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记-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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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这道旨意一出,裴嫊就是有心去探望姑母,也找不着理由,何况她觉得这多半是弘昌帝的意思,因为这位太后姑母在上元灯节那天对她说的那番话。
有时候裴嫊很想问问弘昌帝,她也是裴家人,他怎么就不怕她真听进去了她姑母那一番话,笼住了他的心,再给他生下个皇子,继续让裴家再风光个十几年呢?
更让她奇怪的是,弘昌帝竟然从来不给她喝避子汤,上回周太医不是说她的体寒之症已经好了□□成了吗,难不成他还真不介意他的皇子有一个裴姓的母家不成?
又或许他早让橘泉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能避子的药混在她日常的饮食中了,反正就算弘昌帝不这么做,她也不担心自已会生出一位皇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昨天那章给俺点赞留言的亲,有史以来留言最多的一章啊,鸡冻,挨个亲一口!话说昨晚我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又被锁文了,发愁要怎么改文,幸好梦素反的啊,这年头,写个文容易么!
、第94章 偶因小故生罅隙
裴嫊渐渐便习惯了被圈养在这同心殿的日子;先前她被圈在含章殿时;还不如现在呢。虽然不得弘昌帝准许;她不能独自出了永安宫,但等到了二月;弘昌帝几乎每天都会陪她去御花园逛一圈。也不知是不是看看春日将至;弘昌帝又恢复了旧年喜欢在春天散步的习惯。
有时在御花园碰到郑蕴秀,三人也会一起走上一段;一道赏个花;喝个茶。弘昌帝虽然再没去过郑蕴秀的翠华宫,但每隔三五日总会把她请到含章殿来手谈一番。
弘昌帝本是要裴嫊也过来作陪的;奈何裴嫊自觉已经分了郑蕴秀的宠,便不愿再去打扰他二人独处;从来不肯过去,只请郑蕴秀下完了棋到知止斋小坐片刻。
这知止斋是裴嫊在同心殿的书房,弘昌帝特意为她留出来的一个小小庭院,由她自己布置,这名字也是裴嫊自己取的,弘昌帝替她题好了字制成匾额挂在门上。
同心殿中弘昌帝的燕寝之所是不许人随便入内的,因此,每当郑蕴秀过来永安宫时,裴嫊便请她到知止斋来一聚。
郑蕴秀第一次过来时,见到门上那三个字,不由赞道:“圣上这三个字笔法秀逸,藏蕴含蓄,气韵生动,天质自然,姐姐真是好福气,能得圣上亲笔题字。”语气中虽有羡慕之情,却无嫉妒之意。
裴嫊一时不知怎么回她,只好笑笑,请她到里面坐。一时宾主二人坐定,橘泉、瑞草奉上茶水点心,裴嫊却不知接下来该和郑蕴秀聊些什么。
幸而郑蕴秀先开口道:“姐姐这书房名为‘知止’,可是取自《礼记大学》中‘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一句?”
裴嫊笑着点了点头,“因为生母最爱《大学》中这一句,平素也时常以知止二字教导于我。”
“知止,知止。”郑蕴秀轻声念了两遍,叹道:“这两个字真是越品越有味道,其中所含深意,若是当真参透了,这一生也便可逍遥自在,无忧无惧了。”
裴嫊心念一动,“不知阿秀如何解这二字,在我心里,倒是一直记着生母曾对我言道,说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为人处世,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本份,不可生出非份之想,反倒祸及自身,倒不如谨守本份,安分从时,方是安身立命所在。”
她生怕郑蕴秀误会,又忙道:“所以我取这个名字,也是为了不忘生母的教诲,时时提醒自己要知道自已的身份,纵然一时得了圣上青眼,也要牢记自已出身,不致于生出妄念来。”
不管弘昌帝如何宠她,在裴嫊心里,早已认定自已最多不过是帝王的宠妃之流。便是寻常男子亦希求齐人之福,达官显贵更是妻妾成群,何况坐拥天下的天子更是宠姬良多,又怎会专情于一人。
裴嫊翻看后妃传的时候,就没发现过一位专情的帝王,也没发现一位能独得圣宠几十年如一日的后妃。能如前朝潘贵妃那般得齐景帝独宠十年的已是极为罕有的了,不过等潘贵妃容颜老去,齐景帝便又宠上了另一位容华夫人。
是以,即使弘昌帝亲口告诉她郑蕴秀于他是特别的存在,她也没指望过弘昌帝就会从此一心一意只对郑蕴秀一个人,从而视后宫那一群莺莺燕燕如无物。他自然会给郑蕴秀与众不同的相待,但他的身边也一定还会有别的宠姬。
只是她没想到她竟也会是这宠姬中的一名。所以面对郑蕴秀时多少有些不自在,生怕和她之间因此生了罅隙,有了隔阂,这才借着“知止”二字趁机剖白。
她说的如此明白,纵然她此时身居高位但受出身所限,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同是出身名门世家,贵为嫡女的郑蕴秀的。更何况,河东裴氏现在已是日薄西山,而荥阳郑氏却仍是屹立不倒。
郑蕴秀淡淡一笑,“姐姐的气色瞧着极好,想来身子定然已经大好了。”
“太医确是这这么说,说我从前的旧症已好了*成,不过,”说到这里,声音不觉小了下去,“只是信期仍是不准。”
郑蕴秀关切地道:“太医院里有一位姓付的太医,听说是极擅长妇科的。姐姐不如请他来诊诊脉,好生调养一番,这月信之事于我们女子可马虎不得。”
“我自有月信起,便是如此,周太医和付太医都曾为我诊过脉,合拟了一个方子,不过我吃了这么些日子,似乎也没什么效果,许是我天生如此,吃再多药都不管用的。”
其实不止周、付这二位太医,弘昌帝还将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妇科圣手方青主给请了来替她诊脉,每日药补食补,可惜始终见效甚微,别说她的月信仍是不准,就连痛经之症也没减轻几分,每次月信来时,还是痛得起不了床。
郑蕴秀安慰她道:“姐姐也别太过焦心,咱们女人家这些妇人之病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调养好的,姐姐只需放宽心,慢慢调养,总有一日会好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子,裴嫊见郑蕴秀待她仍和往日一样,虽因她的淑妃之位,比之从前对她更多了些恭敬,但是却并没有要与她生分疏远之意,每奉召到永安宫来,定会到她的知止斋来小坐片刻,闲话几句。倒是让她再一次感叹起郑蕴秀的心胸来,如此宽和豁达,不妒不嗔,可不正是母仪天下的最佳人选吗。
自已此生是注定不会有子嗣的,自已的堂姐和妹妹看来也是没有那个福气能替圣上诞育子嗣的,只盼郑蕴秀能早日诞下皇子,正位中宫。到时,以她的宽容大度,贤良慈德,纵然自已失了宠,她也定然不会为难自已还有堂姐和妹妹的。
这日郑蕴秀来时,裴嫊正在抚琴,两人少不得又交流了一番琴艺心得。等郑蕴秀离开永安宫时,身后跟着的添香怀里还抱了一张藏蓝色瑞文锦缎琴囊包着的瑶琴。
晚膳时,弘昌帝命长喜过来传话说他还有些政务要在含章殿处理,已经给几位朝臣赐了宴,让她不用等他,先自已用膳,还顺带给她捎来一本画谱,乃是被誉为千古画梅第一人的梅玉笙所传的《万梅画谱》。
得了这样一件裴嫊自然心中欢喜,却又有些埋怨弘昌帝不早些命人来传话,若早知他晚上不能与她一道用膳,方才她就劝郑蕴秀多留一会,用过晚膳再回去了。
以前一个人用膳时,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几乎每日三餐都和弘昌帝一起,真真是食则同食,寝则同寝。已经习惯了每餐饭时总有一人在身边相陪,此时忽然再要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用膳,她竟有些失落起来,就连饭菜也觉得不如往日可口。
总算她没陷在这种伤感情绪之中太久,不过是独自用膳罢了,难道弘昌帝还能一辈子都只陪她一个人用膳,若她现在就受不了一个人用膳,那将来怎么办?难不成自己真离了男人饭都吃不下了吗?
用过晚膳,漱过口,看着空荡荡的寝殿,裴嫊索性又去了她的知止斋,拿出弘昌帝刚给她的那本《万梅画谱》开始临摹起来。
果然当人专注于一样事物之时,便不会再胡思乱想。裴嫊一心扑在如何运笔临摹上,连弘昌帝进来半天,才感觉到他的视线,这才抬起头来。
只一眼,她就发觉弘昌帝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尽管弘昌帝早免了她平日的跪拜之礼,她也不敢再如平日那样随便福□子,赶紧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起来吧,怎么朕进来这么半天你都没注意到吗?”弘昌帝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火气。
裴嫊搬到同心殿这两个月来,还从没见过弘昌帝像今晚这样给她甩脸色看,一副怒气冲冲要找个人来撒气的架势。早已想好的一番说辞也不敢说了。
弘昌帝见她一副心虚不能言的样子,更是心头冒火,声音越发沉了下去,“朕的那张琴呢?”
裴嫊吓得一跳,更是心虚,小声道:“那张琴,今日阿秀来弹了几下,极是喜欢,我便,我便——”
“你就又送给她了是不是?”弘昌帝打断她寒声道。
“不是的,那琴是圣上的,我哪敢再自作主张送给她,只是见她实在喜欢,便借给她赏玩几日,三日后她就会送回来的。”
弘昌帝冷眼看着她,目光中隐隐有失望之色。裴嫊还想再说些什么,弘昌帝却已经转向朝外走去,“朕还有国事要忙,今晚便歇在含章殿了,你早些安歇吧。”
裴嫊不知道弘昌帝因何发了这么大的脾气,难道是怪她不该将他那张“月下听涛”琴借给郑蕴秀?这张琴是弘昌帝近日新得的一张古琴,约是六百年前陈朝时所斫之琴,一般瑶琴音量并不如何大,这张琴却是轻轻一拨,便能发出极响亮的音来,因此虽不能做到四善九德兼备,却也别有特色。
其琴底所题“月下听涛”四个字更是一绝,一般在琴背上所题之琴名诗句多喜用篆字或是楷书,偏这张琴背后所题这四个字乃是用狂草书就刻上去的,笔法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其下还有两个小字“神光”,仍是用狂草所刻。
原来这琴竟是一代狂草大师神光和尚所藏之琴,便是不论此琴之音色,便是单就其狂草书就的这六个字,也足够人赏鉴几日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郑蕴秀才起了向她借琴赏玩几日的念头。她本以为只是借她几天,又不是像上次那样直接送了给她,应是没什么大碍。
她本打算等弘昌帝回来了就先跟他说一声,哪知弘昌帝一回来就发难,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也是,这永安宫中发生的事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难道他是气自已自作主张,没有先行向他禀报一声便将琴借了出去,可是那日不是他说这张“月下听涛”琴随自己把玩多久都可,何况郑蕴秀又不是外人,还是于他而言最特别的人呢,怎么就小气成这样?
这样一想,裴嫊心中只觉得委屈,既然他晚上可以睡在含章殿,那自己也可以就睡在这知止斋,反正现在已经是春天,晚上也没那么冷了,书房的榻上也备有被褥枕头,足够她一个人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中的男女肿么可以不闹点小别扭,来为爱情之火加油添醋呢!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两天回家太晚,明天,啊不,今天儿童节还要加班,不过明天终于可以歇一天啦,会尽量双更滴,祝大家六一快乐哈
、第95章 个中滋味两相知
弘昌帝足足冷了裴嫊三天。
这三天里;两人各睡各的;一个在含章殿;一个在知止斋,用膳的时候也不在一处。
橘泉和瑞草倒还好;仍沉得住气;每日只是服侍好裴嫊,并不多说一句。但是有一个人可坐不住了;第三天午后便跑到知止斋来找裴嫊。
“娘娘啊;老奴求求您,先跟圣上低个头;服个软,让圣上把气消了也就好了。不然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您二位不理不睬的,倒霉吃苦的都是奴婢这些身边侍候圣上的,还求娘娘体恤老奴啊!”长喜公公简直是眼泪汪汪的来求裴嫊。
长喜走后,裴嫊纠结了半天,快到晚膳时亲手做了两样小菜。弘昌帝不是借长喜的口要自已先服个软吗,那自己只好先低头,只是含章殿,她是决计不会去的。
她命橘泉把那两样小菜送到含章殿去,再跟弘昌帝回禀一声就说郑贤妃已经将那张琴还了回来。
哪知弘昌帝压根连橘泉的面都不见,直接让长喜收下东西,就把她打发回来了,当天晚上,也仍是没有回同心殿来。
裴嫊见状,心也有些灰了。本来在这种情形下她应该不计一切使尽浑身解数赶紧去讨好他,求得圣上回心转意。无论是她身为一个宠妃的职责还是为了她今后能在这宫中过得舒服些,她都应该这样做。
可也不知怎么的,明知自己该主动去含章殿向天子讨好求饶,可就是不愿意迈出那一步,连送个菜都要橘泉替她去跑腿。她只是觉得弘昌帝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不过一件小事,自己又不是完全违逆了他的意思,他便发了好大一通火。若她当真哪里做错了,他直接挑明了,或是训她或是罚她,她也毫无怨言,可他却一句话不讲,怒气冲冲的走了,完全让她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他到底在气什么?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连橘泉都开始劝她了,“娘娘,圣上这回似乎是真生气了,娘娘您要不还是去含章殿主动面圣吧?”
裴嫊见她一脸忧色,反倒有些好笑,“你家娘娘我还没被撵出去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娘娘——”橘泉还待再说,却被裴嫊止住道,“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心里自有打算。”
其实她心里一点打算也没有,去含章殿跟弘昌帝请罪,她也不是没想过,但就算要去,她也绝不在今天去。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辰,先前她生母还在时,每年她生辰时都会亲自给她煮一碗长寿面。她生母去后,虽然再也吃不到母亲亲手煮的面,但每年的生辰,家中总也给她过的,只是自从入宫后,便再没人想得起来了。
她也不奢望弘昌帝能像给郑蕴秀庆贺芳辰一样大张旗鼓的操办一场合宫相贺的寿筵。只是希望他能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能陪她一道吃一顿饭,就别无他求了。
可是如今看来,便是如此心愿也还是奢求。她倒也并不如何失望,只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在今天跑到含章殿去摇尾乞怜。
她走到她的琴房之中,她这间琴室和弘昌帝那间清音阁完全不能比,整间屋子里只有一张琴,便是她从弘昌帝那里得来的那张归凰琴。
本来她给这琴取的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