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鼓-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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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来。
殿中还是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以枫香为主,辅有几种鲜花的馥郁,可往日的丝帛垂帷,却换上了浅紫色的蜀州贡纱,更轻薄晶莹,在烛光的照映下泛着一层明艳艳的光。
原来如此!
邢度舟恍然大悟,回头朝那隐隐绰绰的垂帷望了一眼,咬紧牙关,暗自骂道:“好个荡/妇!”
雨势仍未减小,淅淅沥沥银亮如丝,殿前的排水渠蓄满了雨水,一时流水声潺潺。
周守立在殿前,目送邢度舟远去后,正欲入内吩咐侍婢们将殿前的宫灯燃亮一些,突然瞧见王舟撑着伞,皇帝一身锦白常服,正急步而来。
周守慌忙上前向皇帝行礼问安。
“母后呢?”殿前灯下,皇帝一张脸,不似往日那般温雅,竟有几分迫人的威严。
“太后已睡下,小人这就进去通传。”周守躬起身子,缓缓后退。
“那是谁?”皇帝眯起眼睛,转身望着邢度舟远去的方向,冷冷地问了一句:“邢侯?”
周守一颤,垂眸轻声回道:“皇上眼神真好,是侯爷没错。”
皇帝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伫立良久。周守也不敢动弹,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说道:“邢侯,是来议事的吧?”这似疑问,也似肯定,周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轻轻点了点头。
“邢侯常来?”皇帝又问,声音低沉,暗夜听来,竟有几分骇人。
周守诚惶诚恐地答道:“隔三岔五,便来一次。”
“哦。”皇帝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雨声之中。
“……请皇上入内。”
许久没听到皇帝回答。周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只见皇帝脸色煞白,猛地抬起脚,周守忙抱头一缩,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殿前一列贡瓷花盆,已成了一堆碎片。皇帝头也不回,拂袖而去,王舟撑起伞急急跟上。待周守回过神来,茫茫风雨之中,早就没了人影。
衔翠亭居高临下,既可望内廷殿宇,又可眺玉带湖烟波,因毗邻涵碧殿,为太后所喜,皇帝亲题“衔翠”二字。此时雨越下越大,周遭似起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隐隐约约。
亭内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正轻声说话:
“这出好戏,委实精彩,只是我好奇,妹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皇上这个时辰去见太后?”
“这你不用管,我自有方法。”
“周守倒机灵,是个人才!”
“哼,无耻小人而已。”
沉默一会,女子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了,我的目的和你是一样的。”
“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这么、这么作践自己,大舅父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静默半响,一把懒懒的声音方道:“他死都死了,何必管他作何感受?床笫营生,我也只会干这个。我生来命贱,妹妹不必为我不值。再说了,和当朝太后如此美人,我也不亏啊?”说到后面便是一阵轻笑。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寂。那男子似欲打破这种让人不快的沉默,便强笑道:
“妹妹觉着今晚这出戏可好看?”
“好看!不过还不够。”'TXT小说下载:。。'
“我倒觉得,暂时先不必忙着对付太后,妹妹如今要对付的人应该是——皇、后!”
“……明珠?”
82
82、酒后谵言 。。。
作者有话要说:分量够足了吧?快表扬表扬我!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朔阳侯府迎来了弄璋之喜。如夫人奚氏在床上痛了两日,终于诞下麟儿。朔阳侯大喜,翻遍旧籍,为儿子取名为衡。因韦璧王侯身份,又是天子近臣,一时间不仅朝中大臣皆送礼往贺,连皇帝、皇太后都多有赏赐。韦衡满月那日,朔阳侯府大摆宴席,戏文锣鼓、烟花爆竹,咿咿呀呀,噼里啪啦足足从早上热闹到晚上。
次日清晨,兴奋、劳碌了一整天的侯府中人还未从疲倦的睡眠中醒来,朔阳侯夫人就已出了府,经西华门入内廷去觐见太后。
天色晦暗,铅云低垂一如卫绰儿的心情,昨夜的残雪犹存,踩在脚下偶尔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依她的身份本可乘肩舆,可她坚持要步行,侍女们拦不住她,只能跟着她冒着寒风一步一步往涵碧殿走去。
曲桥西侧,山高盈丈,峻峭凌云的太湖石后,是内廷乐坊。想必是排了什么新舞,数十名乐伶齐齐手舞丝线,扯动空竹,绿衣玉面、动作轻盈,很是动人。其中不知哪一位只顾留心听丝弦曲乐,忘了手中动作,空竹向高处抛去,“嘭”得一声落在雪地上,乐伶们你推我攘地去捡,嘻嘻哈哈,银铃般的笑声撒了一地。
卫绰儿听到笑声驻足看了一会,见她们虽身份低微,却不知忧虑,欢声笑语,又看了看自己那身青黛描金的诰命服饰,心中苦极。
“乐坊霍兰见过夫人。”身后突然响起低沉惑人的声音。卫绰儿没有回头,连应都不应,只管自己往前走。她身后的两位侍女却晕生双颊,羞涩地盯着霍兰看,连脚步都挪不动了。
卫绰儿走了几步,见侍女们没有跟上来,便回头斥道:“发什么浪啊!还不快走?”
“是!”两位侍女万分惋惜地又看了霍兰几眼,只得跟了上去。
“没出息的东西!不过一张臭皮囊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给我丢人!告诉你们:男人长得越好看就越不要脸!”
霍兰面色微变,他心念一转,急步赶到卫绰儿面前,再次对她行礼道:“霍兰见过夫人。”
霍兰人品出众,普普通通一身黑裘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出尘脱俗,翩然若仙。可看在卫绰儿眼里,就只有厌恶。霍兰受太后赏识,能常常出入涵碧殿这件事早就被贵妇们传得变了味。太后盛年,坊主俊美,此中除了风月韵事还能有什么?她向来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便微昂起头,冷冷地“嗯”了一声。
“听闻侯府添丁,在下给夫人道喜了!”霍兰噙着一抹笑斜睨着她。
一阵揪心揪肺的痛隐藏在平静的伪装下,卫绰儿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她咬紧牙关,好半天才硬邦邦地回一句:“多谢!”
“侯府家大业大,美人儿也多,夫人操持打算,实在费心,往后还要教养侍妾之子……难怪人人都说夫人贤良淑德,既能容人,又有慈母之心,朔阳侯好福气啊!”霍兰满意地看着她肩头抖动,面色苍白,心中好不痛快。
绰儿咬着嘴唇,气得发抖,明知他是故意刺激自己,想要反唇相讥说几句狠话,偏偏气苦之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霍兰悠悠然地继续道:“我这个人呢,和夫人不同,最喜欢恩怨分明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谁让我不痛快我也就让她不好过,谁夺走我的东西我就让他加倍偿还!”
“你……”字字句句锥心刺骨,卫绰儿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她正要发作,霍兰却从袖中拿出丝线空竹来。丝线扯动,空竹高抛,反复几次后,递到她面前,“夫人喜欢玩空竹吗?”
卫绰儿脸色灰败,既不伸手去接也不说话。霍兰收手,自顾自说道:“空竹之妙,在于任你诸多变化,全凭自己双手操控。这人啊,若是有了掌控生死的大权,其他人还不是他手中操纵的空竹一般吗?谁敢不把他放在眼内?就如同朔阳侯府里的人,是荣是辱,是生是死不也是由夫人说了算吗?”
卫绰儿怔了怔,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霍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色,拱手道:“夫人怕是要去涵碧殿吧,那在下先退。”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得意地笑道:“空竹之舞排演若成,还望夫人移步,来此一观。”
他回头一笑的风采惹得卫绰儿的两个侍女又是一阵赞叹。
卫绰儿到涵碧殿内阁时,宫婢们正在布菜,太后习惯巳时用膳,她见怪不怪了,径自往里头走,边走边唤:“姑母万安,绰儿来了。”
新春将近,诸事繁杂,奏事问安的人络绎不绝,太后刚忙过一阵,正想闲下来吃顿饭,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想是她又要来向自己抱怨诉苦,不觉皱眉,很不高兴。
“姑母,你将韦璧遣走吧!”卫绰儿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
“遣走?”太后起身,出来入席,边净手边问道:“遣去哪里?”
在太后面前,卫绰儿不想再装平静,她颤声开口道:“管它哪里,南越、琅琊、肃州,滇南,天涯海角,只要不留在雍州城,我不想看到他。”
“胡闹!”太后浅啜了一口酒,缓缓搁下酒杯,笑道:“韦璧是重臣,又不是你侯府家仆,任你搓圆捏扁,亏你想的出来!”
“他轻视我,就是轻视卫氏!难道姑母你也不管吗?”
“他又怎么了?不过就是让别的女人生个孩子。也怪你自己没本事,一天到晚只知道吵闹!”太后见她脸色白的和纸一样,念着终归是自己侄女,口气缓了下来:“莫说了,既然来了,就好好陪哀家吃顿饭吧。”
终于下起雪来,打在瓦檐上,簌簌有声。卫绰儿更觉烦闷,一坐下就闷头连饮了数杯酒,一时被呛住了,咳得厉害,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太后最烦她动不动就掉眼泪撒娇,心火又起:“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平常,庄稼汉子若遇上好年景都寻思着再娶一房呢!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奚琳以前是我身边的人,也是个聪明本分的,本还想着你们能姐妹同心,不成想你这么不能容人!再说了,韦璧是你自己执意要嫁的,他好色风流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哭什么哭!你不嫌丢人,哀家还要脸面呢!自你嫁韦璧以来,哪一天消停过?你说!”
“是!”卫绰儿本不善饮酒,又是空腹喝得太猛,酒入愁肠更是满面通红,她哽咽道:“是我丢人,也害得姑母失了脸面。我知道人人都在笑话我,由她们笑话去,可姑母……我是你嫡亲的侄女儿,你怎么宁愿帮外人也不肯帮我?”她一边说一边呜呜咽咽起来。
“别喝了!你们,陪夫人去更衣。让她洗把脸,清醒一下。”太后不耐地挥了挥手,卫绰儿的两个侍女,一左一右,忙扶着她往偏室走去。
“夫人,你喝多了。”
偏室内,两位侍女拿来银盆,为她洗面。冷不防卫绰儿劈手来夺,遭她一推,其中一个“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卫绰儿看了,也不顾自己还是满脸泪水,竟哈哈大笑起来:“我要喝!我偏要喝!你们都不许拦着我,谁都不许拦着我!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她醉眼惺忪指着她们,吃吃笑道:“人人都来恭喜我,你们也恭喜我,我只能陪笑脸,冲所有人笑,因为我是朔阳侯夫人,我不能失礼。可你们到底在恭喜我什么啊?那小杂种又不是我生的!我有什么可欢喜的?呸!”卫绰儿捶着胸口,泣不成声。
“夫人!”两位侍女刚想走近来,却又被她重重推开,她又哭又笑:“她忙活了半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她宁愿帮着那个小贱人都不肯帮我这个亲侄女!我爹娘说我咎由自取,说我不听话,不待见我,现在连姑母也嫌弃我!我生不出儿子,明珠不也生不出吗?凭什么,凭什么就该我一个人受苦?!嫌我丢人,我丢什么人了我?我就算丢人,可我又没偷人!”
“夫人,求你别说了。”侍女们都是聪明人,怕卫绰儿惹祸,忙跪下求她。
“我说错了吗?我错了吗?”卫绰儿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所有压抑在心中的痛苦和怨恨借着酒意,倏然爆发出来:“她还有那个小白脸霍兰,连明珠……明珠都有张崇白,我呢?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她缓缓跪坐在地上,无意识地反复叨念。
“夫人、夫人!快别说了,祸从口出啊,奴婢怕……”一名侍女话还未说完,突然脸色煞白,盯着前方,浑身发抖。
偏室帘前,太后脸色铁青,正冷冷地盯着她们。
乐歌午觉睡得颇沉,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冬日的天暗得特别快,顷刻间已经黑透。雪也停了,内廷各院都在上灯,远远望去稀稀疏疏的灯火,光彩流离。
她起了兴致,说要去看白美人,吴初人担心道:“雪滑难行,明日去不成吗?”乐歌摇了摇头,吴初人知道拗不过她,便备下绸伞,替她穿上红裘,两人一同去了清秋阁。
还未入阁就听到笑语不断,隐隐约约像是有男子的声音,乐歌以为是尚隐,连忙停下脚步,一时犹豫该不该进去。清秋阁外为她引路的小宫婢不禁奇道:“昭仪怎么不走了,请!”
“好!”乐歌点了点头,还是走了进去,谁知一入内,来相迎的除了白子盈,还有白子安。
白子安对她到来感到十分意外,他见她长发如墨,红裘如朱,又恰好立在一盆盆碗盏大的白茶边,素颜青鬓,雅致脱俗,不禁直直望着她,移不开眼去。
“雪大路滑,烦劳昭仪走动。”白子盈瞧见白子安神情异样,心中又气又无奈,同乐歌行礼时,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白子安立刻回过神来,心中大窘,连忙行礼道:“见过昭仪。”
“白姐姐,白大人。”乐歌还礼。
“昭仪,请饮茶。”白子盈摆下茶案,三人围案而坐。
乐歌见阁中敞亮,十分洁净,窗前花架边放了一张紫檀长案,案上堆着不少稀罕精巧的玩意儿,想是内廷诸妃们送的礼,忙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白子盈:“白姐姐,竹品高洁,常寓君子,这东西往后可以给孩子抓周用。”
白子盈打开来,见是一把紫竹搁臂,搁臂上山石气魄,湖石剔透。石间斜插红杏一支,春燕穿梭其中,既讨喜又吉利,忙谢道:“昭仪费心了。”
“红杏枝头春意闹!好兆头!都说茅大家‘传神只作萧疏笔,经久由来以朴存’,倒也不虚。”白子安附和道。他号称文武双全,又是世家子弟,自然识得这是吴中雕竹名家茅三宏的作品。
乐歌只笑笑,不自觉望向白子盈的腰腹,见她衣裳宽大还看不出什么来,自己却觉得一颗心骤然收紧,连忙别过头去。
白子盈有心借此机会断了白子安痴傻的念头,便突然提起他的婚事来,含着笑说:“红杏枝头春意闹,宏远你也沾沾喜气,好早日成婚生子。”她别有深意地看着乐歌,又道:“让昭仪你见笑了,我这个弟弟啊别的什么都让我放心,就是对婚姻大事全不着急,你说烦人不烦人 ?http://。”
白子安料不到自家姐姐会在乐歌面前提起这个,微微一怔,心被高高吊起,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