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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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需要修养和积累,藏书殿中皇子无不以更早开始礼乐课程的教导为彼此竞争的目标。柳青梵深通音律雅善曲韵,时岁更替景致变换之际,心情舒畅闲适之时,兴之所致每每抚琴吹箫,与他时时相处的自己自然深得其道。就算青梵从未教导过自己演奏器乐,对于音律所能传达的声情感知体味也较他人更多。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宫闱朝堂从来不缺以声色曲词打动人心的心机手段,就是在六合居与人言诗谈曲也不能不处处留心时时谨慎。从长年征伐厮杀的战场到承安京中风云变幻的朝堂,两年下来面对任何人察言观色体情知意已成习惯,但在这歌舞风月之所,自己实在再不愿花费更多的力气。
没有讨好,没有示意,乐曲只为演奏者自己而弹奏,这份熟悉的模式让自己得以安心聆听或思虑沉吟。偶然贯注音乐,放纵心情随音乐起伏转折,则在那一瞬间眼前便铺展开那淡雅温婉的年轻女子心中一片清净深远的天地。
繁华浮艳的霓裳阁,或许只有这一曲清音能入自己耳中。
风云变幻的承安京,或许也只有这一曲清音能给自己一个无关外物的清静世界。
耳畔乐声柔和,端起酒杯浅浅抿一口,桂花酒特有的馥郁而清淡的香气顿时沁满口鼻,风司冥脸上露出淡淡的满意的微笑。但目光一转,无意间扫到腕上一串珊瑚珠链,笑容顿时敛起,随即轻轻叹一口气:金线穿起的莹润鲜艳的红色珠子,北海郡历朝指定的贡品、皇族偏爱的饰物,作为这次周全地主持了三皇子出使西陵种种准备事宜的赏赐,小朝后刚刚从胤轩帝腕上褪下,并由他亲手系到自己手上。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珠串,珠子上似乎还带着原主人的体温,而那比往日更温和平易的嘉许言语和欣慰笑容,也在这一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做的很好,果然是加冠的大人了。”清晨使团送离京城后回到澹宁宫缴旨述职,胤轩帝接过奏册,甚至不等自己说话便首先开口。随后只简单问了几句使团沿途守卫安排便吩咐到御花园共用午膳,席间却抛开了眼下朝廷政务,细细询问起数次会战的经历见闻。每当说到战胜大捷时胤轩帝便抚掌大笑,丝毫不掩畅快得意——
天心难测,然而这一次,自己分明感受到那目光笑容中无须怀疑的肯定和愉悦。
从午后到夕阳西斜,走出擎云宫的那一刻风司冥兀自不敢相信:胤轩帝竟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听自己毫无技巧地讲述投身军队后全部的经历和生活。
纵然是父子血亲,如此相处却还是十八年生命中的第一次。
走出擎云宫,回眸斜阳余晖下威严壮丽的殿宇飞檐,渐渐平静而可以道明的心绪,惊疑不定之外是无法抑制的深深茫然。
从西华门步出,直觉地走到传谟阁外,却在看到宰相台前石壁上“秉心执事,天下为公”八个笔力遒劲,清健刚毅的大字时骤然转开了身体。
经过六合居望见门前一如常日的车马如流冠盖如云,站在热闹繁华的永丰大道路口都听得到楼上文人士子的吟诗作咏高谈阔论。眼角余光隐约瞥到风司宁车驾特有的旗帜徽号,但也只是在心中微微笑一笑,随即便催马径直向霓裳阁奔来。
华美浮艳的霓裳阁,殷勤周到的许妈妈,幽静安宁的包厢雅间,精美爽致的酒水菜肴……直到手执马头琵琶的年轻女子行完礼抬起头,视线相接的一刻,风司冥才猛然惊讶于自己又一次来到这里的事实。而当耳畔传来清冷然而悠远的《梅花引》,惊疑茫然的情绪在乐声中逐渐冷静并缓缓散去,再次与那双星子一般闪亮的眼眸视线相接,风司冥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何而来。
“钟姑娘。”
十指在弦上划过一串俏丽的音符,钟无射微笑着凝目眼前年轻俊美的亲王。
“夜已深沉,行路之前不如一段激昂音乐振奋精神——姑娘便为本王奏一曲《将军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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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杜甫《旅夜书怀》
卷四: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六章 鸿雁自掠长空(下)
(起6M点6M中6M文6M网更新时间:2007323 11:51:00本章字数:7537)
从霓裳阁出来,风司冥回到靖宁王府之时已是午夜。
看到站在照壁前等候的水涵、苏清和郭绣,风司冥微微一笑:他从澹宁宫下来、离开皇宫后的行踪自有一直跟随身边的侍从水涵传回府中,只是看到门前灯笼照亮的身影心头自然而然升起一股暖意,驱散了一路疾驰之下身上沾染的春日夜间的清冷。
风司冥敏捷地跃下马背,顺手将缰绳丢给急急跑上来的小厮,抬步间一眼瞥见苏清身后跟着的挽髻丫鬟:“王妃有事?”
秋原佩兰的贴身大丫鬟茉莉连忙跟上两步:“王妃一直在内书房等着殿下回来。”
风司冥微微一怔:内书房掌管府中内务,处置各类人员财务事宜和严肃日常行事规则,正是王妃每日料理事务之所。风司冥大婚之后总管郭绣便按着皇家的规矩,将王府内务的事情全部交由秋原佩兰主持,身为总管只负责协助靖王妃管理府内以及处理王府外务。虽然两人大婚至今只有短短两月未到,秋原佩兰却已将府中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不需他多操半点心,风司冥也习惯了将王府托付给妻子而极少过问府中事务。他近日为准备三皇子风司廷出使西陵各项事宜在传谟阁宁平轩忙得焦头烂额,就算每日都必定回府过夜,但也只是匆匆梳洗便就寝,有时候甚至连饭菜宵夜都顾不上用,自然更不用说关心府中内务了。此刻突然听茉莉说秋原佩兰在内书房等候,风司冥惊讶之外不由微微皱起眉头,细细思索会有什么紧急事情佩兰无法独自解决,甚至要一直等自己到午夜。
“不用多礼了。”
风司冥还未踏进房门声音已经抢先达到,秋原佩兰微微一怔,脸上随即浮起笑容。起身上前接过风司冥解下的外衫:“殿下回来了。”
风司冥“嗯”了一声,在宽大书桌后座椅上坐下,秋原佩兰端过茶杯。“殿下。”
掀开杯盖,一股梨花清香直扑鼻翼,在深沉的春夜中令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风司冥不由深深吸气:“好香!”随即浅浅抿一口,赞道,“好茶……是府后那些玉梨花吧?王妃真是费心了。”
“殿下喜欢就好。”
风司冥微微颔首,又喝了一口这才放下茶杯。伸手接过秋原佩兰随后递来的红色请柬,淡淡瞥一眼上面姓名,风司冥轻笑道:“王元的五十五寿辰?这该是外书房苏清递过来才是,怎么是你拿给我?就算他亲自上门,也不能劳动你啊。”
秋原佩兰微微一笑:“殿下说的是。只是这封请柬也不是王大人送来,却是由二皇子妃亲自交到臣妾手里的。”
礼部侍郎王元正是二皇子妃的父亲,风司宁的岳父。风司冥闻言顿时想起,一呆之后随即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寿筵上见到二皇兄二皇嫂倒是要好好道一声辛苦。”身子向椅背靠一靠,直接翻开制作精美言辞恰当得体的请柬到宾客名单,“王元的生辰果然是个好日子,看看邀请的这些宾客,却不知没有三皇兄在,到时候该由谁来居中结交调停?应该不会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来吧?那样倒是勇气可嘉呢。”
“殿下慎言。”秋原佩兰皱一下眉头,嘴角边却浮起一丝淡淡微笑。“臣妾年幼,不敢僭越了皇嫂的位置。”
“啊?难道他们真的便是这样的心思……看来又是一场鸿门宴。”风司冥笑着摇一下头随即坐直了身子,接过递来的早已舔好的毛笔,抬起头望向正专心研墨的秋原佩兰,“大婚后就没一天清闲安定,这几天更是累你每天等我到半夜,脸似乎也显瘦了——委屈了,佩兰。”
“殿下说哪里的话?殿下为朝廷效命尽力,才是真正辛苦。”抬目望一眼那年轻俊朗的面容,秋原佩兰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意。“皇上又赐下许多东西,但臣妾却觉得还是减了殿下身上过多政务才好。”
风司冥闻言顿时抑制不住地身子一震,手上一笔也扭曲成团。一双夜一般的眸子精光闪烁,紧紧盯住像是猛然觉察到自己失言,手上动作也瞬间定住的秋原佩兰。
“是……前日到太阿神宫祈祷的时候,大祭司提及皇上和太傅大人的意思。”沉默片刻,秋原佩兰才继续手中动作。“佩兰原本不敢随意揣度。但今日赏赐下来的物件中有皇上喜爱的雕翎弓射日箭,也有装饰船头的司风琴鸟和平安水塔,夏令将至,田猎开山和游湖开水都是春夏交替时节重要的祭礼和庆典呢。”
“这些都是常例,圣体康健,万事无什不妥的。”田猎、湖祭皆为关系百姓民生的国之大典,历来由皇帝亲自主持,只有太子才能代行其礼——但脑中这个念头只是如流星般一闪而过,瞬间秉住的呼吸迅速恢复正常。轻轻舒一口气,风司冥换过一张素笺重新书写回帖,低垂的眉眼瞬间掩去一切心思波动。“今日小朝下来,镜叶来过么?”
见他神情平和,秋原佩兰也微微一笑,轻轻摇一摇头:“没有。”
使团出行准备暂告段落,一向谨慎周到的秋原镜叶却没有找自己商议之后的事务,风司冥心中微觉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略略思索一下他平日的行事习惯,突然想起一事,“他多久没有向你问安了?我记得他以前就算事情再忙也要告假的。”
“与殿下成婚后,只在花朝的谢恩宴上远远看过一眼。”见风司冥脸上神情,秋原佩兰不由微微一笑,“以前是因为臣妾在祈年殿和太阿神宫,外臣男子固然不得进入祈年殿,神宫侍女每旬也只有半天可以离开侍奉的殿阁。镜叶与臣妾自幼相依为命,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对彼此坦诚倾诉,乍然分开不见,那时的不沉稳让殿下见笑了。”
风司冥“啊”了一声,想到朝夕相处的臣属当时的模样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随即明白秋原佩兰言语中未直接说明的婚后身份尊卑内外有别的意思,“这一阵实在忙碌,你们姐弟这么久不见却是我考虑不周了。”沉吟片刻抬头微笑道,“挑时间开个家宴,你安排一下吧。”
“臣妾多谢殿下。”
见秋原佩兰顿时容光焕发,风司冥心中也忍不住欢喜:“如果镜叶愿意,不妨更搬到这边府上住下——他一人独住城南,每日只是一心扑在政务上,回家没个人照顾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风司冥将写好的给王元的贺寿帖递给佩兰,含笑凝视她的幽黑双眸流露出一抹温柔,“而且镜叶住得近的话,你也会更安心,也能把心思多用在顾及自己身体上一点吧?”伸手点一点她微施薄粉的面颊颧骨,“眼底下都黑了,快去睡觉。”
红晕顿时飞满雪白花容,秋原佩兰捏着请柬回帖退开一小步,低垂下眉眼:“那殿下……”
“还有两件事情要郭绣过来处理一下,很快就好。”重新坐回椅上,顺手抽出多宝格一只木匣打开取出两张薄纸,风司冥又抬头向她微微一笑,“去吧,我的王妃殿下。”
郭绣踏入内书房与秋原佩兰错身而过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位年轻却威严沉稳的靖王妃,飞红的秀美面庞上一双明亮眸子里满溢的羞涩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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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书桌后风司冥握着毛笔,脸上笑容兀自蕴含温柔,郭绣微微笑一笑,也不急着说话奏事,只是将花架上素心兰纤绿长枝上开败的花朵掐掉两朵,再觅一支大蜡点起屋角大宫灯,然后才走到书桌前将案头一点灯光剔亮。
被略略明亮的灯光晃了晃眼,风司冥这才猛然回神。嘴角边残留的笑意瞬间尽数收敛,抬起头面对这位看上去满目皱纹,其实年纪不过四旬的一府总管的时候,一双黑色眼睛已经如夜一般幽深难测。案头灯光映在那双幽黑眸子里,微红发亮的光点不住轻轻摇曳,仿佛宇宙深处星子在炽烈地燃烧。而在毫无心绪显露的目光衬托下,风司冥那张俊美无匹的面容也变得冷静深沉。
“王爷,郝侍卫那边第一道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表情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风司冥只是静静伸手接过郭绣递上的两头封漆的小竹筒,剥去漆印,轻轻挑出里面传讯专用的只有头发丝厚的轻软丝帛状的纸片。迅速浏览一遍随后丢进贮水的铜盆里,纸片入水的瞬间便消融不见。将两寸长一指粗的光滑竹筒握在手中不住把玩,风司冥一双幽黑眸子闪出精亮锐利的光芒。
“郝侍卫还让捎带一句口信。”见风司冥沉吟良久始终没有发话,郭绣微微低下眉眼轻声说道。
“嗯?”
“使团方出承安,便有东风随行。”
风司冥闻言霍然站起:“他真的……真的那么做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显出又惊、又喜同时又异常矛盾复杂的心情。
郭绣点一点头:“郝哙是道门三代正传弟子中第一高手,由他确认应当不错。”
“那十日后王元的寿辰筵席……”
“七皇子殿下必然提前告病推辞不去。”
“太医院是否传来消息?”
“尚未有消息传来,但是属下会尽快为王爷从太医院确认这一消息。”
“西边风司廷那里……消息上暂时还没有说明郝哙和裴征对接上了没有。”
“裴主簿仔细,郝侍卫精明,而且临行之前王爷对他们都有嘱咐,想来此刻已经明白如何配合七皇子了吧。”
风司冥这才轻吁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一手抚上额头,嘴角却是缓缓扬起一个真实的微笑:“十日,便是他动作再快且诸事顺利,日夜不停也赶不过这一个来回——二皇子的岳父、礼部侍郎王元的生辰,协管礼部、任职主事的七皇子却不到场,那日的情况便是此刻想来也觉得十分有趣。”
“王爷明见。”
“他前日请旨到城北外行宫察看工程,这两日自然是不在府中。等两天该是回来的时候恰恰感染风寒,只要将行宫之事递了上表便可在府安心修养——这一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手段只怕满朝再没有人比他耍得纯熟。可惜世上的事可一可二绝不可三,上年衡河堤防他就靠这个生生逼死了李耀,这一回他若是还能够在北海、渤海两郡重演一次当日情景,我风司冥头顶上这个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