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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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黯然不答,那人也不在意:“当年,前朝皇帝,思无邪,还有管易通,一起推翻了前前朝,打下了天下,国号“为”。可是,为君者岂容他人功高震主,在身边形成威胁?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前朝皇帝却听信谗言,先是诛了管易通九族,后来把思无邪一家一百三十六口人也全砍了。这般专横不得人心,自然是其兴也勃矣,其亡也忽矣。后来便被隆德帝推翻了,成了今日成国。只是在逼宫时,据说前朝皇帝,连同他的众影卫,不知所踪。为国就存在了短短十几年。”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至于双阙剑,为当年思无邪所持,后来据说落入了前朝皇帝手里。你说,你们的大掌门会是谁?”
前朝皇帝……双阙剑……思无邪,思玉……。流水心中有了底,只是她望着不远处那人,漫天火光为衬,映得人面桃花,甚是惑人,她的心却如坠冰窖。
“你为何救我?”流水哑着声,开口问道。
“因为你师父,当年救了我一命。上山前,他就知会过我,有朝一日,天地有变,就让我来保你一命。”
流水点点头,有点艰难地问:“那么,他呢?”他自己呢?还有行云,寒蝉,刘大妈,甚至于碧瑶……
“他么,他已多赚了十多年,也是时候还债了。其他人,人各有命,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流水想起师姐的话。她叫自己不要担心,她会陪着师父。
原来如此。她想起师姐给自己的那一味独活,性辛、苦,微温,祛风胜湿,散寒止痛。
他俩要自己,独活。孤孤单单的,但至少是活着。她恍惚间听到了总院里似乎有凄厉的惨叫声,她扭头,对身后的人说:“走,带我回屋子,我要拿东西。拿了东西,我马上走。”
那人没有犹豫,抱着流水飞跃而起,噌地一声,像野鸟冲入黑暗中。
而此时,立于军前,白衣胜雪的人,转了一下头,望着流水远去的方向,握了握手心的白绸荷包,柔软的布里像是装了数百颗针,刺得他手疼心疼。
流水回院子拿的东西,就是那小木盒。白檀木温润淡雅,她曾觉得这正是碧玉给她的感觉;如今她带着它,已不是少女的那些爱慕心思,生死之间,她只想到,师姐给她的东西——她相信,这一次,绝不是什么师姐不要的废品,而更可能是,留给她以后生活的所有依靠。
救人者武功雄厚,抱着流水,大气未喘,疾步如飞,下了山,便上了接应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越走越远,流水回看了一眼,山顶烈焰冲天,照得旁边的山峰在夜色里都亮如白昼。这路实在坑坑洼洼,马车抖得人心慌,流水觉得眼眶里的水,都晃出来了。
流水打开小木盒,先是食谱,翻了翻,是些家常菜色,写得却是极其详细——适合流水,流水知道,如是给了本武功秘籍,流水肯定学不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镇纸表面似乎是木头的,流水用手扳了扳,很轻松的裂开了,里面是块黑乎乎的东西,流水摸了摸,掉下了一些灰,露出了金黄色的底——金子?十院排在溪山派末,月俸不多,师父师姐连同自己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留这么大一块金子,想必是变卖了师父师姐的藏品的。流水鼻子一酸,放下了金子,打开针线盒——确实是针和线,十枚针整齐地铺放在红布上,针尖上油亮亮的,红布放的东西在师姐那边代表剧毒,想来这针是淬了毒的厉害暗器了;而线亮白色,发出珍珠般的光芒,流水知道,这是师父的珍藏,水火不侵的冰蚕丝,烧一段化成灰,又能解百毒。而通体白玉发簪,上雕梅花,做工精致,花蕊处还恰好有一点红淡淡晕开,形似神更似。流水闻了闻,有丝幽香——便是凝霜寒玉了,凝神护体,可防邪魔入心。
流水叹了口气,把簪子往头上一插,拿起最后那只普普通通的独活。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师姐那满脸世事皆不留眼底的神色,随心所欲的样子,却把事情都给她安排好了,心心念念要她好好地活下去。
救人者见流水把东西都倒腾了一遍,这才开口,说:“啧,看完了?呐,要不要报仇?”
流水抬头,看向对坐人的脸。最为渗人的是那双狭长凤眼,明明风情无限,直勾勾地看着人,却又似什么都没有看,看得流水心慌;而其他五官却是细腻柔和的,透着万千风骨,却又锐利灵秀,带着居高临下的气息。他斜斜地坐着,歪歪扭扭却不显不端,慵懒却不觉无骨。说出的话语也轻飘飘的,似乎置身生死之外。
流水苦笑,摇头:“人贵自知。”
对坐人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好。”虽说石越救了自己一命,但他也只承诺救出他小徒弟,帮助复仇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流水放下手中木盒,抬起头,眼神却出人意料的镇定:“此行多谢壮士相助,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那人笑了,眼波流转:“在下溟蒙教陆远贺。”
陆远贺,所谓邪教溟蒙教右护法,只是流水常年在溪山上,走得最远不过溪山脚下的那片城镇,不知江湖腥风血雨,陆远贺此名让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闻风丧胆,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说:“在下原是溪山派十院二弟子流水,只是日后再无溪山派,我便改名田王一吧。”
陆远贺挑挑眉,问道:“田王一?此名字甚是奇怪,可是又何典故?”
“噢,我以前总是说,如果自己做不成什么事情,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叫田王一,这样就算倒过来的名字反正也一样。”流水笑了,又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悬着的脚甚至还晃了晃。陆远贺觉得有些被她的笑闪了眼,竟是呆了呆。
只是流水左手,紧紧地握着白檀木盒,指甲都已掐入木头里,手指发白,十指连心地疼。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凌云阁又开戏了咯……”此处是距离溪山有两十来天路程的遥远边陲小城镇廉城,是成国和襄国的边界城,商贩往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流水存了大隐隐于市的心思,却知道自己三脚猫的武功,只要被发现了就肯定会被抓住,所以不敢留在溪山附近;此处山高皇帝远,人流来往频繁,适合藏身。
自从那日逃下溪山,流水马不停蹄,一路往北,到了廉城。再往北是襄国地盘了,过境要通过官兵搜查,流水自是不敢继续前行。把金子偷偷炼成了小五块,又跟陆远贺换了些银锭和铜钱,随后盘下了一个破落客栈,也算有了落脚处。
后来又把客栈重新装潢,招了做事儿的人,又去要道宣传,找来戏班唱戏,还要巴结衙门的关系,诸如此类种种事情,弄得流水焦头烂额,辛苦不说还入不敷出;好在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凌云阁也算走上正轨,偶尔遇着喜庆日子,屋内客满在外面街上搭着桌子的时候也是有的。
流水很庆幸自己学了几道刘大娘的绝学,而且还有师姐给的食谱;南方菜系偏细腻,在这偏北城镇,使得凌云阁比其他饭店多了分独特的味儿。把几个掌厨的带上手后,流水也不用亲自动手了,只需管账即可,日子轻松了很多。
只是,不知是此处离得太远还是溪山派太无名气,溪山派灭门一事,并没有像话本上说的那样,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八卦消遣,自己的头像也没有印在焦黄焦黄的纸头上,什么通缉令一般的,贴得满大街都是。啧,纸上得来终觉浅啊,流水想。
流水坐在二楼兰字雅间里,靠着窗,楼下风景一览无遗。跑堂小二安逸和安适很努力地在招揽客人;安逸和安适的名字是流水取的,当时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是凶巴巴的乞儿,在路上碰着流水了,抢过流水的袋子就跑;当时陆远贺正好来流水这处闲逛,抓了两人,签了卖身契,当了跑堂小二。
陆远贺自当日一别,却会时不时来看看流水过得如何。流水已经知道了溟蒙教非正统,但那时跟陆远贺已经熟悉了,也不觉得什么。只是陆远贺此人风流成性,时不时有些姑娘被他随意撩拨,他一走了之,那些姑娘全找上了“至交”自己。
想着想着,见到不远处一抹绮丽的粉色慢悠悠地靠近,流水眼皮一跳,忙把头缩了回来,冲到门前,叫来在二楼跑动安然:“香粉娘来了就说我不在啊……”
安然反应顿了顿,却只见门口那粉衣女子已然似笑非笑地样子,冲流水挥了挥手:“哎呀,田老板,怎地躲那么远?可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做小生意抛头露面的?”
在陆远贺招惹的姑娘中,这个是顶顶可怕的那一个。其他的那些,大都是大家闺秀,说话都欲说还休的,就是找上门来,也只是脸红红,跟流水东拉西扯上两句,指着能听点陆远贺的风声来;只是陆远贺的行踪一向飘忽,流水不是不讲,只是她本身也搞不清楚陆远贺干嘛去了又何时再来,于是跟着姑娘扯扯,好茶好点心招待着,姑娘聊了聊,便也自觉地走了,走时给的钱也不亏她。
只是这香粉娘,一个没多大就出来自谋生路的女子,打点了一家不小的香粉铺,生意兴隆。女子能闯成她这般的,还不像流水一样改头换面装男子的,让流水很生佩服。只是她这般烈的性子,而且每回她来,总没什么好事,流水怕她得紧。
流水硬生生地扭过头来,冲香粉娘皮笑肉不笑:“哎呀,香粉娘又来了,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来来来,快来楼上坐,安然,上次陆远贺拿来的明前龙井快拿给香粉娘来尝尝。”
香粉娘婀娜多姿地扭上二楼,期间还不忘跟一楼的两个官老爷调了调情。流水看着,觉得就这德行,倒跟陆远贺般配着呢。
流水忙上前扶着香粉娘,香粉娘帕子在流水脸上挥了挥,带出一股茉莉香气,又似乎带着点醋,说:“哎,陆公子还能给你那么远弄点明前龙井,这时节,那茶叶快赶上黄金的价钱了吧?”
流水暗自腹诽,陆远贺拿来不都是给他自己备着的么,流水自己对于茶叶的要求又不高,明前明后龙井毛峰对她无甚区别。于是流水陪着笑:“哎呦,我这不是粗鲁人不识货么?香粉娘可有什么渠道?我便宜点卖给你?”
香粉娘瞟了她一眼:“哼,你倒会糟蹋人家心思。这几日刘家姑娘马家姑娘来过没?”
流水不知道到底该说来过还是没来过,打着哈哈:“哎呀,这客来客往的,我记性不大好啊呵呵……”
香粉娘施施然坐下,流水忙递上热茶,香粉娘掀开盖子,茶叶香气盈盈飘出:“人家也是未出阁的待嫁姑娘,怎么地说,你一十七八男子,与人这般来来往往的,对于人姑娘的名声不大好啊。”
哎呦喂,好像在这兰字雅间坐我面前的人不是人一样的。流水暗自腹诽,但还陪着笑:“香粉娘这不是折杀小的了么?我一做小本生意的怎地高攀刘家姑娘马家姑娘的……”
香粉娘瞪了她一眼:“哼,你倒是跟姓刘的姓马的在一起也算了,你若是为了你这点儿生意,把陆公子的消息泄了出去,你看我饶不饶你。”
流水早在心里把陆远贺凌迟了一百遍又一百遍,平白无故的自己要应付一个又一个粉嫩的姑娘不说,还要受到这些真真假假的威胁,自己欠了他一命,所以就得接受这些折寿的事儿了么?
流水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笑:“香粉娘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么,陆远贺来来往往的,其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香粉娘又冷哼了一声:“哎呦,田老板,你就蒙奴家吧,上次那姓刘的香囊是你拿给陆公子的吧?”
“我这不也是顺水人情,我一小本人家的……”
“哼,这个暂且不计,你且附耳过来。”
流水侧身向前,听着香粉娘这般那般,大惊失色:“这样啊……香粉娘,这样不好吧?”
“怕什么,有问题我担着。”
“呵呵,”这下迷药下春药的事儿也亏香粉娘敢那么说,陆远贺堂堂一邪教护法,不管成功不成功,自己恐怕不死也要掉层皮啊,流水搓了搓手,陪着小心:“哎呀,香粉娘,你看,你这般容貌这般气质的,找谁不好偏找那陆远贺啊,且不说他常年在外不知所踪,他这拈花惹草的,朝宿青楼夜宿花楼的,也不知染上花柳病没有……”
流水突然听见窗外“啪”的一声,似乎是风吹断了撑着窗的木头;流水扭头一看,窗帘纹丝不动。没风啊这。走上前去,看到窗栏硬生生缺了一块;伸头一看,某人正贴在窗外,贼笑,眉眼尽是春色,也不知道凭这个误了多少姑娘。流水弯了弯嘴角,又啪的一声,猛地把窗关上了。
“怎地?”听见声音,香粉娘有点诧异。
“嘿嘿,街上风尘大,怕不干净的东西吹了进来。”
又与香粉娘东拉西扯了一些,流水有意拖时间,与香粉娘相谈甚欢,茶水都凉了两遍,安然跑来续水,颤颤巍巍地看了香粉娘一眼,又瞟了瞟流水,欲言又止。流水只是笑。
而香粉娘刚走出了大门,流水关上的窗“啪”地就推开了,窗栓断成两节弹在地上,流水眉头一跳,就见陆远贺撩起碧绿花边亮白绸衣摆——哎呦,也不怕吹了那么久染了灰,流水暗自腹诽——熟门熟路地跳了下来,端过流水的茶,抿了一口,茶香溢满齿间,他满足地一叹。
流水捡起窗栓关上窗:“陆公子,我兰字雅间窗外的风景可好?”
☆、雪沫ru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
陆远贺放下茶,笑得水光潋滟,顾盼生姿:“这乍暖还寒的日子里故意让在下在外吹冷风,田小爷好狠的心。”
流水不理他,自顾自招来安然,说:“你去把刘家姑娘送来的文房四宝、马家姑娘送来的骏马图、宋家姑娘送来的御用绸缎都拿来,这不是正主儿来了么。”
陆远贺“啧”了一声,施施然坐下,眯着眼笑着盯着流水。流水似乎有点气鼓鼓的,眼睛圆圆的,不看他,只对着安然说话,阳光照在她眼睫毛一闪一闪的,像是有蝴蝶停在上面似的,陆远贺看着有点心痒痒,按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田小爷,怎地,吃醋了?”
流水发自骨子里不屑地“呲”了一声,拍掉他的手:“你惹了桃花,怎么不都娶回家,好好地养着别出来烦人?算下来,我五天里就有一天,在应付你的各种花招百出的姘头,我小本生意,哪有那么多精力。你那些姑娘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我屋子都要塞满了。”
陆远贺无所谓地收回手,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