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彩云归-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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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用咖啡。”女招待把杯子放在罗正卿面前。
他睁开眼，抬起身子，用小勺慢慢搅动杯里的液体。
一看曲子结束，大厅里又沉寂下来。罗正卿觉得似乎象缺点什么似的，他举目向四周望望。无意之中，他的目光与另一个的目光相撞，顿时，他睁大了眼睛：“曼芹。。。。。。”他惊讶地唤了一声。
她那美丽的脸庞上有一双哀怨悲切的眸子，她明显地瘦了。
自打罗正卿走进咖啡馆，她就看见了他。当时她很慌乱，她想马上离开，但是她忍住了。当他的视线向她这边投来时，正好她又向他那里望。四目相触的刹那间，她羞红了脸，想起那天的场面，她不敢再看他一眼，于是慌忙把目光车开。坚持了几秒钟，仍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他。
她看到他从惊讶转为惊喜，又从惊喜变得慌乱起来。不小心还把咖啡杯碰翻。他朝她不自然地笑笑。
她没有回应他一个笑脸，而是板着一张面孔，可是眼圈却红了。
他没有在意她的冷淡，走了过来，坐到她对面。他看到她眼里闪动的泪花，心头一热：这是个痴情的女人啊！一时间两人只是默默相望，心里都有热辣辣的感觉。
他想打破这份尴尬，想与她像朋友般地聊一聊，他做出一种很随便的姿态开口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怎么样，身体可好？”
她泪眼迷离地望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消瘦，她的憔悴。心里很觉不安。他垂下头，不知再对她说些什么。
“以后的日子我不知道怎么过？”她终于开口说话。
他抬起脸来望她，见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很有些感动，对她多了几分同情。他握住她的手。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不过从中也能窥到他的心里，他很有些因为自己不能满足她而感到内疚。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
“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曼芹，这样使我很不安。。。。。。”
正在这时，有两位男子走进来，他们朝大厅里望望，想挑选合意的座位。其中一人的目光定住了，他捅了捅同伴，悄声说：“你看，那不是林太太么？”
“咦，是她，嗬！和她的情人到这里来幽会了！”
“走吧，走吧，别把人家的好事搅了。”两人嬉笑着退了出去。
这边童曼芹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已被邻居们看见，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
“我不值得你这么动感情。”他又说，“我没有办法，请你理解我的苦衷。。。。。。”
不等他把话说完，她轻轻地把手从他手心抽出，叹息一声道：“都怪我自作自受！”她彻底对他失望了。
“我什么时候把画像交给你？”
“我不要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冷冷地说，她的脸也是冷冷的。眸子里的泪花已经干涸，“对不起，我该走了。”
他愣住了，没再说什么，目送她走出咖啡馆。
他闷闷地独自坐着，没了初来时的闲适，音乐也引不起他的兴致。有的只是无尽的伤感、伤感。
想想自己背井离乡，抛妻别子，随军队来到台湾，从此，便与妻儿老少断了音讯。每当夜深人静，寂寞之感像幽灵般时常困扰着他。就这样，他长年累月地在煎熬中度过一个个难眠之夜。他常常思念他的家小，思念他的忆兰，然而他的亲人离他太遥远太遥远，况若隔世一般。
忆兰啊！你现在怎么样了？你的日子一定很艰难吧！一想到这儿，他的心像被人揪扯似的发痛。“忆兰啊！”他仰起头轻轻呼唤着。何时能见到你？上天啊！帮帮忙吧！让我们夫妻团聚吧！让我的孩子们能有父亲！让我的老母能够见到儿子吧！我的要求不苛刻，不苛刻！
他一杯杯地喝着咖啡，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好像只要把肚子灌满，烦恼便会自行消失似的。
忽地他又想起了童曼芹，又被另一种情感困扰着：怎么发展到这步田地？！他把头埋在手掌里。
过去，他一直以为今生今世只爱徐忆兰一个，如今却出了个童曼芹。他隐隐约约地认为她在他心里有了一定的份量，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以呢？！绝对不行的！然而，她时时占据着他心灵的一角，却是事实。
童曼芹的出现，使他的生活有了色彩。“绘画”这一共同的爱好，把他们贴近了。她的多重性的性格对他很有吸引力。有时她很单纯，很倔犟，又很任性，这使他觉得她很可爱，很有意思；有时她又很老道，对事物有她独特的见解，具有敏锐的观察力，这又使他很钦佩，她很活泼，使他觉得和她相处很愉快很有趣。
毋庸讳言，他对她有好感，他喜http：//。345wx。欢她，谁能说他心里不爱她呢？
林怀德走进住地的小巷，迎来的是一双双窥视他的目光。有的是同情，有些是鄙视，有些分明是幸灾乐祸。
他明白这些目光是出于何故，他很羞愧，很懊丧，很气恼。这种情景已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更为突出。他加快脚步，恨不能一步跨进自家大门。他低着头快步行走。他听到人们的议论：“你们看林医生回来啦！”
“他的太太和野男人幽会刚刚回来！”
“怕是他头上的绿帽子戴定啦！”
。。。。。。
林怀德气的火冒三丈，羞的马上想钻进地里藏起来。有气只能憋在心里，无法向人发泄，嘴长在人家身上，你无法制止人家说三道四。谁都怪不着，只怪童曼芹不检点，才引得别人把自己当笑料。可悲呀，林怀德，你怎么弄到这步田地？！他叹息自己无能，混到了如今可悲下场。
一路上他的脸拉得长长，心里极不痛快，进了自家门，他径直朝楼上走。推门走进卧室，看到的又是一张哭丧脸。他的火气直往上顶，一直顶到脑门。多少天来，自己所受的委屈，所失的面子，一齐涨满两肋，他暴怒了：“够了，我受够了！你滚吧！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他的脸涨得通红，怒视着童曼芹。他控制不住自己激昂的情绪，他要发泄！
“你知道外人说你什么吗？你知道别人骂我什么吗？你把我的脸丢尽了！”
童曼芹刚从咖啡馆里回来不久，在那里意外地遇到罗正卿。这次见面使得童曼芹更为痛苦，心里的苦痛还没来得及消融，忽遭丈夫劈头盖脸的辱骂，她懵住了，吃惊地望着他，没反驳一句。这一次听丈夫骂她，她不恨他。
想起他对她一直很好，从不对她发火。如今丈夫的脾气变得暴躁了，这能怪他么？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都是自己不好。
当听到丈夫骂她不检点、不要脸时，她伤心了，越发恨自己鬼迷心窍，恨自己没有志气，恨自己为什么不爱林怀德，恨自己为什么爱罗正卿爱得这么深！
童老太太听到女婿发脾气，赶了过来。
林怀德情绪激昂地指着妻子对岳母诉苦：“她害得我好苦啊！她害得我没法做人了！我没法和她一起生活了，我要和她离婚！”
童曼芹不再落泪，她一下子镇定下来，好像有了改变处境的主意。她咬住了嘴唇，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胸脯挺起，头颅昂的高高，她走出卧室，向楼下走去。
童老太太没有理会女儿的奇http：//。345wx。怪表情，仍劝着女婿。
童曼芹来到楼下那间客房，看着当年罗正卿曾经睡过一夜的床，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呜呜地哭起来：“活着没意思，没意思，死了有多好，死了什么苦恼都没了，还是死了好！”一边哭一边念叨，“罗正卿，你可以放心了，我不会找你麻烦了！你尽管做你的正人君子吧！林怀德，我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不会再让你气恼了。”
她下定决心似的攥紧拳头，找出一片剃须刀片准备割自己的手腕。刀片挨在皮肤上，冰凉凉的，她不由哆嗦了一下，呜咽地又哭起来，口中喃喃低语：“妈妈呀！我要走了，请你老人家不要怪我呵！”她抹了把眼泪，喘了口气，又说：“家珍呀！我的乖女儿，妈妈对不起你呀！妈妈不能看着你长大了，不能疼你了，女儿呀！你要原谅妈妈呀！”
说完这几句，她又呜咽几声，突然，她收住哭泣，两眼发出两道毅然决然的光芒，手持刀片切向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她慢慢瘫软下来，躺倒在地板上。
童老太太哄好了女婿，才想起女儿，看看房间里没有她，忽地忆起女儿刚才那种奇http：//。345wx。怪神情，她的心猛然一缩。女儿的性格她是了解的，生怕女儿做出冒失的事来：“曼芹－－－－曼芹－－－－”她提高嗓门唤着。
林怀德听岳母焦急的喊声，大梦方醒，他跟在岳母身后楼上楼下地找妻子。
童老太太推推客房的门，里面反锁着，一道阴影漫上心头：“曼芹开开门，曼芹！你不要让妈着急呀！”
里面没有回音。
“我真担心她呀，刚才她的神色不对。。。。。。”
林怀德听了此话着了急。他退后几步猛地往门上撞，门被撞开了。
只见童曼芹蜷缩地躺在地上，地板上已经积了一摊血。
林怀德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妻子会走绝路，他真后悔，后悔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听到老人和孩子的哭声，看到妻子躺在地上的惨景，他流下了泪。很快，他冷静下来，迅速地为妻子处置了伤口。老太太哭哭啼啼地到外面去截了辆汽车。童曼芹被抬上了车，车子飞也似地往医院驶去。
林怀德本想亲自为童曼芹做手术，无奈他太激动，身体抖得难以控制，只好把抢救妻子的手术交给别的医生来做。
正当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童曼芹身上时，林怀德突然发病，身体无力地靠在长椅上，脑袋耷拉在左肩昏迷过去。
有人惊呼一声：“看林医生怎么啦？”
“呀！不好，怕是中风吧？”人们七手八脚把林怀德也抬进了急救室。
哭成泪人似的童老太太见自己的女婿也被抬进了急救室，急得傻了一般。幸亏医生护士们都是林怀德的同事，大家跑前跑后地帮助他们。
经过确诊，林怀德得的是脑血栓。院长亲自过问他的治疗方案，并派有经验的医生护士昼夜监护。
童曼芹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飘呀，飘呀，她觉得好累好累，想找个地方站起来，可是脚下却是空空，够不到一个支撑物。四周漆黑一片，她恐惧地想喊叫，可是嗓子又干又涩发不出一点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一线光亮。这丝希望之光令她兴奋不已。她拼命地向那光亮移动，可是身体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但她仍拼足力气向那里挪动着身体。
忽地，眼前闪出了两条去处：一条金光四射；明月幽幽。她不喜http：//。345wx。欢刺目的金光，月光幽幽的地方才是她向往的。
童曼芹有了疼痛的感觉，只觉得手腕处一跳一跳的痛，她动了动胳臂被母亲接住：“不要动，轻一点，轻一点。”她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好亲切呀！她真是感动，想睁眼看看母亲，可是眼皮沉的睁不开。她觉得好累好累，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家珍一直和外婆守在母亲身边，见母亲又昏昏沉沉迷糊过去，生怕妈妈不会再醒，胆怯地问外婆：“妈妈还会醒过来么？”
“不要怕，妈妈脱离了危险没有事啦。”
童曼芹终于睁开了眼向左右望望，看到母亲和女儿失去血色的脸庞和惊惶不安的眼神，她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里。她心里一阵难过，把脸别到一边。
“妈妈，妈妈！”家珍见母亲醒来反而哭了：“妈妈，我怕呀！”
“曼芹，你可醒了，这下可好了。”老太太见女儿醒了过来，又是高兴又是伤心，摸出手帕拭泪，“曼芹呀，以后可不能做傻事了喔！你不为妈想没关系，可你应该为家珍想想呀！你就忍心让她早早地没了娘？”
童曼芹觉得自己对不住母亲和女儿，让她们受了惊吓，给她们带来了痛苦，她真后悔自己做的荒唐事。为什么这么自私，光为了自己不顾家人？为什么就不能坚强一点？为什么一定要钻牛角尖？自己太没有用了！
“对不起，为实在昏了头，怪我不好，让你们受了惊吓！”
童老太太见女儿对她所做之事有了悔意，心里踏实多了。在这种时候，她不便再埋怨女儿，而是和颜悦色地劝道：“不要胡思乱想啦，从今天开始，过去的事统统让它过去吧，不要再去想它好么？”见女儿点头，老人又说，“人生在世难着呐！”继而补充一句，“那就要看自己会处理不会处理了，俗话讲，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老太太一转话题，“你想吃点什么？妈回家给你做。”
“妈，你带家珍回家吧，”见母亲疲乏的样子，她很难过。她又说：“妈，我没事了，医院的伙食不错的，你不用为我忙，好好回家休息吧。”
“曼芹，你不要多说话，闭上眼睛好好养养神，”老太太为女儿掖掖被角后说，“好好休息吧，我和家珍还要去看怀德。”
“怀德怎么啦？”童曼芹警觉起来。
老太太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掩饰：“没什么，他只是有点不舒服，见到你那种样子他急坏了，从来没有见他这么伤心过呢！如果没有他及早为你处置伤口，你的命早没啦！”老太太感慨地说。
童曼芹感到内疚，觉得自己欠了丈夫的债。
“曼芹，你现在没有危险了，好好休息，我和家珍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再来陪你好么？”
看到白发苍苍的老母为自己担惊受累，童曼芹眼里滚出泪珠：“妈，你带家珍回家休息去吧，我没事了。”
“嗳，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们走了喔。”说罢，祖孙俩手牵着手来到内科抢救室。医生拦住了她们没让进去。老太太焦急地问：“医生，林怀德情况怎么样啦？”
“伯母，他需要绝对安静，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抢救他的。”
“他脱离危险没有？医生，他不要紧吧？”
“生命不会有危险了，只是怕他之后。。。。。。”
“以后会怎么样？”老太太焦急地叮问。
“以后或多或少会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