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科学家 作者:何事公-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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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成为第八位文正公呢?大家掰着指头把朝中名臣数了一圈。”
说到这里,孙元起故意停顿了一下,想看看老大人的反应。
“真是胡闹!背后妄加评论说人短长,是为人处世的大忌。百熙,你可不能效法那些轻薄子所为!”老大人训斥道。虽是训斥,但他老人家不觉已经坐直身体,目光炯炯地盯着孙元起。
孙元起心中了然,接着说道:“诸位同僚异口同声,以为论及品学纯正、志虑忠纯,举朝无人能及叔祖父您的。而且咸、同以来帝师多是谥号‘文正’,比如文宗显皇帝的师傅杜受田杜文正公,穆宗毅皇帝的师傅李文藻李文正公。叔祖父您则是德宗景皇帝的老师,百年之后谥号定然是‘文正’。”
老人闭上眼睛,重新靠回椅背上:“他们知道什么?翁松禅(翁同龢)是同治、光绪两朝帝师,不是照样谥号‘文恭’?”
孙元起道:“翁常熟在前朝被革职永不叙用,虽然新皇即位后诏复原官,终归声名有缺,自然不能用‘文正’这个谥号。叔祖父您则不然,自入仕以来,深受咸丰、同治、光绪、宣统四朝器重,一直圣眷不衰。而且谨言谨行,从未遭受严谴重责;醇而不疵,道德文章为天下翘楚,‘文正’谥号不正是恩赐给叔祖父您这样的纯臣吗?”
老大人摇了摇头:“正、忠、襄、成,老夫不过觊觎。只盼能是文端、文恭、文敏之类,便心愿足矣!”
不想做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道理,不想得文正的读书人不是好读书人。老大人此言,不过是自谦而已。
近几年秋冬之交,老大人都会小病一场,但今年病情似乎更重些。而且随后一段日子里,孙府把京城里有名望的中医、西医都请了个遍,老大人身体状况未见好转。孙元起有些恐慌,只恨自己对于医术一窍不通,此刻帮不上任何忙。只好把薇拉母子三人带到城里,全家隔三差五到廉子胡同里探望。
到了11月29日那一天,孙元起刚起床便觉得心神不宁,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早饭刚端上桌子,廉子胡同的管家便满脸慌乱地来敲门:“少爷,赶紧,老太爷快不行了!”
孙元起撂下筷子就往门外跑,一路上不停地车夫快些走。
在廉子胡同刚下车,门口焦急等待的孙多煃一把扯过孙元起就往院子拽,带着哭腔说道:“先生,祖父他要见你。”
“叔祖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孙元起边走边问道。
孙多煃终于抑制不住,抽泣着说道:“今天卯时祖父开始昏迷,中西医都不愿下药,只好移到正堂。一刻钟前,祖父突然清醒过来,说想见见你,有事要嘱咐。”
孙元起顿时觉得浑身发木,呼吸都有些困难。农村有句老话:“男怕聪明,女怕糊涂。”男子病重突然清醒,多半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照此看来,老大人恐怕是命在旦夕。
院子里一片死寂,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来到正堂,老大人的子孙都侍立在左右,见孙元起到了,赶紧让出一条路。在路的尽头,老大人正横卧在床榻上,覆盖着厚厚被衾。孙元起快走了几步,跪倒在床前,低声说道:“叔祖父,侄孙来看您了!”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老大人脸色蜡黄,没有半点血色,闻言眼睛一亮,缓缓转过头:“百熙,你来了。”
“嗯……”孙元起泣不成声。
老大人反过来劝道:“生老病死,人所难免。老夫活了八十三岁,按照老家的习俗,已经算是喜丧,何必悲伤难过?百熙不要哭,好好听我说几句话。”
孙元起含泪说道:“叔祖父您说,我听着呢!”
老大人道:“官场人心险恶,以前老夫还能勉强帮衬一二,以后你就要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小心谨慎。你对下属很好,不用我多说,关键是上司,一定要依着官场规矩小心侍奉,不能再向以前那样书生意气。记住了么?”
“我记下了!”孙元起答道。心中却想,您一旦辞世,我便辞官不做,省得看那些朝臣的脸色。
老大人似乎知道孙元起所想,马上说道:“你还记得老夫以前托付的事情么?如今你是侍郎,也算朝中大员。老夫身死之后,你看在同姓同宗的份上,记得要照顾你的叔伯、兄弟一把。只求他们如寻常人家,遵纪守法,平安度日即可。如果他们有恶行秽言,你也不必袒护,尽管严惩便是。”
见孙元起点头,老大人接着说道:“最后一个,老夫是安徽寿州人,你是江苏淮安人,尽管同姓,却早已出了五服。所以老夫死后,你只需袒免,不必请假服丧。记下了么?”
中国古代是礼法社会,官员有五服内亲属去世,要请假服丧,最长是斩衰三年,最短是缌麻三个月。长期请假,回来之后可能就没有你的职位了。所以老大人特别申明这一点。
老大人对自己可谓恩同再造、恩重如山,他去世之后,自己作为后辈不能服丧,心里如何安稳?孙元起便道:“叔祖父,我——”
“你想让老夫死不瞑目?”老大人声色俱厉。
孙元起只好服软:“是,侄孙都记下了。”
听到回答,老大人浑身一松,精力像水似的快速流走,喘息也急促起来。儿孙们慌了手脚,有的围了过来,有的去喊医生。老大人突然抓住孙元起的手,低声问道:“百熙,您说老夫能得到‘文正’谥号么?”
“能,一定能!”孙元起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大人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226章冷眼向洋看世界
二二六、冷眼向洋看世界
转眼间,老大人过世已经一个多月。
早在老大人去世的第二天,宫里边送来上谕,除了大学士应有的待遇外,孙元起清楚记得有这样一句:“加恩予赐谥文正。”足以告慰老大人在天之灵,也略略减轻心中的悲痛。
小资文青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时间抚平一切。但孙元起依然觉得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没心情,只是呆在衙门里的时间明显多了。
在老大人辞世以前,对于孙元起来说,做官更像在应付差事。在他看来,做官的最大好处就是为自己推广教材、创立学校提供了不少便利,当然,官场应酬和官员倾轧也浪费了自己不少时间。权衡利弊,做不做官在两可之间,反应在工作中就是随心所欲任性而为。
当老大人去世后,孙元起才深切感受头顶那柄保护伞的重要性。大清可不是天堂,那些皇亲贵戚才懒得和你一板一眼律、讲正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你经世大学里面建座别墅怎么啦?现在别人图谋自己辛苦建立的学校、伤害自己心爱的家人学生,可不会再有人主动站出来替自己挡风挡雨了,一切只能依靠自己。所以做官不仅是一种达成理想的手段,而是一种责任,也是保护自己的一个凭仗。
在别人看来,张之洞、孙家鼐这两位分管过学部的大学士是孙元起最坚实的靠山。有他们罩着,别说迟到早退旷工缺勤,就是在学部打滚撒泼,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短短数十天之内,两位大学士先后驾鹤西去。孙元起被打断了脊梁骨,只有每天朝九晚五,乖乖地应卯坐班。
好在孙元起素来没有明确政治主张,很少发表对时局的看法,既不属于康梁乱党,又不是孙黄逆贼,更不是袁世凯一系,暂时不在大清洗范围内。而且张文襄公、孙文正公刚过世,朝廷就对他们下属、亲信捅刀子,也会招来物议不是?一来二去,孙元起就还在学部左侍郎位置上稳稳呆着。
眼瞅着到了1910年西历新年,孙元起正坐在学部衙门看书,杨度一手抱着报纸、邸钞,一手摇着纸扇闯了进来,大喇喇地做在左手第一张太师椅上:“百熙,在看什么书呢?那么入神。”
孙元起把封面朝他亮了一下:“王静安的新著《人间词话》。”
“哟,你也会看这种书?”杨度颇为吃惊。在他印象里,孙元起看的书,要么是洋文,要么是物理化学之类,都是普通士大夫不屑看也看不懂的。没成想如今也研究起诗词来,好比薛蟠吟出一句“洞房花烛朝慵起”,怎么不令人惊诧?
孙元起笑道:“静安出书,便送了我几本。虽然看不懂,读起来却觉得含蓄隽永、韵味无穷,便拿来做消闲之用,也算附庸风雅一回。”
《经世大学学报》问世短短两年,就在国内外学术届声名鹊起,投稿也日渐增多。到了第三年,学报就不得不分为人文社科、自然科学两种,分别编辑发行。人文社科一块孙元起是门外汉,不敢拿乔装大,主动把主编的位子让给了罗振玉,自己分管自然科学去了。
去年年初,王国维把写好的《人间词话》连载在《经世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上,在文学界引起较大反响。文学和物理,隔行如隔山,孙元起一直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儿。直到有湖北学子向孙元起写信索要人间词话》,他才知道王国维有大作问世。当下联系王国维和商务印书馆,建议出版单行本。事成之后,王国维便送来几本请孙元起“教正”。
杨度摇着纸扇道:“天下风起云涌,百熙却闭门品诗论词,真是雅兴不浅啊。”
他似乎一年四季手里都离不开纸扇。天气晴暖,扇扇还有点道理;这寒冬腊月的,你扇个什么劲儿?
孙元起放下书卷:“是啊,如今世事纷纭,变幻如棋,各路政要在官场中载沉载浮。只是你我两个局外人,最好在一边冷眼旁观。”
如今孙元起在官场上算是孤家寡人,哪里敢去蹚浑水!
杨度斜瞥了孙元起一眼:“为什么说自己是局外人?”
“怎么不是局外人?”孙元起反问道,“香帅和叔祖父去世后,摄政王把主张立宪的戴毅庵(戴鸿慈)捧进军机,又让守旧的陆固叟(陆润庠)入阁为大学士。我们不当局外人,又能怎样?
“端陶斋(端方)也不知脑袋里面哪个筋搭错了,居然放着好好的直隶总督不做,非要做摄影家!结果把湖广总督陈庸庵(陈夔龙)这个顽固派召来直隶做总督,还兼北洋大臣。我们不当局外人,还能怎么着?”
宣统元年年底,清廷正式在菩陀峪安葬慈禧太后。端方这位清末摄影发烧友,和著名摄影家陈老师一样,具有强烈的献身精神。为了记录历史性的一刻,不顾当时忌讳和自身荣辱,诸位王公大臣正给老佛爷磕头呢,他拿着相机咔咔咔!隆裕太后和后宫佳丽出场,他更不会放过,又拿起相机咔咔咔!结果遭人弹劾,被撵回家奶孩子去了。
端方这一革职不要紧,朝廷却把和孙元起不太对付的陈夔龙调来做直隶总督,真是冤家路窄!
杨度撇撇嘴:“这些不过是朝廷人事变动,哪里称得上风起云涌的大事?”
孙元起心中一动:“难道皙子说的是各省代表请愿速开国会的事?”
“不错!”杨度合上折扇,身体微微前倾,“九月一日(西历10月14日),除新疆外,各省咨议局同时开幕并选举正副议长,江苏选出的是张啬翁(张謇)。据传闻,张啬翁与苏抚瑞瀓秘密协定,由瑞瀓邀请各省督抚集体上疏,奏请尽快设立责任内阁;张啬翁则发动各省咨议局,请愿速开国会。
“在张啬翁的建议下,十一月初五(12月17日)各省咨议局代表聚集上海,开会讨论请愿速开国会的相关事宜。先后开会六次,推举孙洪伊、罗杰等二十多人为代表,从汉口坐火车到北京请愿。赴京之前,张啬翁写了一篇《送十六省议员诣阙上书序》,刊登在南北各大报纸,惹得天下侧目。
“你听听他写的:‘我中国神明之胄,而士大夫习于礼教之风,但深明乎匹夫有责之言,而鉴于亡国无形之祸,秩然秉礼,输诚而请,得请则国家之福,设不得请则至于三、至于四、至于无穷,诚不已,则请亦不已,未见朝廷之必忍负我人民也。即使诚终不达,不得请而至于不忍言之一日,亦足使天下后世,知此时代人民固无负于国家,而传此意于将来,或尚有绝而复苏之一日。’委婉深沉,鞭辟入里,果然不愧状元之才!别人读了他的文章,还以为他要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呢!”
读完,杨度放下手中的报纸接着说道:“如今,十六省代表已经抵达京城,正准备向都察院呈递请愿书。不仅如此,很多官员也觉得机会难得,开始蠢蠢欲动。前不久,云南按察使汤蛰仙(汤寿潜)就上书朝廷,请求尽早开国会。广西边防大臣郑苏戡(郑孝胥)也遍谒当道,呼吁支持宪政。一时间大江南北应者四起,上至督抚道台,下至学堂幼童,无不开口‘内阁’闭口‘国会’,可谓民意汹汹。”
孙元起道:“对于这件事,我的态度是不搀和、不反对、不表态,最好还是继续冷眼旁观。”说罢,重新拿起《人间词话》准备继续阅读。
杨度起身从孙元起手中抽走书本,慷慨激扬的说道:“你可是预备立宪公会名义上的会长,怎么能坐看云卷云舒呢?原先他们推举你做会长,是想借助孙文正公的声势和你的名望,暂时逃过一劫。如今立宪成为大流,文正公又驾鹤西去,他们哪里还甘心继续捧你做会长?张啬翁、汤蛰仙、郑苏戡跳得那么欢,无非是想努力表现,争取上位罢了。
“张啬翁是光绪甲午科状元,天下知名,这也是他最大的资本。戊戌变法后,翁常熟被西太后革职永不叙用,他作为翁常熟的门生,也遭受池鱼之殃,只有乖乖蜷伏。如今西太后早已驾崩多时,翁常熟也官复原职、追谥加封,他张啬翁自然水涨船高。
“汤蛰仙现任云南按察使,正三品,仅比你低一级,但他在江浙人缘颇广,财力雄厚,不容小觑。郑苏戡则是大名士,诗词、书法冠绝士林,为他加分不少。这三人都想染指会长一职,目前势均力敌,表面上相互呼应,实则在暗地里互相较劲。只等其中一人胜出,便把你扫地出门。
“原先,预备立宪公会与政闻社并称立宪派两大巨头。如今政闻社已被查封,只剩预备立宪公会一家独大。而且预备立宪公会立足上海,会员都是颇有名望的士绅,支持者也多,一旦开国会,极大可能成为国会第一大党。作为党魁,你就是当仁不让的总理大臣。形势如此,你还打算冷眼旁观?”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