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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渺渺[网络版] 作者:黑白剑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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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玲珑,更难得的是心眼踏实,手脚勤快,不像别的小子净爱偷懒打马虎。
十岁时,被选为三皇子的随读常侍,往後长大了便是三皇子的心腹内臣,也是个上台面的人物。
魏小渺不负乾爹期待,颇受三皇子宠信,三皇子於十六岁继承皇位时,果然拔擢他为正四品,除了仍是皇帝的贴身侍官,皇帝亦授予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位,渐渐委以大任。
皇帝登基一年後,太上皇与皇太后携手离京,云游四海,一并带走大总管跟著侍候,魏小渺先是调升为副总管,两年後再顺理成章接任大总管之位,皇帝封他内官最高品级的从三品,未及弱冠即成为皇宫内监中的最高权力者。此外,偶尔会兼任皇帝亲授的外臣之职,替皇帝处办事务,其他官员见了大多敬他一声魏大人,而不喊他公公。
乾爹见一手拉拔的孩子荣登高位,引以为豪,动了贪念,欲从他身上求取荣华富贵而犯了事,魏小渺顾念父子师徒情谊,恳求皇帝法外开恩,帝心宽宏且对魏小渺多宠,便只抄没家财逐出宫外。
魏小渺亲自送乾爹出宫,录入宫廷教坊的魏若草也来送行,两人赠以纹银百两与值钱物什若干,用以偿还收养与培育的恩情。
宫门口,二人齐膝而跪,磕头告别:「乾爹保重。」
乾爹回头眺望朱红宫门久久,方长长一叹,扶起几个义子中最有出息、也最有情义的两个孩子,其他人为了不被牵连,早与他断绝关系视为陌路。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莫过如此罢了。
乾爹对魏小渺语重心长道:「君心难测,好自为之。」
再拍拍魏若草的手背说:「乾爹听过,你的声音极好,送你去教坊学音果然是对的。」
父子三人无多话别,倒也无离情依依,能走出权力斗争最厉害的地方未偿不是好事,枉死於此的冤魂还能不多麽。
大半生耗在宫中的老人孑然孤身而去,秋风满袖,华发扶摇,萧瑟中透出几分看透世情的洒脱。
此一别离,想是相见无期,魏小渺抑不住眼眶微红,目送苍老寂寥的背影渐行渐远,乾爹虽对他的教导极严厉,没让他少吃苦头,然而待他却也是好的,是他的家人。
魏若草开口,空灵动人的歌声悠悠清扬,哀婉萦回,如泣如诉,一如踏入宫中那日的嘤咛宛转──
祖席离歌,长亭别宴,香尘已隔犹回面。
居人匹马映林嘶,行人去掉依波转。
画阁魂消,高楼目断,斜阳只送平波远。
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宋/晏殊)
望向教坊的方向,彷佛能听到当年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幽幽嫋嫋地与雪花一起飘零,落了一地茫茫的白。
魏若草後来不叫魏若草了,掌理音律与宫廷教坊的大王爷改了他的名字叫清歌,被皇帝赏喻为「空谷绝音」的当世第一歌伶,如今美好的音声只愿为大王爷一人而唱,连皇帝想听都得大王爷点头同意了,清歌才会开嗓献唱。
唉,今儿个怎麽老想起往事呢?
魏小渺无声轻叹,拂去身上的落雪,领著两个常随太监进入藏宝库,仔细挑选皇帝要给七王爷的赏赐。
皇宫的收藏自是奇珍异宝数之不尽,放眼琳琅满目,每一件皆慎重的收纳保存,编载录册。
「这座红玉珊瑚是东海礼供,因形似龙腾攀云,乃祥瑞之物,便送进宫来。」尚宝监总管太监跟随在旁,殷勤介绍魏小渺多看几眼的宝物。「这对青瓷细颈双鹅瓶是仰德官窰;的岁纳,这金丝镶玉战甲是太上皇在位时嘱匠师打造,本要赏给护国大将军,大将军自言德浅功薄受之有愧,太上皇不为难他,改赐其他恩典。」
魏小渺抬手轻抚战甲,玉石坚硬冰冷,触之却细腻光滑,心想若穿在七王爷身上,将是如何的耀眼夺目,益加威凛慑人,十分适合他,於是让人取了丝绸小心仔细的包覆。
一年多前,他也曾在这里挑选皇帝要赏赐给七王爷的生辰礼,并要他亲自送去王府。
当时皇帝还说,小渺,送完礼後不需急著回宫,你代朕陪七弟喝一杯生辰酒。
他陪七王爷不只喝一杯,抵不住半迫半劝的喝了好几杯後,带著迷蒙醉意留宿王府,彻夜未回宫。
皇帝真正要送的礼是什麽,聪慧如魏小渺怎麽会不明白──是他。
他被当成一项礼物,送给七王爷一个夜晚,他完全不想回忆那夜的事,他甚至相信那一夜根本不存在,连梦都不是。
三天後,七王爷自请远赴楚南,夙守南疆。
皇帝果断的允了,立地册封他为楚南王,将楚南做为领地给了他,成为唯一一个离京远赴封地的亲王。
此事在朝野掀起了一阵议论猜测,没有人明白一个王爷为何会想去那种荒蛮边境,那里的生活万万比不上繁华舒适的皇都,更别提还得面对南方诸国不时的犯境侵扰。
只有魏小渺似乎有点明白,却又不想明白。
他不想明白的事很多,偏偏,又不得不明明白白,他的七巧玲珑心其实只是颗无色的水晶珠子,不能自主而战战兢兢的通透著宫廷世道。
德治皇帝是难得一见的仁慈明君,大绍王朝在他的治理之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然他所处的位置、所该做的事、所要走的路,纵使没有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亦是点点血泪错落铺成。
魏小渺内心苦笑道,乾爹,你说君心难测,可任凭我如何好自为之,又怎抵得过天家一念之间的瞬息万变?即使坐上高位,可这命这身子终究都是贱的,让七王爷沾了,还怕脏污他的尊贵。
「大总管可要再挑其他东西?」尚宝监总管太监问。
「嗯。」魏小渺继续再挑数件品相中上的珍宝,代皇帝赏赐给七王爷麾下的将帅官员,以表皇恩浩荡普爱万民。
再者,王爷在楚南的势力初成,须一面为他拉拢军吏之心,巩固核心权力,一面让他们明白他们最终仍是为朝廷效命,皇帝的赏赐无疑是种威权的昭示,他们用双手捧过去的不只是皇恩,更是帝威。
一一挑选完毕後,令人将挑好的东西包置妥当,放入搬运用木箱,然後在皇帖上亲笔拟写受赏者姓名与赏赐物品,盖上御赐金玺,待七王爷回京时与战甲一同送到王府去。
皇帝要赏人东西看似金口随便一开,下头人照著办便是,可其中自有一套眉眉角角的规矩,这许多复杂的规矩是一条一条细微坚韧的线,罗织成皇宫与社稷的体制巨网,将下至最卑微的杂役、上至最尊贵的皇帝全笼罩其中,谁都不能轻易脱身而出。
在藏宝库花费近两个时辰,出来後朝御膳房行去,派人叫来几个监局的总管太监,交待洗尘宴的备置细项,魏小渺边走边吩咐,半刻都不能得閒。
一名内廷侍卫忽匆匆上前,禀报道:「禀大总管,楚南王已入京。」
魏小渺不由些许惊讶,从皇帝先前的话意听来,应数日後才会返抵京城,怎想这般快?忙问:「人在哪儿?」
侍卫一顿,回道:「在您的渺然居里。」

渺然居是魏小渺在宫中居住的院落,建有一栋长屋,内含一进花厅与一间大厢房、四间小厢房,外加前庭後院,占地不大,质朴如一般民间屋宅。
以他的职品地位按规矩可配置有两进屋的大苑,且能有仆役五十人可私用使唤,不过魏小渺坚持住在这里,除专替他跑腿办事的常随太监十人之外,渺然居只用了两个小侍做洒扫侍候。
当他回渺然居时,寝卧於大厢房,俩侍候小厮住耳房,其馀四间小厢房分配给十个常随太监,他们有的年纪比他轻,也有比他年长的,他们皆敬他为师,跟随他学习宫中处事,也许其中一人往後可能会脱颖而出,如他一般爬上高位。
与其他喜爱前呼後拥、享受富贵奢华的大宦官不同,他不习惯奴仆成群,喜欢朴实简单的生活,日常之事能亲自做就亲自做,不假他人之手。
高品级的宦官大多会在宫外匿财置产,以求年老出宫後仍可富欲享乐,他也没这麽做,打算如若没横死或病死在宫中,得以安身到老,待领了恩典放出宫後,回楚南找个僻静的山旯旮子定居。
养鸡种菜,远离尘嚣,花间酒闲养老,怡然无憾而逝,不也是种安宁静好。
他早都设想好了,死前嘱人在那山旯旮子挖个坑,死後薄棺一具直接撒土埋了,不需繁文缛节的做丧,挺省事。
他曾被邀去出宫老太监的还家仪式中观礼,老太监一手抱著宝贝罐,拖著老腿老膝盖从大门一路跪爬进宗祠,直直爬到祖宗与父母牌位前磕头大哭,喊道祖宗父母在上,孩儿整身子好好的回家了!
满头花白的老人声撕力竭地哭号,旁人闻之无不鼻酸拭泪。
他不需像那老太监一样的认祖归宗,不用磕磕绊绊爬过几个门槛,最後哭得撕心裂肺,只为求百年时能入宗祠祖坟。
然而当时他心中也有所动,油然生起感同身受的凄楚,他唯一想还家跪拜的外婆已去世多年,幼年住过的老宅子被夷为平地,连祖宗与外婆的牌位都不知流落何处,而嫁到陈家当小妾的母亲听说得罪正妻,给打了出去,从此下落不明,死生不知。
他已不是何家人,更不是陈家人,最後连魏家人都不是。
生是无根浮萍,死是无依孤魂。
一个人孤零零的飘泊在世,权势富贵亦如浮云,在他看来,那些虚名与财富到底都会成为过往云烟,同样没什麽好贪恋的。
所以,他以「渺然」为居处命名,谓之预想的一生──
生的安分守己,活的尽忠职守,死的云淡风清。
可人生总会有些料想不到的意外,例如七王爷不预警的提早返京,并且出现在渺然居。
魏小渺一听侍卫的禀报,马上撇了其他人急忙赶回去,步伐快得几乎要小跑起来,一路上见著的人莫不讶异,大总管向来端庄稳重,极少见他这样仓促疾行。
回到渺然居外时走得都有些喘了,缓下脚步踏进院子,匀好微乱的呼吸,端整仪容,才跨入屋内。
伟岸冷峻的身影跃入眼帘,感到熟悉,又感到陌生。
该说对於这个人,眼睛看的熟悉,但心里陌生。
皇宫说大实在也就四方四角一个天,常行走其中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很少和七王爷单独相处,见了面多是隔著他人与数尺距离,真正私下独处的次数大约只有五、六次,包含一年多前的那夜……
宋炜见到他,幽黑的眸中闪动一抹光芒,过於刚毅而显得冷硬的脸似乎柔和了半分,眼神也不再寒如霜雪,暖了一丝丝温度。
「小人拜见七王爷。」魏小渺双手拢袖躬身,隔著一段距离行大揖礼。
「我说过,见我不需行礼。」眼一凛,俊毅的脸又冷硬了回去。
「小人不敢。」魏小渺仍极恭敬的低眉垂首。「小人斗胆,敢问王爷可见过皇上了?」
「还没。」
魏小渺一顿,再道:「是否要小人向皇上通报?」
「不用。」宋炜突然一个跨步走近他。
魏小渺所受的礼教和规矩叫他不能行止慌张,偏闪或後退都是一种不得体的鲁莽,特别是面对上位主子,因此他只能站在原地不动,感受袭来的气息与气势。
「给。」宋炜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小布包,递到他面前。
魏小渺又一顿,略感不解的看看布包,再稍稍抬头看看七王爷,这才看清他方正的下巴蓄满短胡髭,未束冠的发髻有点凌乱,俐落的玄色衣袍下襬与靴尖沾粘污泥,一脸一身皆是风尘仆仆,不难想像他是如何披星戴月,快马奔驰。
因何如此急赶回京?可是有紧急大事?难道南方诸国又犯境了?或者在楚南遇到难以解决的事?
正一古脑儿的疑惑,甚至不住替他有些著急,宋炜却一把将布包塞进他怀中。「拿著。」
魏小渺不好干涉多问,只得双手接下。「谢王爷赏赐。」
「打开,我要看著你吃。」
「小人遵命。」魏小渺应道,无可奈何的暗叹口气。唉,不管是什麽,就算是毒药也得吞了罢。
打开布包,里头又裹了一层细致包扎的油纸,再揭开来,只见一颗颗滚亮小巧的红色果实,虽已不像刚采的那麽新鲜,但色泽仍显鲜艳欲滴,护得很好。
「这是……?」魏小渺的眼睛不觉淡淡一亮。
「蛇藤莓。」
魏小渺不由惊讶的眨了眨眼,闪过一丝惊喜,这蛇藤莓只长在楚南的野地荒草中,孩童们多爱摘来当零嘴吃,如果不小心弄断蛇藤,沾染到树汁的皮肤会搔痒难耐,直抓到破皮流血才能止。
尽管如此,红珍珠似的莓果对小孩子的诱惑太大,只要看见有孩子边挠边哭,一张嘴还红红的,就知道那孩子必是贪嘴遭报应。
小时候,他也偶尔会和邻居玩伴一块跑到荒地去摘,沾了几次蛇藤树汁,莓果的味道与那种痒一起刻印到骨子里了。
难道这几颗蛇藤莓,是七王爷快马加鞭的理由?
「吃。」宋炜依旧肃漠寡言,却令人有种好像在献宝的错觉,隐隐带点讨好的意味。
「谢王爷。」魏小渺不再猜测原因,拈起一颗果实,放进嘴里咬破鲜红的外皮,莓汁流溢,漫开记忆中的童年滋味。
蛇藤莓不是珍奇美食,楚南处处可见,味道也不是真的多好,甜中带酸,酸中夹涩,吃多了还会牙齿酸软,想到曾经贪吃而酸倒牙的自己,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由衷微微的笑了。
「再吃。」宋炜直直注视著他,注视著那抹真心的微笑,心道将这小玩意儿当宝贝揣在怀中护著果然值得,他在楚南初次嚐到这莓果时,心想魏小渺幼年必定也吃过,於是挂记著要亲手摘些回来给他。
魏小渺再拈起一颗,想了想,将布包递向宋炜,问:「王爷也吃一点?」
神情依然恭敬,只是不再那麽严谨生疏,淡雅的眉眼微微弯,更衬出温润玉秀,浅笑如新月。
魏小渺的相貌顶多是眉清目秀,并不多麽的惊为天人,却只须浅浅一笑、态度亲近些,就能让宋炜忘乎所以,心动至极。
伸手不拿布包中的,直接拉过他的另一只手,低头将纤白指间的莓果咬进嘴里,舌尖不经意舔过指腹。
没吃出酸或甜,只一股疯火猛地窜了上来,他更想舔这人红灧;灧;的唇,舔这人胸膛上的那两颗小红果,舔遍这人细嫩的全身……
吃什麽蛇藤莓,本王只想吃魏小渺!
魏小渺微乎其微的轻轻一颤,手指像被烫伤了,炙人的灼热沿指尖烧上手臂,再烧到身体其他地方。
除了指头传来的湿濡感,更敏锐感受到宋炜身上的气息与气势刹地变得更浓、更强,团团围绕著他,彷佛一只饥渴的兽咬住他的手,下一秒就要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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