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为后-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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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就别问这些没用的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看看皇上中了什么毒。”长公主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道,她本就看不惯太后对虞挚的态度。如今皇上生死难料,太后这么一味打压虞氏,岂不是明摆着不想让十二皇子登基?她长公主可是与虞氏一党结了亲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说今晚回不了府,佑荪便直接住在了香彻宫,这样不分彼此的关系,她怎么也得维护。
太后一听,心情也沉重了下去,看着昏迷不醒的皇上一筹莫展。太医轮番号脉,都号好几轮了,还是没有个头绪。如今只恨这后宫被虞氏一手遮天,皇上若真就这样倒下去了,谁来收拾这颗毒瘤。要虞氏的子弟继承大宝,大铭的天下不得改了姓?!
正胡思乱想着,身边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臣妾还有要事禀报,请太后屏退众人。”
正是虞挚,她显然已经快支持不住,然而还是咬牙挺着要把话说完。
太后犹疑地看了她一眼,皇上中毒难道另有隐情?可是就算有什么,虞后能这么掏心掏肺地告诉她?她冷淡地一摆袖,“你们都出去,皇上的情况不许到外乱说。”
“是。”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为虞挚担忧,不知她要说什么。太后有命不得不从,大家纷纷退了出去。
太后的心腹依旧留在原地,没有特别吩咐,他们寸步不离。尤其是经过上次静妃囚禁太后的事情,每次一出长宁宫,跟着太后的宫人也多了不少。
虞挚并不计较,似乎也快没有力气计较了,“今日之事,还有其他蹊跷。”她垂下头,压低了声音,“臣妾与皇上同服丹药,臣妾同样中毒但远不及皇上,臣妾以为,以为这和某些事情有关。”
“什么事?”太后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然而看到她苍白脸颊的那一刻,心里忽然紧缩了一下。
“常芙。”虞挚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好像生怕声音一大,就会惊醒隐匿在阴影中的鬼魂,“皇上似乎看到了什么,显得很是恐惧,不停地要人放开他。可当时根本没人抓皇上。”
太后呼吸猛地一滞,生生把持住自己定在原地,没有因为极度的惊愕而退后。但她已经觉得脖子后边一阵发凉,好像有人立在她身后吹气,目光阴森。
“你胡说什么。”她色厉内荏地训斥道,排解心里的不舒服。
“臣妾不敢。”虞挚抬起眼,目光中一片迷茫,又闪动着令人不安的、不急于点破的明确,“可这场阴雨一连下了七天,实在不似正常天道。”
“你住口!”太后颤抖地指着她,堂堂太后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唯有气急败坏地喝止她继续说下去。
“是。”虞挚面容安宁地低下头,眉目隐入阴影,皮肤极度的白,以致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淡青色。太后赶紧眨了眨眼,将目光移开才觉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恍惚中听虞挚恭敬地问道,“天色不早了,请太后长宁宫休息吧,臣妾会在此照看皇上。”
太后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心里辗转了几回,觉得有众多宫人在谅她也不敢放肆。况且听她讲完皇上中毒的惨状,太后只觉永安宫里阴}的,厚重的幔帐被风鼓成千变万化的形状,背后不知藏了什么东西。要她在永安宫坐一夜看着虞挚,也许她会发疯。
“哀家回去了,太医院的人不许走,要寸步不离守着皇上。”太后冷冷吩咐,不容拒绝。今晚她心神难定暂且放过皇后,等明天养足精神,再整治她不迟。她绝不会放过虞挚,就算此事与她无关,也得寻个机会挫一挫她的锐气。否则,容虞氏肆意壮大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乘凤辇回宫的时候,也一直思忖着如何给虞挚致命一击。忽然凤辇一顿,差点将闪了她的腰。再抬头时四周正是一片黑暗,不知走到了哪里。两厢高高的宫墙夹逼渐近,将风困在其中左冲右突,发出类似嘶吼呜咽的声响,身后雨声淅沥,总觉其中夹杂了窸窸窣窣的脚步。
平时行过无数次的道路竟是如此陌生,仿佛前方开启了通往幽冥地狱的大门,等着她自投罗网。
“为什么停下。”话一出口便被吹散了,连太后都忘了注意自己声音的颤抖。
“太、太后,前面好像……有人……”随侍的宫人回答得哆嗦,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被冻的。
“什么……”人字还没有说出口,太后就看见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情形。
两个白色的影缓慢地在空中飘过,落在地上。被风吹得一跳一跳,几个飘忽便行得近了,让人来不及躲闪来不及思考便看清了它们的脸。那是闭着眼睛、青白色的死人脸,眉毛极端地细腻,以诡异的弧度弯在额头,是两个女子,想来生前还是极美的女子。
“鬼,鬼啊!”随侍的宫人早已体如筛糠,他们刚刚在永安宫都听到了皇后的话,四年前死掉的那个常芙回来算账了。太后,太后也和她有过节啊!无形的恐惧攫住每个人,什么太不太后早就不重要了,逃命要紧。一转眼宫人们扭头便跑。
抬凤辇的宫人虽不知他们心中的恐慌,然而也吓得不轻,紫禁大内聚集了千百年的冤死鬼,一下雨定是把戾气给浇出来了。瞧太后身边的人都跑了,定是有缘由的,他们还傻站着等着被勾魂么!四个人不约而同撇了肩上的辇,转身撒腿狂奔入无尽夜色。
凤辇掀翻在地,太后滚落出来,趴在满是雨水的青砖路上。冰冷的雨瞬间就钻入了她的衣领袖口,仿佛滑腻的毒蛇一股股缠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栗,几乎睁不开眼睛。
辽远的萧萧雨中,一声娇笑怦然传来,无孔不入,转眼就到了近前。
莲妃!太后的心里猛地翻腾了一下,那口气再也提不上来。混沌中,她看见一张极美的脸慢慢凑了过来,耳中听见咯咯的声音,是她自己的牙齿。
忽然那张脸一转,顷刻变成一张烧焦了乌炭般的脸,干枯的肌肉,空洞的眼眶……
那是太后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更少了,我面壁,我检讨
、一三二、回京
香彻宫中户牗紧闭,却挡不住风席卷着阴湿灌进来,灯火飘摇。
崔晨给虞挚诊完脉,开了方子便退下去盯着煎药了。叡谨一直陪在虞挚身边,不光是担心她,更多的是驱散自己心里的恐惧。几年来他已养成了习惯,把虞挚当成心底的依靠。然而现在天色已晚,他再不能久留了。
“回去罢。这么晚了,莫要你母亲因为等你而不睡。”虞挚倚在床头,温和地对他道。
叡谨鼻子微微一酸。此时此刻,她还在为他着想,而自己为她做的却实在太少了。他抬眼看了虞挚半晌,才问出心底的不安与依赖,“娘娘会有事么?”
“本宫好好的。”虞挚笑了一下算作回应,但是疲倦让她的声音有些无力,“你回去也要好好的,别让你母亲担心。”
叡谨吸了口气,起身端正地站好了,低头行礼,“儿臣回去了,娘娘放心。”他已是个大人,就算不能为虞挚分忧,也不能增添她的烦恼。如今就算回去之后夜不能寐,也要咬牙熬到天亮,更不能让心细如发反而母亲看出一点破绽,她身体不好,绝不可受到惊吓。
叡谨行完礼退下,如寄引他走到门口,一开门正碰上偷偷摸摸从外面回来的东临红萼,两人都是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不知道裹了什么的布包袱。一撞见有人出来,两人即刻将手背到身后,面色凛然不约而同将嘴必得紧紧的。
“快进去吧,娘娘等着你们回话。”叡谨开口吩咐一句。东临和红萼这才看清是九皇子,自己人。还没等说什么,叡谨就迈步从他们身边走过了,问也不问。两人略微怔了一下,九皇子这份镇定让他们一瞬间有些怀疑,今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如寄扶着门,望着叡谨独自行入雨中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四周环顾了一眼确定无人偷看,才放心让东临红萼进来。
虞挚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便睁开眼睛,看了看回来复命的二人,“如何?”
东临和红萼屈膝跪倒,“一切照娘娘吩咐,太后信以为真,吓得晕过去了。”
虞挚终于轻轻地松了口气,暗中交握的十指分开,才觉掌心已都是冷汗。太后这一吓,恐怕要卧床多日。头顶没了长宁宫这座大山,宫中与京城的运作便少了许多阻力。
“你们都是本宫最信任的人。”虞挚的目光慢慢扫过床边的宫人,如寄、陈泉、红萼、东临,他们随她出生入死,是千钧一发关头可以托付大事的人,“这一仗我们是胜是败,本宫要靠你们。”
“娘娘请吩咐。”四人答得斩钉截铁,跪得脊背挺直,就算下一刻虞挚要他们引颈受戮也毫不退缩。因为他们不光忠于香彻宫,更知道自己的命运已与这里同呼同吸,休戚相关。
“现在是宫中最乱、防备最松懈的时候,本宫要你们明天一早就分头出宫送信。”虞挚眉头微微蹙着。刻不容缓,她一边说一边在脑中飞快地盘算,“红萼,你去定波侯府找虞将军,将宫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让他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掌控京中局势。”
“是。”红萼叩头领命,听得出虞挚的话外的腥风血雨,她隐约害怕但却坚定。这几年见过的、做过的已太多了,如今弑君夺权,于天下人来说是改天换地的大逆不道,于她却不过是罪加一等,与以往的宫闱争斗没什么不同。
“东临。”虞挚的话语慢了下来,眉头却皱得更深。她垂眸斟酌了片刻,才伸手摸到项中,从层层衣领内摘下一条项链。那项链乍一看极其平凡,甚至都不是金银串成的,一根线绳很是柔软,中间挂着颗墨绿色的玉珠。
虞挚将它交给东临时,却又有微微的犹豫。东临看得出她是在担心,担心自己一松手就再也寻不回来了。没想到这么普通的珠子,却是皇后最贴身的物件。
“你去寻江御医,把这个交给他,说宫中有变,本宫请求他即刻去找一个人。”虞挚的声音忽然断了,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痛苦,听去分明又像是就要哽咽。
她停了一会儿,终于可以平静地继续说下去,“消息掩盖不了多久,等传到宫外,众王兴兵进京……所以请他千万要快……”
东临跪在那,一字不落地记着。可不知为什么,泰山压顶尚且可以镇定指挥的皇后,此刻竟然难以将这段话交代完整,以致每每说到一半便难抑颤抖。仿佛长久以来积郁了巨大的压力,时至今日压得她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是什么人和事,对她如此重要,又令她如此难以自持。
一夜之间,皇上病了,太后也卧床不起。后宫中明着暗着猜测纷纭,妃嫔美人们凑在一起都不免压低了声音,偶尔提起莲妃二字,立刻便引来长久而可怕的沉默。斯人已逝,但是曾经主宰六宫的辉煌极致谁能忘得了,曾经观澜宫百步之内杀人于无形,曾经多少个神秘的夜晚有人离奇失踪……生前比鬼还恶的莲妃,谁敢收她的魂魄?魂魄不散,盘踞在六宫之上,与那个叫常芙的冤死鬼一起勾魂索命。
起初宫中还惶惑不已,后来有人在皇后面前提起请人做场法事,结果遭皇后冷哼置之,“皇上不过是服药过量,太后天冷着凉。你们,想得未免多了吧。”
大家这才讪讪作罢,同时也舒了口气,哪有那么多鬼怪,就是有,首当其冲的也是皇后。况且各宫偷偷派人打探过太医院的口风,各位大人一如既往地诊脉开方,井井有条,似乎还真没什么大碍。
“此药活血祛瘀,可除皇上脑中积血。”崔晨停笔,将方子随手交给如寄,看也不看又补充道,“老规矩,其中加适量蔓陀罗和川乌,足以让皇上继续睡着。”方子上能写的他都写了,不能写的口述足以,不可留下物证。
皇上服用补药过量,经太医们反复研究后确诊是中风,脑中溢血以致神志不清。他们当然不知道虞挚那致命一击,没人能够想象养尊处优的皇上此刻头顶破着一个大口子。
崔晨却很早就知道了。
皇上一倒,太医们即刻进宫问诊。轮到他的时候,当时虞挚正站在床边,太后就在不远处怒气冲冲地盯着。灯光摇曳不定,阴暗中,皇上额角鬓发里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移动。
虞挚目光落下,面上不动声色,只瞥一眼心里便如冰般通明了。皇上的伤口在流血,沿着雪白的头皮,眼看就要从发丝中渗出来。
瞬间,虞挚心里已转过万千,脚下一动刚要上前,崔晨已抢在她前面。他以手覆上皇上的额头,停留片刻,“有些发热,烦请拿条凉手巾来。”
就这样一句话,把本该惊心动魄的故事揭了过去。他一双眼眨都不眨,安之若素。
“有劳崔大人了,本宫不知如何感激才好。”虞挚只微微一顿,便醒过神来。这崔晨根本不需提点就将一切打理妥当,给皇上下药也仿佛理所当然,做得胆大心细。
崔晨拂了拂手,“娘娘若有心,日后多多封赏下官便是。”他一笑起来的时候,两眼泛着粼粼波光,精明而不失文雅。和江潮平不同,谋权害命的时候他从未矛盾犹疑过,下手利索得几乎让人觉得这于他是一种享受。
虞挚听说,他的确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她淡淡一笑,“本宫不会亏待你。”
月色似波,星辰如沙,夜色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流动着,此刻江潮平的脸上是经年不变的浅淡寂郁。
一路从京城向东直到军营,半个月中他合眼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知累死了几匹宝马,只记得耳边呼啸的风声十五个日夜没有停歇,他也就眼睁睁见证了十五次日出月落。现在,全身僵硬的筋骨仿佛再动一下就会散架,那个人进来,他却如何都看不清楚。
“江大人不远千里到此,可是京中出事了?”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潮平才觉胸膛里的心缓缓放了下去。
他张了张口,喉咙如火烧般灼痛,“宫中有变。”四个字一出,全身的气力也随之流尽了,他膝头一软就栽倒了下去。
“是谁让你来的?”瀚景王大步上前架住他,漆黑的目光中除了焦虑,不经意地燃起了些微灼灼。
“速归。晚了只怕她……”江潮平艰难地说着,想要伸手入怀,瀚景王却即刻了然,替他从怀中拿出那个小小的绢布包。江潮平模糊的视野中,见瀚景王已拿到东西。他释然地笑了笑闭上眼睛,那一瞬间所有的忧郁沉重都一扫而光,连带眉头也渐渐舒展,沉入无边的黑暗。
也算,不负所托。
“来人!找郎中诊治。”瀚景王将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