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花落的声音-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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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我对面椅子被轻轻拉动的声音,我慢慢抬起头,看见木羽带着笑意的脸,只是那张脸上的所有表情,我从来就没看透过。
木羽很自然的拿起我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我皱眉:“哎,那是我的!”
“哦?你的?”木羽的眼神中明明就流淌着他早就知道的表情,我最讨厌木羽挑着嘴角笑的表情,可他偏偏就喜欢那么笑,而且还经常那么笑,而且还笑的很招牌。
我冷淡的盯着木羽那种光滑的无法看到脸部皮肤以下的表情,木羽泯泯嘴唇,笑了:“别这样看我,我会有想法的。”
“你来干什么?”我合上记录本。
木羽朝小可招手,稍微提高了下声音:“小可,黑咖啡。”
“我出了电梯,突然很想喝咖啡,所以就进来了。”木羽解开了浅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表情轻松的想是在享受夏威夷海岛的清风。
“是吗?”我嗤笑:“你一直都改不了张口说瞎话的德性,刚才我明明看见你出了大厦,然后又返回,走了几步又往停车场走,后来谁知道你怎么返回来到咖啡厅了……”
小可端上来黑咖啡,木羽转脸看向咖啡厅外面,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顺着木羽的视线望过去,什么都没有。
“十八。”木羽转脸看我:“我不知道你会在海伦的咖啡厅工作多久,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创造一个能遇见你的机会,都很为难,我自己都觉得理由找的牵强。”
木羽停顿了一下:“就像好多年前你说过纯净水的保质期,纯净水的保质期不过两年,而我是没有办法法和你做纯净水的关系,纯净水的关系不会让我感觉理由牵强,刚才我是想走,可是我会想你还在不在咖啡厅,我甚至不能告诉自己我想进来看看你,我想走开,却又在犹豫中,最后我跟自己说我来咖啡厅就是喝咖啡而已,如果你在,那不过是凑巧……”
我低着头看被我写的乱乱的记录本,没有说话。
“试试黑咖啡吧。”木羽把他眼前的咖啡推到我面前:“我喝了好多年,却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味道。”
“虽然知道不该见面,但还是想见你,即使什么都不做。”木羽站起身,朝小可招手:“小可,咖啡先记到我账上,明天我一起给。”
小可天使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好的木记者。”
我看着眼前的咖啡发呆,有些无意识,我听见咖啡厅门口风铃响动。
咖啡杯子氤氲着苦涩的咖啡味道,象涂抹了蜂蜜的巧克力,我机械的挑了一块方糖块,方糖块顺着小勺子的方向,滑到咖啡杯中,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扑簌的声音。
“哎,哎……”郑铎的手指头在我的眼前来回晃了几下,我回过神儿。
阿瑟烦躁的点了支烟:“不行,我奶奶根本不喜欢老郑头,今天老太太还跟我说,老赵头儿为什么天天说鸟语?老赵头儿说好肚儿油肚儿啊,你猜我奶奶说什么?我奶奶说北京最有名儿的就是爆肚冯,啥时候开了个好肚儿油肚儿啊?”
我扑哧笑出声,郑铎也笑了,阿瑟皱眉:“馊主意。”
“还挺难办。”郑铎抹抹脑袋:“我寻思吧,老头老太太挺好凑合的,看顺眼就行了呗……”
有人招呼郑铎,阿瑟有些自言自语:“实在不行我就绑架了老太太,把她绑到澳洲,她又不认路,还能怎么着?”
我有些发呆,阿瑟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问你话呢。”
我哦了一声,阿瑟眯着眼睛看我:“小柏又出差了吧?每次看你饿得满脸菜色就知道小柏出差了。”
“恩。”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小柏真的出差了,我在家从冰箱的第一层看到最后一层,从冷藏室看到冷冻室,然后又把冰箱关上,我看冰箱像个怪物,估计冰箱看我更像个怪物。
“决定嫁了?”阿瑟打量我手指上戒指。
我打量着酒吧的热闹,笑:“阿瑟,你觉得爱情和婚姻有什么不同?”
“爱情和婚姻?有什么不同?”阿瑟重新点了一支烟,愣愣看着吧台:“不同?爱情没有结婚戒指,婚姻吗,可以堂而皇之的在离婚的时候分走对方的一半财产?”
我喝了一扣啤酒,接着笑:“爱情就是,你明明知道心跳的厉害,却不想继续下去;而婚姻则是,你明明知道心跳的不是很厉害,可还是会想坚持继续下去。”
「长恨无绵 歌尽桃花」
长恨歌
“你看,我没说错吧?”小诺小心翼翼的指着脸颊说。
我点头,像个专业的大夫:“多长时间了?”
小诺竟然脸色绯红:“就是上次啊?”
“上次是哪次啊?”我盯着小诺的眼睛,这个时候小诺的脸,真的有让我想起桃花,好久没有看到桃花了,我有点儿想入非非。
小诺推了我一下:“就是木易亲我的那次啊!!!!”
小诺的脸颊长了一根长长的汗毛,很软很软的那种,颜色就像脸上的其他汗毛的颜色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根汗毛大概有5厘米左右。
“以前都没有长过这么长的汗毛,十八,我会不会内分泌不调?”小诺担心的看向我
我差点儿笑出声:“不会吧?内分泌不调?就你?”
小诺的表情很严肃,我也开始一本正经:“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木易亲了你,所以你才会长这么长的汗毛?”
“呀!你干吗说那么大的声音?”小诺做贼似的四处看看。
其实家里就只有我和小诺而已,所谓情动,是不是就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小心翼翼的?
小可老家的男朋友过来了,所以小可央求我周末帮她顶班,想着没什么事儿,我就答应了,小可兴奋的有些过头,一副小女儿态。
周六,我顶小可的班,多少有些兴奋,之前虽然穿着咖啡厅的工作服,但毕竟我不用当服务员。我给小可顶班,是真真正正做一天服务员。
上午十点多,我听见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响了,开始学习小可的架势说:“你好,欢迎光临!”
没想到这句话还真的挺难说出口的,而且还要面带微笑,小蓝提醒我,说我的表情有些象埃及法老,我机械的接着笑了两下。进来咖啡厅的是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男孩还有些羞涩,女孩儿手里拿着两本书,我一看书的封面就知道张爱玲的小说集,连封面都是独特到沧桑的冷艳。
男孩子怯生生的看向我:“能不能先给我们来两杯水?”
“好的。”我貌似专业的从后台用玻璃杯端出来两杯清水。
女孩儿也有些腼腆的坐着,用手来回摩挲着张爱玲小说文集的封面,男孩儿说:“我一直都觉得张爱玲的笔法残忍,说她是作家,我宁可相信她是个屠夫……”
我把两杯水分别放到桌子上,男孩儿的这个说法让我心里一动,好深刻的比喻。
“可是,可是我觉得《倾城之恋》很浪漫啊……”女孩有些不服气的想和男孩儿争辩。
男孩儿睁大了眼睛:“她真的象屠夫的,你回去把这两本书看完了就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是浪漫?那是彩色的泡泡……”
我回到后台,男孩儿还在跟女孩儿讲着什么。慢慢的,咖啡厅里面的客人多了起来,男孩儿的声音低了下去,男孩儿找我要了几张餐巾纸,我就再没听见男孩儿的声音。
小蓝往男孩儿女孩儿的方向看看:“十八,他们点东西了吗?”
“要了两杯水。”我有些兴奋:“我感觉我的服务不赖……”
小蓝看看表:“水是不要钱的,过一会儿客人会更多,他们还占着位子呢,他们不点东西就得让他们走了,咖啡厅不是免费的茶座。”
我有些尴尬,小蓝径直朝男孩儿女孩儿走去,我小心翼翼的跟在小蓝后面,小蓝微笑的朝男孩儿俯身:“先生,你点东西了吗?”
男孩儿有些窘迫,声音不大:“都有什么?”
小蓝把手里径直的册子递过去,男孩儿来回的翻着,脸色有些不自然,中间还看了女孩儿两眼,男孩儿有些为难的看着小蓝和我:“不喝咖啡,可以吗?我们是学生,咖啡对身体不好。”
“可以,你可以点茶水。”小蓝翻翻册子,我知道最便宜的一壶茶也要48块钱,而且是非常非常小的壶,续水三次后要加钱。
男孩儿的脸更红了:“那,那我们连两片柠檬吧,还是喝水好点儿。”
小蓝合上小册子,微笑:“好吧,稍候。”
我跟着小蓝往后台走:“会不会太难为他们了,学生没什么钱的,刚才我听那个男孩儿说张爱玲的残忍的写作笔法象屠夫,很有见解的……”
“这个比喻还真合适。”小蓝熟练的取柠檬片,脸上依然是招牌似的微笑:“口袋没钱,却想在咖啡厅里玩儿高雅,这也算是张爱玲屠夫的手法对生活的讽刺了,他没说错。”
那天,那个男孩儿和女孩儿只要了两片柠檬片,在咖啡厅坐了一上午连带着一中午,前后续了好几杯水,柠檬片每片10元。
因为是周末,来咖啡厅的人很多,也很喧嚣,在那些穿着优雅且名牌的体面客人中,男孩儿和女孩儿桌子上的两杯水还有两本书,不能不说是一种寒酸,还有一种卑微,象炭火燃烧后带着余热的灰烬,一点儿都不闪亮,轻轻一吹,就都没有了。
我远远的看着,人多了之后,男孩儿女孩儿没有再说话,男孩儿拿着笔在餐巾纸上写着什么,时不时会抬头温柔的看向女孩子,女孩子托着下巴,泯着嘴唇,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也会从男孩儿手里拿过餐巾纸和笔,也在上面写着什么,两个人不停的交换着。
我有些羡慕那种无间的私密感,顺手从吧台上拿了一张面巾纸,还有一支圆珠笔,无聊的在面巾纸上胡乱的写着,然后给自己看,我想笑,一般写给自己看的东西都很孤单。
长恨歌
等男孩儿女孩儿走了,我过去收拾桌子,其实我想知道那些面巾纸上写的是什么。
五六张面巾纸上面,密密麻麻都写满了,两个人的字体都很稚嫩,象足了过去初中时代不清不楚的同学之间互相传递的小纸条。
面巾纸上的字,从语气上看,多半是男孩儿写的多,上面写着对张爱玲小说的看法,具体到小说的主人公。到后面的面巾纸,是男孩儿和女孩儿的一些悄悄话,我看着看着,想笑,却不是嘲笑,是那种回忆起来过去的笑,很多年前的同学之间,小纸条传递的都是一些莫名的不清不楚的话语,有歌词有笑话,还有唐诗宋词。
之所以会那些写,不为什么,其实只是为了能看着对面的那个人说说话儿,也让对面的那个人看着自己说说话儿。
我在后台倚着墙壁翻看着面巾纸上的那些圆珠笔字迹,听到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响起,抬眼,看见海伦和木羽有说有笑的进来了。海伦的手里拿着大海报还有一些文件夹,木羽的手里好像拎着笔记本电脑的包,我往后台里角靠了靠。
海伦今天戴的耳环很时尚,海伦转脸朝木羽笑:“这次新闻发布会成功,全靠你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我还有的钱赚?”木羽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下咖啡厅。
海伦也跟着环顾了一下咖啡厅:“今天周末,十八不在。”
海伦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的皱了一下,木羽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哦,我不是找她,你咖啡厅的生意真不错,我入股算了。”
“你和十八,很熟吗?”海伦笑着转脸看木羽,我看得见海伦探询的表情中,充满了一种暧昧的味道。
木羽笑笑,没说话,海伦有些较真儿的看着木羽的表情,也笑:“不熟?”
有手机铃声响起,我靠着后台的墙壁,手里的面巾纸是男孩儿有些俊秀的圆珠笔字体,那些字迹是:见了他,她变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木羽和海伦的声音,还有和声音相关的影像,隔着我身后的墙壁和咖啡厅浓郁的咖啡味道,一起慢慢过去了。
我合上写满字迹的面巾纸,发呆,都说张爱玲和胡兰成纠结的最不清不楚的时候,却是她文字最好的时候。其实爱和恨都要有一个可供滋生的依附体才能成长起来,一旦失去某种依附,就想西游记中唐三藏的袈裟失去了光芒,虽然华丽,却不美。
能不能说爱情,其实就是狭路相逢呢?但胜的,却不是勇者。
我环顾着小由的房子,房子里面像是被打劫了一样,凌乱不堪,丢在地上最多的是丝袜,还有各种颜色的内裤,我想那些应该都是剪荦荦的。
“也太狠了点儿吧?”剪荦荦仰躺在沙发上,朝我抱怨。
我慢慢站起身,小由已经不找我了。在我看来,通常发生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我和小由共有的某样东西在失去它最初的作用,比如一个盗贼和一个警察之所以能联系在一起,通常是他们都关心一样东西,盗贼想偷,警察不想让盗贼偷。
我和小由共有的东西,是我们曾经共同爱过一个男人,而现在这个男人已经不在了,小由想让我知道,她比我爱他,更深,更象一个女人爱男人的爱情。
剪荦荦白嫩修长的腿在房间里面显得格外刺眼,我皱皱眉:“你能不能穿条裤子?没有裤子有裙子吧?没有裙子你围个抹布也行啊……”
一条白色的棉质内裤砸向我,我躲开,剪荦荦腾的从沙发坐起来,松松垮垮的吊兰背心里面,丰满一览无余,我别开眼神。
“你找什么骂啊?我穿个头!你是男的吗?”剪荦荦不屑的点了一支烟:“你要是真想帮我,帮我把小由找回来啊?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丢我一个人在这儿……”
剪荦荦的表情有些象怨妇。
“小由,会不会搬走了?”我试探性的看着剪荦荦。
剪荦荦腾的站起来,瞪着我:“怎么会啊?你自己去房间看看,东西都没拿走啊?她,她只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我联系不上她啊?怎么会搬走呢?”
剪荦荦突然扑向我,打了我好几下,声音尖锐的象纤细的指甲或者刀尖儿滑过玻璃发出的声音:“你干嘛要说小由搬走?她没搬走,她就是没搬走……”
我感觉我的神经被划伤了,剪荦荦的表情看着真的很受伤,我听见走廊有人上楼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往地上放的声音,很重。
剪荦荦神经质的跑过去,表情象打了兴奋剂:“小由?一定是小由,小由回来了……”
我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