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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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轮炮击因为黑夜的缘故,在精确程度显出稍稍不足。当炮火的轰鸣终于停歇下来的时候,负责中央突破营的管带率先的抽出军刀,高喝着为袁大人效死,带领着自己的中央突进部队,向着李店发起了攻击。
夜幕下,远处的北洋兵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这些黑色的阴影如鬼魅般的稀稀拉拉的冒出。北洋军进攻的队形拉得非常开,甚至有些稀松,这是为了防止密集队形遭到革命军有限的炮火压制的原因。
“准备了,等清狗靠近了再打。”周吾营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所镇守的阵地正是北洋军寻求中央突破的地方。
趴在已经非常浅的战壕壁上的黄百强默默的将手边的手榴弹的拉索绳拉了出来,就等着北洋兵上来了,躺在身边的步枪刺刀已经上好,刀锋闪过噬血的寒光。
周吾营长的机枪往敌人密集的地方调整,他的副手忙着将弹链挂上,整理妥当。
这架马克沁轻机枪待会发起飙,一定会成为北洋兵的噩梦。不用想也知道,在弹雨的泼洒之下,黄橙橙的花生米将是无所不在的死亡缠绕。
“两百五十米,敌人就快上来了。”已经有经验老道的老兵把距离目测出来,向身后不断的报上经验目测的结果。
先前防线前设置的铁丝网和战壕一起,早就已经被绵密的炮火给炸得稀烂。战壕已经浅得刚刚可以趴下一个人,而那些斜插在土中的阻绝木桩、鹿砦也已经被烧得枯黑,冒着清烟,或者干脆在燃烧。遍布于阵地上的除了大大小小的弹坑便是那早就已经被炸成一截半截的战壕,原先许多设置的固定火力点更是早已经被大口径的炮弹给直接的炸成了弹坑。周吾能够找到一架完整的马克沁轻机枪,还得谢一声佛祖的保佑。
“杀!”狂乱的叫喊声中,成群的北洋兵兵在挥舞着指挥刀的各级军官的弹压下,在不足百米的距离上,向着中国军的阵地发起了最后一段距离上的冲击。
104先声(八)
天上一轮新月宛如江南女子的细眉,景色娇弱不胜之态,泄露的月光也实在是凄惨而又黯淡。北地深秋的夜晚,已经带着微微的寒意。慈宁宫安静的成了冷清孤寂之地,几个守卫的太监缩起脖子一副熊样。
隆裕太后斜坐在软榻上,衣着排场依旧不逊于昔日慈喜老佛爷的雍容华贵,可是神色气度的凄楚再也掩饰不住,鬓角的几丝白发星星,是怎么藏也藏不住。大清帝国的末世气象,已经全写在这个黄脸老婆子的脸上。
穿着旗人瓶底鞋,像是踩高撬的几个女官默然侍立,不敢出一点儿声响。身上锦绣旗袍是如此的华丽,但是不是百年之后,把叉开到腰上,露出白花花的大腿的喷血情0趣旗袍。这几个女官身穿的旗袍,曲线一点也不突出,叉也开的不高,底下还穿这条裤子。
老婆子的脸色难看得要有多黑就要多黑,这几天她的心情非常不好,连乾隆爷留下的汝窑都被心情不爽的老婆子打碎了一个。侍候的人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注意给自己带来无端的祸事。塞到井里面,或者一条白领,那是妃嫔主子才有的vip待遇,她们这些奴才的死法有非常多的花样,反正就是死无全尸。她们这些奴才的一条渐命,在这个主子太后老婆子的眼中,还不如一个汝窑,就是一颗东珠也比这些奴才精贵。
似这样相持良久,静得使人气息,一个个都把呼吸憋得微弱,太后老主子才微微地做了一个动作,女官们马上会意,悉悉地退下了。又从鬼门关出来了,个个心中惊喜,又极力的压制不露于表面。宫廷便是这样,主子们的性子永远都是喜怒无常,奴才们的小命永远是朝不保夕。奴才们永远是步步惊心,奴才的性命就像地上的小草。
这出了慈宁宫,低头行走的宫女太监也会闲聊两句,一个太监便叹道:“主子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就在那里站着,也吓的我一身冷汗直流。”
右手边的太监道:“这才显本事,要是在这个时候你伺候得主子舒心了,那主子的赏赐还不是泼天也似的来了,或者还能像李连英,张德海一样的威风一把。”
这个太监说道这两个名字,立刻警觉的住嘴,在宫里提到这两个人的名字,无端会招来祸事。不过在宫里做奴才,也就是这点盼头。外头革命风起云涌,为争人权,为争民权,为争国家主权。他们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些革命党人是疯子。几千年来,中国人都是这样过来的,那些革命党人想要改变,不是疯子又是什么?奴才们永远就是奴才,革命党人的干事情他们可不敢跟着干,只是想想都觉得害怕。
“都是革命闹的,害的主子不好伺候了。”沉默顷刻,那个太监又忍不住开口。紫禁城的生活极度无聊,只有用八卦来打发时间。
两个太监走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低低声音带着莫名的兴奋,“我听外头侍卫说,那个汪精卫拿着南洋香烟包装锡纸包着两个“鸭蛋”,妄想在金水桥炸死摄政王爷,疯子,真的是疯子!都说汪精卫长得锦毛鼠白玉堂似的人物,学那荆轲刺秦王,学那五鼠闹东京。京城里闹腾可欢了,外头的那些个王爷,躲在宅院不敢出门。”
“可不是,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传开了,革命敌党人个个都是七侠五义,梁山绿林,匪头孙文长得绿眉毛,红眼睛,带着这帮穷凶极恶的匪徒打闹天下。湖北新竟崛起的革命党人李想,更是不得了,杀人不眨眼,从不留俘虏,湖北已经被他屠过好几便了,都他每天要清蒸一个婴孩吃。他武功了得,战场上如杀人魔王一样闹狠,瑞澄座下的四大天王便是被他吸干脑髓而死。”这个太监说道这里,忍不住打一个寒颤。京城里的老百姓受七侠五义的影响之深,与四书五经同等。市井之间关于革命党人的传说特多,基本上都是革命党人的恐惧。哪家小儿夜哭,或者不好管教,只要说一句革命党人来也,保证能治住。
威峨森严的宫殿里,听不到外间的流言蜚语,却也止不住老婆子对革命党人的惧怕。如今只坐着老婆子一个人,四外更是可怕的静。樵楼的鼓声又响了,已是三更时候。平日小皇帝睡得早,太后也有早睡的习惯,可是今天夜里,她好象在等什么似的,一直坐着。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对她这个老婆子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没有灯罩的银烛,烛焰跳动,印入她瞳孔的深处。
袁世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钦差大臣的职务后,却迟迟不来京陛见。授了袁世凯总理大臣的职位,他还谦逊得要命,竟然凑辞不受。如今内阁议会就是议的这件事,议到三更也还没有出结果。
湖北的军事虽然听她的心腹太监张德海说,好象袁世凯到了信阳之后,有了一点儿眉目,拿下个什么关,打通了湖北的门户。但是其他各省又纷纷传来不稳的消息,这省也独立,那省也独立,势头再这样下去,大清江山便要土崩瓦解。
滇西腾越革命,文武官员逃的逃,降的降,就是没有抵抗的。山西太原独立,巡抚陆钟琦与其子被杀。山西独立的第二天,九月初九,云南同盟会又起事,蔡锷被推为大都督,现正向四川进军。今天白天,摄政王来到宫中递话,派赴湖北的海军一直不对民军作战,游戈几天之后,竟在昨天下驶九江,也宣布起独立来!上海,贵州,安徽,江苏,广西,广东都有紧急奏报,也保不住哪一天出事。
这一段时间以来,奕匡和拉桐等人,天天唱着要袁世凯出来维持全局,摄政王死都不干,但看今天白天他的口气,好象也不那么硬了。今天下午他就要召集内阁会议,讨论奕匡等人的要求,也就是袁世凯的要求,并请太后派人列席这次会议,以便向她秉报。她派了张德海去,可他现在还没有回来。三更天了,怎么也该议出个章程了。
老婆子正头痛的犹疑间,甬道上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的头痛了一下猛的。张德海幽灵似的跪到了太后的脚跟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恭顺,整个人都伏在冰冷的地上。
隆裕看着脚下的奴才,声音有点儿颤斗的问道,“张德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德海抬起来的是一张媚顺的脸,阴柔的笑意,发出太监特有的阴柔嗓音:“庆王爷们逼得狠,摄政王才表示出来。”
老婆子闭上了眼睛,心不由得猛跳了一下。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继续的问:“他就这样,交权了?”
“这也是没得法子的事!庆王爷说:再不给袁世凯委以军政全权,他是不会实心出来办事的。再拖几天恐怕北京也保不定要出问题了!徐世昌也说:东郊民巷那边的洋人也是一致表示,非袁莫属。摄政王爷也收到洋人的照会,匪党要是不快的扑灭,洋人就要组成联军打过来。庆王爷又说,如果再犹豫不决,大家只好玉石俱焚。他也不用上朝来了。惹怒了洋人,庚子年的事会再重演。”张德海捡着严重的话吓唬老婆子,还偷眼看老婆子的脸色。
隆裕老婆子脸色苍白,从未觉得此刻的宫殿里是冰冷无依。大清江山传承道手上,竟魄落到如此境地。此刻他的心真是矛盾得很,本来还包着一线希望,希望摄政王爷能够坚持先前的顽固,顶住朝堂的压力,看来是难了。“那摄政王又是怎么说的?”
张德海赶紧回道:“摄政王日夜操劳国事,这几天的精神也很不济,会议久开不下,他也很灰心。忧恐惶急之下,摄政王爷已经同意发四道“上谕”,表示要释放“国事犯”,真正施行“宪政”,并落实组织“责任内阁”。摄政王爷还说,如果袁世凯还不肯回京主持大局,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明天起,他也不再理事了。那四道“上谕”,叫我回来请太后最后定夺。”
老婆子几乎哭出声来,这个摄政王爷连这点担当也没有,还要让她一个老婆子来最后定夺,她懂个屁啊,出来包金的指甲比乡下老婆子的长,见识一点也不比乡下老婆子长。“张德海,大家都丢下我们孤儿寡妇不管。你看袁世凯这回肯出来吗?出来撑得住吗?靠得住吗?”
极度无奈的老婆子,只有问脚下的太监,这末世景象也在紫禁城里,谁有逆天的手段?
张德海还不知道吃袁世凯多少银子,这个身体不全却会察颜观色,只爱银子不爱美女的太监头儿,早就在等这个进言的机会了再忽悠一回老婆子。他把头低进了裤档,一脸极度认真地想了一会,还是那么阴柔,那么平静地说道:“袁世凯要的条件已经全部答应,他肯定会出山。他在镇压拳乱的时候就显出好本事,北洋军也都是他小站练兵多年带出来的,现在可战之兵,也都是他的老部下统带;洋人们已经不止一次的都推荐他,那肯定是有些办法。至于袁世凯是否可信,但宗氏之中,没有人啦!其实当年那样对他,也没有个事实,他在家养晦这么多年,也没有听到有什么超出规矩的事,何况庆王爷都这样信他,庆王爷自然首先会为大清着想。”
隆裕老婆子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再如何虚无缥缈的前途也只好相信。但是那个庆王爷,实在是一点也不靠谱,连她老婆子都看着是糊涂的紧。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摄政王爷就没有其他的话?”
“摄政王爷临走时说是说了一句……”张德海抬眼看一眼老婆子,“说明天要来与太后商量,准备带着皇上北狩,这京城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105先声(九)
天灰蒙蒙的,似乎是由李店飘过来的硝烟遮住着片天空。
“黄冈清军巡防营兵变,李西屏到了刚好可以接收残局。”曾高边走边说,与李想并肩而行。两旁都是低矮的茅房土墙,这里是德安府所在,广水县治地,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村落。此地距离与北洋军大战僵持的前线李店非常接近,李想极其大胆的把司令部移到此处。
“这样李西屏省下许多麻烦,段祺瑞不好应付啊。”李想突然感叹一句,“尝道冯国璋的厉害,我是自然也不敢小瞧与他齐名的段祺瑞。在大悟一战,被冯国璋夺取先声,使我们应付的如此吃力。无论是谋略和军队战斗力,冯国璋都具有显著的优势。在大规模的阵地战中现阶段我们是肯定打不过北洋军,装备可以用财力弥补,战斗力却只有用时间来训练,我们的战斗力实在不及北洋军,战场上敌人也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但是明知不敌北洋军,我们却不能一味的逃跑,为了使北洋军表明我们革命军抵抗到底的决心,像李店这样小规模惨烈的战役,以后还会有很多,必要使北洋军尝道痛的滋味。”
一列军队迈着整齐的不伐从他们身边走过,曾高、李想两人在边说边走,满是忧心。街上的老百姓几乎没有看到,这个时代,老百姓最害怕的既是打仗,无关乎正义与邪恶。
曾高见李想注意力转移到两边紧闭的门窗,和路上绝迹的行人,眉头轻皱,他苦笑的说道:“湖北是个饱受战祸之苦的地方,太平天国时期,十多年来都是两方争夺主战场,对湖北老百姓的摧残不可畏不深。革命军队的入驻,使得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家里的老婆子忙着给闺女媳妇绑贞节腰带,往脸上涂锅地黑。无论我们如何宣传革命军队的纪律是如何的严明,是如何的正义之师,也不能使打消他们的担忧,总摆出不可掉以轻心样子。小村的老人有自己的见识,还说起说起当年我家太爷率领的湘军,那可是堂堂勤王之师,还不是禽兽一样到处乱搞。”
曾高提起自家太爷,嘴角苦笑的意味更浓。当年的曾国藩正是以此激起湘军的兽性,从而爆发出超越太平军的战斗力。只是这样的战斗力,是为曾高不齿。
李想拍拍他的肩膀,体会到他此刻难言的想法,道:“所以湘军只能依附腐朽的满清朝庭而成势,无法成为一只改变中国命运的强军。”
曾高恍然陷入沉思,惊讶于湘军最后命运的结局,在背后存在的深沉原因竟被李想一语道破。他意兴道:“湘军也好,淮军也好,现在的北洋军也好,这些都无法成为改变中国命运的强军,这些都是国家利益和个人私利相结合的军队。”
李想心里一突,走路的步伐也有些走调,自己的革命军好像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