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为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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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已经赦免你了,本宫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皇后打断她的话,对她伸出了手,好像过去每一次带她去灼华园赏花一样柔和平常,“起来把衣服穿上,从今往后你是采女了,不可任性。”
“不……”虞挚摇头,瑟缩着向后退去,皇后的神色口吻一如既往透着宠爱,她却觉得那么陌生可怖。一夜之间,自己失去的不止是清白。
“皇上是父亲……”虞挚退无可退,目露哀求。
“皇上是洛康王的父亲,不是你的。”皇后直视她慌乱的目光,一语如尖刀,剜出血淋淋的事实。
“不!”虞挚失声尖叫,捂住了耳朵。洛康王三个字狠狠割裂着她心底的伤口,皇上粗重的喘息回荡在耳边,紧闭的木门吱呀作响,门外的寒风都在刺耳地惨笑,他是洛康王的父亲……
“是啊,你如此爱康儿,怎么忍心背叛他。”皇后叹了口气,眸光复杂,惋惜、遗憾,似乎才明白了什么。她俯下身,声音低了些许,“命在你手里,皇上也留不住。”
虞挚打了个寒颤,身体紧绷着,默然不语。皇后走了出去,大门缓缓合上,将阳光关在外面,只剩她一人。
命在你手里……这句话回响着,声音越来越大,汇成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虞挚跪趴几步,拾起地上破碎的瓷片。
她已经一无所有,皇上为了遮丑会囚她一生,皇后多年的慈爱原来都为利用,如今她已非完璧,是家族的耻辱,洛康王也会不屑吧,她无颜面对他。
瓷片带着冰冷的体温,划上右腕,一阵钝痛,虞挚空洞的目光落入窗外青濛的虚无,凄然笑了出来。
“挚儿啊挚儿,你怎么还不长大。”她每次恶作剧时,他总是皱起眉头,无奈地看着她。
“这次平叛回来,我就向父皇请旨娶你。”他一身戎装骑于马上,低头对她微笑,明媚的阳光模糊了他的面容。
这一切,再与她无关。
朦胧间,千年不熄的烈火燃起,天地间一片灼热,鬼怪在大火中挣扎着,一个个魂飞魄散,化作岩浆。虞挚想大喊,然而喑哑的喉咙一动就要撕裂,叫不出声音。这就是死亡?抑或她已背负着罪孽,身处炼狱……
一丝清凉绕在腕上,好像山间的泉水流过,冷却着她滚烫的身体。
“她发烧了。”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响起,如冬日的暖阳,让皑皑白雪都为之融化,让人闭着眼睛不愿睁开。
虞挚艰难地醒转,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强烈的阳光黯淡了他的眉目,然而那轮廓让人觉得无比安宁。
他在擦拭她腕上的伤口,她还活着。
“为什么救我……”虞挚虚弱地开口,才发现喉咙里像真的着了火,声音嘶哑而低微。
“我只管救人,不管为什么。”他淡淡地答道,用干净的绢帕覆上她的伤口,缠好打了个结。
虞挚无力地闭上眼睛,皇上皇后都希望她一死了事,宫中太医哪个敢救她,自讨苦吃。
“醒了就可以服药了,每天一次。”干燥温暖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停留片刻离开。
“多谢江太医。”一个敦柔的声音响起,是静妃,定波侯的妹妹,虞挚的姑姑。
虞挚心里一动,血浓于水,在这宫中,姑姑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行了多少好处,才能够请来一位太医。
“你性子要强,我就担心会出事。”静妃送走江太医,接过宫人递过的毛巾,敷在虞挚额上,“死过一次,知道滋味了么。”
她语气平缓,如水般渗入人心,一声感叹比疾言厉色更让人慑服。虞挚默然不语,生死之间的界限如此简短,轻易就能跨过。然而死并不能让人轻松,恰恰相反,求死的绝望已先将人凌迟。
静妃屏退了宫人,“夫人接到消息,大病一场,卧床不起。定波侯被软禁府中,连给夫人请郎中都不许。聪明如你,怎会看不透如今的形势。”
虞挚眸光闪烁,苦涩不语,一切都因为自己。母亲病了,是否严重,父亲堂堂一国侯爷,被囚禁府中,可否安好?
“洛康王在外平叛告捷,眼下就要回京了,你们的婚事一定,意味着皇后的外戚蓝氏和虞氏结盟,洛康王入主东宫就成了定局。莲妃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便把你推给了皇上。如今碧若已死,她当日失踪究竟是不是莲妃指使,又是谁泄露了掉包的事,只怕永远无从得知了。”静妃娓娓地说着,清澈的眸中风平云息,带着隔岸观火的洞明。
虞挚心里一片冰凉,一直以来,后宫的腥风血雨她只是袖手旁观,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一败涂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罩来,不知不觉地收紧,而她是别人谋划已久的猎物,甚至有一天也会和碧若一样,死得悄无声息。
“皇后全然不顾旧日情谊,把你当成心病,就是怕莲妃以后挑明你和洛康王的关系,让皇上对洛康王心生间隙。你死了,于皇后是好事,于莲妃不是坏事,受损的只有虞氏。你爹是朝中重臣,你哥哥又在苍允驻守,麾下有二十万精兵,就算虞氏真的打算忍气吞声,皇上也难免生疑。如今不仅府邸被封得水泄不通,皇上还派人急召虞晋返京,只怕凶多吉少。”
虞挚脑中轰地一声,清醒了过来。自己悲痛过度,竟全然没有考虑到这些。她若真死了,年迈的父母该多么伤心,哥哥更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报仇。
“姑姑……”她望着静妃,内疚而焦急,一阵眩晕。
静妃按在她的肩头,温柔的眸中透出深宫女人特有的坚韧,“皇上的确在意你,不然也不会如此愧疚。你年轻美丽,心思玲珑,又有虞氏倚靠,想赢得圣宠不难。虞氏世代和皇室联姻,你终究是要嫁给帝王的,洛康王以后登基,也会三宫六院,与现在又有何不同。如今你的路只有这一条,虞氏的路也只有这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封嫔
“姑姑不要说了,挚儿无地自容。”虞挚勉强撑起身,一阵心酸,低头艰难道,“过去有父母姑姑庇护,哥哥疼爱,我只知享受家族的荣耀富贵,忘了作为女儿的责任,以致今日目光短浅,险些害了家人。”
虞挚顿了顿,才有了气力,沉沉地说出,“皇上那里,还请姑姑帮衬。”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皇上,谁知这么快,她就要计划着获得圣宠。她是虞氏的女儿,受姓氏庇佑,亦将不惜一切保护自己的家族。
“你养好身体。”静妃为她掖好被子,眸光依旧宁静。窗外大雪正纷扬落下,无声无息覆盖前尘过往。
入夜了,溯月宫中,陈设雅致古典,焚香篆烟袅袅。
静妃白皙的十指弹拨素琴,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浓情寓于清吟,让人怅惘。
皇上坐在榻上,连日来他都闷闷不乐,此刻亦为幽咽的琴声所动容,“你原本极淡泊,怎么弹起这样哀怨的曲子,也在怪朕么?”虞挚是元老爱女,长于宫中,也如他的女儿一般,可那天他意乱情迷,醉酒失控犯下大错,自责不已。
乐声戛然而止,静妃款款起身,绕过琴架来到皇上面前,言语间意味深长,“不是臣妾在怪皇上。”
皇上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脸色一暗,默然不语。
静妃回首示意,宫女捧着一只杨木盒上来。那盒子简朴陈旧,没有任何纹饰,宫中最低等的妃嫔恐怕也不屑一顾。
皇上犹疑地看了她一眼,拿过打开,只见里面一缕青丝,挽成同心结,凄楚如美人泫泣。
“挚儿开始喝药吃东西了,虽然吃得不多,但有了起码的气色。”静妃瞥过皇上脸上的惊诧神色,轻叹了一声,“天气严寒,她还病着,身子更弱了。”
皇上的眉头慢慢皱起,看着盒中的长发,良久的沉默,若有所思,“采女的确委屈了她的身份。”采女是宫中最低等的封号,历代一些被宠幸过的粗使宫女才被封为采女。
“封她为虞昭容罢,你多去照料。”他斟酌着下旨,定波侯在朝中声望很高,虞挚毕竟也曾是郡主,不晋为嫔妃于理不通。只是这样,以后就要已嫔妃之礼相待,欢宴、游园、侍寝……
皇上想到此不禁叹了口气,对溯月宫的兴趣也顿时寥寥,站起身来,“朕回永安宫,你休息吧。”
静妃低眉行礼,波澜不惊,“是,恭送皇上。”
清晨,第一缕曙光映上皇城的琉璃彩顶。往常此时,后宫还在睡梦之中,可今天一道圣旨扰了人的清梦,只因皇上一句话,将虞挚由采女晋封为嫔。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那日在朝凤宫出事,皇上懊悔不已,把虞挚打发到西宫,见都不见。虞挚又企图自尽,众人怎么也想不到皇上这么快将她纳入后宫,而虞挚竟这么快就转变心意,心甘情愿领了封。
“娘娘,皇上是怎么想的?虞挚一直住在隅安宫,连皇上的面都没见,怎么突然就封了昭容?”虞挚封嫔的消息传开,华修媛起了个大早,第一个赶到观澜宫叫苦。
“相见不如不见。你日日在皇上面前晃,怎没见晋封?”莲妃慵懒地靠在榻上,伸手抚平刺花袖上的褶皱。
华修媛被抢白,这才发现自己是乱了方寸,醋坛子翻得太明显。她讪讪地摆弄了一会儿丝帕,才故作大度地开口,“虞昭容年轻漂亮,舞姿优美,引得皇上都欲罢不能。如今有了名分可以侍寝,以后只会更好了。”
这番矫揉的话里透着直白的失落,让莲妃冷哼了一声,“虞昭容如此不济,都有静妃这样厉害的角色帮衬,本宫倒好,”她瞥了华修媛一眼,“朝早起身,听你这些没用的。”
华修媛挨了一通冷嘲热讽,如被泼了冷水,急躁的气焰瞬时没了。她诚恳地低下头,“臣妾脑袋愚笨,但一片忠心不假,还要娘娘指点。”
莲妃拈起水晶盘里的蜜糖莲子,嗅着那股苦香,眉头渐渐舒展,“虞昭容出身高贵,不会委身邀宠,在皇上眼里,她也只是个孩子。他们根本没有男女之情,侍寝遥遥无期。皇上喜欢的,不过是那晚的一时心动。”
华修媛仔细品味这话,忽然眼睛一亮,试探着道,“臣妾想起有位桃花夫人,当初不懂事触犯了娘娘,被冷落也快一年了,不知现在长进了没有?”宫中的女人个个美艳,却不容易让人记住,偏偏有个赵美人,初入宫时跳了一曲桃花舞,承过一阵子宠,被皇上戏称为桃花夫人。
如果有了赵美人,皇上自然不会记得虞昭容。
入夜的更声响起,檐下灯笼被次第点亮,隅安宫中的盈盈红光也在风中飘摆着,只是远没有内宫的华贵温馨,只衬得四寂更加荒凉。水声潺潺,虞挚闭目沐浴。
按照规矩,今天是虞昭容侍寝的日子。
“娘娘起身吧。”宫女红萼小心地扶着虞挚从浴桶中站起,她是内侍省新派来的,从未伺候过宫里的娘娘,紧张中充满好奇。内宫果然如仙境一般,内宫中的女人,果然随便一个都美丽非凡,眼前的昭容娘娘,应该就是老宫人们所说的倾国倾城吧。
“娘娘。”门口小太监东临站定,沮丧地垂着头。
“什么事。”虞挚披上浴袍,从屏风后绕出来。
“皇上,去了馆秀宫。”东临的声音小了下去。今天按规矩皇上是该临幸隅安宫的,却被赵美人抢了去。第一次侍寝皇上便失约,隅安宫脸上无光,他们做宫人的也觉得委屈。
红萼脸上难掩诧异,虞昭容这样的美人,竟吸引不来皇上。难道那个赵美人,比虞昭容还美么?
“那就早些休息。”虞挚一点也不觉讶然,起身走到炭火跟前,隅安宫陈设简陋,仅有一盆炭火取暖,冬天室内也十分寒冷,她却一点也不觉似的,眸中闪着幽微的光亮。
没有人能强迫皇上,就像他那夜强占她,并非受人蛊惑,就像他今夜不来,宫规也不能阻挡。这个嫔位本就是向他乞来的,再不会有别的施舍了。
第二天一早,皇上还在赵美人的温柔乡里,口谕便送到了隅安宫,“虞昭容大病初愈,免去向皇后请安事宜,钦此。”付如海手搭着拂尘宣旨。
“谢皇上。”虞挚伏地叩拜。连请安都不必了。皇上即使封她为昭容,依旧不愿承认她的存在,不愿别人见到她。
红萼怯怯上前,来隅安宫学到的规矩之一,便是替娘娘打赏办事的宫人,没想到第一个要赏的竟是大名鼎鼎的付公公。
“红萼,退下。”虞挚吩咐道。红萼还没拿出银子,便暗暗收起,退到一边。心中忐忑不知自己是否唐突了,偷眼去看付公公,他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
“有劳付公公传旨,本宫心中感念,日后若有机会,再做报答。”虞挚声音不大却清晰,诚恳中带着说一不二的气魄。
红萼垂下眼帘,娘娘这许诺也太不切实际,隅安宫如今称得上家徒四壁,如今能拿得出什么?还不如几两银子来得实在。
“皇上心疼娘娘,小的跑腿是应该的,娘娘勿放在心上。”付如海端着手连声谦逊,腰却略微弯了弯,告辞退出。
虞挚看他离去,沉沉地叹了口气。爹娘还在府中受苦,哥哥不日即将还朝……她的时间不多了。
红萼不懂她为何不赏付如海,也不敢再提。上前扶虞挚坐下,觉得自己有开口劝慰的必要,“娘娘莫担忧,小别胜新婚,只要皇上记挂着娘娘,日后宠爱只会有增无减……”
“你混说什么!”虞挚忽然厉声将她打断,没来由的心绪烦乱。皇上不来隅安宫的确让人着急,然而一听到有关承宠的任何言语,她又无法抑制地从心底厌恶。
“娘娘恕罪。”红萼吓得浑身一抖,扑通跪倒在地,“这,这都是乌嬷嬷教的,奴婢听得多了就随口说了出来。”她连声求饶,懊悔不已。
“乌嬷嬷?”虞挚闭目揉着额头,这又是何方神圣。
“她是掖庭局的疯婆子,还瞎了一只眼睛,成日里教我们如何勾引皇上。”红萼愈发慌乱,口不择言,最后一句话出口,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你起来吧。”虞挚无奈地抬了抬手。红萼这人忠心不二,就是太愚笨了些,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随口”,她却没完没了地口无遮拦。
“继续说。”虞挚淡淡地吩咐,红萼说话虽莽撞,但也比隅安宫里死一般的寂静好听。
红萼硬着头皮起身,继续试探着说道,“她从前好像是一位娘娘身边的宫女,据说那位娘娘后来失势,死得很惨。乌嬷嬷受了刺激疯疯癫癫。
她平时还说,宫女们若有谁得了势,别忘了分她些好处,否则在宫里得意不过三个月。”
“有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