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玲珑-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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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雪马上反应过来,冲进司衣房去。留下玲珑一人站在司衣房院子门口,那队人走近,果然是冲着司衣房来,为首的一个穿着绿衣的太监,看起来有些年纪,衣服上绣着花纹,和玲珑平时看见小太监们的衣服全然不同,他们大步跨进来,玲珑屈膝行礼,道:“这位公公……”出声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声音颤得那样厉害,还没等她说完,已有两个强壮的婆子上来,一个捂着她的嘴,一个把她的双手拧在身后,双腿窝子一疼,玲珑已经跪在地上。双手不住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身后束缚住她的那双手,眼睁睁看着那太监带着一群人越过院子冲入司衣房,惊叫声此起披伏。
“唔……唔!”捂着她的人显然是不会顾及她的感受,整张手掌捂住她嘴巴和一部分鼻子,直要叫她窒息,那婆子被她的挣扎搅得烦了,一个耳刮子甩到她脸上,喝道:“吵什么,给我老实点!”
入宫以来,虽然不是没挨过责罚,但何曾受过如此待遇,玲珑一下子愣愣不动,脸上火辣辣地疼,脑子里乱作一团,连什么时候被婆子拿绳子捆住,又那破布塞了嘴都不知道。
司衣房里其他宫女也被以同样的方式押出来。玉燕被押在前头,其后跟着留守的两位姑姑和小宫女们,有的人挣扎不已有的却已是吓傻了般,任由那些人推搡向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其乐融融欢聚一堂,怎么转眼间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副情形,难道是司衣房全体获罪了,到底是什么罪?玲珑不由想起上次中秋宴服的事,是尚服司衣等管事受罚,虽然也有宫女太监被罚入永巷,但那些都是直接接触了宴服有关联的人,司衣房里宫女未动分毫,这回难道是司衣房内部出事?可是先前一点征兆不见啊?居然要把整个司衣房的宫女都绑起来,去司饰房赴宴的刘司衣知道了么?在含象殿的拢香呢?那些因中秋宴服获罪被拖入永巷的人,是不是也像她们现在一样,被毫无反抗地带入绝地。
她们被半拖半拽到一排矮小的石房子,玲珑没去过永巷,不知道这里离永巷是什么距离,或者此处就是永巷关押宫女的地方。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如鹅毛一般飘落,纷纷扬扬,连眼前情景都看不清,玲珑被推入其中一间房子,一股腥潮味扑面而来,呛得她连咳几声,后面还跟着几个人,粗大的铁链发出“蹡踉”的声音,门被从外面锁上。骤然从外面雪白的世界进入黑暗中,眼睛适应不了,玲珑踉跄两步,扶着旁边的石壁站稳,头顶一疼,原来这屋子矮得很,连直着身子站起来都不行。
、30 两重天(上)
屋子有一处开得极小的窗口,封着手臂粗的木栅栏,天光和雪花从窗口透进来,冷极了,比温度更冷的,是人的心跳。和玲珑一同被推进来的是玉燕和剪雪还有两位管事姑姑。进来前,押她们的婆子解开了缚着粗绳子,玲珑的手臂被勒得生疼,手腕上出现两道深红的印子,其他人也都差不多,进来的时候屋里没其他人。
没有炭火,玲珑进宫以来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严冬的寒冷,石壁和地板又硬又凉,她们不得不挤在角落里取暖。两位管事姑姑和玉燕还好,毕竟有年纪有阅历,事发突然,勉强能保持镇静,剪雪年纪小胆子也不大,早就吓得泪流满面,偏还不敢大哭,只能咬着唇不停抽泣。
玉燕把她抱在怀里,不停拍抚着后背安慰,过了一会儿,发现玲珑靠在石壁不哭也不闹,以为她是吓懵了,轻声唤她:“玲珑,玲珑!”
玲珑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听见有人叫她,不明所以:“啊?”
玉燕见她脸色惨白,怜惜道:“你也吓着了吧,快别靠在那边,过来取取暖,这时候最不能生病了。”一位姑姑默默从玉燕身边让开一个位置,示意玲珑过去,玲珑爬到玉燕身边,玉燕执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揉搓。
“瞧你手冷的,”看见上面的红印,“这是刚才弄的吧,我给你揉揉散散淤。”玲珑的皮肤本来不是很白,这些日子在拢香身边养着,倒比从前在家里嫩了点,那绑人的粗绳子实在太硬,婆子们不顾轻重,所以玲珑的手臂上红印深深浅浅,看起来有些可怕,剪雪瞧见她那模样,不知道被触动了什么,好容易被玉燕哄得稍停些,抽了两下,又要哭起来。
玉燕忙不迭地安抚她,两位姑姑也连声劝慰。
“好好地,怎么又哭起来,快别哭了,小心没病都要给你哭出病来。”
剪雪呜咽着开口道:“姐姐,他们为什么抓咱们关在这,咱们不会……不会死在这里吧。”
石室里几人心里其实都没底,这样的念头恐怕每个人的心里都曾有过,只是想过和被说出口完全不同,玉燕闻言脸色一凝,厉声道:“你胡说什么?如今事情尚未明了,怎可妄加猜测。莫说我们并未作奸犯科,即便真有,没审问谁能定罪,司衣房上下几十号人,皇后娘娘和内侍监一定会明察。”
管事姑姑也点头:“玉燕姑娘说得没错,断没有平白让这么多人受冤屈的道理,现在最重要是保重身子,能熬过去,才能证明清白。”
玉燕的话是说给剪雪和大家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好在剪雪能听得进去,渐渐止住了眼泪。
玲珑向里挤了挤,吸了吸鼻子问道:“玉燕姐姐,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咱们?”刚才她守在外面,那些人一进来就被拧住了,因此里面的情形她一概不知。司衣房好歹是内廷二十四房之一,掌握着内宫服饰分配的秩序,被捣个底朝天,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大事。
“她们都是内侍监的人,刚才进来的时候说宫里的徐才人被夏才人谋害,小产滑胎,皇后娘娘查出夏才人与司衣房勾结,此事与司衣房有莫大关联,所以要暂时把我们拘押,以待事情查明。”
玲珑诧异:“那司衣大人呢,她知不知道我们已经被关起来?”
玉燕叹口气,面色凝重道:“内侍监的人说,大人已经被拘起来,现在虽然把我们关起来,证据怕是还没找出来,只要没证据,就不能算我们有罪。”
原来刘氏已经被抓起来了,难怪他们敢堂而皇之地冲进司衣房来拘人,玉燕的语气笃定,但玲珑知道,她的心里绝对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尽管她极力忍耐,玲珑还是可以分辨出她说话时,发颤的尾音。
古人看重子嗣,子孙繁衍对普通人家都是大事,何况在天家。先前听说内廷已经几年没有嫔妃怀孕的消息,虽然到如今皇帝的儿子不少,但是也不多,按照古人的观念,儿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徐才人这一胎,因她与皇后千丝万缕的联系,本就受人瞩目,如今这孩子没了。说是夏才人害没的,又与司衣房有什么关系,玲珑只知道,先前送去给徐才人的衣饰都经过相当细心的准备也检查,衣饰出问题的可能并不大,以刘氏的立场而言,根本不可能在衣服上动手脚,因为一旦出事,整个司衣房都要受牵连,就如现在一般。
刘氏现在不知道关在哪里,也许这一排房屋中的哪一间。拢香又在哪里呢,先前她奉公主的命去了含象殿,含象殿是皇后的寝宫,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说不清皇后对司衣房是什么态度,拢香一人在含象殿犹如身处龙潭虎穴一样,玲珑担心,皇帝皇后震怒之下,会把拢香就地罚了。
天色越暗,天气就越冷,外头的大雪始终没有挺过,下了一整夜,玲珑就盯着窗口看了一整夜,好像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希望一样。天
黑的时候有人从锁着的大门下面打开小门,推了些吃食进来,不多,碗边有深深的垢色,吃进嘴里都是坏的,但谁都没吭一声,尽量把它们都吃下去。那一夜所有人都无法入睡,不仅是因为天寒地冻,更是因为,此处大概真的是关押有罪宫女的地方,直至深夜,仍能听到不远处传来内监责打宫人的声音,叫骂恐吓夹杂着皮鞭和受刑人的呻吟,比鬼哭还恐怖几分。剪雪死命地往玉燕怀里缩,玉燕整夜抚着她。
天亮的时候,玲珑看见剪雪的双眼有些发直,过去和她说话,三四句才答一句。正想要不要多与她说话,外头的响起铁链声,几人都盯着大门的方向,只见黑洞洞的空间像被划破开一样,伴随大门吱呀的响声,外面的天光刺得人眼都花了,两个黑影拖着什么进来,地上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两个黑影放下手上的“东西”就出门上锁。
屋里沉寂的半晌,一位姑姑大胆上前去看那伏在地上的人,伸手翻过来,
“玉燕姑娘,快来瞧瞧,是画眉!”其他人闻声都围上去,地上躺着的果然是画眉。
她已经不省人事,头发散乱着有遮住了半边脸,身上的衣服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画眉,画眉你怎么样?”玉燕急切地叫着,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微弱,又伸手到她额头。
“怕是被用了刑,快,把她抬到那边去。”几个人尽量轻着把画眉抬到那个避风的角落,一位姑姑让她枕在自己膝上,拨开覆在她面上的头发,那半边脸上满是红手印,嘴角下还有一道半干的血痕,玉燕从自己裙下撕出一块,卷在手里给她擦脸。
“哎呀!”另一位姑姑惊呼一声,玲珑忙过去查看,画眉半卷起的衣袖下,那双曾洁白如玉的灵活双手,手指变得红肿粗大,有几根手指还弯曲成可怕的角度,原来长着指甲的地方都变成黑红的血糊色,再往上看,画眉的手臂上,也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姑姑又掀开她系得松垮裙子,只看了一眼,就掩面转开头去,胆小的剪雪已经软倒在墙角,玉燕却无暇再顾及她。
饶是一直镇定的玉燕,此刻也忍不住泪水:“画眉,画眉你怎样,你醒醒啊!”两位姑姑都含泪劝玉燕。
玲珑心里泛起深深的哀伤,画眉被用以这样严重的刑罚,现在她们一时半会儿是绝对出不去的,没有药医治,再拖下去,怕画眉的生命会有危险。另一方面,这样的刑罚让玲珑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给画眉施行的人,根本就不管她死活。
自从被拖进来,画眉就一直没醒过,浑身烧得滚烫,只有偶尔碰到伤处疼痛时,她才发出模糊的呓语。经过一天一夜,她们都是蓬头垢面,中午送饭的时候,还送来了些水,水浊且不多,她们都省着大半喂给画眉,画眉却已是连水喂不下,玉燕用上嘴对嘴喂的法子,才让她把水吞下去点儿,其余的都洒在地上,结成冰。外面的雪一直没停,玲珑也撕下自己的裙角趴在窗口,接那些飘进来的雪花,化成水给画眉降温。
然而这些对画眉而言,不过杯水车薪。玲珑往返爬在墙角和窗口间,不知第几次,天色又渐渐昏暗的时候,画眉居然醒了!
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在姑姑膝头缓缓睁开眼睛。
“画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怎么样啊?”玉燕哑着嗓子问,声音轻得像外面飘的雪花。
不知画眉到底有没有听到,猛然睁大眼睛,惊坐而起,口里喊道:“没有,不是司衣大人!”这一声,像是从她的脾肺深处喊出的一样,也用尽了她一身最后的力气,只这一声,她的身体倒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剪雪惊叫一声转过头去,玲珑扶住剪雪,才使她没晕倒过去。玉燕伏在画眉尚未失温的身体上痛哭失声。
玲珑不能相信,几天前还笑着答应央求的宫女剪纸的画眉,如今怎么变成这模样。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暴喝:“吵什么吵,天都黑了吵什么,死人了么!”铁链摩擦的声音又响起,开门进来几个太监,其中一个口中叫道:“都吵什!”在画眉鼻下一探,接着向身后人做了个手势,几个太监上前来,拖着画眉的身体向外走,玉燕还未反应过来,自觉就要追上去,却被两位姑姑拦住没上前。
那些太监还未走,站在门口道:“哪个是玉燕姑娘,请跟我走一趟吧。”说话的太监脸上犹有笑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看不见一般,语气仿佛只是在请玉燕去喝口茶说句话一样轻巧。
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声,使房子里所有哭声戛然止住,玲珑看见玉燕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接着神色一凛,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剪雪挣扎起来,扑到玉燕脚下,嘶喊一般:“姐姐,不能去啊,你别去,求你别去!”
玉燕朝剪雪安慰一笑,那笑与她平日的笑比起来,实在算不得好看,接着对两位管事姑姑福了福声,道:“劳烦两位姑姑照顾剪雪和玲珑,她们两人年纪还小。”
两位姑姑点头,玉燕只留下一个背影。
大门再次被锁起来,玲珑代替玉燕抱着发抖的剪雪安抚。有画眉在前,玉燕的情况实在堪忧。他们动用酷刑,定是想从画眉嘴里逼问出什么,而且还是逼问关于刘氏的事,现在他们又要去逼问玉燕,玉燕最后也会像画眉一样么……玲珑不敢想象。甚至觉得不仅是玉燕,也许司衣房里的每一个宫女,都会面临严刑逼供,直到到有人说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画眉已是如此,跟在刘氏身边的春雨还有一早出去的拢香,她们都还没瞧见,她们现在又怎样了呢?
刘氏有什么罪状,玲珑并不知道,她相信,身在司衣之位的刘氏,不可能没有些才干和手段,但是从她进入司衣房以来,接触到的刘氏并没有什么值得严刑逼问的罪行,至少玲珑不知道她有。如果自己被拉出去逼供,那又如何,玲珑心里也害怕,但是现在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她总不能像剪雪一样,趴在别人怀里发抖。
如此到了到了半夜,关在这样局促的小牢房里,吃喝拉撒都在这样小小的空间里解决,是相当局促不堪的,然而她们都没心思估计这些。
大门再一次被打开,屋子里四人都是神情紧张地望着门口,生怕玉燕会像画眉一样被拖进来,门口站着一个衣服绣着花纹的太监,不是抓他们来的人中的一个,也不是叫走玉燕的人,外面有人拿着火把,他向屋里扫了一圈,面无表情道:“宫女玲珑是哪一个?”
玲珑心口一颤,只觉得浑身血液像这漫天飞雪一样冷。
、31 两重天(下)
玲珑以为,只要自己够坚强,机灵些,不管遇到什么事,凭着灵魂多活那么几年,她总能应付得来。如果有痛苦不能反抗,那么就好好忍耐;如果遇到难题,那么就用心解决。入宫,她一直是幸运的,一开始就得到拢香的青睐培养,后来有刘司衣的间接庇护。即使以后真的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