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书库 > 文学其他电子书 > 藏獒不是狗 >

第14部分

藏獒不是狗-第14部分

小说: 藏獒不是狗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们两个,却还是心硬似铁!去无反顾了。我是多么希望带着威风凛凛的各姿各雅去我想去的地方,多么希望在寻找八只小藏獒的过程中满足我作为一个超级獒迷的心愿,实现一个悔罪者的解脱。那是我万分期待的人生目标,是我的必然归宿:找到八只小藏獒,带着它们和各姿各雅回到青果阿妈草原,然后去追求白玛。所有的幸福——八种和十八种就都属于我了。

我从倒车镜里看到强巴突然狂奔着追了上来,边追边舞起袍袖喊着什么,似乎是“各姿各雅,各姿各雅”。我知道他反悔了,油门一踩,风驰而去。

4

我摆脱了强巴的追撵,却被鹫娃州长拦截在了麦玛镇通往巴颜喀拉山的公路上。鹫娃州长的专车一辆牛头越野和一辆公安标志的改装越野头对头地横挡在路前,中间是留给过往车辆的通道。鹫娃州长带着人堵在通道上,朝我扬起了手。

我停车下来,还没站稳,鹫娃州长就大步过来,严肃地说:“你不能把各姿各雅带走,不管你是什么理由。它如今是青果阿妈草原唯一的上等母獒了,我怕它去了回不来。这不是相信你不相信你的问题,这是我们对藏獒的担忧。草原上已经没有好藏獒了,都叫贩狗人贩到内地去了。”

我不说话,我知道说什么也没用,鹫娃州长是个顽固的人,只要他拿定的主意,说服是不起作用的。

鹫娃州长说:“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我打算让你父母收购各姿各雅。它留在麦玛镇太扎眼,过去是销售基地想买它,现在销售基地没了,但肯定还会有人盯着它。去了藏娘县你父母那里就安全了。我们州上对藏娘县的政策是:不搞定居!不修公路!不买卖牲畜!不破坏资源!不开设工矿!不办旅游!不进行任何经济开发。就跟从前一样,让人和藏獒都生活在原始的生态环境里,不不不,是未来的环境。这是你父母的想法,我完全赞同。”

我瞪着鹫娃州长,面孔阴沉!凌厉,还有点凶恶。

搬出我的父母来也没用,我带着各姿各雅走定了,什么藏娘县,什么不定居!不修路!不开发的鬼话(规划),比起我的生活来,又算得了什么?我站在驾驶座的门口,不由得摸起了拳头,看鹫娃就要拉开后排座的门,把各姿各雅拉出去,便大叫一声,扑了过去。路多多说得太有水平了,我是一个不冲动就做不成任何事情的人。比如我想恋爱,必须强奸了以后再恋爱;我想救人,必须害了人再救人;我想做好事,必须做了坏事以后再做好事;我想交朋友,必须做了敌人以后再交朋友;我想善良,必须做了恶人以后再去善良。不是我不想始终如一地做人,而是总有人给我设置障碍挑起我的冲动。我一拳打倒了鹫娃州长,迅速回到车上,开起来就走。

通道上站着好几个鹫娃州长的随从,看着冲过来的北京吉普,大喊大叫着。他们真是太傻了,不知道我是一个反着来的人,要是他们大喊“请你快走”,我也许会停下,可现在他们喊的是“停下停下”,我就要一冲到底了。我不怕轧死人,我想的是轧死他们算了,我就要用轧死人的办法表达我带走各姿各雅!寻找八只小藏獒的决心。我的北京吉普按照我的心愿冲向了他们。他们还算机灵,纷纷闪开,倒地的倒地,逃走的逃走,通道豁然开朗了。我一掠而过。哈哈。再见了,鹫娃州长。

后排座上的各姿各雅叫起来,大嘴就在我的后脑勺上。它已经看出我是个疯子了,在警告我不要轧死车外的人,因为他们都是它天天接触的藏民。我说:“各姿各雅,你站稳立场好不好?我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你就想着八只小藏獒,为了它们我们怎么做都是应该的。”我把车开得就像一阵狂风,呼呼地叫嚣奔走着。谁能追得上风呢?不是他们的汽车性能不好,而是他们没有把车开得如此飞快的胆量。新式北京吉普设计能力的最高速就是我此刻的车速,在地震之后坎坷不平的路上,在运送救灾物资的车水马龙的路上。我狂放地唱起来:

你不嫁也得嫁,漫山遮野的骏马,那是姑娘你的身价。

十多年前我和鹫娃相识在麦玛一中,这是个初中学校,我是学生他是老师。麦玛一中是双语教学:藏语和汉语,英俊潇洒的鹫娃是我们的藏语老师。他比我大六岁,班上年龄最大的学生比他还大一岁,所以学生们很少叫他老师,都是直呼其名:鹫娃,鹫娃。

“鹫娃”这个发音在藏语里就是牛粪,所以在我们喊他“鹫娃”的时候,内心有一种戏谑的轻贱的感觉。鸳娃是知道的,有一次在课堂上对我们说:“想想看,你们的生活中离不开什么?冬天取暖,夏天做饭,离不开牛粪是不是?这就对啦,你们离不开牛粪,也就是离不开我。牛粪虽然普通,离开它你们活不成。再说汉语,‘鹫娃'在汉语里就是神鹰的孩子,我是神鹰的孩子你们看像不像?”说着他张开双臂做出飞翔的样子。大家都笑了,放肆地喊起来:“鹫娃,鹫娃。”笑声和喊声说明我们跟鹫娃的关系已经消失了师生的界限,可以很随便地你来我往了。友谊从随便开始,又因藏獒而延续。

我父母在青果阿妈草原最边远的藏娘县畜牧兽医站工作,不可能来到州上照顾我,我是住校的。住校生的生活自由而松散,没有家的束缚!父母的管教,课余时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在麦玛镇的马路上溜达。一天我路过一户人家,看到从院门里爬出一只小藏獒来。我跑过去逗它玩,玩了一会儿,发现既没有人从院子里出来,也没有谁从身后两侧注意我,我抱起小藏獒就跑。

我与藏獒的缘分就这样开始了。也就是说,我养的第一只藏獒,是在住校生的大宿舍里,是我偷来的,但我不叫偷叫捡,我又没进到人家院子里头,而是在院门外的路边发现了它,怎么能叫偷呢?要说偷的话,从学校食堂给小藏獒搞吃的那才叫偷。恰好鹜娃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学校就派他管理我们这些住校生。他管理个屁,从食堂偷肉偷馒头就是他带的头,还对我说:“爱藏獒的人,神灵会保佑的。佛菩萨看不见我们偷。”他跟我一样喜欢小藏獒,跟我不一样的是他知道小藏獒应该如何成长,所以他经常担当藏獒妈妈的角色:趴在地上和小藏獒打斗,不是用头撞倒小藏獒,就是用巴掌把它打翻在地,有时还会捉来草原盼鼠让小藏獒追撵。我当然不甘落后,学着他的样子调教小藏獒。他比划着说:“色钦,你得这样拍,下手重一点,让斯巴感到痛,它才会知道必须躲避攻击。”

“色钦”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最初的时候叫“岭国雄狮大王僧钦诺布扎堆”,这是格萨尔的名号。但我周围的人——老师和同学,总不肯把这个长长的名字读全了,省略成了“僧钦”。又因为在麦玛镇人的发音里,读“僧”的时候舌头总要轻轻收一下,就叫成“色钦”了。“斯巴”是藏族传说中最初的宇宙和世界,也是主宰宇宙和世界的大神,鹫娃给我们上藏语课时讲到了:

最初斯巴形成时,天地混合在一起,请问谁把天地分?

最初斯巴形成时,天地混合在一起,分开大地是大鹏。

这个斯巴够伟大的,在天地分开之前就存在了。

我顺手拿来,做了小藏獒的名字。

小藏獒斯巴越来越壮实了,也闹出很多事来。比如它喜欢叼起靴子甩来甩去,所有住校生的靴子几乎都被它咬烂了。有些孩子家境不好,一双靴子得穿好几年,烂不起的。这事被家长反映到了校长那里,校长通过鹫娃告诉我:“不准在宿舍养狗。”鹫娃说:“佛祖啊,这可怎么办?要不然你就在宿舍外面养?”

他的意思是让我在校园的随便什么地方给斯巴垒个狗窝。狗窝很快垒起来了,就在宿舍后面的墙根里。

但小藏獒斯巴死活不肯待在那里,不拴住它会跑掉,拴住了它会哭叫,夜以继日地哭叫,除非我也住进狗窝。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它的性子了。它依然堂而皇之地进出着我们的宿舍,晚上就挨着我睡在我的地铺边,并且开始履行职责,不时地出去,环绕宿舍巡逻一阵,要是有陌生人到来,便守在门口用稚嫩的嗓子汪汪汪地喊叫。不过聪明的它似乎知道为什么把它请出了宿舍,从此再也没有咬过靴子,牙齿痒痒时就去咬学生们饭后丢在校园里的牛骨头。

但是斯巴,我的小藏獒斯巴似乎注定要让校长注意到它。它喜欢在我吃饭时坐在我面前,不时地把嘴伸到碗里来,因为一开始我跟它就是这样吃饭的,不分碗碟,没有人狗之别。于是它以为它跟学校的所有人都是不分彼此的。嘴伸到学生碗里倒也罢了,都是跟它一起玩的孩子,不忌讳这个。但有一次它居然伸到了校长碗里。校长汉族,是个陕西人,平时一天三顿都在家里吃。那天可能学校有事,他打了饭菜,蹲到食堂门口吃起来。记得那天吃的是洋芋(土豆)炖牛肉,我们叫共产主义菜。当年的苏联牛肉奇缺!

洋芋也少,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憧憬道:到了共产主义,人人都吃土豆烧牛肉。这事全世界都知道,传到我们草原时不知晚了多少年。鹫娃说:“哎呀,我们早就过上了共产主义生活我怎么不知道。”校长端着共产主义菜没吃几口,小藏獒斯巴就去共产了。它伸嘴叼了一块肥牛肉,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大嚼大咬。校长嘈地跳起来,大喊一声:“谁的狗?”把小藏獒斯巴和我们都吓了一跳。“这这这,这怎么吃?”他想起家乡的狗是喜欢吃人屎的,吃屎的嘴怎么伸到他碗里来了?当即就把碗里剩下的土豆炖牛肉倒在了地上,然后又喊:“鹫娃,鹫娃。”鹫娃跑来了,又是弯腰,又是吐舌头,代表小藏獒斯巴向他赔礼道歉。校长说:“不准养不准养,怎么还养?今天就给我拉出去。”

鹫娃跟我商量:“不拉出去不行了,要不就拉到我家去吧。我家离这里不远。”

“不,拉到你家不就成你家的藏獒啦?可斯巴是我的。”

那你说怎么办吧?”

“你们要是把斯巴拉出去,我就跟出去。反正斯巴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鹫娃想了想说:“那好吧,你也住到我家去。”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也住到你家去?”

就这样,为了小藏獒斯巴,我住进了鹫娃家。鸳娃家是麦玛镇的老住户,有一座大院子,正面是两层碉楼,两边是平房。鹫娃有阿爸阿妈,还有一个姐姐!

一个妹妹。鹫娃有时住在学校宿舍,有时回家住。他回家时住在西边的平房里,现在这间平房里又多了一个我,又添了一张床。我在学校睡的是地铺,在鹜娃家睡的是木头的床榻。这种床榻是购置的,一般藏民家没有,只有富裕的人家才舍得花这个钱。睡床榻虽然舒服,也不会得关节炎,但斯巴就不能和我睡在一起了。鹫娃给它在平房门口搭了个窝,让它在晚上能从门里看到我,也能闻到我的味道,为此我总是开着门睡觉。开始几天斯巴很不习惯,看我睡得比它高,它爬不上去,就不停地站起来,把下巴搭到床榻边上,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希望我能抱它上去。我在别人家睡觉,没有抱狗上床的权利,只好说:“去吧,去吧,到你的窝里去吧。”它不听,有时一搭就是好几个小时。它这么小就有这么好的耐力,让我佩服得不得了。后来鹫娃找来一根皮绳把它在狗窝那儿拴了几天,再放开时,它就习惯了,要睡就睡在狗窝里了。

但我看得出,它还是很难过。它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它的身体和我的身体贴在一起。我知道,它这是孩子的想法。我是我父母的孩子,斯巴是我的孩子。

更让斯巴难过的是,早晨我就走了,它怎么跟,我也不会带上它。院门一关,它就会呜呜呜地哭起来。据鹫娃的妹妹说,一整天它都在哭泣,不吃不喝,没精打采。下午五点以后我才能回来,这是斯巴最高兴的时刻,它会守在院门口,谛听我的脚步声,然后跑前跑后!又喊又叫地通知鹫娃家的人我回来了。等鹫娃家的人给我开了门,它就会往我身上扑。我会抱起来放下,抱起来放下,重复好几次。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已经抱不动了。

斯巴成长的速度是惊人的,没过一个月它的个头就增加了一倍。其间每天给它喂食的是鹫娃的阿妈。她继承了藏族人以狗为家庭成员的传统,家里人吃什么就给它喂什么。我也会从学校带回来一些吃的:菜里的肉,或者馒头。鹫娃的阿妈说:“你不用管它啦,你自己吃饱,不然的话你的阿妈会心疼你的。”

但我还是会带回来,总觉得让斯巴吃饱比让我自己吃饱重要得多。斯巴大了点以后,就变得很懂事了,我早晨上学时,不再跟我,而是送我到门口,然后就耐心等着。它把鹫娃家当成了它的家,把我当成了鸳娃家的成员。这样的意识给它换来了自由,院门可以不为它而专门门着了。它常常会用嘴或爪子打开门,跑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甚至会跑到学校去,看看我和鹫娃,再一路狂奔到家。

这就是藏獒的天性,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情感是唯一的链条,天然规范着它的行动。但问题就出在它的天性上。天性不仅是一致而稳定的,也是适应而多变的。当人出现不和时,狗的天性也会分裂。

一次斯巴出去溜达,在街上巧遇了它的阿妈和同窝的兄弟姐妹,相貌虽然变了,彼此的气味却依然如故。它们亲热得你抱我舔,互相顶撞,比人类的久别重逢真实感人多了。然后母藏獒便带着斯巴回到了老家。主人见了高兴得不知怎么待它,又是给吃给喝,又是梳毛理发:“你回来啦,失踪了这么久居然能回来。啊嘘,都这么大啦,你是这一窝里最健壮的。”

但是没高兴多久,斯巴就走了,毕竟它很小就离开了那里,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比在原主人和阿妈身边要长得多。原主人一路跟来。斯巴回头看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回家,直接跑到学校来见我。

我刚下课,一看斯巴后面疾步跟着一个陌生人,便下意识地把它抱住了。原主人停下,问道:“你的藏獒?我家的藏獒怎么变成你的藏獒啦?”我一下蒙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