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三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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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地方政府的建制结构并不比中央政府简单。东汉版图划分为13个州,即:司隶、豫州、冀州、兖州、徐州、青州、荆州、扬州、益州、凉州、并州、幽州、交州,每州设刺史一人(司隶无刺史,设司隶校尉),统管当地政务,并有少量军权。州以下,并设“郡”和“国”两个平等的行政单位。郡设太守,直接受刺史管辖;国设国王,国王们都是刘姓皇亲,直接向皇帝负责。郡设郡丞,国设国傅和国相,作为郡太守和国王的副官。郡下设县,常住居民满1万户以上的大县设县令,不满1万户的小县设县长。县以下,又有乡、亭、里、什、伍5等行政单位,最小的“伍”仅管辖5户居民。
通过以上的简介可知,袁汤担任的太仆是九卿之一,属于中央官员;马融担任的南郡太守是地方官员,隶属荆州刺史管辖。秦汉官职的高低与俸禄的多少成正比,因为当时的货币经济尚不发达,俸禄都用粮食结算。太仆的俸禄级别是“中二千石”,太守的俸禄级别是“二千石”。按颜师古《汉书注•;百官公卿表注》中的说法,“中二千石”级别官员每月俸禄是180斛粮食,“二千石”级别官员每月俸禄是120斛粮食。以此折算,袁汤的月薪约为8500元人民币,马融的月薪约为5700元人民币。汉代的粮食生产率和经济规模远不及现代,所以这样的收入水平在当时都属于高薪,足够这些高官购置几座宅邸,娶几房妻妾,养十几个子女了。
古人结婚都讲究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豪门联姻在汉代并不罕见。不过,袁隗与马伦此次婚姻却是开国元勋后裔与新贵之间的联姻,马家与袁家又都是海内闻名的书香门第,其中蕴含的政治和文化意义深不可测。
马融的开国元勋后裔身份并非浪得虚名:他是东汉名将马援的侄孙,马融的父亲马严也是社会名流。马援南征交阯时,听说马严和弟弟马敦喜好评论他人长短,便从南方前线写信,规劝两人收敛。这封信文词恳切,富有哲理,后来以《诫兄子严、敦书》之名,被收录入《古文观止》。自从马援的女儿嫁给汉明帝为皇后之后,马家便富贵发达,与光武帝的母家樊氏、妻家郭氏与阴氏合称东汉的“外戚四姓”,子孙世袭侯爵,合称“四姓小侯”,被蔡邕誉为“婚姻帝室,世为名族”。顺帝一朝正是东汉帝国深陷汉羌战争泥潭的时代,而马家不仅是外戚和将门,而且还是关中望族,所以马融和哥哥马续、族弟马贤都被朝廷委以西北国防重任:马续任度辽将军,马贤任征西将军,马融在去荆州担任南郡太守之前,也在汉羌战争最前线的武都郡担任太守。
戎马之余,马氏兄弟都喜好研究学问,尤以马融的名气最大,成就最高。汉顺帝时期虽然在军事方面乏善可陈,但在学术方面却取得了极大的成果。马融是传奇女学者班昭的学生,后来与张衡、王符、崔瑗、许慎等一流学者结为密友,广泛吸收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而又能取长补短,所以被公认为当时最渊博的学者。马融仿效孔子,广收门徒数千人,其中能进马家大门的有400余人,而有资格升堂入室,当面向马融请教的只有50余人。除了这不足500位高徒之外,其它的几千人只能候在门外,向那些大师兄们请教。北海人郑玄不远千里到马融家求学,过了3年都没能见上老师一面。更有甚者,马融的生活作风奢侈放~荡,经常坐在紫红色的大帐内,让学生们跪在帐前,让歌伎舞女列在周围表演,很少有学生能不分心。这个故事非常有名,所以后世的学者讲课就被称为“设帐”。
因为过度追求时尚,“二千石”级别的俸禄难以满足马融的物质需求。为了维持自己的高档生活水平,马融利用为官之便,四处贪污纳贿,因此饱受责难,马续的女婿赵岐就因此与他绝交。这位赵岐并非无名之辈,他是最早重视并研究《孟子》的学者之一,其名著《孟子章句》至今仍是《孟子》最权威的注释参考书。后来,赵岐主持调解袁绍与公孙瓒之间的冲突,公孙瓒曾经把他比作周朝德高望重的开国元勋周公和召公。然而,马融尽管是个令亲友和民众反感的贪官,毕竟取得了巨大的学术成就,其东汉首席学术权威的地位无可动摇。
马家人才辈出,在东汉末年的风云人物中,马日磾、马腾、马超等人都是马融的亲戚。马融的学生之中,以卢植、郑玄等人最为著名,而公孙瓒、刘备等人是卢植的学生,崔琰、程秉、国渊、郗虑、王基等人又是郑玄的学生。这样看来,马融真可谓“门生遍天下”。
与马家不同,袁家并非东汉的开国元勋,而只能算作家族成员世代为官的所谓“公族”。新郎袁隗的父亲袁汤是光禄勋袁彭之弟,司空袁敞之侄,侍中袁京之子,司徒袁安之孙。世卿世禄的传统在中国源远流长,东汉后期虽然还称不上“下品无士族”,但“上品无寒门”却俨然已成为社会秩序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家族作后盾,是难以在官场上长期立足的。
袁家祖籍汝南郡汝阳县(今河南省周口市西),相传是虞舜的后裔。春秋时期,袁家成为陈国的主要贵族,其后代也大都定居于周边的原陈国版图境内,直到活跃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项城人袁世凯,都没有离乡远徙过。自从袁安的祖父袁良开始,这个家族在《孟氏易》的研究领域内颇有成就,受到东汉政府欣赏,兴旺发达起来,有了些豪门气象。
汝南袁氏家族简化谱系
袁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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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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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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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赏袁京袁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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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彭袁汤袁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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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贺袁平袁成袁逢袁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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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闳袁忠袁弘袁基袁绍袁术袁懿达袁仁达袁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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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皉袁谭袁熙袁尚袁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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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滂→袁涣
《孟氏易》是西汉学者孟喜撰写的《易经》学专著,将战国时期新兴的阴阳学、天文学和历法学知识与传统的周易理论有机地结合起来,由此创立了一个全新的易经学派。在玄妙的“卦气”领域,孟喜的建树特别多,四正卦、十二月卦、六日七分等理论都可以追溯到他的著作。但《孟氏易》中也掺杂有许多神秘主义思想,特别是它与两汉时期流行的图谶结合起来,用异常天象预测人事吉凶,成为后世许多迷信思潮的理论鼻祖。袁家世代沉迷于此书,袁绍的曾祖父袁京曾著有长达三十余万字的易学专著《难记》,袁绍的堂弟袁满来病逝时虽然只有15虚岁,也被蔡邕誉为“明习《易》学,从诲如流”,所以袁家成员的思想无法不受其毒害,后来袁绍、袁术兄弟的历史悲剧也证明了这一点。
袁家的崛起,与东汉的时代大潮息息相关。公元60年前后,汉明帝从中亚地区引进了希腊化的佛教。在中国,佛教借助道家著作迅速本土化,同时又促进了道家思想的宗教化。早期的佛教徒和道教徒甚至宣称,释迦牟尼就是晚年经秦国西行的老子,所以佛教与道教其实是一回事。很快,汉明帝的弟弟楚王刘英便成了中国最早的佛教徒兼道教徒。但拜佛颂道并没有给刘英带来安宁和幸福,他在公元70年被指控谋反,失去王爵,次年便自杀了。“楚王案”迅速扩大化,前后共有上万人遭到牵连,其中包括大批佛教徒、道教徒和开国元勋、知识分子。在这种局势下,袁安出任楚郡太守,致力于平反冤假错案,前后拯救了四百余家嫌疑犯的生命,从此名满天下,官运亨通。
公元83年,袁安升任太仆,主要负责管理皇宫内的车马,并督造近卫部队使用的武器。当御驾出行时,太仆常要亲自为皇帝驾车,而坐在他们身边的,则往往是东汉政府中最有权势的大将军。汉朝人除非生病,否则很少坐轿,所以皇帝只要出远门,大将军和太仆就会和他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这个被称为“乘舆大驾”的同车三人组合是何等重要,也就可想而知了。他们之间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可能是国家大事,而这种对话又经常发生。作为御用驾驶员,太仆虽然要集中精力驾车,却无疑能够耳闻许多重大机密,增进对时局的了解,自己也可能会时常发表一些意见来影响国策。另一方面,太仆也往往成为皇帝在朝廷里的传声筒。能够出任太仆,说明袁安的驾马车技术很高明,为人忠实可靠,不会轻易泄漏机密信息,在政治上深受皇帝的信任和器重,因而能够参予中枢决策。
需要袁安当皇帝传声筒的时机,很快就到了。因为在匈奴政策上与汉章帝保持一致,坚持以和为贵,袁安在公元86年升任三公之一的司空,成为袁家“四世三公”中的第一人,后又出任司徒。
升任三公以后,袁安比当九卿时增加了许多特权,这点在服饰上表现得特别明显。东汉时期,三公、九卿、诸侯们不仅有五彩斑斓的华丽官服,到了皇帝举办重大祭祀时,他们还可以戴上一尺二寸长、七寸宽的冕旒,也就是在冠上加一块系有多串玉珠、前圆后方,象征天圆地方的木板。对于冕旒的功能,《大戴礼记》的解释是这样的:“冕前面安装旒,为的是遮蔽光明;用统絖塞住耳朵,为的是令听觉迟钝。因为河水太清澈了就没有鱼,人太精明了就没有支持者。”后来,被称为“统絖”的玉珠不再塞入耳朵,而只是象征性地挂在耳边,改名叫“充耳”,于是就有了成语“充耳不闻”。无论是冕旒还是统絖,都在提醒君主和贵族大臣们,要注意抓大放小,不必什么事都管,甚至应该适当地装聋作瞎。
东汉时期,皇帝戴的冕旒上挂有12串白玉珠,即所谓“十有二旒”。贵族、官员们戴的冕旒则不同,木版后端不系玉珠串,只有前端系,成色也较差:亲王应当戴系有9串赤玉珠的冕旒,即所谓“九旒”;三公与诸侯应当戴系有7串青玉珠的冕旒,即所谓“七旒”;九卿应当戴系有5串黑玉珠的冕旒,即所谓“五旒”。头戴冕旒、身着朝服的官员仪态非常高贵潇洒,望上去犹如神仙下凡一般。
除了制服有改善之外,升任三公以后,袁安还有权“开府”,也就是建立自己的独立衙门,其中包括48~71名幕僚,而三公之府合称“三府”。在府中幕僚里,周瑜的高祖父、庐江人周荣最得袁安的信任。在府外,袁安还有大批追随者,特别是他的“故吏”(老下级)鲁恭尤其得力。在袁安的大力提携下,一个官官相护的新政治团体正在隐然形成之中。
和抚匈奴的政治态度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让袁安平步青云,还能让袁家未来长期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支持,但也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袁安升任司空三年后,公元89年,外戚领袖、车骑将军窦宪发动了对北匈奴的战争,遭到袁安的激烈反对。甚至在窦宪凯旋归来之后,袁安的批评意见仍然不断,特别是他坚持让南匈奴返回漠北,而不是分而治之,与窦宪的意见相左。双方积怨难解,以至于窦宪多次威胁要派人刺杀袁安、周荣等人。而到了公元92年,袁安果然神秘地死去。两个月后,汉和帝便发动政变,彻底摧毁了窦宪集团。作为烈属,袁安的三个儿子:袁赏、袁京、袁敞都加官进爵。从此,这个后来被袁绍自诩为“世作辅弼,咸以文德尽忠”的家族步入了真正的政坛豪门行列。
袁京的儿子袁汤被公认为幸福的人,幸福得令人嫉妒。他沿着祖父袁安的宦途平稳前进,在汉顺帝在位时出任太仆,离三公只有一步之遥。袁汤前后共生育了12个儿子,但其中名字见诸史书的仅有四人:袁平、袁成、袁逢,以及开篇出场的那位新郎官袁隗。其中,袁平在少年时便夭折了,所以真正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只有袁成、袁逢、袁隗这三兄弟。
不难想象,像袁、马这种豪门联合举办的婚礼,如果放到隋唐以后,将会何等的热闹。但是,先秦与秦汉时期的婚礼文化与后世截然不同。按照儒家经典《礼记》和《仪礼》的规定,即便再显赫的家族联姻,婚礼也应当是安静和短暂的。作为一代儒宗,袁汤和马融当然不会容忍有违背《礼记》和《仪礼》的规定,也就是“失礼”的丢脸现象在自家子女的婚礼上发生。中国向来以“礼仪之邦”自居,“失礼”是莫大的丑闻。孔子曾经教育自己的儿子:“不学礼,无以立!”《诗经》甚至诅咒说:“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黄昏时分,新郎袁隗应当坐着漆成乌黑色的马车,与随从们乘坐的三辆马车一起,穿过洛阳城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马家的门口迎接新娘。婚礼就从这时开始。汉字中的“婚”字,在古代与“昏”字通假,原本指的就是黄昏时分。如果在黄昏时因故无法举行婚礼,也可以改在清晨举行。总之,无论如何,都要避开日光充足的时间段。
婚礼之前,男方的父亲(也就是袁汤)应当先派媒人携带彩礼到女方家里去,询问女子的“名”,也就是她在姐妹中的排行序号(通常长女名“孟”、次女名“仲”、三女名“叔”、小女名“季”),这叫做“纳采”。汉朝女子和男子一样,除了“名”之外,还有“字”。男子应在他年满20虚岁的“冠礼”上取“字”,而女子则在纳采订婚之后,在象征成年的“笄礼”上取“字”,而女子的婚前人生因此也被称为“待‘字’闺中”。婚后,人们通常只称她的“字”,不再称“名”。马伦之“伦”,就是她在纳采之后取的“字”。按照蔡邕为马伦撰写的墓志铭,马伦于光和七年(公元184年)去世,享年63虚岁,所以她生于公元122年。汉代女子通常在15~20虚岁时出嫁,因此马伦与袁隗的婚礼应当举办于公元137~141年之间。
知晓女子的“名”以后,男方就可以到自家的祖庙内占卜吉凶。如果占卜结果吉利,男方便会再派使者携带礼物到女方家中报喜,这叫做“纳吉”。然后就可以正式送聘礼,这叫做“纳征”。“纳征”以后,才可以商议并确定婚期,这叫做“请期”。纳采、纳吉、纳征、请期这四个程序要花费男方家族大量的钱财,而女方家族也应准备相应数额的嫁妆。
婚期那一天黄昏,新郎之所以要亲自去迎接新娘,是因为中国古代奉行“男先于女”的社交原则。这次,他总算不用再带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