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新篇-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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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天王府,王财转身就去了驿馆,一直在屋内待了半个时辰,才出后门往东门而去,一路上小心怕人盯梢,还好似乎东王并没有想到他会出走,没有派人跟踪,王财很顺利的就到了东门,没想到东门监军一看王财来了,马上使了个眼色,几名守城兵士就准备关城门。王财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他们。
“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我要出城!”王财铁青着脸呵道。
东门监军上前冲王财一抱拳:“大人,职下接东王令,天京各门出入需有东殿令牌,”说完手一伸,“请问大人有令牌吗?”
“令牌?”王财心是暗骂,这王八蛋的杨秀清,“哦,刚才出东殿的时候落在承宣厅了,你且让我出去,回头我再补上。”
“大人,东王号令甚严,下官不敢……”
“住口,你敢拦本候吗?”王财摆出了官阶。
东门监军道了声“得罪了。”一摆手上来几个士兵拦在王财的面前,看架势是不会放王财出东门的了。
“闪开!”王财心中愤怒,双手一推就要硬闯,他知道东门外就是他的部队,只有回到自己的军队里王财才有一点安全感,因此是拼了命的挣扎,几个太平军士兵也不硬拦,毕竟是辅国候,只好挤在一起拦住城门。
“哒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周秀英自从到了倪守道大营后,一直在营门外朝着东门张望,担心王财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正巧看几一群人在东门口挤成一堆。女人的心就是这样,马上她就感觉是王财出了什么事,转身跑进营内告诉倪守道,倪守道二话不说带了自己的亲随,一伙人骑马直冲东门而来,眼看着几个东门守军阻住王财的路,还推推搡搡的,倪守道心头火起,一把抽出战刀,他的手下一看,也跟着刀出鞘,气势汹汹的杀过来。
东门监军一看情况不好,也招呼守军拔刀接战,结果双方在东门“乒乒乓乓”一阵乱打,倪守道带的到底是野战精兵,杀得这些东门守军是东倒西歪,很快抢了王财而去。
当王财骑在马上出现在倪守道大营的时候,整个大营一片欢呼,王财好像回了家一样,向他的士兵们不断的挥手。倪守道跟在王财身边低声道:“大人,此处不宜久留,天京防军众多,我们不如速回丹阳,我派人让各路新军全到丹阳集中,再来报仇!”
王财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天京城墙,高大的城墙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特别苍凉,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不必了,让他们按原令行动,吉顺天和高建国继续增援北伐军……我们回苏州吧。”说到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拍马走在一边的周秀英,“秀英,你跟我一起回苏州吧,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帮忙呢。”
周秀英红着脸点点头,倪守道愣了一下,冲王财一抱拳,“大人,我去布置一下回营,先告退了。”
王财点点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倪守道解释,周秀英这次孤身来刑场的确让他很感激,但是他很清楚,感激与感情是两回事,也许过段时间再慢慢的向他们两说清楚吧,现在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
东门的冲突很快就报到东殿,杨秀清知道王财逃出了天京,大惊失色,这个辅国候既然公然带兵冲击天京东门,那难保他不会裂土称王,偏偏天京现在对于王财的态度并不统一,加上各王都对自己心存不满,这个时候想让他们同意讨伐苏南,无论是从军事上,还是舆论上都是得不到支持的。这样“放虎归山”之后,毫无疑问,王财是肯定站在洪秀权一边了。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儒生
这次事变虽然没有造成天京与苏南的直接冲突,但是明眼人都认为,私自逃离天京,并在东门与守军冲突的苏南系今后八成是摔膀子单干了。但王财却出人意料的在到了苏州之后马上分别给天王、东王发了急件,语气极尽恭顺,表明了自己离开苏南实在是无奈之举,仍是心在天朝,也向天王和东王保证,自己绝没有分疆裂土的野心,“奉天王为主,尽臣下之责,荡满贼于中原,辅明主于华夏!”并且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装兵工厂刚刚出产的第一批火枪二百支全部送往天京,一时间辅国候仁义之名传遍江南。
对于王财这么做,所有人都很不解,要做做姿态的话,上两道奏折也就行了,送枪就有点莫名其妙了,王财心里却很清楚,虽然这次天京事变让他受了不小的打击,但是他还是不想因此而对抗天京,更不想造反,从这次天京之事上看,洪秀权与杨秀清实际上已经是各怀鬼胎了,那么历史上血流成河的天京变乱应该很快就要发生,与其自己跳出来抢这个背主骂名,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先斗上一斗,更何况以现在自己的实力对抗天京,只能是各自消耗,让清廷得利,他相信无论是洪秀权还是杨秀清都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维持缓合的关系,哪怕是表面上的,对于双方都有利。
果然,洪秀权和杨秀清在收到王财的急件后,分别给他回了信,也都是尽力安扶,洪秀权还给王财送来了三个女人。搞得王财哭笑不倒,三名女子倒也年轻貌美,只是王财并不想给自己手下留一个贪淫好色的形象,而且这三名女子到了官衙之后,周秀英每天都会找借口到官衙转个几圈,王财担心她会不会因妒生恨,因此每人打发了几两银子,都给放了。
苏南铁路已经没有了任何官方的阻力了,天京也不会为此事而再次挑起和王财的冲突,但是民间的反对声却是一浪高过一浪,特别是这条铁路基本上连接了苏南所有的大城市,因而老百姓的抵触情绪非常强,在某些地段,当地的大户还与驻防军发生了冲突,面对这样复杂的局面,王财只好召集这些地区的民军帅到苏州议事,同时为了防止冲突进一步升级,他只好给包令写信,请他暂停施工,而包令对此也非常理解,但是他还是暗示了王财,“如果王财解决不了这些老百姓,那英国政府就会用自己的办法完成这条铁路。”
在各地民军帅赶来苏州的这段时间里,王财一刻也没闲着,他现在深深感到人材缺乏,虽然有郑国、魏列帮着他处理政事,但是常常是顾头顾不了尾,刚好苏教老院的夫子们送来了初阅的科举试卷,王财就希望能从中间选出一些好苗子来,但是只看了几份,他就开始怀疑起来,自己好歹也是中文系本科毕业生了,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些之乎者也呢?就比如这篇被夫子们一致认为是状元之材的试卷,上面写什么“皇矣上帝,神真无二也。夫犹是神也。得其真者,非独一皇上帝上而何。知群黎之憔悴,悯憔悴者此也,虑亿兆之倒悬,解倒悬者此也,见庶民困于乾旱,救乾旱者此也,念下民厄于水火,拯水火者此也,将以复汉族数千年之余业,以鼎新夫世宙,于以起天朝数百代之景命,以大展其功德。”王财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倒底想说啥,于是只好把这些八股文全部丢了一边,专找那些答了附加题和策论的试卷来看,就这么着看了几天,倒也大有收获,其中还有一篇关于“食色性也”附加题的文章简直就是坚决的无神论者,针对太平天国拜上帝的事情,他大着胆子写道:“世无上帝,且自三代而下,神灵每操祸福之权,然伪妄者恒多,何解?愚民耳。”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由“色”而引到“神”的。关于那个“师夷长技以自强”的策论,则有不少人都非常认同这一点,第一次鸦片战争打破国门,丧权辱国,洋人船坚炮利,打得官军溃不成军,往往一战官军阵亡数千,而英夷只伤数个,这种惨酷的现实,让江南士林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平日里也常常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正好借此机会,一吐为快,有的人认为是“兵甲不利,器械不精”,有的人提出“应对失当,事倍功半”,但有一个叫于海洋的考生更是详细的指出“战技生疏,铳炮锈涩,兵不识将,将不知兵,营额不满,逡巡不前”。应该说王财并没有想到民间对于前一次鸦片战争的反思达到了这个程度,真是“民心可用”啊,于是兴致勃勃把这些人都找来,想看看这些个印象中的酸醋儒生到底对自己有什么帮助。
“各位都是我苏南的才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我王财就是老粗一个,但是有幸拜读了各位的大作,想听听各位对‘师夷长技以自强’的看法。”王财冲着围坐在一起的几位儒生一抱拳。
几个儒生很拘束的相互看着,谁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王财虽然是太平天国的辅国候,但在他们的眼中还有人把他当叛军头子看,因此谁也不肯先开口。
“各位乃是我中华栋梁,如果你们都不肯袒露心声,那……”王财站起身摇了摇头。
“大人,世人都认为洋人船坚炮利,而官军则兵甲不利,其实以在下看来,并非如此,在下有一位族兄家住定海,也看过定海官军的训练、装备,大人可能不知道,官军平日从来不开炮放铳,听他说要开炮放铳还要上官批准,因此炮台上的铜炮火铳大多锈涩。接仗那日,溃败的兵丁都说洋人搏技精熟,官军力不能敌……”那个叫于海洋的儒生听了王财的话想了想终于先说起来,正在他侃侃而论的时候,王财摆摆手打断了他。
“你说洋人搏击比清妖强?刺刀能打过大刀?”王财觉得很不可思异,刺刀在他眼中似乎只能直刺,而大刀却可以挥砍自如,单从力量上来说,大刀比刺刀也强了不是一点点,这也是到现在他的士兵虽然装备了火枪,但还配发大刀的原因。
“是的大人,在下的族兄还曾组织乡民上炮台收敛官军尸骸,从伤口看,还是刀伤多于弹矢。”于海洋点了点头。
“大人,于兄的说法,在下不敢苟同,绿营崩坏已是世人皆知之事,但是大清乃是弓马得天下,怎么会比不上英夷?依在下看来,战法失当才为根本,马桶阵真国人之耻啊!”另一个叫周世民的儒生反驳道。
有了一个开头,那接下来的讨论就变得热列起来,人人痛斥时弊,说到学习西方,则又是惊人的统一,全都认为所谓师夷长技,主要应该学习西方军械兵器,至于西方的文化,科技则基本上是全盘否定的,“茹毛饮血”是王财听到最多的词,这让他又不得不感到封建天朝,老子天下第一的思想真是根深蒂固。
“你们吃过五分熟的牛排吗?”王财看了看周围的年青人,“就是只烧一半熟的,上面还有血的那种。”
周围的人一呆,随后纷纷指责这是“有违天道,嗜腥鞭血”,王财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不觉得好笑:“我听说广东人那边吃起来好像远远比这个要厉害啊,什么活吃猴脑,鲜炸活鱼好像比人家吃个半熟的牛排要过分吧?怎么这就不算茹毛饮血了呢?”
“大人,欲不除,如蛾扑火,焚身乃止,贪无了,如腥嗜酒,鞭血方休,都是一个欲字啊……”周世民摇了摇头,“不过读书人是断不会为此事的。”
“胡说!行此事的都是你们读书人!”王财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看看那些清妖官长,日日纸醉金迷,莺歌燕舞,非生猛不食,非走兽不啖,取民脂民膏为一己私欲,这些人不都是读书人入仕的吗?”说到着王财顿了一下,“现今你们在这里痛斥时弊,但如果你们自己为一方父母,难道比他们强多少吗?”
“大人,怎可一言而责天下?”于海洋愤愤不平的反驳道。
“我听说乾隆朝江苏巡抚闵鹗崧初为官时布衣蔬食,廉洁自重,到后来呢,苞苴日进,动逾千万这又是为何?”王财见于海洋又要反驳,摆了摆手,“你不要说这是个例,我能举出一大堆来,河南巡抚何裕诚,浙江巡抚福崧等等这些还都是你们自吹盛世的乾隆朝,时至今日更不必说了,这难道还是个例吗?你们原都有功名在身,与清妖官府当有来往,其中关节不必我详说了吧。我方才听各位谈及时弊,似乎都认为是官员自身的问题,好像换了个清官上任就能保天下太平了,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无论谁去做官都难逃**的命运,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制度!”王财一拍桌子,大声道,“如果制度出了问题,那处于这个制度下的个体就不可避免的要受到这个制度环境的影响,初时也许尚可自律,久了必为所动。再说,世人皆醉你独醒又有什么用呢?只有改变这个制度才是唯一的出路!”
王财一席话,让几位书生沉默了半响,也许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一时间都在慢慢的品味。
“那大人认为何种制度才能保证官员清廉自律呢?”一个叫闵文浩的儒生问道。
“我是一个粗人,但我听说儒家强调虽困厄穷迫,怨恨失意,犹需知礼守义,不惧不慑,乐道而不失其操守,我认为这是不对的,知礼守义固然是重要,但是如果用礼义纲常来束缚自己的手脚去探索真理,就不对了,相比之下,《诗经》有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我觉得更有道理一点,就算是在黑暗动乱的年代,君子也应该坚持操守为理想而斗争,坚持操守在你们看来是前提,在我看来追求一个造福天下人的真理才更重要!因此,我希望大家不要总是想着中华上国,天下之主的观点,放开眼睛去看看世界,西学固有其粗鄙的一面,但是也有其值得我们学习的一面,师夷长技不能只看到别人的军械精良,而要想想造就这些精良军械的社会。”王财想了一下,缓缓道,“自古以来,儒以文乱政,武以侠犯禁,各位,你们都是这次科举的优秀者,但是我不希望你们空谈救国而不力行,做‘国宝’,而不要做‘国妖’!”
几个儒生走出衙门的时候都在窍窍私语,他们根本不相信之前人说王财是个文盲的说法,看他谈古论今的至少也是个半文盲。
“周兄,你看将军真的不通文墨吗?”闵文浩皱着眉头问道。
“我看不像,你听他最后说道国宝、国妖,这可是《荀子大略》里的东西,若不是饱读诗书的人,哪里会知道这些?”周世民摇了摇头。
“不过我听说大人确实不会写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觉得大人所说的确有一些道理,如今官场情形我等都有耳闻,自从太平军打到苏南之后,我总觉得气象为之一新,就说我家乡吧,他们搞那一套乡官制度起初确实让我不理解,我还带着一群士子去闹过,但是现在看来,这些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