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道-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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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现在谁不知元淑公的忠贞不二?”
元淑是死去的许杭的字。
“正因为如此,朝廷才追授许公为右林长,而且已有士民要求修建祠堂以永远铭记元淑公的忠节,相信这样会使元淑公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表节祠是朝廷根据平安道士民的意愿准备建立的祠堂,以此来纪念在洪景来之乱中以身殉国的甲山郡守郑时等“壬申七义士”,配享该祠堂的其他六人是许杭、韩浩遵、白景翰、林之焕、诸景、金大宅,祠堂将建在洪景来负隅顽抗的定州。
林尚沃开口说道:“正如我刚才给您说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商人,不擅行军打仗之事,因此,皇上任命我为五卫将,实在是勉为其难,实在难以领命。但为了报答皇上的恩情,纪念元淑公等人的功绩,我愿一人承担为‘壬申七义士’所建表节祠所需的全部费用。”
听林尚沃说愿承担修建祠堂的全部费用,郑晚锡十分高兴,因为长达六个月的叛乱已使平安道破败不堪,为募集修建祠堂的费用郑晚锡已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数目仍远远不够。
“你连这都想到了,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郑晚锡拍案大笑。
林尚沃小心翼翼接过话头:“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请讲。”听了林尚沃的话,郑晚锡一脸严肃地问道。
林尚沃低头道:“这真是个不胜惶恐的请求。”
“什么事,你快说。”
在郑晚锡的再次催问下,林尚沃才小心地说:“实在是不胜惶恐,难以启齿,我请求为在洪景来之乱中被凌迟处斩的一位罪人收尸。”
“你说什么?”林尚沃的话大大出乎郑晚锡的意料,郑晚锡着实被吓了一跳,声音也一下子高了起来。
郑晚锡很清楚,参与洪景来之乱的禹君则等人将被押送平壤凌迟处斩,他们的首级将会和已在叛乱中死掉的洪景来、李禧著的首级一起挂在高杆上示众。
“你要他们的尸首干什么?”
朝鲜律令,叛逆罪处死的罪囚,尸首是不许埋葬的,他们的尸体将被弃之荒野,让饥饿的野兽吞噬,或让飞禽啄食。
“我想埋葬他。”
四目相接,郑晚锡定定地看着林尚沃,那神情仿佛在问这个人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他紧盯着林尚沃的眼睛问道:“你简直是疯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为叛逆之贼收尸是要被以同谋罪论处的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这才来请您帮忙嘛。我并不想为他举行葬礼,只是希望得到您的许可使他的尸首入土而已,既不立坟头也不竖墓碑,不会留下任何标记。”
“你究竟想要谁的尸体?”郑晚锡盯着林尚沃再次问道。
“您放心,不是洪景来他们的,我只想要李禧著一个人的尸首。”林尚沃回答。
“李禧著的尸首?”郑晚锡问道。
“对,您只要把李禧著的尸首给我就行了。”
“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林尚沃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曾是我的莫逆之交,我俩曾结伴到大清国做过生意。”
与死去的叛贼李禧著是莫逆之交,这个秘密极有可能会被人误会,万一被人告发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一般人避之犹恐不及,担心被牵连进这桩叛乱谋逆案里,林尚沃却把自己与叛逆之人是朋友这种秘密很坦然地向郑晚锡和盘托出。郑晚锡死死地盯着林尚沃,但林尚沃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为所动。
“林尚沃真是个恪守信义之人。”郑晚锡心中一动,也被林尚沃感动了。
“虽然他谋反犯上,大逆不道而被处斩,但对我而言,他仍然是我的朋友。依他所犯的罪行,被凌迟处斩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也是个人,死了之后连尸首都不能入土为安,实在是太可怜了。”林尚沃小心翼翼地再次说出自己的请求。
郑晚锡在一旁默默听着林尚沃的话,沉默良久终于回答说:“好吧,就依你说的办。但千万别让别人知道,这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好处。以后说话也要小心,千万别将此事泄露出去,万一被别人知道,会出大乱子的。”
造反的结局(3)
作者:崔仁浩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悬在城门外杆头上示众的李禧著的首级被放了下来,虽然是一个没有尸身的首级,林尚沃还是非常认真地将它放进一口棺材里。当然,守卫尸首官兵的口袋里都装满了沉甸甸的银子。
所有这一切都办得神不知鬼不觉,迅速而秘密地完成了。
李禧著的首级连同那口薄棺直接被运往他的故乡甲山。因为甲山曾是叛军大本营所在地,官军已将这里完成变成一片焦土。特别是李禧著曾经经营的那片位于山谷中的矿山更是被焚烧破坏,变成了一座废墟。
林尚沃把李禧著的棺木运到大宁江江心的小岛上,那里曾是洪景来的革命军起兵点燃第一支火炬的地方,也是洪景来身穿大元帅服命金昌始朗读檄文祭祀天地的地方。
林尚沃让两个下人在能够看得到湍流江水的高岗上挖了一处墓穴。正值四月下旬,被官兵纵火焚烧过的光秃秃的大地又获得新生,到处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青草绿树绽发出的新叶格外清新茂盛,仿佛这里不曾发生过那样的悲剧。大宁江江水绕着小岛周围流过,发出欢快的声音。落日时分,夕阳西下,天空中红彤彤的晚霞把江水映照得一片火红。不一会儿,下人们已挖好了可容棺木的大坑,林尚沃亲手将棺材放了进去。怕被别人发觉而将李禧著秘密埋葬,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便匆匆下葬了。
林尚沃事先和平壤监司郑晚锡约定好不留坟头不立墓碑,也不做任何标记,因此棺材放进墓穴后只是用土埋了埋,掩上土后,林尚沃将带来的酒洒在坟头上。生前嗜酒如命的李禧著啊,今后又到哪里去找你对饮呢?林尚沃坐在没有坟头的坟上,自斟自饮着,心里默默回想着和李禧著在一起的往事。他每喝一杯就洒一杯酒在坟上,就好像李禧著就坐在他的对面。“来,再喝一杯。”林尚沃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一杯接一杯,林尚沃渐渐有了些醉意。天空的晚霞像是在天空中燃起了一团火,江面在夕阳映照下也染上一层血色。林尚沃默默地端着酒杯,出神地看着这一切。岛上树丛中的鸟儿贴着江面飞来飞去,似乎十分留恋这日落的景象。看见向西边落日飞去的鸟儿,林尚沃又陷入了回忆。
那是第一次和李禧著一起前往中国,走到山海关的那个晚上,林尚沃想起死去的父亲,发誓要成为天下第一大商人,这时拎着酒瓶的李禧著不期而至,听到林尚沃的志向后对他这样说道:“如果你的志向是这个,那可就麻烦了,因为我的梦想也是做一个‘天下第一商’呐!看来我们两个得有一个死掉才行,天上不可能有两个太阳,天下不可能有两个英雄嘛。我也想把‘天下第一商’这几个字像山海关的横匾一样铭刻在我的心里,这可怎么办?”
李禧著的话当然是在开玩笑。
“我们俩今天在这说的话到死也不能和任何人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发誓。”
在林尚沃发过誓后,李禧著才袒露了自己的志向。“天下第一王”,这就是李禧著的梦想,成为普天之下第一人君是他期望已久的事情。
林尚沃像是要抚慰长眠于地下的好友,一边用手抚摸身下的红土一边说:“唉,禧著,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参加谋反的话,我也会像你一样落个身首异处悲惨而死的结局,难道不是这样吗?来,禧著,再喝一杯。”
因为没有墓碑,甚至连坟头都没有,林尚沃只能用手抓着红色的土块自言自语。他将自己喝干的酒杯又一次斟满酒,自斟自饮,慢慢地喝着。是啊,李禧著不仅希望拥有财富,还想攫取号令天下的权力。他被凌迟处斩悲惨地死去,不是因为造反失败,而是因为他欲壑难填。地位与名声引起无穷的争斗,财富也同样引起人们无尽的贪欲,无穷无尽的争斗与贪欲最终使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并引起社会动荡。因此,无知、无欲、无为这是人类理想中最高的三种品行。
林尚沃再次在空杯中斟满酒,然后将空酒瓶扔到了一边,将这最后一杯酒放在了李禧著的坟前。做完这一切后,林尚沃开始在坟前给自己曾经最要好的朋友磕头。这是林尚沃最后的致意,以后不可能再来此地了。李禧著的家人已遭灭门之祸,被满门抄斩。即使知道这坟的位置,也不会有人来这儿扫墓祭拜,即便是有人来,这里连个坟头都没有,不过一年的时间便会杂草丛生,根本分不清哪里曾是埋过棺木的地方,来扫墓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座没有墓碑没有坟头的土堆,或许还可称之为坟,但埋在里面的李禧著的尸首终将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腐烂,骨肉脱离,最终化作泥土。
“好了,禧著,安息吧。”林尚沃将坟前放着的最后一杯酒泼在了那块土地上,就这样结束了全部的葬礼。
林尚沃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站起来,虽然喝下很多酒醉得有些支撑不下去,但心里却非常清醒。顺利地完成了朋友的葬礼,满足感油然而生,林尚沃转过身来望着脚下流淌的江水,残阳西下,乌鸦发出“嘎嘎”的叫声飞过。
“安息吧,禧著,我走了,”林尚沃自言自语道,“是你救了我,是你替我去死我才能得以苟活至今。谢谢。”
夕阳的余辉洒在江面上,林尚沃脚步踉跄地走下高岗,一直在等候的下人们赶紧迎了上来。林尚沃想,自己与李禧著的缘分到此为止,全部结束了。但埋葬了李禧著的尸首后,难道这段因缘真的会就此全部结束了吗?他全然没有想到的是,他与李禧著的因缘并未就此结束,而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重新接续,这也许是他与李禧著前生结下不能割舍的缘分所致。
相思别曲(1)
作者:崔仁浩
第二天一早,林尚沃叫来典吏,命令在郊外举行迎春宴会。郭山之北有一处名叫“新亭”的亭子,四周景色优美,是当地的一大春游胜景。
正值春酣时节,各种各样的花开遍山野平原,大小官员都争先恐后地参加了这次盛大的宴会,所有官妓也都携带着琴和玄鹤琴前来为宴会助兴。下人们早已预先准备好了各式酒肴。到处是一派大好春光,人人都喜气洋洋。
郡守老爷设宴,对于手下的官员们来说,的确是一个推却一切繁杂公务尽情欢乐的好机会,所有的人仿佛都被这大好春光所感染,开怀畅饮,不久便一个个酒意十足了。这时候妓女们也开始登场献艺了,她们弹着伽琴开始唱起歌来。很早以来,义州便和平壤、晋州并称为有名的色乡,义州有一首流传很久的打令(朝鲜民间歌谣中的一种——译注),这就是《黄鸡词》。从字面意思来看,“黄鸡”就是指“黄色的鸡”,当时屏风上多绘有这种黄鸡,但它又暗指青年男女幽会,《黄鸡词》其实就是一首爱情歌谣:一朝与君别兮,音信绝。
呜呼,且听我言。
不见君来兮,问若何。
叠屏有黄鸡兮,振双翼。
晓来闻其啼兮,可见君。
呜呼,且听我言。
一夕霞飞落兮,君弃我不顾。
呜呼,且听我言。
春水满四泽兮,隔君探。夏云多厅峰兮,阻君访。
呜呼,且听我言。
君死可为花兮,妾为蝶。生死两相恋兮,三春尽。
呜呼,且听我言。
但见圆月明兮,照君处。
借得明气清兮,妾亦望。
呜呼,且听我言。
挥泪对坐画兰兮,寂寞情。
惟有一声长叹兮,断肠人。
呜呼,且听我言。
六观大师者兮,万圣真。
春风石桥在兮,弄八仙。
所有的妓女都弹起琴唱起这首曲子,当歌曲渐入佳境时,在座的官员有的跟着一起唱,有的干脆起身跳起舞来。但是,将宴会的气氛推向最高潮的还是松伊,她提剑登场开始表演剑舞,全场立即静了下来,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看她表演。松伊不仅容貌出众,舞姿更是优美,举手投足简直就像仙女一样美丽,无人能比。就在此时,一直坐在首席只顾饮酒的林尚沃突然站了起来,跳起了耸肩舞,一会儿又踉踉跄跄地走到场地中间开始跳起残人舞,只见他将衣服卷起来堆到后背上,模仿驼背合着松伊的舞拍起劲地跳着。地方长官使道老爷像他这样在这种饮酒作乐的公共场合下与妓女一起跳舞还是绝无仅有的,因为郡守作为所辖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高高在上,在地方上如同惟我独尊的皇帝一般,更何况作为一个新到任的使道老爷,兴致再高也不能当着全体官员的面跳这种滑稽的驼背舞。在座的官员无不发出啧啧的惊叹声,林尚沃跳着跳着来到松伊的身边,抓起松伊的手。一直盯着他们表演的官员们都乐了,开始“嗬嗬”地为他们打起拍子,明眼的官员立刻明白了,新来的使道老爷非常喜欢这个叫松伊的官妓。时至傍晚,林尚沃喝得大醉,乘着轿子返回了官邸,其他人也纷纷散去。典吏把松伊单独叫到一边,对她说:“松伊啊,我问你一件事。”
“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
典吏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俩才悄悄地问道:“现在你没来月经吧?”
松伊一听此话,脸立刻羞得通红,没有说话。典吏见状放下心来,低声对松伊说:“你今天回去后马上沐浴梳妆,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在屋里等我。”
“我不明白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松伊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没听懂典吏的话,不好意思地问典吏道。
典吏狡黠地笑着告诉松伊:“今天晚上新上任的使道老爷要召你侍寝。”
典吏早已看出林尚沃被松伊迷住了,在他领着林尚沃避开他人耳目到山红的酒馆暗访时便发现了这个秘密。不仅如此,在今天白天的迎春宴会上,使道老爷借着酒劲儿很露骨地在众人面前与松伊共舞,这些不都表明了使道老爷的心迹了吗?新上任的使道老爷碍于脸面,怎么好主动开口提出要松伊侍寝呢?使道老爷今天的表演难道不是在暗示手下官员应该做些什么吗?再说,使道老爷没有携带妻子儿女孤身一人来上任,一个已有家室的单身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