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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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备，几个贴身侍从周到勤谨的服侍，看的颜丹璧艳羡不已，想自己何时也有钱买上这么些整齐的男人，叫他们给自己端茶递水的，嗯，比使唤美貌丫头更美了。
颜丹璧遐想不已，杵在当地硬邦邦的像个木头。
不曾注意到宸小王爷已经脱了靴子，正盘腿坐在书案前，诧异的盯着桌上的小人书，墨眉轻动。
他满面黑云的抬了抬眉峰，几个亲随立即躬身退下了……
红袖添堵
宸小王爷先是略带惊诧的看了看书案上的小人书，继而目光锁定在一边的砚台上，眉头大皱，满面黑云。
看那个样子是气得不轻。
颜丹璧站在门边，看他冷冷的屏退了诸人，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猜测大概是嫌自己的小人书玷辱了他的书案，不知道他要怎样发作，因此也颇忐忑。
——外面这样冷，若要叫自己出去跪半个时辰什么的，可不好消受。
但宸小王爷却迟迟没有发作，只两手撑在案上，胸膛一起一伏的，末了，似是压制住了怒气，阴沉着脸叫她过来，把小人书收拾了！
颜丹璧慢吞吞的过来，将小人书抱走。
书案打扫干净，宸小王爷依然满面痛惜之色。
颜丹璧不由得纳闷起来，宸小王爷竟是这样的小肚鸡肠，不就用了用他的毛笔么，至于气成这样，且又不说出来！
宸小王爷看她收拾净了，方气鼓鼓的命她浴手研磨，继而又用下巴指了指颜丹璧磨掉了一个角的墨块（颜丹璧画圈圈时因嫌墨汁颜色不够，因而后来动手磨了些）说：“将这个洗净了，掉过头来研——半盅氺便够了”说完，就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架边。
颜丹璧隐隐觉得，如果宸小王爷此刻是穿的宽袍广袖的话，此时一定是甩了甩袖子的。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颜丹璧想了想那每月的两吊钱，便依言过来研磨。
笨拙的清洗着墨块，内心默默腹诽宸小王爷，却忽然发现这墨块的一面是有花纹的——乃是极犀利遒劲的笔触勾勒出的两杆瘦竹，一明一暗，疏密相间，枝叶交杂，临风而动，一望而知是大家的手笔。竹子的下半部分枝干大部分不见了，乃是被颜丹璧那会儿画圈圈时磨掉了。
瘦竹之旁还有小印，空白处更有一行极细的落款，颜丹璧好奇的凑到灯下细看，隐隐辨认出“夏昶”二字。
夏昶？那不是那个“夏昶一个竹，西凉一锭金”的著名前前朝书画家夏昶？（此一锭金非彼一锭金也，应该不是一两的……）
颜丹璧小时拜老爸所赐，还是颇知道些古代有名有姓的字画家的。
于是又将手中的墨块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后她摸了摸下巴，无话了——
原来这墨块恰恰被她磨掉的一头，还有一方刻章，根据剩下的一点残迹看，应该也是“夏XXX”的字样……那么，如果这个墨块是真品，那一定是案头赏玩的宝物，而绝非做研磨所用了。
当然，堂堂宸王府应该不会将一块赝品置于书房的案头。
这样一想，颜丹璧便明白宸小王爷黑脸的真正原因了。
唔，自己还真对不起他……
可是，谁让宸小王爷的案头这般琳琅满目了，自己拿错也是有缘故的。这样想着，仔细一寻摸，便在砚台边看到了几只墨块。还有一块是已经用了半边的，都丢在一只小檀木盒子里，颜丹璧起先也没注意。
真是好粗心啊。
…
宸小王爷拿着一本蓝面的书回到案前坐下，看起来面上依然有气。叫颜丹璧添茶水。
颜丹璧忙勤勤谨谨的添了，双手捧过来歉意的说：“咳咳，王爷，我那个没看见您这只墨块竟是前朝大师的墨宝，咳，要不，您在我的工钱里扣吧，我会赔偿的！”
宸小王爷正伸手拿茶，闻言挑起眉毛瞄了她一眼，似乎她总是叫他惊诧，末了垂下眼皮说：“本王——会在顾管家的月钱里扣的”
字儿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虽然语气淡漠，但已经听得出咬牙切齿了。
颜丹璧动动脚，低眉顺眼的说：“好的”
宸小王爷又被茶呛了一下。
………………………
颜丹璧没想到红袖添香这般累，尤其是遇上宸小王爷这么个孜孜不倦的主儿，因为毁了宸小王爷的极品宝墨，颜丹璧心怀愧疚，所以服侍的倒也心甘情愿。
而宸小王爷一展开书卷似乎就对周围视若无物了，对谁来剪得烛花，谁来添的茶水毫不在意，那几个随身侍从都在小退步间里取暖，静悄悄的显然是怕打扰自家王爷。
又见颜丹璧在眼前，也都不上前，只是在二更天时，一个侍卫拿了件大氅出来给宸小王爷御寒，顺带着还盯了打瞌睡的颜丹璧一眼，显然对她的服侍不周很有看法。
颜丹璧在远远的灯影里，坐在书架下一个蒲团上，靠着紫檀木架打瞌睡，一会儿歪到左边，一会儿歪到右边，心想这宸小王爷今夜难道不准备睡觉了，抽抽鼻子，忽然听见外面下起雨来，悉悉索索的打在屋檐上，窗纱上。
有句话说的好啊，下雨天人最适合干的事儿就是睡觉。
颜丹璧竖着耳朵停一会儿雨声，又晕晕乎乎的瞅一会儿宸小王爷，一会儿看他是两个人影儿，一会儿又看他是三个人影儿，他怎么还不走啊！！
唔，是不是要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要忠诚的仆人提醒主人安歇呢……
颜丹璧眼巴巴的看着宸小王爷又拿起了笔来，没有丝毫困倦或者要走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在第N次续茶水的时候，抹了一把脸问：“王爷，那个，天不早了，您不去安歇吗？”
颜丹璧觉得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有点酸，因此倒清醒了些，又揉了揉红红的困眼。
宸小王爷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又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声响，似是才听见下雨了。皱着眉头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连连咳嗽了几声，这方站起身来，缓缓的踱步到窗前。
颜丹璧呵欠连天的站在书案边等着，小退步间里寂静无声，那几个亲随想是都盹着了。
宸小王爷裹着大氅在窗前看了会儿夜雨，回身发现颜丹璧在灯影里左摇右晃，显然已经盹的厉害了，瞧见她那揣着手，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一副天然混沌的模样，他倒轻不可见的笑了一声。
又连连咳嗽了一阵，端起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方道：“你下去吧”
颜丹璧闻言如蒙大赦，顿时就神智清醒了，结果连礼也忘了行，应了一声“好”，就直撅撅的开门要走。
刚要拉开门，忽又听宸小王爷说了声：“站住”
颜丹璧不知道又有何事，只好站住，返身又回来。
宸小王爷站在灯下，苍白着一张脸，看起来也有些倦意了，颜丹璧回来，揣着手干巴巴的问：“王爷，还有什么事？”
宸小王爷似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说：“罢了，你先去吧——”
……
颜丹璧流水的开门出去了，怕宸小王爷反悔似的。
回到西厢房，屋里点的蜡烛都烧尽了，只剩了一点点如豆的灯光，颜丹璧摸摸索索的找出火石，重新点上一根，又将门窗紧闭了，些微洗刷了洗刷，便跳上床去，钻进被窝。
在哗哗的雨声中，她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梦见她终于攒够了钱，在宝林寺买了房，聚集了一屋子的风流才子，翩翩名士，她在里面徜徉啊徜徉，寻找对眼的潜力相公……
…
一夜安眠，颜丹璧不知道那宸小王爷昨夜也睡在这个院里，书房是古代男人的第二个卧室。颜丹璧后来为□之后很恨这第二个卧室。
因昨夜睡的晚，颜丹璧这日一早起来时双眼还有些红肿，倒不是她愿意早起，而是因为起迟了被管事的看到要扣工钱。
起来费力的梳了个头，至于发髻的具体造型请参照《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里的小师妹那俩馒头髻……
要说这古代的发髻梳起来也太过繁琐，像颜丹璧这样的懒人实在是不堪其累，起先在颜家村时还好说，随便编两根大辫子，在头上缠一缠便可以了。后来一度扮男人时就更省事了——将所有的头发梳到头顶，总攒成一枚大髻就行。
可现在是在繁华京都的富贵地，宸王府。这里连做粗活的丫头都收拾的头干面净的，头是头脸是脸，颜丹璧自然也不能太出格了，所以，她勉强为难自己花了点功夫，天天梳俩馒头髻……
这天早晨，颜丹璧梳好了馒头髻，才知道宸小王爷也还在，不由得又焦虑起来。
宸小王爷日上三竿了方起来，原来是因他刚远征生番回来，圣上欢悦，体恤他征伐劳苦，因此特特赐了他一个月的假期，可以不用上朝，随他高兴时进宫走走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颜丹璧总从这里面闻到了阴谋的气味儿。
然而，宸小王爷显然也是个心机颇深的主儿，自从凯旋归来，他表现的比平日愈加的乖巧，不但毫无居功自傲的意思，还处处向高人逸士靠拢，平日府上三日一请，五日一会的都是些文人墨客。每日与这些人谈经讲学，煮雪烹茶，诗酒风流，似是深不喜俗务之累。
可是……颜丹璧昨夜看他所读的书乃是《墨子》，非攻篇……这几个字她还是识得的。
宸小王爷在，颜丹璧不能装看不见，只好过去戳着等使唤。
小书房后面的两间想来一间是寝处，一间供起坐之用，颜丹璧昨日还没进去看过，只戳在外间等候，半晌，方有一个侍从过来，叫颜丹璧进去服侍。
穿过几道珠帘，颜丹璧便到了这小书房的内室。
进去一眼便看到宸小王爷穿着月白色的内衫，外面依然裹着昨夜的大氅，斜倚在一张雕花的软榻上看书——依然是昨日的书。软榻前的窗户大开着，满房间都是哗哗的雨声。
软榻旁的矮几上放着热茶，一角的地上有个大鼎模样的物事，几缕香烟袅袅的自雕花宝盖上的鹤嘴内逸出，宸小王爷想是已经梳洗过了，头脸整整齐齐的，只还没有带冠子，油黑的头发越发的衬出一张玉面，丰神俊朗。
美啊美，意境啊意境，颜丹璧一大早的就惊见这样一幅美人图，终于明白了古人说的如诗如画是什么境界。
嗯，忽然一扭头，瞧见了旁边的一张雕花铜镜，镜里的丫鬟头上顶着两个灰扑扑的大包，真是败坏风景啊，败坏风景。
颜丹璧决定明天将头发放下来。
另外，虽然自己是被叫进来伺候的，但颜丹璧看不出有什么地方需要伺候，因此依然是木头状。
宸小王爷倒也不理她。
过了一会儿，外间传来脚步声，一会儿一个侍卫的声音在外面禀道：“王爷，衣服已经送来了”
宸小王爷只“唔”了一声，外面帘子便哗啦一响，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进来一个云鬓嵯峨的丫头，捧着一套冠服，略带惊诧的看了颜丹璧一眼，便走到榻边，低身施礼道：“王爷可要更衣，外面的雨越发大了，吴先生说这雨怕是要下一天呢，小陈将军等人一早就来了，现正在前院等着呢”
宸小王爷拿开了书，却皱着眉头望着窗外的雨不语，末了又回过了头来，颜丹璧瞧见他扫了自己一眼，眉头似乎皱的更紧了，颜丹璧不晓得是哪一世里得罪了他，这宸小王爷每次看到自己就没有不皱眉头的。
“更衣——”宸小王爷从榻上起身道，并转过了身去。
那丫鬟甚是手脚麻利熟练的替宸小王爷穿好了袍服，又勒好了冠子，颜丹璧在一边自然插不上手去，所以她依然淡定的站在当地，参观现场版的王公贵族穿衣记。
一边想，宸小王爷可真是个衣裳架子，唷，这天青色他穿起来可真雅致……
宸小王爷走的时候，挺明显的瞟了她几眼……
别有居心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自从颜丹璧到了小书房当差，宸小王爷来小书房的趟数应该算得上是频繁。
顾管家以前说过的，宸小王爷一向是十日八日的方才来小书房一趟的。
因此，颜丹璧万分疑惑的又去大铜镜面前细照——还是不美啊，惊疑不定。
不过，宸小王爷也并没有表现出有多看她一眼的意思，每日来几乎都是在晚饭后——对，是几乎每日晚饭后必来。
颜丹璧觉得这小书房里的下人实在太少了，尤其是当宸小王爷带过来的亲随都走开的时候……
这些日子，一到傍晚她就开始愁眉不展，因为晚上要伺候宸小王爷，宸小王爷不是难伺候，而是他总是比较冷——坐在那里，散发着高贵的冷气，让颜丹璧很有心理压力。
不过宸小王爷似乎倒是勉力表现出和善的面目，虽不大和她说话，但每次来，都是和善的对她点一点头，让她不知是福是祸，忐忑不已。
而宸小王爷显然又很容易专注，常常深更半夜的就忘记了她的存在，让她在小书房的蒲团上冻了好几晚上，每次都是她亲自提醒他，方能得到那句天纶之音：“你先下去吧——”
所以，这几天颜丹璧感冒了，清水鼻涕真跟水似的，流个不停，她每日只好多揣几块手帕，在小书房里魂魄一般游荡。
宸小王爷再来看见了，也没有要放她假的意思。
颜丹璧很希望顾管家家的玉珠来，好跟她轮班倒一倒，想去找顾管家问问吧，又因为那块宝墨的事，觉得没脸见他，少不得自己先挨着，等等再说。
倒还是金桃她们善良，三五成串的来望候自己，除了南瓜饼之外，还带来了感冒药——桔梗枳壳、茯苓片之类的熬成的黑糊糊的药汤，颜丹璧憋着气喝下去，眼泪鼻涕的一起流，心里十分感。
而金桃等人看她的状态，还以为她在小书房受到了什么非人摧折，竟对小书房的院子有了点望而却步的意思，颜丹璧感冒好了之后，品味出了众人忧切的目光中的深层含义，不由得又生出了一丝郁卒。
不过这些事倒不是她最烦恼的，她更烦恼的事是关于万延年的——
万延年这些日子也病了，也是风寒所致的病症，但比她这个要严重上许多。而万延年还没来得及在宅子里雇上使唤的人，颜丹璧想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空荡荡的宅子里苦瓜瓜的养病，身为患难与共的好兄弟的她里颇不是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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