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湘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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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来也怪,我虽看着一副傻样,脑子却好使得很。每次大哥二姐两个拿我取乐后,我都会往佛堂躲上一阵,一个人待一会儿消气。
娘十分喜欢往京郊无业寺去,她与爹商量后便将我放在了无业寺寄养。我那时不过八岁,在无业寺乐得清静,娘却一直抱着歉疚,时不时来看我——只不过渐渐来得少了。
我十岁上遇见了萧颛。
爹娘为了给我静养,专门在后山挨着无业寺给我修了个小院子。那天我在后山玩得晚了,匆匆忙忙往小院赶时不慎落入水中,被偶然来无业寺后山散心的萧颛顺手救下。直至我十四岁遇上师父,被师父收入门中,萧颛仍会时不时来无业寺看我,给我带些京中时兴的小玩物,偶尔还会拉着我坐在后山荷塘边,给我读些经文诗词。
后来我才知道,萧颛虽是皇后亲生,当时却一直被皇后冷落,才会来无业寺散心。而他自幼聪慧敏捷,很受圣上喜欢,因此被太子视作威胁,处处遭太子打压。聊欢当时前来无业寺拜访寺中住持,恰巧碰上在寺中杏林玩耍的我,惊奇之余将我收为弟子,并告诉我,我之所以会如此痴傻,乃是因出娘胎起便少了一魄。
而师父给我入门的礼物,便是用无业寺中一小枝开得正闹的杏花替我补了一魄,并叮嘱我要护好自己,万万不可受伤。
我却傻不愣登地忘了此事,萧颛那日来无业寺时遭了刺客,我瞧见情况紧急,便奋不顾身替萧颛挡了一刀,差点丢了小命。幸好师父来得及时,巧施妙术将我性命吊至现在。
一枝杏花毕竟太不牢靠,而且我挨过一刀,身子就愈发弱了。师父四下找了许久,在无业寺杏林里找到一株千年老杏树,说是等它过两年开花时再替我补一次,此后就应万事无忧了。
我被刺了一剑,师父给我治伤后便将我送回了家。萧颛亦伤得不轻,幸好性命无恙,而他伤刚刚好便急着去无业寺看我,这才从住持口中得知我真实身份,遂前来相府要见我一面。
爹知道萧颛与我十分熟,却并不知我当时不再痴傻,遂起了别样的心思。
我躺在房里养伤,并不知萧颛前来,爹告诉萧颛我因那一剑而死,顺带将长得与我神似的二姐云怀潇推了出去,说是陪萧颛散心。
我得知萧颛来过的消息时已是天色渐晚,还是贴身侍女绮蓝不经意间听见其他侍女说的。绮蓝哭着来告诉我,待我跌跌撞撞冲出闺房,正好碰上被萧颛送回府的二姐。二姐轻蔑地瞧着我,只淡淡说了句“他怎可能看上你”,便扬长回房去。
爹却并不打算让二姐成为萧颛的瑞王妃。
太子与萧颛处处针锋相对,均是恨不得将对方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二姐又有美名在外,太子二话不说直接请旨赐婚,二姐便成了太子妃。
爹后来才知晓我早已痊愈,当即冷汗不止,毕竟爹利用了萧颛与太子的矛盾把女儿嫁得风风光光,顺带站在了太子一边。为此爹特地叮嘱我,遇见瑞王千万绕道走,以免瑞王发现事情真相而迁怒云家。
我自此不再回云府。
“又到三月初九了?”
身旁蓦然响起个懒洋洋的声音,我头也不抬地将酒坛子递过去,“你喜欢的女儿红。”
“知我者师妹。”师兄心满意足地拿走酒坛,仰头灌了几口,“就知道你在这儿喝酒。”
我酸不溜秋地笑了笑,“该不会师兄你一直在旁边看着等我上来吧?”
师兄笑了笑,一双琥珀色的瞳子月光下格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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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湖心楼内遇故人 。。。
我劈手夺回酒坛子,闷头灌了几口。一股酒气火烧火燎地缠在喉咙口。我打个酒嗝,对师兄道:“师兄,你说今日可是三月初九,我居然还在喝酒,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朦胧醉眼中,师兄神色不是很好,定定地瞧着我道:“你果真活腻了。”
我笑了笑,又将酒坛子往口边送去,师兄探手过来,将我酒坛子夺了扔出去。酒坛摔碎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老远。
大约一个时辰后,我终是忍不住开始发抖,眼里一个师兄变成了两个。
身体每个关节都在撕心裂肺地疼着,我抹掉额上冷汗,骂师兄道:“谁让你扔我的酒?疼死我了!”
师父给我补魄的那日正好是三月初九,此后每年的这一日我都会疼的死去活来,仿佛被人拆过骨头一般。
若非要应付每年的三月初九,我何必在床下摆这么多酒坛子。
师兄按住我不停乱挥的手,将我结结实实压在房顶上。后背在瓦上硌得生疼,我拼命挣扎,终是失去理智,头朝前狠狠撞去。师兄闷哼一声,手上一点也不松。我竭斯底里地哀叫挣扎,模模糊糊中似乎听见师兄在我耳畔说了什么,温热的气息拂过,痒得我不禁笑了出来。
正如师父所言,我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视线模糊间唯有月光下师兄拧成一团的俊眉,我半睁眼睛望着师兄担心的神色,心底却满满当当全是当时萧颛朝我伸出的那只手。
修长匀称,却分外有力道。
我傻傻地朝师兄笑了:“阿颛,我好想你。”
袖中瑞王玉牌滑下,落在瓦片上,沿着缝隙滚了几滚。
第二日醒来时我已躺在房内。
一床薄被被我冷汗浸得几乎湿透,我睁眼半晌才想起张口叫人:“绮蓝——”
门应声而开,绮蓝慌慌张张跑进来,见我半死不活地靠在屏风上,顿时惊叫:“三小姐!”
绮蓝是我自家里带来的唯一一个侍女,做事虽然冒失,也未出过什么差错。我劈头训她:“别乱嚷嚷。”转而想了想,又问道:“昨晚是师兄送我回来的?”
绮蓝点头,顿时满面倾倒相:“君公子吩咐说要好好照看小姐,国师还说,若您醒了,就快些把东西还回去。”
我无奈地揉揉太阳穴:“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在国师府里要叫我云公子。”
旁人只知国师收的关门弟子名叫云湘,是个男子。若让人听见绮蓝唤我三小姐,那就麻烦了。
我问绮蓝:“师兄只说这些?”
“君公子并未吩咐其他事情,只说让您今日歇在府里。”绮蓝见我抄起衣服往外走,慌忙上来拦我,“小……公子,您额上的伤还没好,别乱跑啊!”
我蓦地忆起昨晚似乎用头撞了谁,手指触到额上摸索一阵,顿时钻心地疼。看样子师兄被我撞得不轻。
而且我昨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问她:“师兄还对你说了什么?”
绮蓝摇头。我又问道:“那师兄吩咐你时,有什么不一样的?比如受了伤或脸色不太对?”
绮蓝道:“确实有些,君公子似乎不大高兴。今日一早国师便将君公子带出府了,君公子说钦天监有些事情耽搁不得,特地吩咐婢子……哎,公子你上哪儿去?”
我直接扯开房门,“去找师兄。”
因师父是国师,师兄轻松地领了钦天监监正一职,只不过经常三天两头不见人影。
我恰好撞上师兄偷懒,只得悻悻离开。出钦天监大门没几步,我忽然突发奇想地想去皇后寝宫看看。丢了只白玉坠第二天萧颛就知道了,这皇后可不是一般的抠门。
大约半个时辰后,我站在了皇后寝宫顶上。
朝屋顶上吐了几颗葡萄籽,我轻手轻脚扒开一片瓦片,朝寝宫里看去。
皇后寝宫里有许多宝贝,比如那枚鹅蛋大的夜明珠,以及师父觊觎许久却不得的《游仙记》。夜明珠悬在皇后寝帐内,而《游仙记》被皇后拿来垫了枕头。宫里人说皇后睡的那枕头兴许是失踪已久的黄粱仙枕,听得我直流口水。
黄粱仙枕那是何等宝贝,我若能枕了它,每年三月初九一觉而过,也不必被折磨得这么惨。
皇后此时并不在寝宫,里面唯有几个昏昏欲睡的宫|女。我又看了看,正要离开时,里面忽然传来人声:“娘娘近来可好?”
里面之人似乎并未发现我,“你又不是没在娘娘跟前伺候,娘娘近来烦心事能是少得了的?”
“听闻太子殿下那儿又出了些变故,娘娘这不是担心太子殿下么?”
“我看是明着担心太子殿下,心底还是记挂着瑞王殿下。太子殿下毕竟是齐淑妃娘娘所出,哪有母亲不偏袒亲生儿子的理?”
“可淑妃娘娘不是……”
“嘘——这事可不能再说了,都走了多少年的人了,再怎么也没可能翻身。”
这也能碰巧听见宫闱秘闻,算是一桩不错的收获。
在皇后寝宫耽搁得久了,我若不依吩咐到处乱跑还想不被师父师兄发现,须挑近路尽快赶回去,否则依师父昨天那脾气,一顿痛骂是少不了的,弄不好还会受皮肉之苦。
国师府在皇宫西南方向,我朝西南向离开,穿过御花园中央,无意中瞟见了太液池内的湖心楼。
我当即停住脚步。
本朝萧氏皇族别的不喜,单单喜好珍品书画。
坊间传言,太液池中湖心楼藏有前朝珍贵书画无数。即便只偷一两卷出去,莫说是叫价千金了,万金都有人抢破头。
只不过皇族的金银都用来换了这些东西,全不顾外面越来越多的灾民,实在可笑。
湖心楼是一幢三层木楼。这处木楼之所以选来藏书画,乃是因地处湖心,岛中少树木花草,常人难掩行迹。
我站在楼下,琢磨着在一楼转转就行,一两册珍品便能省我许多弄银子的功夫。
一楼大门并未锁死,我进去转身将门掩好,才认认真真打量起这处藏楼。
皇族是真在这里下了功夫,三人高的书架上不见灰尘,连书架都是贵重的沉香木所制。我面对着满满一层的孤本珍品书画,简直要红了眼睛。
这些书均被细心分类过,我稍稍翻了一遍,发觉这层藏的多是民间传奇,并无太大价值。若想找些珍品,恐怕还得往上走。
翻过了部分书籍后,我找到另一个架子,发觉这里藏的是异族书籍。其中大部分沾上灰尘,想是宫中无人能懂,仅作珍藏了。
我眼神往旁带过,不经意间扫到一本书,不由好奇地将它拎了出来。
这本书并非异族记述,而是一本十分奇特的……记载。
这是一本书页发黄的小册子,并不厚,我翻了几页,便被其间内容吸引。写这小册子的人大概经历颇多,竟能游历碧落黄泉,许多记述闻所未闻,连师父也未曾与我说过。
又往后翻了几页,我便没再翻过去,直勾勾地盯着书页没敢动。
因这页所记之事,与我十分相像。
这事大约是发生在天上。这位仁兄记述说,他曾在天上见过一位仙君,这位仙君恶战中被人拆了一魄,尔后被另一位仙君帮忙补起。
这位与我同病相怜的仙君真身是条角龙,因此另一位仙君用了片龙鳞帮他补了一魄。
我便想到师父要用一枝老杏花替我补一魄,一个激灵将书丢下。
忽然不敢往下想了。
我在故纸堆间呆立一阵,才记起自己来此的真正目的,不由暗骂自己,转头朝楼梯走去。
来这之前我曾看见二楼有微弱灯光,想是有人在二楼,却也不知究竟是谁。
贸贸然闯进去毕竟不太妥当,我只会些粗浅皮毛的轻功吐纳,师父教我这些是养身用的。我每每见到师兄庭中练剑的飒爽英姿,都不免嫉妒地站在一旁看上半天。
因此若二楼是位武林高手,我今日便栽在这了。
楼上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忙不迭往旁躲去,待那人出了一楼,将大门关上后,我才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与我想的很不一样,二楼空空荡荡,唯有一套简陋的梨木桌椅陈于二楼中央,桌案上笔墨俱全,十余册书堆在桌上,遮去了镇纸下压的东西。
照理说湖心楼里藏的都是宝贝,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
好奇驱使下,我走近梨木桌,随便拣了本书翻开,发觉是本诗集。
字体娟秀,端端正正的小楷,一眼便能瞧出是女子手书。我将书翻到最后一页,瞧见上面一列题字:麟德二十三年。
前有那些宫人的闲聊,我忽地想起了麟德二十三年究竟发生何事。
这还是萧颛当时在无业寺同我说的。麟德二十三年,齐淑妃难产而死,留有一子,便是现今太子萧须。齐淑妃死后,萧须被皇帝交给皇后抚养,圣上念着齐淑妃旧情,便将萧须立做太子。
萧颛是皇后所出,只比萧须晚那么两个时辰。皇后却偏袒萧须,连皇帝都看不过去。
我目光朝旁挪动,看见了“卿卿”二字。
“卿卿”正是齐淑妃小字。
那人来此翻看这些旧物,为的便是睹物思人?莫非刚才出去那人是太子?
我当即出了一身冷汗,将书册往桌上放好,尽量摆成原样。
师父常常告诫我们,皇族是非多,一个不好便粉身碎骨。而且师父贵为国师,我与师兄一举一动都被人明里暗里紧紧盯着,便更要小心谨慎。
眼下赶紧挑几件珍品书画离开才是上策,我转身时冷不防撞上什么,抬头一看,霎时呆住。
眼前之人神情冰冷,不偏不倚拦在我去路上,瞧着我的眼神仿佛带了利箭,要将我浑身上下穿数十个窟窿。
萧颛他怎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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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应是当年旧情|事 。。。
我呆若木鸡,萧颛冷笑逼近,细细打量我一阵,才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
“你居然还敢进宫?!”萧颛语气颇为不善。
我讪笑不止,“殿下大人有大量,草民路过,路过而已,只是进来看看……”
我自个都能听出这话简直假到天边,萧颛本就是人精中的人精,眉梢往上一挑,朝我冷笑道:“皇宫禁地何时成了你家后院一般来去自如?”
我心一横:“殿下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萧颛冷着脸朝我伸出手,见我没反应,声音顿时拔高:“你自本王这儿弄走的玉牌是不打算还了?”
我记得很清楚玉牌从我袖子里掉出去,我出门时特地翻上房顶找了找也没见着,便老老实实答道:“丢了。”
萧颛立刻怒了:“你把它丢了?”
“不小心丢了……”我很头疼地揉太阳穴。
萧颛脸色很自然地再冷了一层。
他与我胡扯这么久,除去要问我玉牌下落,估计就是因为我长得像他记忆中那个云折湘。
我胡思乱想时萧颛忽然问道:“东风馆遥公子是你什么人?”
我也没打算替师兄保全名声,“我是他……不,他是我老相好。”
萧颛神色变得十分诡异。我焦急万分不知如何辩解,他忽然修眉一蹙,冷声道:“别动!”
我很听话地一动不动,萧颛却直直朝我伸手,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将我面上的人皮面具揭下。
我这回是彻底惊恐了。今日出来只戴了那日萧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