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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部分

赤唐-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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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阿悉兰达行事时必定要将周遭的大食耳目考虑进去。用突厥语好歹还可以做个掩饰。若是用了唐言,别的且不说,一旦被大食人发现,我们两方都得遭受灭顶之灾。”

张延基将信笺一掌拍在了小几上道:“这当为何?他们天方圣战者总共才一万出头的人,还都分散在河中诸国。依我看,拔汗那一代的大食人顶天儿也不会超过两千。他阿悉兰达手中的将士不说多,怎么也有五千吧?现在加上咱这六百精锐,还扳不倒两千的大食蛮子?”

张延基越思越气,有着近三倍的人数优势,却不敢跟大食人翻脸,这个阿悉兰达忒的没种。

“倒也不能全怪他。”李括将信笺收回道:“即便是拔汗那国内的派系,也十分错综复杂。有亲唐的,有亲大食的,还有做墙头草的。阿悉兰达要出一个决定,当然要考虑到各方的意见。说实话,他真正能掌握的士兵不会超过半数。他能够下定决心跟我们合作,已实属不易了。”

“那倒是!”张延基耸了耸肩,朝信笺上点了点道:“那上到底写的个些啥?这些个鬼画符绕的我眼眶痛。”

他只会说几句突厥话,至于‘东倒西歪’的突厥字就只能两眼一抹黑抓瞎了。

“他希望我们再等一等,等待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时机。”李括早已将信笺中的内容摸清,随口就道了出来。其实,他早料到阿悉兰达不会答应的过于干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或许便来自大食人。

阿悉兰达在等待西边的消息?

“这个老狐狸!”张延基甩了一记空拳道:“这个家伙倒是想浑水摸鱼,平白得了实惠。只是我们可还有那个时间继续等下去?”

自己这六百人已入了河中近一月,虽然圣上旨意中并未言明具体的出使时间。但长期拖下去,怕是在高仙芝大帅那里也说不过去。

“或许,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括摇了摇头道:“阿悉兰达既然已经允准我们,就不会擅自撕毁协议。毕竟我安西唐军离他拔汗那最近。若是他悔了主意,高帅一定会挥师东进,荡平拔汗那。”

“那倒是!”张延基昂了昂头道:“别看大食人在河中安插了近一万兵力,但真要他们动手力撼我大唐,料他们也没有这个勇气。”

不知为何,张延基对大唐有着一股莫名的信任,不论捋我们虎须是哪个胡儿,都会被一举荡平!

“眼下,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去做。”李括嘴角微微扯起,悠然缓诉。

“父王,我要去见那个智者,父王!”拔汗那公主艾莎利扯着阿悉兰达的宽大袍袖,嘤嘤柔语。

国王阿悉兰达育有众多王子,却独有艾莎利一个女儿,因而对其百般宠爱。只要小公主扯着阿悉兰达撒一番娇,国王就会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只是这招今天却似失了效。

阿悉兰达爱怜的拍了拍身旁的娇女道:“他可是个唐人啊。依着我们河中的规矩,女孩子只能嫁给本地人!”虽然很宠爱这个独女,阿悉兰达却不得不拒绝女儿的请求。其实,他说出的那个原因倒在其次,真正阻碍在她面前的是对方的身份。

那人可是疏勒镇的都督啊,以十七八岁的年龄做到安西四镇的都督,他阿悉兰达这辈子还就只见过这一次。在这大唐朝廷,要不是朝中有人,任你挤破了头也别想钻进正四品之列。

这个孩子定是来安西挂职历练的!

阿悉兰达脑中飞速的闪过了这个念头,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扯,苦苦笑道:“况且他不久就要返回安西了,你总不能跟着他跑到千里之外的疏勒城吧?”

艾莎利却是不为所动,娇嗔道:“人家不管,人家就是就是想去见他啊!”

自从在父王书房外瞥到那个俊秀的少年,她就对其生出了一股极强的爱慕之情。说来也怪,她与那人只有一面之缘,自己甚至都不知晓他的名字。怎么就会,怎么就会对他萌生爱慕之情?

“哎,神圣的火神阿胡拉美兹达,赐予了我们谨慎之光,就是要求我们将一切事情考虑周全,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个少年是大唐的边将,以你的身份是定不能嫁给他的。”

阿悉兰达最终还是将心中所想倾数诉出,艾莎利是拔汗那的公主,就必须承担起属于她的责任。结姻与别国固然是维系和美关系的绝佳手段,却不意味着她可以肆意决定欢好的对象。

且不论那个少年在长安朝廷中的背景深厚与否,能不能将这次结姻解释为一般意义上的两情相悦。单是背着安西大都护做这般事情,就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自己这般讨好那少年都督,不仅将他推到了悬崖边,自己也同样置身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我不管,我不管,火神阿胡拉美兹达赐下神爱之光,就是要我们相互恩爱。既然我的心中已经装满了他,为什么要违拗心中之想,故作姿态?”

艾莎利甩了甩衣袖,脸上才擦过的薄粉应之飘落下来,染白了宗青色的波斯地毯。有时候,爱情就是一个疯狂的游戏,入了局的人没有拼的输了精光是不可能主动走出来的。

那个少年,那个少年便是自己的未来。任何关于他不利的言论就是自己的禁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艾莎利反绞着双手,抿着嘴唇,隐隐和父王较着劲。以她的经验,遇到难下之事,只要她坚持下去,最后松开的都是父王。

“艾莎利,我的女儿,你要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阿悉兰达渐渐有些愠怒:“自己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偏偏她就是不懂得自己的一片苦心。现在拔汗那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任何事情都要为了国家的命运让步,区区儿女私情岂能成为左右决策的障碍?

“不,不,我爱他,我爱他!不管他跑到哪里,我都要嫁给他。他没见过我,这不要紧,我可以让他慢慢的喜好上我。安西也罢,大唐也罢,他去到哪里,我便要追到哪里!”

艾莎利说完也不顾父王脸颊上满布的黑线,就朝屋外冲去。

“拦住他!”阿悉兰达声调陡然变寒,袍袖一甩下了狠令。

“听到命令就立刻照办!”厅房外守候的侍卫立刻单臂相拦,凭借身体硬生生的将艾莎利挤回了屋子。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公主踏出宫门一步!若是出了问题,本王拿你们试问!”阿悉兰达迈开方步出了屋子,只瞥了艾莎利一眼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父王!”艾莎利已是声泪俱下,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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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天方(十)第一更

w三四rì的光景转瞬即逝,在完成了既定的最后一项任务后,疏勒将士们逐步撤离了拔汗那城。。。。。

虽然阿史那罗咥一再强调此时不宜动身,但李括却不想在拔汗那城再耗时rì。阿悉兰达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需要时间准备和布置。在这个时候动手,李括自己的胜算也不大,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回安西向高仙芝复命。

毕竟,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取得了拔汗那王的支持,就意味着安西唐军在大食人实际控制的河中地区打开了一扇窗。拥有一个稳固的内应,凭借安西唐军的战力,要想重新夺回河中绝非难事。

陛下是一定要夺回河中故地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也许是脚板子磨出了灵性,同样的一条土路,回去时却比初来好走了许多。来时令牲口三步一倒,五步一陷的水坑子不见了,令大伙儿提心吊胆的泥沼子消失了,就连那些奉安拉之言为圣谕的天方圣战者也搬着哨卡遁移的无影无踪。

阿史那罗咥依旧哼着那首大伙听不太懂的小调,挥舞着马鞭狠狠的抽在了牲口的臀上。这几rì他在拔汗那城中憋得快着了魔,疏勒将士非但没有让他参与进计划,反而把他打发的远远的。既然不信任自己,为何当初让他来做领队?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心一横,领来一队大食人?

当然,这只是气话。

自己领奉唐人来河中,本就和他们祸福相依,怎么可能靠出卖他们来牟取益处?老话讲的好,一条草绳子上跳不出两只蚂蚱,那些道貌岸然的大食人可不会因为自己献出的殷勤而奖赏自己。

事实上,大食人最嫉恨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的心目中,真正安拉的信徒绝不会轻易的抛弃自己的同伴。只有那些心术不正的异教徒才会靠出卖好友来博取收益。

哎,谁叫自己当初贪图那些银钱呢。也该,也该,没了汗国的威名,突厥人啊,走到哪都得被欺凌。'

“我说罗咥老哥,你就别耷拉着那张死驴脸了成不,答应你的银钱一枚都不会少!看看你那眼眶,红的都跟山窝子里的野兔子似的哩!”窦青见阿史那罗咥情绪低沉,靠近了身子提点道。

这些让别人看到也就罢了,若是让李将军看到了,该得多伤心?弟兄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那不也是以防万一嘛。李将军本人可是把阿史那罗咥当做唐人看待的,若是他知道阿史那罗咥因此事和疏勒唐军起了隔阂,定会乱了心神。

“哪有,哪有,看您说的。这不是风沙大嘛,刮到眼睛里了,刮得痛!”阿史那罗咥连忙赔上笑脸,舒缓了尴尬的氛围。

“没有是最好!你便是恨着兄弟,兄弟我也认了。但将军可是于你有知遇之恩,咱可不能做那让他伤心的事。”旅途便是这般无聊,若不找上一点事情说道说道,活能把人憋疯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在这支“商队”,领队的阿史那罗咥反而是最没有地位的人,对于李括身边的心腹亲信之人,自是不敢得罪分毫。

“穿过前面的河床,我们就可以歇一歇,天方鬼子都不知道撤离到哪个土坑子里了,我们也不必如此神经兮兮了。”

阿史那罗咥指着远处的一弯浅亮,悠悠诉道。

由于疏勒唐军打着谢密斯商队的旗号,故而难免要背负一些辎重货物。这次在拔汗那城,交易采办货物的事情就交由老油子阿史那罗咥来办。

哪家的皮子厚实无虫眼,哪家的香料量足没掺杂,他可比谁都门儿清。这河中胡国的集市就是一个微缩的城市,在其中可以看到人间百态,在其中亦可以体味到苦辣酸甜。

在阿史那罗咥的张罗下,大伙儿远道背负来充门面的布匹、绸缎、茶叶都换成了香料、皮子。当然,最让大伙儿兴奋的便是那数匹大宛良马。(注1)

那些牲口明显和突厥矮马不同,脚程好、爆发力足,短距离冲刺效果最佳。若是把这些马匹都装备到安西骑兵队上

张延基一边想着美好的前景,一边轻磕着马腹,涎水直流了一地。

“我说张大将军,你乘马时心里能不能不想事,这都要撞到木栏子了,你心底还没个照应?”

周无罪所乘的坐骑便是一匹大宛汗血宝马。这厮对括儿哥软磨硬泡,生是从为数不多的十来匹大宛良驹中污来了一匹,忒的无耻!

现在,现在他竟然还敢来近前膈应自己,这个死胖子!

张延基撇了撇嘴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这马又不似汗血马那般金贵,碰挨两下不打紧。”说完少年手上用力微微一撑便下了马背。

“这不是一个草市吗,括儿哥要在这歇着作甚?”张延基只环视了一周便蹙起了眉头。若说要捎带些货物回来,在拔汗那城已经置办的差不离,又何须在这些小地面自堕了身份?

“说你是呆子还真是个呆子。”周无罪白了张小郎君一眼道:“你没看出前面便是一条断谷嘛,不从这挤过去,难不成你还想插上双翅膀飞过去?”

果不其然,在众人前方横亘着一条七八里长的断谷,显然无法穿过。来时大伙儿是走的塞伽泥沼,并未经过此地,没想到走平原也会遇到各般险阻。

“哎,真是倒了大霉了,你看看这般脏乱,我”张延基用袖口捂着鼻子就往周无罪身后钻,这股酸腐气息从那些胡人蓬乱的头发一散出来,就直往人的鼻窝子里钻,实在是令人生呕!

“瞧瞧你,哟,大少爷脾气又犯了!”李括一把将张延基揪了出来,笑道:“挤一挤就过去了,叫大伙都下马,推着车子挤过去!”

“哎!”李括一出言,张延基立时没了脾气,只得唤来亲卫将李括的命令传将开来。

这个草市显然是临时兴起的,没有正规的坊墙,没有典司监督的税官,这儿的商人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货物的交易。

在这里,你可以没有大食银币,也可以没有开元通宝。只要你手中有货物,就不愁换不到心仪的物事。

谢密斯商队沿着人流最密集的“道路”向前挤,木轮发出咯吱咯吱的乱响。一旁的栗特人叽里呱啦发出一连串大伙儿根本听不懂的单音节词,突兀的有如大漠中涌出的一口泉眼。

这儿卖牲口、这儿卖皮子、这儿卖青、这儿卖一切。

当众人拐过一个转角时,无不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众人眼前围着一圈肤色各异、服饰各异的胡人。在这个圈子的正中,立着十几口大笼子。笼子里装的不是珍禽灵鸟,也不是稀缺猛兽,而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们是在贩卖人!他们竟然是在明目张胆的贩卖人!

尽管在绝对文明的大唐,也有奴仆的存在,奴仆的身份地位也同样低贱,却绝不会有这般蔑视人性尊严的交易存在。在大唐,若有人想卖身为奴,需要双方签订条约。买卖双方皆允准,卖身契才交予主家,即时生效。而在这儿,这些奴隶就像一些牲口似的被关到笼子里,明码标价的出售!

李括下意识的朝笼子里望去,期待看到一些抗争愠怒的面孔。但令他失望的是,关在笼子里的奴隶要么面容冷漠,要么哀伤忧愁,完全失去了反抗都争的勇气。

紧邻众人的一只笼子里,关的是几个突厥人。这些突厥人神色颇为平和,完全看不出即将被卖者所特有的沮丧情绪。甚至有几个健壮的年轻男子很是兴奋,期待着自己被卖掉的那一刻。

地处荒凉大漠的草原人,自古便以放牧为生。从前隋起,他们便穿行在各个山谷隘口,从小铸就了铁骨般的躯体和意志。西突厥灭亡以后,突厥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几乎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他们赖以倚靠的牧场被突骑施人、回鹘人夺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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