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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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兵一口咬定,唬得段祺瑞不得不相信的大吃一惊,差点跌下马来,又像被蝎子蜇了似地在马上也要跳起来了。四处张望混乱的营地,火光处处燃起来,风雨飘摇的凄迷。将要发令,又迟疑了,毕竟是杀场老将,有时候单凭直觉,也能策出敌人的深浅。自己冲进大营,在四处火起的地方奔走扑救,怎么就不见一个敌兵匪党?遥遥望着孝感城下黑暗中十余里的绵延营地,四处升起冲天的火光,接连噼啪密集响起的手榴弹的爆炸声破空传来。看来李想夜袭的部队运用的是非常巧妙,但还是在千余之间,要不,卷起的风雨可不只是这么一点。段祺瑞擦了一把热汗淋漓,沾满雨水的脸,略略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趁夜摸过来了,用的也只是疑兵之计,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想着,冷喝一声,道:“依旧依原命行事,命蔡甸火速回军,合击李想部,我来拖住李想的退路!哼,想不到李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我看出他的虚实,就休想安然返回。”
至此,段祺瑞才收起冷汗,方觉得灵魂归窍,松弛地在马上伸了伸腰这才发觉两条腿有点酸软麻木,便伸手道:“拿酒来!”
他想喝口酒,暖暖身子,压压惊。
酒入喉咙,像吞下一团火,把喉咙灼烧犹如刀割,刺激的浑身又开始糙热起来。
孝感城下,十余里的连营,大半已经燃起战火,处处升腾的大火和千万只火把在营盘四周依次亮起,照得澴水西岸、孝感城下通明雪亮。此时混乱的鼓声、呐喊声震天响,人如潮涌,四面八方都是北洋兵。在着被点亮的营盘里,除了被革命军偷袭蹂躏过后的景象之外,竟然看不到一个革命军士兵。这更印证了段祺瑞的猜测,匪党夜袭部队的虚实也明白了。
“杀!”段祺瑞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马鞭用力抽下,战马扬蹄狂奔。他领着几十亲卫一头扎进还在黑暗中最混乱的营地,知道李想的虚实之后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黑暗中就是最混乱的地方,对他也够不成危险。
这里营帐林立,革命军士兵骑马穿插在风雨营帐之间,不断的向北洋军营帐丢手榴弹,手榴弹的爆炸声连珠齐鸣。被雨水浸泡的又湿又重的营帐,轻易的就被爆炸轰倒。无论跑出营帐,还是没有跑出营帐的北洋军人马,被挤在这方寸之地,革命军骑兵在此横冲直撞,北洋军人马立时乱成一锅粥。段祺瑞冲进这里,总算是见到李想革命军的真神。
但是眼前北洋军如此混乱无能的局面,却气得段祺瑞总统官大人想吐血。粗略一看,黑暗之中来回的也就十几骑匪军,却把他一个营的营盘闹得天翻地覆。这十余骑匪军也果真凶悍异常,刀法老辣而又实用,闷声不吭的在人群杀进杀出,浑身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淋淋滴落,抛撒。这群匪党身上散发着令人心寒的凶厉之气,像是郁结怨气几百年的恶魔冲出地狱,段祺瑞恍然大悟,就是这股凶气,使他今夜心绪不宁的失眠。段祺瑞的一身冷汗又冒了出来,他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这是满清血腥压制奴役这个民族两百六十余年,郁结而成,这整个民族爆发出来的郁气,真能翻江倒海,山河变色。
这匪党爆发出来的凶气,竟使得凶悍成性的北洋军骄卒也心中胆寒,才会招至匪党的突袭时乱成这样。局面再如此混乱下去,休想留住这十几骑凶悍的匪军。段祺瑞是毕竟厮杀一生的北洋名将,在这重要关头,方显出他超强的镇定功夫来。连斩几名狂叫乱奔的北洋军兵士,才略略镇住局面。
段祺瑞勒紧战马,挥洒着指挥刀上的血迹,强作从容的笑顾左右将士道:“区区十几匪军,又还能翻了天去?大丈夫当看死生之事如过眼烟云,这么一点点危机,顶过这一阵,蔡甸的援军必来回救,待天明便是他们的死期!”
“段祺瑞!”一声断喝响起,李想策马冲出硝烟火光之中,段祺瑞只觉得他一身的浓的化不开的血腥扑面而来,李想哈哈大笑道:“你的北洋兵早已经被我们杀寒了胆,兵士乱成一团,北洋精兵,也不过乌合之众。你还想等援军,做梦吧!冯国璋巴不得你死在这里,好少一个分润功劳的人。等北洋军援军到了的时候,你早一败涂地。哈!时至今日,满清朝庭已经是山穷水尽,你们还要给这个腐朽的朝庭卖命,真是丢了你祖宗十八代的脸。现在的你还敢嘴硬,早早下马就缚,念你也是汉人,老子放你一条生路!”
“放屁!”段祺瑞咆哮一声,却有些底气不足,冯国璋的秉性,他当然知道的比李想清楚,李想说的是不中也不远。但是蔡甸的北洋军是属于他第二军节制,他还是调得动,这一点到也无需害怕。
李想却不再言语,两腿一夹,身下的坐骑便旋风般扑向段祺瑞冲去,手里的马刀舞起一片寒光闪闪,破风声响亮。他身后的宋缺也咬牙大吼道:“杀!”护着李想左冲右突,直扑段祺瑞。两人仗着高超的武力值,就胆敢行着军中夺帅的险恶之事。这要是扑杀得了段祺瑞,他们夜袭的战果绝对可以震得袁世凯一个哆嗦,震得满清朝庭一个哆嗦,震得全国的革命党人一个哆嗦。
李想和宋缺双雄联手,果然骁勇,段祺瑞前头涌上来的亲兵,在他们手上没有一合之将,一碰头就跌落马下。杀得浑身是血的十几骑革命军战士也护卫在他们身后,杀气腾腾拥着李想直逼段祺瑞。火光闪耀,段祺瑞都能看清李想满是血污的一张脸,端的像极了屠夫杀神,涌上去的北洋兵砍瓜切菜似的被砍翻在地,率领着十几匪军竟然杀出排山倒海的气势。段祺瑞心中凉嗖嗖的,眼见形势愈来愈险,心中一发狠,咬牙命令道:“枪,开枪,打,给我打。”
“砰砰”的枪声爆豆似的密集响起,围堵在外面的北洋兵先倒下了一片。革命军挥刀排山倒海杀了进段祺瑞的亲兵队里,冲得段祺瑞的亲兵人仰马翻,黑暗当中,敌我双方混战在一起,搅成了一团,外围最多最乱的都是北洋兵。先前北洋兵怕伤了自己人,又怕开枪吸引匪党,引来匪党手榴弹的报复,一直是眼巴巴瞧着没法下手开枪。但是冯国璋为了自己的性命要紧,已经顾不得了,下令亲兵开枪。
北洋军里有一轮枪就打死的,有被打伤了腿的,倒在地上呻吟呼号。段祺瑞的亲兵竟然朝自己人开枪,北洋军混乱的营地更乱了,呼号的要逃离战场,直往外面挤。段祺瑞的坐骑也受到乱兵的冲撞,狂跳起来,几乎将他掀下马去。立时之间,围堵李想的北洋兵急迫闪人,再也没有一点拼命的劲头。
“扯呼!”李想见段祺瑞阵脚大乱,正是千载难逢的跑路的良机,真要被段祺瑞缠死,就真的是死路一条。刚刚作势扑杀段祺瑞,就是要引起段祺瑞的阵脚大乱,有机会就扑杀了他,没有机会就跑路。李想忙对宋缺喊道,“敌我已混,他的枪也没用。一齐冲阵,杀出去!”
宋缺有些不甘心的了点点头,要是再冲一次阵,也许就能取下段祺瑞的人头……但是,他们已经暴露,再不趁此机会撤退,就没有机会了。他想起战前向李想保证不恋战,一切以大局为重,回头对那些杀得犹意未尽的革命军战士吼道:“你愣什么?撤!”
便纵马向前杀去。
李想一队骑兵横冲直撞进刀丛剑林,层层叠叠俱是混乱不堪的北洋兵。李想一队骑兵浑身是血,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浑身的杀气,锐气,一点不减,一路上神当杀神,佛当杀佛。在这一瞬间,李想只觉压力大减,冲出了北洋军大营。身后的混乱的喊杀声震天动地,眼前却是漆黑如墨的无尽幽暗,风雨无尽的还在继续飘洒。李想长出一口气,朝着马屁股猛抽一鞭,领着一队骑兵从斜刺里冲了出去,跃过郑阁龙头岗,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126城下(中)
清晨,长江升起的雾霭滚滚涌动,笼罩汉口。久违的阳光刺破多日的阴霾天气,大雾一排排的散开,可是昨夜笼罩汉口的硝烟战火却一时难以消散。街头巷尾,废墟之间,不时有枪声响起,还有革命战士没有放弃抵抗,与北洋军继续打这游击。
从龙王庙到四官殿一带,汉口繁荣的十里华场,在昨夜的一场大火中化为焦黑的瓦砾堆,还没有燃尽的青烟从废墟中袅袅升起。家破人亡,未及逃生的老百姓,失魂落魄的散漫在废墟堆里,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失去了刚刚看到的美好理想生活,只剩下在这乱世里挣扎存活下去最后念头。三三两两,四处清理残余革命军的北洋兵,兴高采烈的抢的抢,掳的掳,见到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边搂了去,任行禽兽事。汉口的老百姓已是怨声载道,但是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领导人之后,再也不能像昨夜一样组织一次像样的抵抗,看着北洋兵糟蹋着他们的家园,却又能如何?
无情的战争,张示着其巨大的破坏力,无关乎正义与邪恶,最后受到伤害的只是普通百姓人家。但是今日这个世界上最能忍耐的民族已经活不下去,似乎做顺民是等死,与其等死,还真不如革命……用最残酷的暴力革命,以战争破坏一切旧的制度……今日中国,恰似千年破屋,败坏至极,不可收拾。动荡的世界格局,病弱的中华民族,国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亡国灭种也指日可待。不尽毁之而妄图更新,不能救中国!然而汉口已经破坏至尽,又等着谁来更新?
武昌首义,在楚望台立下大功的马荣,昨夜在大智门掩护群众转移的时候遭北洋军生擒,此刻被绑在刘歆生别墅刘氏花园的一间空房子里,正满清十大酷刑伺候着。
刘园在短短的月余时间里,已经连换三任主人,变化如风雨无常。先是刘歆生赠与李想,作为汉口革命军政府的办公地点,李想被驱逐之后,落入孙武手里,现在,自然成为冯国璋的行辕。
一盆盐水泼在马荣的脸上,伤痕累累的马荣歪着头枕着一块垫花盆的方砖,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躺在潮湿冰冷的地上。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初升的朝阳透过破烂的窗纸,亮晃晃地刺眼。周围是一片死寂,屋里有几声轻微的长短不一的呼吸声,不时听到屋外寒秋南飞的大雁凄婉的哀鸣,幽远的传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马荣试图挪动一下身子,但没有成功,下半身已完全失去知觉。
马荣在大智门被擒时就拿定了主意,准备承受一切酷刑,拼上一死也得保住一个革命党人的气节和信仰。也许,只有这样,才对得起那些死去的战友,对得起身为革命党人的光荣。
昨夜在战斗中,多位辛亥首义英雄,炮队孟华臣、工程队李忠孝、步队谢元恺等人,皆英勇阵亡。革命,不是一群革命党人的流血牺牲就能成功,但人们往往习惯希望寄托在某个人,或者一群人身上。正如此多的牺牲,革命党人泼下无量鲜血,一群孤胆英雄还是挽回不了革命军的败局。湖北革命,已是山穷水尽,已是走投无路……这场有史以来声势最浩大的革命潮流,还会以失败收场?
马荣绝望而又痛苦的闭上眼睛,只能以死殉志。身上受刑,大大小小的伤痛同时一股脑的袭上心头,刺激着他的神经中枢。满清著名的十大酷刑,可那都是些什么样的刑罚?先是用拶指,后来改为皮鞭,接着又是老虎凳、辣椒水、夹棍……在此监刑的冯国璋的副官张联芬说这叫“倒食甘蔗,愈吃愈甜”。马荣刚刚昏死过去,又被盐水泼醒了。
“可想好了?”一个阴柔的声音打破死寂般的宁静,张联芬见他一醒来,便趋前一步蹲下,问道,“只要你在忏悔书上签个字,去报纸上发表一个与革命党人脱离关系的公开声明,你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离开,我保证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哼!”马荣轻蔑的哼了一声,懒得再多废话把头偏向一边,脸上又恢复到毫无表情的冷漠。张联芬的这几句话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但是结果永远只有一个,革命党人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和理想。
“好!真是好气节。”张联芬非但没有生气,还忍不住赞叹一句。此刻的马荣,受了半夜酷刑,凄惨的模样已经看不出一个人形,可是革命党人的这份气度和气节,依旧会使世人惭愧。
张联芬又退回椅子舒服的坐下,翘起二郎腿,看着趟地上的马荣,慢悠悠的说道:“我是真想看看,革命党人的骨头,在我的酷刑下能硬挺到几时?”
张联芬说完,挥手示意用刑。几个刑事清吏立刻扑上去,把马荣再次架上刑床。又有人拉着马荣的裤头一撤,把他裤子退到膝盖下。
马荣终于大惊失色,满清十大酷刑已经熬过了,临死之前还要受这样非人的侮辱?这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焦急之下,不禁大叫一声,“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有种,一刀杀了爷爷!”
张联芬坐在一旁观刑,看到终于变色的马荣露出一丝焦急惶恐,发出一声得意的冷笑道:“我张某饱读二十四史酷吏传略,通晓各种古今刑法的功能,更是大胆的进行了创新。大清国流传的十大酷刑,在某的眼里,简直就是小儿科。今儿个,让你好好尝尝张某的非常手段。哼!别要说是你,就是大罗神仙、金刚佛陀到此,我也是要他开口就开口,要他画押就画押,要他投降就投降。”
马荣毕竟是风里来过,雨里去过,经过最初的惶恐之后,再次冷静下来,“爷爷睁大眼睛瞧着,看你能怎样玩出花样来?要爷爷投降,不可能!”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张联芬连连冷笑道,安座太师椅上,向动刑的清吏使个眼色。一个大胡子清吏抓起马荣软趴趴的几几,另一个大胖子清吏不知从那里抽出一根又黑,又挺,又粗的猪鬃,猛的扎进马荣几几的尿道里。马荣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样旷古绝今的惨刑,只觉得敏感的下身传来最不堪忍受的非人痛苦,触电似的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冷汗又泼了一层,牙根咬出血来,心脏也要受不了的停止脉动了。马荣睁大了愤怒的眼睛,急痛之下,竟呛出一口血来,不禁大吼一声,悲道:“新亭鬼哭月昏黄,我欲高歌学楚狂。”
悲愤的诗句,似乎能够缓解马荣身上非人的痛疼。这句诗,就是十年前,就在大江对面的武昌滋阳湖畔,朝廷秘密0处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