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挖坑不管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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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扶摇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躺在床上,任由小豆子在门外把门敲得震天响,她记得自己似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醒来怎么就躺在了床上。
抱住被子转个身,习惯性地往枕头上蹭一蹭,她忽然闻到了一种幽微的、不属于她自己的香味。
很淡,却始终不散,很不寻常的味道。
屋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境,如果不是这香味,她几乎要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那些事情。
有点儿失落,赵扶摇想,早知道他有力气走,就自己把那个肉包子吃掉了,好后悔……
蓦地眨了眨眼睛,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往常这个时候,太阳光应该会直接穿透屋顶照到她脸上才对。
平躺着看了屋顶半天,才发现那里原本漏风的地方竟然已经被补好了。
赵扶摇惊讶地坐起身来,往四周一打量,果然,屋子虽然还是那间破破烂烂的屋子,不过所有漏风的地方都已经被补上了。
难怪感觉没那么冷,应该……是那个男人干的吧。所以昨天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境。
浣花仙子……秦思远……那些,也都是真的。
小铁锹放在角落里,她低头看看自己,唔,算了,不就是一个包子么,就当是喂了小狗,反正小狗也摇了摇尾巴,欢快地叫了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留给爪印呗……对手指……喵
4、聚散无定
推开门,外头依旧是朗朗晴空。
小豆子嘴里叼着腌萝卜,鼓着两颊含糊不清地说:“肿木塞爱阔么,驾里贝踢了!(怎么才来开门,叫你半天了)”
赵扶摇拢拢头发,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揉了揉眼睛说:“睡过头了。”
又是新的一天,坑底少了一具尸体并没有人发现,显然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赵扶摇的人生依然过得平静无波,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事出现。
她还是勤勤恳恳地挥着小铁锹四处挖坑,带着小豆子在饭堂里面左冲右突地抢东西吃,睡在不再漏风却依然家徒四壁的茅屋里。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天气一天冷似一天,马上就要入冬了,赵扶摇却连冬衣都没钱准备。
至于那个男人口中的江湖,离她似乎很近,却又感觉那么遥远,听上去光鲜靡丽快意恩仇的生活都是和她无关的。
她只想着,只要努力一点,勤勉挖坑,总有一天能够学到承天派的高深武功,成为正式的弟子。
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叫她“女侠”。
无论是浣花仙子还是什么琴剑楼的秦思远,都不会再是她羡慕的对象,她才是江湖第一的妖女。
想来那种情况下,无论她想吃多少个肉包子,都会有人乖乖奉上……白白嫩嫩香喷喷……
“哈哈哈哈哈……”赵扶摇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狂笑出声来,对面的小豆子莫名其妙地说:“扶摇姐姐,你中邪啦?”
赵扶摇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胡诌诌什么呢!”
小豆子一脸委屈,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嘀咕道:“我又没说错,这半个月里你每天都会突然傻笑出声来,都有人来问我你是不是挖坑挖傻了。”
“以后遇到这种人,就让他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老大诶,我这么说会被打死的。”
“真没出息,你可是我江湖第一妖女的手下!”
赵扶摇话音刚落,四周响起哄堂大笑的声音,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走神调子拔得有点高了,附近的人全部听见了,众人显然觉得这话非常逗,全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大胖插着腰,抬起一脚放在破凳子上,指着她道:“哎呦喂,我说扶摇小姐啊,感情您还有这么高的身份地位呐,小的们
真是好生景仰!”
“就是就是,怎么也不提携提携我们,省得大家天天干这种晦气死人的活计呗。”
“哈哈哈,江湖第一,我看是挖坑第一吧,扶摇小姐今天挖了几个坑啦?”
赵扶摇白了他们一眼,“嘁,你们懂什么。”
“嘿,她问我们懂什么,哈哈哈。”
小豆子脸色都白了,扯扯赵扶摇的袖子,低声道:“扶摇姐姐,别跟他们吵了,闹大了就完了。”
赵扶摇气哼哼地扯回袖子,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他们这一队的小头目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大概刚吃过鸡鸭之类的,一只手还剔着牙,目光往人群中一扫,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这八成是又有死人送来了,如今这天儿是越发地冷,谁都不想出去干活,只巴望着他注意不到自己,一时间倒是鸦雀无声。
小头目得意洋洋,心想看来他气势还是非常足的,于是伸手一指,盛气凌人地说:“你——就你,赶紧地,把送来的尸体弄到后山埋了。”
他指的人正是赵扶摇。
小豆子拉着赵扶摇,两个人正准备偷偷溜走,这下反而成了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正在幸灾乐祸。
赵扶摇没法子,只好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小头目把手一伸:“喏,这是上边给的打赏。”
咦?赵扶摇眼睛亮了,没摊上的人们立刻表情大变,一个个贪婪地望着小头目的手,脸上夹杂着羡慕与嫉妒。
小头目手一松,只听见丁零当啷几声响,三枚铜板落到赵扶摇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黯淡的颜色看上去半分都不讨喜,数量还少得可怜。
赵扶摇瞪大了眼睛,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身后的目光再次变回幸灾乐祸,大家假模假样地恭喜了几句,纷纷散了。
“好好干!”小头目一拍赵扶摇的肩膀,也摇摇晃晃地走了。
只剩下小豆子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我自己去就成了,你也挖不了几锹土,自个儿回去玩吧。”赵扶摇丧气地掂了掂手里的三个铜板,对小豆子说。
“老大万岁!”
小豆子欢呼了一声,也迅速跑开。
赵扶摇叹了一会儿气,拎
上自己的小铁锹,先去拉了用黑布盖着放在板车上的尸体,再次向后山进发,一路上冻得瑟瑟发抖。
往年的冬衣不是虫蛀就是发霉了,勉强穿在身上,一股子怪味儿,也挡不了多少风寒,只是不知怎的,脸上反而感觉有点热。
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地挖出了一个勉强能埋人的坑,赵扶摇掀开黑布,只觉得这具尸体似乎……有点眼熟?
不过只是一点点而已,大体上看,似乎也还是个陌生人,虽然这个长的也……满好看。
赵扶摇把他拖到坑里,用力洒下一锹土,就在这时,尸体在坑底动了动,再次睁开了眼睛。
不会吧……
“女侠?我们又见面了。”
赵扶摇茫然地看着坑里的尸体,忽然把铁锹扔到一边,双手合十紧闭眼睛拼命念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给你上供烧香,实在是因为我真的太穷了,千万救命!”
“女侠,是我。”坑底的厉鬼打断了赵扶摇的临时抱佛脚。
看来真是流年不利,漫天神佛也不保佑,她只好睁开眼睛,偷偷看向那边。
见赵扶摇面露惊疑之色,坑底的男人伸手在脸上搓一搓,然后在耳边一捏,竟将整张脸皮撕了下来!
他笑嘻嘻地晃荡着手中薄薄的一张皮,刚想说话,只听赵扶摇惊叫了一声,整个腰身就软了下来。
要知道,独自一人在荒山野岭埋尸体,而坑里的尸体不仅睁开眼睛说起了话,还把自己的脸皮给撕下来,这可比上回只是问她要吃要惊悚多了。
赵扶摇眼前一黑,直觉感到似乎往那个拿着自己脸皮的尸体栽去,心想,这下完了,下回再也不嘲笑别人摔倒像青蛙了,现世报、来得快。
凌云天赶在赵扶摇一头撞到坑底之前把人拦腰揽了过来,望了望自己手上那张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配合一下周围的环境,好像确实有点吓人。
手上的分量意外地轻,从腰身的触感来看简直就是瘦得身无二两肉,凌云天皱了皱眉。
虽然没想到会再遇到她,不过半月前似乎这个人还没有瘦到如今这个地步。
承天派的日子,已经苦到这种地步了?
顺手捏一捏,发现赵扶摇身上衣裳薄得根本挡不
住什么风,当然保暖就更不用想,掌心都是冰凉冰凉的。
凌云天抱着赵扶摇从坑里爬出来,见她闭着眼睛躺在自己怀里,原本应该因为寒冷和惊讶而苍白的脸色竟然泛着奇异的嫣红色。
想了想,还是伸手往她额上一探。
果然,这人分明是受了寒了,额头滚烫,看样子已经捱了不少时候——又或者,以这个小姑娘的迷糊性子,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病了?
麻烦,大麻烦,江湖处处都是麻烦——虽然他异常地喜欢麻烦。
凌云天叹了口气,一手抱着赵扶摇,一手拎起那把记得她非常宝贝的小铁锹,轻车熟路地下山摸到赵扶摇家里。
茅屋还是他上次走之前见过的模样,除了屋顶不再漏风以外,床上的被子并没有变得厚一点,更没有添上火笼炭盆,还是冷得像冰窟。
凌云天把人放在床上,少女看上去整个儿病恹恹的模样,跟上回生龙活虎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
望望屋外,天色阴沉,恐怕一场大雪顷刻将至,如无意外将成为今年的第一场雪,这种天气,若是无人照看,这人八成是熬不过去的。
不得不说,麻烦,大麻烦,江湖处处都是麻烦。凌云天给赵扶摇盖上那条没什么用的被子,走到门边打开门,回头看了赵扶摇一眼,到底还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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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扶摇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周身暖洋洋地,身底下软软地不知垫了些什么,全身也被裹得严严实实,却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沉重。
耳边听到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什么在东西正在燃烧,带着点儿炭气,大冷天里最让人觉得安心的气味。
还有——熟悉的、幽微的异香。
转过头,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这种情景,似乎异常地熟悉,就连男人的脸都似曾相识,唯一不同地是这回躺在床上的是她,而且也没人往她嘴里塞冷包子。
“喂——”赵扶摇努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晃了晃,确定自己还活着,没有被厉鬼索了命去。
想说话,发出的声音却低沉暗哑、粗糙不堪,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才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那
人大概是听见她醒了,走近床沿伸手往她额上探去。
“又是你?”赵扶摇眨了眨眼,现在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半个月前跟她抢包子的男人了,他把她从厉鬼手里救下来了?
果然不愧是高手啊……
她挣扎着想问那只鬼到哪里去了,那男人一手把她按回被子里,说:“你受了凉,躺着别动。”
赵扶摇听话地躺回去,病中的人格外乖顺,迷迷糊糊地团成一团小声问:“你看到那玩意儿没有?那个,把脸皮都揭下来了,吓死人了!”
凌云天一挑眉,“像这样?”说着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类似脸皮的东西,随手晃了晃。
赵扶摇一翻白眼,差点儿再次昏过去。
“咳咳,抱歉啊女侠,那个就是我,这只是个面具。”凌云天看把赵扶摇吓得过了,一边解释一边把面具递到赵扶摇面前。
少女缩了缩,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眼睛转了转,确定了没有危险之后,又慢慢地探出一点来。
“为什么又是你!”
5、冬雪伊始
第一场冬雪终于还是来了。
黄昏时分,原本就浓云密布的天空更加暗沉,黑云压城遮天蔽日,凛冽的朔风肆无忌惮地刮起来,呼啸着穿过密林与山谷,仿佛万千兽嚎。
天色黯淡了许久,半空中,第一片柳絮般的雪花终于从云层中落下,向大地摇摇晃晃地飘落而去,宣告着一冬的来临。
变天不过顷刻,俄而,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随之而来,白茫茫充斥了天地间,轻盈又沉重。
茅屋还是那间茅屋,里面却多了不少的摆设。赵扶摇还有点不清醒,一惊一乍过后,茫然地打量着自己平日里熟悉无比的房子,感觉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地方。
凌云天不知从那儿弄来了细炭和碳笼,把屋子弄得暖意如春。
角落里的药炉上也放着药罐,里面煎着的药嘟噜噜地响着,慢慢地散发出清苦的香味。
上好的床褥和棉被堆在床上,赵扶摇自己正缩在被褥间,头发乱蓬蓬地盯着眼前的药碗,和拿着药碗的手。
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是什么的她倏地皱起眉,看了面前那碗刚煎出来还冒着腾腾热气的中药。
闻着就好苦……怎么办……一点都不想喝……
她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药碗推开,嘀咕道:“这药闻着就没什么用,不想喝……”
凌云天闻言一挑眉,满脸笑眯眯,异常诚恳地说:“女侠,你该不会是怕苦吧。”
赵扶摇面色一变,她确实是怕苦……但坚决不能承认。
“胡说!本姑娘连死人都不怕,怎么可能怕苦?”
凌云天点点头,把手抬了抬,示意赵扶摇赶紧喝。
赵扶摇话已出口不好反悔,只能英勇赴死一样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扶着床沿狂咳嗽。
凌云天扔过一个包袱,差点砸在赵扶摇身上,她狐疑地看了凌云天一眼,那药简直比黄连还苦,倒把她因为病着而昏昏沉沉的头脑弄得清醒多了。
在对方的示意下,赵扶摇慢吞吞地打开包袱,里面是几套冬衣,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摸上去又滑又软。
“喂!你……”赵扶摇迟疑了一下,摸了半天,摸出刚刚小头目打赏的那几个铜板,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数了又数,郁郁地
说:“我只有这么点儿钱,肯定全给你都不够。”
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屋里新添置的东西,赵扶摇一咬牙,“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我那个,连包子都没有了,没得给你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扯着暖意融融的被子,心里虽然无比舍不得,可也知道不能无缘无故要这么多东西。
久久没有听见回应,赵扶摇忍不住抬头想去看那个至今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的表情,这才发现屋里早已空无一人。
不会吧……消、消失了?
赵扶摇裹着棉被、拿着棉衣,听着碳笼里面哔哔剥剥的声响,舌尖还留有中药的苦味,那人却又不见了。
一向没心没肺的人竟然有一点惆怅的感觉,半坐在床上发了半天呆,只觉得全身沉重的感觉已经慢慢消散,那碗药虽然苦,效果却当真不错。
抹了一把脸,她走到门边,把门拉开一条缝。
外面的雪竟已经停了,已是夜深,一轮明月挂在中天,万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