到光影下的她,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虽然廊檐下站了不少人,他的雨伞却是故意碰到她的手肘,没想到,她却半分也不在意,听到他说对不起,眼睛也没有看他一下,只轻声回了句没关系。
没关系。三个字,却宛如这黑夜里的一线光般,石破天惊。
是因为这秋雨,还是秋风,自己的心竟然柔软了下,听见一个漂亮姑娘的清脆声音,竟然就有些心动?
顾子信动着自己的心思,心不在焉的收拢伞,就要往里走。
严凤瑾感觉到顾子信对自己的注目,但她只是握紧插在风衣里的手;仍然看着街口,希望能有辆黄包车过来。
虽然,刚才已经过来好些黄包车,她都让给了旁边的人。
不能急,不能躁,一定要矜持,矜持。女人矜持的样子最好看。
已经有一辆黄包车要过来了,严凤瑾招了招手。
顾子信拎好了雨伞;准备走进蓝焰。
这一次,他们并未对视,即将各自转身,也许一别天涯。
明天,严凤瑾就要随许有臻去江南,查办苏杭两地降税之事。
她知道此行凶险,甚至和叶青彤开玩笑说,如果有危险,她一定帮许有臻挡子弹,因为她没有家累,应该冲锋在前。
如果顾子信的伞没有忽然弹开的话,他们真要错过了。
砰!
水花四溅。
靠得最近的严凤瑾被这一溅;风衣几乎湿了半边。她愤愤转身瞪向肇事者;顾子信一脸无辜,好像他并不是故意的。
他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伞没有完全收拢,他没握紧,就弹开了。没想到,这一下弹了她一身水,令她看了自己一眼。
四目交接,惊鸿一瞥。
有光电在彼此的眼中交汇。
顾子信想:她看着天空的时候,眼睛里有轻盈的云朵出现在山峦;她看着海洋的时候,眼晴里倒映着最明净湖光水色;但唯有她看见了我,在她眼里出现的,才是她最美好的样子。
因为,那是我眼睛里的她。
严凤瑾想:这个人,冷冷地走过来,却看上去那么明亮、温暖,一下子赶走了满天乌云和秋雨冰凉。他何止是和许有臻能做瑜亮之争,简直就像兄弟俩。
同样身形高大,五官深遂,面容冷冷的,像是别人欠了他们的钱没有还。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许有臻是儒雅的冷淡,顾子信是疏离的冷酷。
那么冷,却在看她的那一眼里,带出些微微的暖意,看上去特别妥帖舒服,连她心底许有臻那淡淡地影子,在这张脸的跟前,都一下子分崩离析,消失了。
听说他的枪法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一较高下?
这一生的意义,究竟是在这保家卫国枪林弹雨之中,还是在他的眉宇间?
瞪了顾子信一眼,严凤瑾从口袋里拿出一方雪白的锦帕,上下擦着衣襟。
当时听叶青彤讲起他,自己不过是想着,有这样一个人,对父亲也是交待,毕竟她心比天高,即使在这样的时局时在,也不能随便屈就,顾子信有家世有身份,搁在哪儿,都是不输给许有臻的良人佳婿,她也算是完满。
没想到,这还是秋天,她却如同野猫一般发春,对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如同天雷勾动地火般的上心。
从前对许有臻,她还是小姑娘崇拜英雄的那种情绪,想着嫁人就该嫁那样顶天立地的儿郎,所以她一直很主动,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和爱慕,到如今,见了顾子信,倒觉得胆怯,他会怎么看她?他会不会看上她?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她到的会不会已经太晚?
近乎绝望地想,要如何才能靠近他,手足无措的想,恐怕再也没机会了吧!
这会儿,不用叶青彤教她矜持,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连瞪他的那一眼,都是鼓足了勇气。
顾子信看见严凤瑾瞪自己,就觉得她那双漂亮眼睛瞪的溜圆真好看,好看到,他看见那双眼睛,想亲一口。
他不是未识风月的鲁男子,前女友从法国留学回来,喜欢法式的深吻。但是看见了严凤瑾,他才觉得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也会有亲吻的冲动,而且,还只是像小男生一般,只想亲吻眼睛,没有半点邪念。
他吻前女友的时候想着用手如何解开她的衣扣,想着吻严凤瑾时候,却只想到抚摸着她的头,将她抱在怀中。
而这想法,他半点也不觉得鲁莽,只是因为她实在好看,她的好看令他原谅自己的冲动。
他当然见过比她好看的人,比如,那个拿金镯子谢他的叶青彤。那样的好看,他也是喜欢的,但那种喜欢就是像熟悉的朋友一般,想一起坐一坐,谈谈天,觉得娶回家去也不错,听见对方嫁人也会惋惜的喜欢。
不是对她的这种感觉,如果她这会儿儿嫁人,他恐怕会去抢亲。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竟然有这样冲动的感觉,顾子信觉得荒唐。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不管如何,顾子信感谢自己和她,都有副好皮囊,有一见钟情的资本。
这一次是偶然相遇,但是他要将这偶然变成必然。
战火纷飞的年代,谁知道这一错过,还能不能再次遇见。
看见黄包车停在自己的面前。严凤瑾准备上车。
一只手拉住了她。
“这辆车你先坐吧,她还要陪我一起吃饭。”顾子信理所当然地对严凤瑾旁边的人说。
他的气势,好像给严凤瑾贴上了生人勿近的标签。
原来她有男朋友了!旁边的那个男孩子有些遗憾,他本来想,借着雨大,和身边这位穿风衣的漂亮小姐拼个车,她应该会同意吧,毕竟她看上去那么好脾气,连着让了几辆车给人。
他忘记了,自己几次想开口搭讪,都被严凤瑾冷淡的神情逼退。
难怪好几个男人和那女孩子搭讪,她都不理不睬,原来在等这样一个人,这两个人看起来真般配!旁边等车来,等雨停的食客们想。
严凤瑾一挑秀眉,还没有开口,已经被顾子信拉进了蓝焰。
说: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134章 杀机
十月的傍晚,秋雨中更添几分凉意。严凤瑾正在遗撼,自己这一上车,两人就要各自天涯,却在转瞬之间,被顾子信拉进了蓝焰。
如同梦里见到一个人,心生欢喜,自梦中悠悠醒来,才睁开眼,就看见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挡住了漫天风雨。
美梦成真,好担心这只是一场梦,会醒来,会瞬间消失不见。
严凤瑾愣愣地跟着顾子信往里面走;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拉住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有笑意从她的嘴角漾开,浮在整个脸上,挡都挡不住。
拉着她的这个人白衬衫卡其色军裤,因为身形高大,简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有说不出的潇洒,本来高挑的严凤瑾,跟在他的身边,倒显得娇俏起来。
严凤瑾不知道,因着她的笑容,落在别人的眼里,怎么看都是一对情侣闹了些别扭,男人来接女孩,于是和好如初。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的伞刚才打湿了你的衣服。做为陪罪,我一会送你回家,你看这么大的雨,天色又晚,你就是坐黄包车回去,也不免淋着,又不安全……”像背台词般,顾子信说了一大串话出来。
坐黄包车不安全,难道坐你的车就安全嘛?
严凤瑾在心里头腹诽。
脸上却是凛然不可冒犯的冷,“不用了,衣服只是下摆湿了,擦擦就好。”本来还想说我又不认识你之类的话语,却在看到顾子信期盼的眼神时,滞了滞,没有说出口。
他看上去,分明是桀骜不驯的,却有那样暖的眼神,她有些不忍,怕自己的冷灰了他的心。
她只是矜持,不是冷漠啊,于是急急加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顾子信却像没听见,或者没听明白似的,刻意忽略,拉着她在椅上,然后招了侍者过来点菜,“我要两块姜汁豆腐,两根烧茄子,两块鸡翅,两条鱼,两块七分熟的牛排……”
看看严凤瑾,他问道,“他家的铁板叉烧也很好吃,要不要也来一点?”
没等她回答,又自作主张道:“再加两块叉烧。”
对面的她,身后红彤彤的薄纱灯笼里微透出的光,照着她的脸,皮肤不是特别的白,却显然是因为经常在户外晒太阳,干净而清爽。短发垂在耳际,别有一种缠绵不尽之意。
她脸上的笑意还在,出乎意料的好看,因为那笑,整张脸展开,大眼弯弯,秀眉朝上,还有酒涡,令她在爽朗外另有一种清甜。
虽然只是很浅的笑容,却是那么那么地楚楚动人。
顾子信突然想起,相学上讲,有酒窝的人,六十四岁会运气不好。以前他不信这些,但看到她的酒窝,就无端想起这个,担忧起来。
非得把她放在自己的身边护着,才能够安心。
等侍者走开,他朝严凤瑾伸出手,“你好,我是顾子信,很高兴认识你。”
严凤瑾看着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边缘修剪得非常整齐的指甲,伸出手淡淡地说:“你好,我是严凤瑾。”
这一刻,她在心里想,彤彤说得果然是对的,即使你先发现了他,也要让他先看见你,让他先开口……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腰背越发挺得笔直。
耳边似乎听见叶青彤在说:“六姐,你相信我,他是军人,像你这样英气勃勃的女孩子他一眼就能看出你的与众不同,你得穿裙子,穿裙子的女孩子,会凭添柔弱,再加上这件风衣,会让你整个人如同白杨一般挺拔,又像蓝色鸢尾一样醒目……你要矜持,但别做作……他要是先开了口,你落落大方的应下就是。”
她嘴角的笑意更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
入夜,许公馆里。水晶珠帘细响过,一缕风卷进来,带着些秋雨,冰冰凉凉。
叶青彤单手托腮,倦卧在房间的小沙发上,看见许有臻进来,抬了抬长睫,懒懒地问:“都办妥了?”
“放心吧。”许有臻挥手让一旁的佣人退下去,坐在沙发边,手指绕着叶青彤的头发玩,“明天就调严小姐去特务处报道,保管顾子信看到她大吃一惊。”
眼睛略略再睁开一点,叶青彤听了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倦倦地说:“其实两个人在一处共事,并不太好,早也见晚也见,政见上稍有分歧,还容易争吵,只是眼下时间紧迫,只好人为创造些机会让他们相处。不光顾子信,就是六姐也会吃惊,因为她也不知道,所以那情绪就来得更为真实。阿臻,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眼太多,连感情都帮着六姐算计?”
许有臻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他们若是无心,你再帮着筹划也没用,再一个,我不觉得这是算计,都说缘份天注定,其实缘是天定,份要人为,如果这是算计,我倒希望你多算计下我,让我也高兴高兴。”
顿了一顿,看叶青彤眉眼慵懒的只开一线,笑道,“夫人,为夫都照你的吩咐做了,是不是该得到什么奖励?”
贝壳粉一般漂亮的手指压了压额头,叶青彤禁不住笑意,“随你要什么奖励。你觉得我好……自然看什么都顺眼,其实在学校里,同学都说我是阿修罗,说我拿手术刀前,把每一个步骤,血管的先后顺序都要想仔细了才会下刀。如今在医院里,同事也说,叶大夫总是什么都想好了才肯去做,所以手术回回都是成功……”
她的声音低下去,“其实这样也不好,事事都想周全了,才肯去做,固然不会失败,可也少了一波三折的乐趣。”
“要一波三折干嘛?”许有臻不以为然,“一辈子顺风顺水的,才叫福气,不管这福气是老天给的还是自己计划得来的,总要有福气,才能顺利。咱们的婚事,还不够一波三折啊?有几回,我都以为要失去你了,一颗心上天入地的……好在如今圆满了。”
窗外忽然有零落的飞鸟被惊起,扑扑地窜出枝桠。
许有臻回头,瞧着夜色中惊鸟乱飞,眉间细微地蹙了蹙,对叶青彤道:“你先睡着,我去看看。”
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叶青彤的屋门被推开。
随后,有黑影掠过。
是有什么事吗?叶青彤起身,加了件睡袍在身上,拴好腰带,跟了出去。
跟着黑影快步下了楼,叶青彤觉得不对,家里的佣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房间里死寂寂的?
她顿住了脚步,却听见许乐福的暴喝,“谁在哪里?”
担心公公的安全,叶青彤顺着声音走向前,那是屋里的地下室。
她看见许乐福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喊,就见他进了一扇门。
犹豫片刻,叶青彤摘下门外挂着的风灯,小心地推开了门。
许乐福刚才进去,并没有反手将门关紧,房门虚掩,被她这一推,应声嘎吱地晃开,外面的风透进去,里面的味道就传了出来,是那种掺杂了血腥和腐朽混合的味道。
这是干什么用的房间,竟然会有这样的味道?
一时没有适应屋里的昏暗,叶青彤将手里的风灯举高。
这间屋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细长窄狭,像是长长的走廊通向里面。
叶青彤踟蹰不前,想着去找许有臻,或是叫上其他人一起来,却看见走廊尽头许乐福在和一个人撕打,他从那人的头发抓了个东西下来,而从墙上的影子上看,后头还有个人正对着他举刀。
“爸,小心——”她飞扑了过去,却只看见许乐福滑倒在地上,张着嘴,指着一个方向,气都喘不上来。
一瞬间叶青彤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嘴唇都发白打战。
但她毕竟是个医生,只在转瞬之间就镇定下来,她看出来,许乐福只是心脏病发作,于是挑起风灯去看,一晃晃的光晕中看清许乐福手里握的东西,当啷一声落了手中的风灯,胸口像压了大石,压得心脏跳动都无力。
半蹲在黑暗中,叶青彤连呼吸都忘了,耳侧嗡鸣不止,远处的声音,真像是在遥远的天边。
许乐福手里拿着的,是她母亲的碧玉发簮,她记得很清楚,那发簮在母亲落葬的时候,放在棺木里,随之一起埋进了地里。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刚才公公追的人,是母亲吗?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