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出书版) 作者:武和平-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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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胶着状态,在中场反复拼抢厮杀。
“董事长说得有道理,从市场经济学的角度看,这种运作实质上还是金钱和权力两种稀缺资源的交换,当今世界的一切,都在靠这两大支点做支撑。不过,一个政治家还需要有比金钱更重要的政治利益,比如政绩、声望和形象,一句话,有利于他升迁的东西,这要比金钱的诱惑还要大上百倍,我们可以把这样的期货包装上市,为他的深钻高爬铺平道路,使他在更大的范围为我们谋求利益,这就叫做对权力的一般控制,也是一种双赢的机制。”
孟船生摇摇脑袋,以示他对政治不感兴趣,眼睛又盯在电视上,此时只见尤文图斯队一脚妙传,左边锋传中,身材灵巧的前锋德尔·皮埃罗飞起一脚,球打在了门框上。
拉拉队中,半裸的性感女郎在狂呼,向刚进一球的马德里队献着飞吻,其中一个女孩的侧面很像是盛利娅。孟船生又狠命喝下了半杯洋酒,有些醉眼惺忪了。“沙博士,你说的控制对我很开窍,可我能控制了外人,却控制不了内部,能控制男人,可为啥控制不了一个女人呢?”
孟船生说得再明白不过,他在人世间的追求,就剩下了盛利娅。为了她,他可以拿出自己的全部财富博取她的欢心,可对方却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见钱眼开的女人。
记得那还是盛利娅到巨轮集团不久,鑫发金矿急需一笔贷款,按舅舅的吩咐,由他提了钱袋,跟着盛利娅到省里攻关。在人民大厦一家珠光宝气的宴会厅里,盛利娅请到了常务副省长祁连,那些银行、信贷部门的主管立刻趋之若鹜,全部到齐。席间祁连把他当成马弁,连睬也不睬,对盛利娅却笑逐颜开,还煞有介事当场作诗送给盛利姬。那个行长更是丑态出尽,晚上喝得烂醉如泥,赖在盛利娅的房间里不走。使孟船生暗自钦佩的是,这个女人不仅天生丽质,而且胸有城府,她和对方虚与委蛇,插科打诨,可一旦对方造次,她马上就变了脸,全然使对方占不到半点便宜。这一次运作,巨轮集团就拿到了三千万贷款,盛利娅怕夜长梦多,又到市里猛攻信贷主任。孟船生去码头送她,由于连日护驾有功,分手时盛利娅对他莞尔一笑。
这一笑,孟船生刻骨铭心,终生难忘,并且默默在心里喊道:这个女人一定是我的!
但孟船生发现,盛利娅并不爱他,这使得他很郁闷:越是求之不得,越是爱得发狂,他内心的情欲燃烧成嫉恨,转而将得不到又放不下的女人当成了武器对付曲江河。庆幸的是,对方心存戒备,两人所陷不深,这才使他有旧梦重温的念想。
沙金非常明白孟船生今天与他深谈的最终意图,但他从内心不想触及这个雷区,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正是这个魅力四射的女人,曾使这个家族式的企业经历了一场大伤元气的劫难。此时,他小心翼翼地说,“董事长,得不到的东西往往都是美好的,可它未必是最好的。”
“你不懂,”孟船生举手拦住了沙金的话头,“我对她下了多大功夫,甚至犯下了不肖之过,可她连睬也不踩。我就不明白,我孟船生哪一点儿不如一个穷警察,况且是一个败在我脚下的警察!”他实际从骨子里都在想,盛利娅不仅是他孟船生的副手,还应当是他床上的人。
“董事长差矣,天涯何处无芳草,况且在百步之内呀!”沙金不以为然地拍了两下巴掌,一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的女模特儿款款走了进来,只见她通体美艳,柔若无骨,光鲜耀眼,就像一件被彩缎包着的瓷人。
孟船生已经醉了,他向沙金挥了挥手,沙金起身走了。孟船生冷若冰霜地向模特儿摆手,示意对方坐到电视机旁边去,自己则把头扎在枕头上,撅臀弓腰,保持着这种姿势,刹那间鼾声如雷。被晾在那里的女模特儿吓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战战兢兢一直坐到次日天明。
天色微明时分,巨宏奇已被送上市人民医院急诊室的外科手术台。梅雪随方杰赶到之后,和严鸽、曲江河一起站在手术室外等候结果。
透过玻璃窗,只见无影灯下,老大夫杨威正和他的几个助手紧张施救,忙碌到八点多钟,杨威大夫才从急救室里出来,向严鸽他们摊摊手,示意已无力回天。杨威是本市外科权威,也是严鸽到任后特邀的警风警纪监督员,他坐下来向严鸽等人介绍说,患者头顶右侧多处皮下出血,其中有一处3×3厘米的凹陷性骨折,颅底已形成广泛性粉碎内折,属于高空坠落的典型特征。
“他的生命有没有危险?”曲江河问道。
“呼吸心跳还存在,但恢复意识的可能性不大了。”
严鸽接下去说,巨区长身份特殊,事件性质还有待甄别后向市委汇报,因此,希望院方能安排隔离护理,对伤情要严格保密。杨威医生说,我们会全力配合公安局工作,但是人已经彻底不行了,从他口中你们也不可能再问出什么。等稳定下来,还是尽快通知金岛开发区政府处理善后。
就在这时,躺在手术车上的巨宏奇已被护士从急诊室推出,他的头部裹满纱布和绷带,只露出鼻孔和嘴巴,一名护士还为他高擎着输血的瓶子。梅雪跟着方杰随同医护人员到了特护病房,看到病房卡上登记了巨宏奇的名字,然后借来了刚才的手术记录,进行了详细的抄录。薛驰走了进来,招招手把梅雪叫到了走廊,告诉她卓越的案件近日就要开庭审理,正在会见律师,队里通过做工作,同意梅雪个别前去探望。梅雪听了显得很激动,眼睛也有些红红的,刚要走又被薛驰叫了回来说,你代表咱全队同志问他好,多安慰安慰他,相信法院会秉公断案的。
梅雪匆匆找严鸽清假,却发现几个局领导正在医护办公室旁边的小房间说话,透过门缝,她看见严鸽满脸严肃,一边的晋川政委也神色庄重,一位陌生的中年干部正在向曲江河宣布着什么,曲江河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表情。只见他把自己的手枪从腰间拔出来,推向桌子中间,同时解下一串钥匙放在手枪旁。她多少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闪身退了出来,不多时,只见曲江河跟着那个陌生人,在晋川政委陪同下,走向医院门外一辆停驶在那里多时的奥迪车。
梅雪紧跟上前,不想迎面遇到了《沧海商报》的记者夏中天。
“梅小姐,别来无恙啊!今天是个好日子,赶早不如赶巧,沧海新闻多如牛毛,昨夜巨区长坠楼,今日曲局长双规。明天又该轮到谁?咋样,我在海滩鹰头礁边上就曾预言咱们敬爱的老师曲江河,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愚蠢行为吞下苦果,这话不幸而言中喽。”
梅雪说:“你咋一天到晚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新闻记者也要讲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嘛,嘴太损,不怕哪一天玩闪了?”
“还是咱梅师妹,公正坦荡,胸有朝阳,说说你那位卓阿哥吧,不知近况如何,是否需要我帮忙?”
梅雪无心和他纠缠,喊了一辆出租车,关上车门再没有理会夏中天。
梅雪来到看守所,张百姓默默无语把她领到一间预审室,只见卓越正趴在桌子上写什么东西。张百姓说,卓越你看是谁来了。当卓越抬起头来的时候,梅雪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朝夕思念的那个生龙活虎、机敏睿智的卓越。几个月来,本来就瘦小的身体像缩了水,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道道深深的皱褶,隐含着愤懑、孤独和无奈,两边的鬂角竟然有了几丝明显的白发,他满面沧桑,但眼神却显得刚毅而坚强。两人四目相视,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张百姓悄悄拉上了门,立在了外边。
梅雪说:“大家都在关心你,严局长已经从工作组的角度,让沧海市中级法院对本案进行审理,看是不是属于寒森他们的挟嫌报复,区法院答应尽快开庭审理,你要相信,法律最终是公正的。”
卓越说:“那五万元的下落,我已经全部回忆起来了,原来准备自己答辩,可耿民老伯了解真相后坚持替我出庭辩护,刚和他谈完。”
梅雪已把带来的食品放在桌上,是自己爱吃的红米粽子。卓越接过梅雪剥好仍冒着热气的粽子说:“我懂你的意思,你是在让我学屈原,可我是个凡人,没有那么坚强,我动摇过,也后悔过,后悔这一切都是怪自己太较真儿,为了原则把人惹了,到头来毁了自个儿,还连累了你……”
梅雪慌忙捂住了卓越的嘴,满面泪光地说:“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等着你……”话没说完,她已经把卓越搂在怀中,无声地啜泣起来。
卓越闻着梅雪发际中那熟悉的清香,用嘴唇吻着她修长的脖颈和小巧的耳轮,转而安慰道:“梅雪,现在不是挺过来了吗,寒森这帮小子实际上是在成全我。我终于清楚了他们为什么抓我、判我,我不会遂了他们的愿,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咱们去做。”说着,卓越慢慢捧过梅雪那张挂着泪水的脸,极其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是你,急着想和你见面,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在这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梅雪止住抽泣,分外纳闷地说:“你是怎么了,看守所把你关得连说话都吞吞吐吐了?你尽管问吧。”
卓越说:“咱们同学中有两个人是保送生,一个是你,一个是夏中天。但是你们的保送人都是孟船生,原因是他曾赞助过省警院500万元修建图书馆,对吗?”
“对,”梅雪迟疑着点点头,变得有点儿警惕起来,“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来源你不用管,我说的是另一件事,尽管你把自己的姓隐去了,但你的生父是宋金元,就是孟船生的舅舅,你母亲离婚改嫁后,把你寄养在海城姑妈家生活。你不用解释,听我说下去,你父亲是在大猇峪血案,对,也是透水事故当天死的,据说是被滚落的石头砸死的,但还有人提供,他头部有血肿,是被人打死的,死后举行过隆重的安葬仪式,但坟墓被人多次盗挖,尸体也不见了。”
“这不可能!”梅雪像被火灼了一样突然从卓越手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睛,摇着头说,“绝没有这种可能!”旋即又重复了一句,“这怎么可能呢?!”但是,她的手马上又被卓越牢牢地握住了。
“梅雪,你不能回避!因为你是警察,而且又是法医,你要对父亲的死负起调查的责任!”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卓越注意到梅雪脸上刚才那种凄楚温存的神情荡然无存,她的眼神有些迷蒙,变得深不可测,眼睛后面似乎有很多他读不懂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张百姓走了进来,告诉说探视的时间已到,梅雪这才稍稍恢复了惯常的表情说:“卓越,你多保重,祝你开庭顺利。”返身匆匆走出了门外。
走进来的张百姓和卓越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显得有些茫然。
梅雪赶回刑警支队的时候,巨宏奇坠楼的案情分析会刚刚开完。方杰告诉她,他已经到现场看过,巨家室内没有任何翻动和搏斗的迹象。根据死者在窗台上短暂停留的位置和坠落点的角度,完全符合自杀的特征。人民医院杨威大夫也来了电话,说对巨宏奇已确定为脑死亡,即令苟延残喘,也是个没有任何意识的植物人了。末了,方杰摇摇头说:“真是便宜了这个贪官,看来,又有一些人背后偷着乐喽。”
“谁会这么幸灾乐祸呢?”梅雪顺势追问道。
“怕他开口说话的人呗。”
梅雪很快去了卫生间,飞快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息:巨已脑死亡,曲已双规,局内王玉华多日不见。
第十五章
梅雪忐忑不安,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卓越,希望他早日脱离深牢大狱;但同时又怕他重新陷入危机四伏的境地。这天上午,得到区法院开庭审理卓越的案件,她设法找来了旁听证,向严鸽请了假,匆匆赶到审判庭。
卓越案早就成了金岛的舆论热点,庭内座无虚席,一些人只好挤在大庭外看电视实况转播。梅雪知道卓越的父亲也专程从乡下赶来,就找到他们挨着坐了下来。
法庭内国徽高悬,公诉人、辩护人分坐两侧,中央高高的审判长席上,端坐着神情庄重的法院一位副院长。担任辩护律师的竟然是老天爷耿民,他今天特意穿上了黑色红领的律师服,正朝着自己的对手、公诉席上的检察官孙启明那边注目。老头子今天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少人在台下议论着耿民,说一个农民给一个警察辩护,是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活儿,难有几分胜算。
卓越被带上法庭的时候,立即引起嗡嗡的议论声。他身穿黄色囚服,手上戴着械具,脸色苍白但步子沉稳,可当他的目光扫向自己的父母,特别是看到穿着制服的梅雪时,他很快转过了脸。梅雪知道,他是在竭力控制着自己。就在这所法庭里,梅雪曾和他多次执行过对重要被告的押解任务,可今天却轮到了卓越。
审判长用法槌敲了两下审判台,高声宣布开庭,审判便按照法律程序进行,公诉人孙启明在法庭调查后开始宣读起诉书:“……被告人卓越贪污一案,经金岛区人民检察院侦查终结,并审查起诉。经审查核实,被告人卓越犯有以下贪污罪行:1997年4月,金岛区公安分局城关派出所所长卓越,授意该所民警对商人庞克利嫖娼案进行查处,错误地以罚代处,庞克利在逼迫情形下向派出所交纳5万元赞助款,以免于处理。卓越决定将这笔款用于购买电脑和所内房屋修葺,使用了3。5万元,所余款项1。5万元被卓越采取收入不入账手段予以贪污。以上事实清楚,证据在卷,故予认定。”
孙启明顿了顿,继续宣读道:“综上所述,我院认为:被告人卓越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非法占有公共财物,侵害了国家工作人员职务行为的廉洁性,根据刑法第三百八十二条、第三百八十三条的规定,特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大厅内一片静寂,孙启明扶下帽子,眯着眼看了对面的耿民一眼,沉稳地坐回了公诉席。
法庭调查结束后,进入庭辩阶段。旁听席上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耿民身上。耿民立起身,笨拙地掏出发皱的手绢擦额上的汗珠,又戴上了那副挂着绳子的老花镜,引起台下轻微的笑声和嘘声。
“审判长,根据刑诉法第二十八条的规定,辩护人的责任是根据事实和法律,提出证明被告人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